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被踹飞的炙焰很快又站了起来,断了剑身的巨剑剑柄被他丢在了地上,狰狞的红色左手仿佛爪化了一般,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此刻的他看起来比起人类,更像是野兽!
贝里亚斯倒抽着冷气,强忍住伪装者利爪抽离身体给他带来的疼痛,无力地指向正冲过来的炙焰对伪装者说:“杀……”
这一次伪装者没有丝毫犹豫就冲向了炙焰与之拼杀起来,漆黑的利爪与鲜红的利爪激烈地碰撞着,时不时闪现出金色的火花。
贝里亚斯脱掉上衣,将脖颈处的伤口和胸腹部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满是狰狞的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炙焰的。
“该死。”还好没有伤及心脏。
长久没有受到过伤害而忘却伤痛的直接后果就是,贝里亚斯满头冷汗,浑身无力,被疼痛的感觉分散了大半的注意力,以至于让他没有想到要召唤更多的伪装者来解决掉炙焰。
人类终究是人类,不管如何暴走也敌不过伪装者变异的身躯来得强悍,再又一次被伪装者狠狠掀翻在地后,炙焰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慢到了没有在伪装者跳到面前前自地上站起。
伪装者一只利爪按着炙焰的身体将他狠狠束缚在地,一只利爪高高举起只要落下就能拍碎他的头颅……
然而那只利爪却始终没有落下。
杀!杀!!杀!!!
炙焰眼中的赤红越发清晰红艳,头顶虚浮的古老文字金红耀眼,背后的地上更是冒出了如同岩浆般的色彩——那柄虚无的巨剑,一直悬浮在他身后的虚无巨剑叫嚣着要献血祭奠!
“大哥哥,你这样子好可怕……”
小女孩的声音在炙焰脑中响起,很细小的声音,却神奇的没有被满脑子杀戮的叫嚣淹没。很熟悉的声音……炙焰想到了那个耳边别着红花的小女孩,那是他和溟倩在路上捡到的孩子,暗黑圣战的受害者之一。
“可怕吗……”炙焰喃喃道,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他看见了漆黑的夜空,还有漆黑的伪装者。不过很快那丝清明又被杀戮所取代,本有变回白色趋势的眼白再次恢复赤红。
‘没有光耀和诺斯维姆的庇护,死亡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拉一点垫背呢?大家一起去死,就不会寂寞了呀。’
这么想着,脑中杀戮的叫嚣又大了几分——“你还在犹豫什么?杀掉这个肮脏的伪装者,再杀掉那个罪恶的银眼男!”
“嗯,蓝头发的大姐姐也会被吓到的。”小女孩的声音肯定地回答道。
‘小倩……’
蓝发蓝眼的少女,清秀的容颜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温柔得如同平静的海面,脑中叫嚣着杀戮的声音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再没了半点声响。
赤红的眼白退去了那艳丽的色彩,只留下赤红的瞳仁一片清明。身体酸痛到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强烈的危机意识却始终没有消散,不是来自于束缚自己的伪装者,而是来自于……
“跑……”艰难地自嘴中挤出一个破不成声的音符,伪装者却依然举着利爪不为所动,没有攻击,也没有离开。
几乎是在炙焰说出那个字的一瞬间,他所躺着的地面散发出了耀眼的金光,说金光并不准确,因为那耀眼金色中还带着同样耀眼的红色,如同岩浆。
巨大的轰隆声伴随着耀眼的金红色光芒自地上冲天而起,束缚着炙焰的伪装者在一瞬间就被那耀眼的金红吞没,连灰都没有剩下……
耀眼的金红色光芒挟持着离谱的高温席卷着炙焰所躺的地面,周围的植物迅速枯萎、碳化。然而身处高温中心的炙焰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伪装者消失的光芒中,炙焰仿佛看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破了一个大洞的亚麻连衣裙,嘴角噙着一抹发自真心的微笑,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乌黑的短发间那朵红色的花刺痛了炙焰的眼……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光耀死了,德莱弗斯离开了,诺斯维姆消失了,曾经的伙伴不是阴阳两隔就是生死未卜,现在自己和溟倩失散了,那个本以为可以拯救的小女孩也作为伪装者死去了……
炙焰记得曾经在路过某个教堂时,听人这么说过——“变成伪装者的人,在作为伪装者死去后,灵魂也会随着死亡而消散。它们,没有来世。”
炙焰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在短短几天就从和蔼可亲变得狰狞可怖,又或者和蔼可亲本就是一个假象?
炙焰眼角的余光看见□着上身的贝里亚斯,拖着他那柄名为毁灭的重剑摇摇摆摆地向自己走来,而自己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死在这里了吗?’
☆、第六十五章
贝里亚斯早在伪装者制服了炙焰却没有下杀手时,注意到了他们间的异常。然而贝里亚斯并没有阻止异常的继续,因为他想看看所谓的‘羁绊’究竟能发展到什么程度。
如同人类所说——“变成伪装者的人,在作为伪装者死去后,灵魂也会随着死亡而消散。它们,没有来世。”——那样——人类由血之诅咒变成伪装者,但之后维持变异躯体强大的,却是人类的灵魂。靠灵魂维持变异躯体强大的代价就是——在躯体死亡后灵魂随之消散。
贝里亚斯在伪装者第一次拒绝执行自己的命令时,就封印了伪装者作为小女孩时的记忆,然而小女孩却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冲破了那层封印……结果就是,哪怕那金红色的光芒没有吞噬它,它也会很快死去。
值得吗?明明才认识几天,明明作为伪装者可以活得更久,为什么还要燃烧自己的灵魂,去唤醒一个‘陌生人’早就被狂暴支配的意识?
贝里亚斯想问,却终究没有问出口。他本就白皙的脸孔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更加苍白,在那耀眼的金红色光芒的照射下,显现出一种妖异的美感。
耀眼的金红色光芒只持续了几分钟,在它们消失后,炙焰周围的植物全部碳化,身下的土地则全部结晶化……然而刚才的高温却不复存在,因为一瞬间的消失而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贝里亚斯拖着毁灭之剑摇摇晃晃地向炙焰走去,那个红发红眼的少年此刻满身都是血污,原本妖艳到令人窒息的红色现在干枯结痂毫无生气。
“你在哭吗?”
躺倒在地的少年那满是血污的脸上,有两道清澈的水流划过,顺着他的脸颊流入赤红的鬓角。
看到这一幕的贝里亚斯,本来打算贯穿少年胸口的重剑就这么被他放了下来。
“嗯。”少年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哭了。
“因为害怕死亡?”贝里亚斯又问。
“不,”少年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睁开眼,用自己赤红的瞳仁紧紧盯着贝里亚斯银色的瞳仁“是因为什么也‘抓不住’的绝望。”
“你叫什么名字?”
“炙焰。”
“那么炙焰,‘抓不住’就‘松手’好了。”贝里亚斯咧开嘴,露出一个略显扭曲的笑。他松开了握着毁灭之剑的手,巨剑在失去主人触碰的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贝里亚斯的手伸向了炙焰的额头,就像是将手插入水中那般伸进了炙焰的额头,他手掌的周围有涟漪般荡漾的魔法波纹,淡淡的银白照亮了炙焰满是血污的脸,以及贝里亚斯苍白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炙焰察觉到了不对,但他连最基本的挣扎都做不到!
“摧毁你的‘羁绊’。”贝里亚斯语气平淡。
“……”炙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言语’都无法做到了!对炙焰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却珍视的一切后茫然的活着!
“找到了。”贝里亚斯原本平淡的语调有了一丝带着兴奋的起伏。
手掌退出炙焰的额头,银色的魔法波纹也随之消失,贝里亚斯的手中有一颗红色的圆球,那是炙焰的记忆。
“真是和你相配的颜色。”贝里亚斯看着双眼茫然的炙焰恶意地说道,然后捏碎了那颗红色的圆球。
红色圆球破碎的瞬间,炙焰陷入了沉睡,囱子只觉得眼前一黑,最后留在视网膜上的画面是一抹在黑夜中飘散的红色荧光……
红色,血和火焰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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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揉着发疼的脑袋,囱子试图自地上坐起。然而还没等他的身体执行大脑发布‘坐起’的命令,只觉得脚腕一紧,随之被拖入了一扇熟悉的大门——那是安娜堡的大门。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一声欢呼的男女混音,来自龙翔和叶雨。
“我……”囱子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发现声音沙哑得吓人,喉咙就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样。
米多兰不知何时拿了杯水来,他将水杯的杯壁贴在囱子的嘴边道:“喝掉。”
囱子就这么被米多兰喂了一杯水,喉咙里的灼烧感也因为水的滋润而消失了。看着米多兰蓝色的发,他总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揉这蓝色的脑袋了——小倩也是蓝发的……可是,不一样,米多兰和溟倩不一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叶雨担心地问。
囱子摇头,虽然头还有些疼。
“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突然一声不吭就倒在地上抽搐有多吓人?!”龙翔松了口气。
“都说是突然倒地抽搐了,还能吭声吗?”乔恩鄙视道。
“……”龙翔沉默,往叶雨的背后缩了缩‘瘟疫魔女好可怕!’
囱子无视三人,转而向米多兰问道:“雷古勒斯呢?”
米多兰摇头“不知道,似乎是去找一个叫埃德加的瞎子了。”
埃德加啊……
囱子记得曾经呆过一年的某个村庄里,有个温柔的女人,她有一枚能让人安睡的神奇戒指,她的儿子也叫埃德加。那时候的埃德加还小,连走路都不会,只能在地上爬,见到他会“咿咿呀呀”地打招呼……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似乎是格兰之森的突变开始之前……
现在的埃德加看起来应该比自己还年长吧?
米多兰所说的瞎子,应该只是和埃德加重名的人。因为那个温柔的女人,绝对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修罗。
“知道那个瞎子在哪里吗?”囱子又问。
米多兰再次摇头,随后把囱子失去意识后的事情大致说明了一下,又道:“提尔玛特说他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而提尔玛特是作为耶西被下葬的,耶西是天界人,所以我推断他被葬在贝尔马尔西海岸的天界人公墓。而根据之后他与雷古勒斯的对话,埃德加死在他墓边的几率很大。”
“嗯,我知道了。”囱子点点头,站起身向安娜堡的大门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外面很危险!天知道那黑雾是什么!”龙翔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囱子,大吼道。
囱子甩掉龙翔的手继续前进“那些黑雾是血之诅咒的媒介,而我有必须要确认的疑问,只有雷古勒斯能给我答案。”
“血之…诅咒…媒介…?”龙翔呢喃道,叶雨和米多兰都是一脸还没消化所得信息的茫然,只有乔恩的脸上仍然挂着略带狰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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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洛斯皇宫,皇帝的寝宫外,浑身是伤的里昂狼狈地躲闪着伪装者的攻击,周围那些莫名倒下的士兵们,再次站起来却是一个个漆黑巨大的伪装者!
它们一边攻击,一边用古代佩罗斯语断断续续地叨念着什么,那些含糊不清的语调中,充满愤慨,充满怨恨,充满悲伤……
很多莫名其妙的画面被塞入了里昂的大脑——
先是火光冲天的城堡,穿着佩罗斯帝国铠甲的士兵们狞笑着,用古代佩罗斯语一边叫骂,一边屠杀哭喊着不明语言的平民——那个地方里昂不认识,想必是佩罗斯领土扩张的又一个牺牲品。
接着场景转换——
辉煌的城堡,繁华的街道,穿着佩罗斯帝国传统服饰的男男女女们,前一秒还有说有笑,后一秒却动弹不了。他们惊恐的目光中,金发碧眼的帅气男人面无表情,手持寒芒刺骨的镰刀,站在阳光之下如同神祗。
燃烧的城堡,毁灭的街道,血泊中挣扎求生的人们和手持镰刀的耀眼男人成鲜明对比,阳光下的俊美男人的确就是神祗,但他是死神……
里昂看见在史书上庄严威武的末代佩罗斯皇帝,像狗一样跪在那个男人的脚边,只求不死……
金发碧眼的男人笑了,笑得疯狂狰狞,却依然好看。然后,他放下了镰刀,变回了麻木不仁的表情,对着虚空说:“谢谢你给我复仇的时间。”
虚空中出现了另一个死神,披着漆黑的斗篷,是德莱弗斯。他举起镰刀对着金发碧眼的男人胸口轻轻一划,美丽的血花刹那绽放,鲜艳耀眼。
“死神,不应为感情所绊。”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自漆黑的斗篷下传来。
金发碧眼的男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瘫倒在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他说:“德莱弗斯,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德莱弗斯沉默,场景再度转换——
潮湿阴暗的地牢里,被巨大锁链束缚的男人,是佩罗斯帝国的最强法师奥兹玛。他的皮肤已经变得暗紫,其上有泛着荧光的紫红色图腾环绕,两对与他长发同色的犄角一对朝天,一对内卷。他的耳朵变得比精灵族与魔族更为尖长,背上长出了与皮肤同色的暗紫色骨翼,肩上是四对长短不一的白色尖刺……
奥兹玛咆哮着挣脱了巨大的锁链,开始了他的灭世计划……至此,暗黑圣战拉开序幕。
一切如同史书的记载,却没了那个金发碧眼的俊美男人。他与德莱弗斯间那场以后者无言结束的对话,里昂记得十分清楚。
从来不曾涉世的德莱弗斯,在那个男人死后却与牢狱中的奥兹玛交易,赋予其毁灭世界的力量……这是巧合吗?一个连名字都不被允许留下的人,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六十六章
“可恶……”连续进行了数个躲避的动作,里昂气喘吁吁地看着可以用军队来形容的伪装者们“数量太多了。”
用于守卫皇帝寝宫的士兵们,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如今变异成伪装者,力量更是只增不减。只是昔日的守护对象变成了攻击对象。
“唔……”肩膀一阵巨痛,被偷袭了!
里昂紧咬牙关尽量不发出声音,转身一脚将偷袭的伪装者踹飞。然而还没等他收回踹出去的脚,另一只伪装者已跃至他背后,用尖锐的利爪贯穿了他的腹部!
“可恶!”满嘴的血腥味让里昂忍不住叫骂出声,失血过多使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身体很疲惫,眼皮很沉,但他依然坚持不让自己‘睡’过去。
里昂反手一剑斩断伪装者嵌入自己体内的利爪,在另一只伪装者的利爪扫向自己头部时弯□,同时抽出腹中的利爪狠狠刺向另一只伪装者,随后就地一滚,躲开了数只伪装者巨大利爪的捶击!
里昂的速度与力量在疲惫中不断下降,手中被誉为神器的长剑早已出现细微的裂痕与数个大小不一的裂口,而不知疼痛、无所畏惧的伪装者却在持续变多……
“献血…祭奠…死…继承人…佩罗斯…”
如同呜咽般的呢喃自各个伪装者的口中发出,它们的攻击越发凌厉,里昂的闪躲却越发狼狈。
可恶!可恶!!可恶!!!
难道要死在伪装者的车轮战术之下?
里昂不甘心!不是因为德洛斯帝国还没有统一阿拉德大陆,也不是因为担心自己死后希丽娅会伤心,而是因为还没有告诉加雷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