“脱离后我还能回来吗?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逝速度一样吗?”雷古勒斯开口询问,脑中飞快的计算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你觉得呢?”德莱弗斯反问,说明一切都充满不确定性。
不确定脱离后是否能回来,更不确定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逝速度是否一样……这是一个完成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任务,也是一场几乎有去无回的旅程!
“如果我到达的世界不是厄里斯所在的世界呢?就算我到达了那个世界,如果厄里斯早就死了呢?”雷古勒斯再次发问。他提出的两个‘如果’算是‘好’的结果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他死在这次的脱离中。
德莱弗斯用森白修长的指骨指向雷古勒斯的额头“那就是你要思考的问题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只有在你见证了厄里斯死亡的条件下,这具身体的外貌才会变回本来的你。”
‘这绝对是一笔赔本的交易,不仅赔本,还可能赔命!’雷古勒斯腹诽,却无法拒绝。既然无法拒绝,那至少要为自己多争取点利益“在我去执行任务之前,你能答应我三件事吗?”
“也许我应该让帕维诺去执行任务?”德莱弗斯直视雷古勒斯,锐利的目光明确的传达着‘你没有资格谈条件’的讯息。
“在各种各样的不确定面前,你能保证我在脱离这个世界后还受到‘帕维诺’这个名字的束缚吗?即使它是深入血统的执念,但依然充满着不确定不是吗?解除封印的条件是见证厄里斯的死亡,且你希望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可于我而言,只要解除封印,哪怕作为路人见证她的死亡也无妨。”
“你是在提醒我修改解除封印的触发条件吗?”如果骷髅能有表情,那德莱弗斯现在一定是似笑非笑的模样。
雷古勒斯耸肩“我只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三件事,三件对你来说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而已。”
雷古勒斯在赌,赌德莱弗斯不是没办法修改解除封印的触发条件,就是极度重视那些不确定性!
雷古勒斯知道德莱弗斯对这个世界的特殊性,但这并不代表德莱弗斯全知全能。哪怕德莱弗斯的能力再强,也一定会有德莱弗斯不得不遵守的‘规则’!
德莱弗斯不语,他可以修改解除封印的触发条件,却无法掌控那些不确定性,更何况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不确定性……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德莱弗斯不想用雷古勒斯的真名命令他去完成这个任务,因为他知道只有雷古勒斯本人的意愿与任务一致,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那些不确定性。
“我可以当你是默认了吗?”见德莱弗斯不语,雷古勒斯如是问道。德莱弗斯点头,雷古勒斯知道自己赌赢了。他勾起嘴角,笑着说:“第一,把我的贝里亚斯铠甲和毁灭之剑给一个叫埃德加的人,他已经死了,在西海岸天界人的墓园里,是个大暗黑天。第二,帮我的仆人完成他们最初与我签订契约时的愿望,而他们之后的归属由你决定,但请不要伤害他们。第三,如果有‘被时间流放者’因为你的计划而死亡,请你在他们转世后给他们幸福的人生。”
在无法反抗德莱弗斯的条件下,这是雷古勒斯能做到的全部。
德莱弗斯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贝里亚斯铠甲和毁灭之剑不是谁都有资格拥有的。”
雷古勒斯接过话头继续道:“更不是谁都有资格被认可的。这些我当然知道,你完全可以像当初试炼我那样试炼他。如果他通过试炼,就让他成为毁灭骑士,在他自愿的情况下。”
“如果他无法通过试炼呢?别人无法通过试炼的下场是死亡,而他已经死了,所以如果他无法通过试炼,等待他的只有灵魂消亡。”
雷古勒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当然,这些都是他需要担心的,你应该对他说。一切都建立在他自愿的前提下,我只是给他一个机会。”
“我答应你的要求,而你也必须尽你所能的完成我们的‘交易’。”德莱弗斯森白的掌骨覆上雷古勒斯的胸口,一团青黑色的光球在他的掌心迅速凝结。
“当然。”雷古勒斯点头,在德莱弗斯收回掌骨后,平静地走向厄里斯魔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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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洛斯皇宫,原本浓厚到让人发指的黑雾正在迅速散去。
囱子在离开安娜堡后,本意是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在比塔隆的赛丽亚旅馆,购买瞬间移动药剂去西海岸的。然而在路过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工湖时,他却停下了脚步……
俊美的暗精灵颓废地跪倒在地,原本流光溢彩的银色长发,仿佛也受到主人情绪的影响,而变得暗无光泽。
俊美暗精灵身边的草地上,竖立着一柄散发着耀眼金光的巨大十字架,穿着白底金纹兜帽衫的栗发少年躺在十字架边,此时正有气无力地举着手,按照特定的规律在十字架中心的金色圆形上划动着。
那是卡曼和米歇尔,炙焰儿时的玩伴……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囱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与自己的过去相关的一切,自从贝里亚斯拿走了他的记忆后,他就只是作为‘囱子’活着,在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的条件下。
那突然而来的记记忆给囱子的只有不真实感,甚至让他产生了‘炙焰’和‘囱子’应该是两个人的想法。
仅仅是安娜堡到人工湖的这段距离,囱子就在脑内模拟过无数与过去的朋友相见的场景。然而那不真实感,却让他只想逃避。可当过去的朋友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本因由近千年的光阴所带来的不真实感,却突然烟消云散了……
“卡曼,米歇尔,好久不见。”
☆、第七十二章
德洛斯首都比塔隆,月光酒馆的分店内,时间退回到卡曼刚奔向黑雾那会儿。
溟倩诧异地看向沃尔夫,以及奔向黑雾的卡曼,温热的液体瞬间充斥眼眶,模糊了视线。
“卡曼!”与沃尔夫同行的金发青年担心地想要追出去,却被沃尔夫拉住了,他甩了好几次手都没有甩掉沃尔夫的钳制,不满地冲沃尔夫大吼道:“你干什么?!他都跑没影了!”
“冷静点!”沃尔夫也回以大吼:“看看外面接触雾气后哀号的人群吧!”
金发青年一怔,随后更是急切道:“那就更要去了!”。
沃尔夫无奈,只能一记手刀招呼在金发青年的后颈,使其陷入昏迷。随后,他直接将金发青年丢在了地上,立即取下背上的十字架插入酒馆的木质地板,念起了冗长的咒语。
金红色的光圈以沃尔夫的十字架为圆心,迅速扩展到足以包围整个酒馆的大小,圆心中间是以十字架为阵眼的十芒星图腾,金发碧眼身穿铠甲的美丽天使自十字架中升起,耀眼的圣光瞬间笼罩了整个酒馆。。
酒馆的负责人迅速关闭了酒馆的大门和每一扇窗户,并拿出作为战备物资的魔力恢复剂递给沃尔夫“没有准备达人级以上的药水,凑合着用吧。”。
“这究竟……”溟倩看向沃尔夫和地板上昏迷的金发青年,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变故突生。
“不清楚,”沃尔夫喝下药水后摇摇头“但无疑卡曼知道,我们不能冒然出去,先等一等吧。”
溟倩点点头,深呼吸数次后,强忍着流泪的冲动问道:“沃尔夫,只有你和卡曼吗?”
沃尔夫一惊,这才注意到酒馆内的蓝发少女居然是溟倩!自诺斯维姆被屠城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嗯,”沃尔夫点头,眼眶也有些湿润“倒是你,怎么没和炙焰在一起?”
“……”溟倩沉默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她忘记了关于‘被时间流放者’的一切,诺斯维姆的意识也只能恢复她在诺斯维姆时的记忆。所以那场屠城之后她和炙焰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走散,又为什么会失忆,她一无所知。
良久,溟倩才说:“我一直处于失忆的状态,最近才恢复了在诺斯维姆时的记忆。”
“怎么会……”沃尔夫垂下眼帘,努力让自己不去往坏的方面想。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他害怕会失去所剩无几的‘同类’,那是比亲人更亲密的‘同伴’啊!。
溟倩猜到了沃尔夫在想些什么,她也曾克制自己去想‘如果炙焰死了’这种假设,只要没有他死去的证据,她就会一直寻找下去,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哥哥,她最不缺乏的就是时间。
为了阻止沃尔夫胡思乱想,溟倩转移话题道:“说说你吧。”。
闻言,沃尔夫一怔,明白溟倩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点点头,开始诉说他这数百年来的经历。当然,由于酒馆的负责人在场的关系,他说得很含糊,更是把年份、地名、人名全部都更改了,只说了其经历的大致轮廓,但这也足以溟倩了解他这些年的生活。。
沃尔夫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斯卡迪,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如今贝尔玛尔公国的女王,也是让他心动却只能逃避的女人……。
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一开始就将其扼杀。既然无法给与幸福,那就给与祝福吧。
‘被时间流放者’曾经是人类,但‘被时间流放者’终究不是人类。。
诺斯维姆被屠城后,沃尔夫始终浑浑噩噩的。直到光耀被德莱弗斯带走,他才猛然醒悟,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活着的人依然必须活下去。。
沃尔夫开始了四处流浪的生活,一路走走停停,靠着帮人治疗伤痛维持生计。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沃尔夫不会在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两年——直到他遇见了斯卡迪。。
斯卡迪出身于平民阶级的富裕商人家,从小受到良好的贵族式教育。然而这种介于平民与贵族之间的社会地位是十分尴尬的——在贵族们的眼里,即使凭借金钱挤入上流社会,也依然改变不了平民骨子里的粗俗,即使礼仪完美到无可挑剔。。
年幼的斯卡迪在沃尔夫受重伤时救了他,于是沃尔夫便留在了小斯卡迪的身边,充当这位小小姐的保镖兼医生。
或许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生活太久,而导致沃尔夫渴望与人接触;又或许是孩子纯洁清澈的眼神能让沃尔夫安心,总之他留了下来,且一留就是几十年。
沃尔夫知道大部分人类对‘被时间流放者’的看法——恐惧与妒恨,所以他才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年。他无数次的想过离开斯卡迪,却每次都在小女孩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时而犹豫不决……。
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纵使小女孩已经在时光的流逝中变成了少女,但她那纯洁清澈的眼神却从未改变。。
十年,对于沃尔夫不变的容颜,斯卡迪只是笑着说真是让人羡慕。没有恐惧,也没有妒恨,她甚至专门学习了化妆来帮沃尔夫隐瞒这个秘密。
沃尔夫的容貌定格时间比较晚,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在续起胡子后,更是让他看起来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加上可以改变发色的炼金药水,以及由斯卡迪化妆技术带来的苍老效果,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
斯卡迪对沃尔夫的心意虽然没有言明,但沃尔夫却是知道的,这与他对斯卡迪的心意一样。然而他却选择了逃避,逃到了教堂,对斯卡迪与王子的邂逅充耳不闻。
‘被时间流放者’的存在太飘渺,沃尔夫自认为无法给斯卡迪幸福。
那之后的故事便如史书中所记载的一样——斯卡迪通过与王子的婚姻一跃成为贵族,体弱多病的丈夫继位后,便一直代其治理国政,并在其亡后一统国内各势力成为女王
那时的沃尔夫早已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成为了雷米迪亚大教堂的大主教,对于一个宗教信仰极高的国家来说,大主教是能借神谕之名干涉政权的,这也是斯卡迪顺利成为女王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斯卡迪成为女王之后,沃尔夫便极少露面,他相信斯卡迪有能力很好的治理国家,所以他对外宣称自己年事已高,不理世事,专心奉神。
再然后,就是因为欲望城堡的出现而导致的彻底分别了……
溟倩对沃尔夫的经历唏嘘不已,越发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然而就在此时,她透过月光酒馆唯一半开的门扉,在越来越稀薄的黑雾中看见了搀扶着米歇尔的卡曼和炙焰!
“炙焰哥哥!”溟倩大喊着,推开酒馆那半开的门扉跑了出去。
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沃尔夫被溟倩的声音惊醒,想要拉住她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也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溟倩冲出酒馆的刹那,无数画面涌入了她的脑海,那是她离开诺斯维姆后的记忆!然而那些画面却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溟倩记起了她和炙焰四处流浪的过往,也记起了他们曾经帮助过一个黑发黑眼的小女孩,她甚至记得自己在小女孩的耳侧别了一朵红色的野花!她记得他们送小女孩回家,却遭到满脸惊恐的村民们的攻击,而小女孩则变成了伪装者……。
红色的野花自小女孩的耳侧掉落,被漆黑的脚爪践踏。炙焰拉着溟倩逃跑,却在快要被追上时将她甩了出去,独自面对伪装者的攻击……
那一幕溟倩梦到过无数次,伪装者肩上的黑色人影,用充满着诱惑地声音蛊惑着她的心……
他说:“你们逃不掉的……嘿嘿,谁都逃不掉。被时间流放的人啊……我们是同类呀。为什么要拔刀相向呢?我是来迎接你们的啊……被称作怪物的兄妹两人。我可怕吗?和那些伤害你们的人类相比,我可怕吗?”。
是啊,有什么能比那些伤害自己的人类更加可怕?。
被唾弃,被辱骂,甚至被当作伪装者的变种而画上了通缉令……只因为,时间从他们身边流过,他们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们是‘被时间流放者’
炙焰的嘶吼唤醒了失神的溟倩,她含着泪向未知的黑暗奔跑而去,活下去的信念支撑着她。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直到脚下一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的溟倩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身边坐着一个自称是冒险家的陌生男人。那是她第一次失忆,忘记了关于‘被时间流放者’的一切。
在那个充斥着战争与伪装者的年代,失忆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是名为‘逃避’的情绪在作祟——自我保护般的,把记忆中那些自己无法接受的事物抹去。。
☆、第七十三章
溟倩不记得那个陌生男人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那个陌生男人长什么样子。她只记得他陪着自己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试图帮她寻找所谓的‘家’。
溟倩跟着陌生男人开始了云游历练,他们去过很多村庄,却没有一个人认识她。明明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溟倩却觉得没人认识自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潜意识告诉她,她早就没有了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时光飞逝,战争依旧,溟倩和那个陌生男人却依然是初遇时的模样,时间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溟倩知道这不正常,但她却从来没有问过什么。就像她知道他每晚都会离开,却从不会问他去了哪里一样。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仅这一点,就足以她付出全部的信任。
越往后溟倩的记忆就越模糊,断点也越多。她依稀记得那个陌生男人陪她度过了五十年的时光,只是最后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和自己分别,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所以溟倩判断,第二次失忆,应该是和那个陌生男人分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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