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了皱眉头,再转过一条街,一线红光射到了眼睛里。他抬起头,看见闪烁的红色霓虹灯在招牌上拼出“LYNX CAFE”几个字,旁边的深蓝色灯管勾勒出一只戴着红底白斑领结的黑猫,它正用一双竖直的瞳仁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他停下脚步看了那招牌一会儿。
这条路叫做皮克街,已经到了这片贫民社区的边缘。LYNX CAFE差不多处于街尾,往前可以望见一个十字路口,一辆汽车正从外面的马路上驶过。斯内普向那边走去,消失在拐弯的地方。
☆、荧光闪烁
十一点钟已经打过很久了。
卧室的门关着,薄薄的窗帘也拉紧了。蜘蛛尾巷的男孩米德?霍尔丹坐在床上,全神贯注地玩着他借来的掌上游戏机。要不是妈妈大吼着叫他睡觉,他才不打算关灯。
“通关!”米德兴奋地叫了一声,随即捂住了嘴,侧耳一听,幸好妈妈那儿没什么动静。他把酸涩的眼睛抬了起来,揉了揉,正打算睡觉,却惊奇地发现隔壁的灯光投射在他卧室的墙上,照出了一个窗户的形状。
似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道光线,因为斯内普先生是从来不开窗帘的。
米德觉得很奇怪。他下了床,偷偷把窗帘拉开一条缝,脑袋小心地拄在窗台上,窥视着隔壁的动静。
这一片贫民区的上百栋老旧建筑看上去都差不多,感觉像是从18世纪遗留下来的红砖小楼,但其实大部分都是在大萧条和战后匆忙修建的应急住所。等到繁荣到来之后,这里就渐渐地,完全变成了社会下层人士聚集的地方。这个社区所有的房子和道路都没有明确标志,所以很容易碰到走错路的访客。这里面很少有汽车,因为巷子太窄而且弯弯曲曲,外加年久失修。只有最外面的皮克街才有停车场和一些像样的店铺,而位于最里面的——蜘蛛尾巷靠着河的那片堆放很多垃圾的空地,则是附近孩子们的游乐场。
这些摇摇欲坠的老房子本身就已经有够狭窄和阴暗,其中有些还像霍尔丹家这样——在霍尔丹先生搬来这里之前,房子内部就被前主人分割成了多个房间,使所有房间都更加逼仄。房子之间距离很近,并且这种旧建筑也不怎么隔音,一个婴儿的啼哭足以吵醒一整条街的人。据米德所知,整条蜘蛛尾巷最安静的地方就是隔壁那幢永远关着黑色窗帘的小楼,当然主要原因是由于它大部分时间都空着。
于是在这个晚上,米德非常惊讶地看见对面似乎所有的窗帘和窗户都大开着,本来只是昏暗的灯光,在这深夜里几乎亮得刺他的眼。
而且有人在里面走动。
即使看不清脸,他也有把握那绝对不是斯内普先生。因为在他至少第一百次把足球踢进斯内普家的窗户之后——这确实很糟糕,但除了这块空地,他们实在没有其它地方踢足球,另外他也因此不止一次打碎了自家的窗户——他早已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在家。现在才5月,斯内普先生几乎不可能在这时候回家。如果他在家,今天下午他一定会咆哮着把足球扔出来,然后阴沉地威胁米德要赔偿双倍的钱——不过这一威胁从未真正实施过——而不是米德又一次从那个早已打破的窗户伸进手去拔出插销,然后冒着被划伤的危险爬进去再爬出来,并把窗户关上。这不是入室盗窃,一年中有9个月时间不在家的斯内普先生允许他这样做。
当然,米德会把碎玻璃打扫干净,并把钱放在客厅那张桌子的抽屉里。斯内普先生不在家的时候,他当然只会打碎玻璃一次——于是糟糕的暑假便是他零用钱最紧张的时候。运气不好的话,他不得不先向妈妈或者其他人借钱,然后以刷碗,扫地,购买食品等等各种家务活儿来弥补损失。妈妈,理所当然地,要大声责备他。对于这片社区的住户来说,咆哮着用各种脏话斥责小孩子这种事情可能会发生在房间里,阳台上,巷子里,甚至是河里——如果那家伙恰好会游泳——全都是一样的。
斯内普先生很少在足球离开了自家房子之后还继续对米德咆哮,因为通常这时候妈妈已经接管了这个任务。只要被她撞见,她就不管正在做什么,立刻用最大的音量向他吼叫。不止一次,隔壁的长发男人在妈妈的吼声中打开那个破窗户探出头来,挑起眉毛,露出一脸假笑——而米德早已学会了无视他们两个。
这时米德听见那边有人在说话,他立刻紧张地竖起耳朵。
“他没在这里。我们都来过两次了,魔法部的人也来过了,他没在这里,这房子肯定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这是一个女孩的声音。然后有一个男孩说:
“但那个画像一直是空的——”
“只要有画像,他就是死了。”那个女孩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男孩的话,“哈利,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们也一样难受,但是——”
“也许是食死徒带走了他的尸体——噢,不,赫敏,我不能想象那种情形!”这次又是那个男孩,声音近乎尖叫,“是我把他的事情都说了出去!我不应该说的,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他们肯定会把他——不——不——”
“但是地面上一点血迹都没有,一点点都没有。后来我在学校里试过很多次清理一新,那么大面积的血不可能清理得那么干净。但是我想伏地魔死了以后食死徒都忙着逃命,应该不会再去那里,除非他自己醒来——啊,不,我刚才说了什么?这不可能——”
那个女孩边说边走到了屋子中间,现在米德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有着蓬松长发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他醒过来,然后治好了自己,趁着没有人发现就溜走了——赫敏,连你也这么想,对不对?”
“我说了这不可能,那么重的伤——”
“他曾经治好过德拉科——他知道该怎么办,而且谁知道他身上还带着什么魔药——”
“他没有办不到的事,他永远不会死,是不是,哈利?”那个叫赫敏的女孩有点恼火地喊道,“这话你都说过一百遍了!”她在那里使劲地挥着手,来回走动,米德甚至能听见可怜的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最后她终于停了下来:“对不起,哈利,最近我的头脑是有些混乱。我和你一样希望事情真的是那样。但是,那个画像又怎么解释?”
那边一时陷入了沉默。再过了一会儿,赫敏扭过头,向着楼梯口问话:“怎么样,罗恩?”
另一个男孩出现在房间里,看样子刚从楼下上来,他那头红色的短发在深夜的灯光里仍然相当显眼。
“地窖有保护咒语,跟前两次一样。”
“如果他死了,那么咒语就应该自动解除。”哈利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尖叫起来,“我想,也许——”
“哈利,教授们说过这座房子以前还有其它的咒语,不只是地窖!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来过这里了,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个咒语是谁下的,但是魔法部搜过地窖好几次,里面没有人。”
米德很想看看这个名叫哈利的家伙到底在哪里。他悄悄地换了个角度,正好这时赫敏走开了,他窥见一个蜷缩在椅子上的大男孩,面对自己,那眼镜的反光还在不停的晃动着。
米德按了按窗台,确定自己没有在晃动——难道是哈利在发抖?
接下来的谈话声音变得很低,米德听不清楚,但是现在可以完整地看见房间里的三个人:赫敏,哈利和罗恩。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刚才他们说的话也完全听不懂。魔法部,食死徒,画像,咒语,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们好像是说有个人死了,但他们似乎又很想确定那个人还活着。可是难道在蜘蛛尾巷的破房子里能够确定这件事吗?这个地方任何有意思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该不会是某个帮派的成员,看上了这间没人住的空屋,可以作为半夜密谋的据点?
米德正想着他是否应该把这事报告警察,突然间听见了什么声音。他急忙抬起眼睛,发现灯已经关了,那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然后又听见有人在外面的空地上喊了句不知什么话。他不顾一切地拉开窗帘,把头伸出窗外——但是他只来得及看见昏黄的路灯寂寞地照着那一小片空地,除此之外,下面什么都没有,那三个人在一瞬间就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米德一起床就冲到窗前,看见隔壁的窗户还是那样开着,房间里没有人。他急忙跑到楼下去看了看,大门却是好好地关着的,窗户上的破洞依然故我。难道那几个人有房子的钥匙,或者他们也像他一样习惯于翻窗?米德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自从这天以后,他一直注意着斯内普家的动静,但是接连过了几个晚上什么也没有——看来那几个人已经不打算在这里密谋了。
不过再接下来终于有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晚上,米德在一个伙伴家里待得很迟,当他回家的时候,看见隔壁的大门竟然敞开着!
“戈迪,你疯了!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一个男人气冲冲地在里面喊着。
米德立刻绕到自己家的房子后面,把身体紧贴在墙角。
“这个混账!金斯莱居然要给他一级梅林勋章,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他真的相信那个老蝙蝠是个双面间谍?”
这个叫做戈迪的男人的咆哮足以把破旧的房顶掀掉。米德又往阴影里挪了挪,试图通过侧面的窗户看清房间里的状况,但是这一回,一楼的窗户并没有开。
“就为了这个?”先前那个男人嗤笑地问道,“你还专门跑到麻瓜的垃圾堆里来?”
“要是他还活着,我一定把他——”戈迪咆哮着,“杰克,我奇怪你怎么也赞成给他梅林勋章?你想想,那个老蝙蝠都做过些什么事,当我们还在霍格沃茨的时候——”
“可我们现在的任务并不是抓他。”杰克心平气和地回答,“金斯莱看过他的记忆。我还听说,那些被允许看了那段记忆的人都很悲伤,有的人过了好几天都缓不过来。也许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们不够知情。”
“哼,那个该死的老蝙蝠就是个油腻腻的混血。他喜欢黑暗,喜欢住在地窖里。你看看,他连窗户都不敢开。”戈迪说着“砰”地一声推开了朝这个方向的窗户。
这下米德全看见了——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窗户里射出了一线光——有一个人拿着一根细长的小棍子,棍子顶端发出一团白色的光晕,照见了他的脸。米德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灯,难道这是新式的荧光棒吗?看上去不错,他想,下次也许可以去市场买一个回来。
“砰!”
不冷静的戈迪把桌上的橡木小酒桶——米德知道那是客厅里唯一可以顺手扔出去的东西——砸到了外面。它在地上咕噜噜地滚着,裂成了两半。
“别乱动!”杰克生气地吼道,举起他的小棍子念了句听不懂的话,那个摔破的桶竟然自己合了起来,然后凭空飞了回去,但是他突然发现了什么:
“梅林,这里有人!”
米德吓了一跳,他们发现他了——他不敢再看,急忙把身体尽可能地蜷缩起来。但是过了半晌也没有人到他跟前来,直到他又听见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悄悄地探出头,看见杰克站在房门前的空地上,手里的小棍子平直地向前伸出,指着——
对面是一个女人,借着路灯,米德认出她是LYNX CAFÉ;的店主玛莲?杰金斯。这时那个叫戈迪的同伴也出来了。
“没什么,是一个麻瓜。”杰克返身关上了门,“现在才10点,我们最好早点离开。”
他们互相点了点头,又喊了一句什么。
这句话他在哪儿听过——米德瞪大了眼睛,看见那两个人“啪”地一声就同时消失了,只有玛莲仍然呆立在那里。一分钟以后,她像个玩具娃娃一样僵直地跌倒了,身体地碰到了地面,还保持着原来站立时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米德赶忙冲到路灯下。
他看见一张苍白,惊诧的脸。玛莲的头压在手臂上,嘴巴张着,空洞无神的眼睛就像惊恐的雕塑一般望着天空。
☆、小把戏
“杰金斯小姐!”米德蹲了下来,拼命摇晃着不省人事的玛莲,大声呼救,“来人哪!来人哪!”
旁边那座房子传来打开窗户的声音——隔壁老旧的百叶窗被推开了,霍尔丹太太的脑袋出现在楼上。
“米德!”她大声吼道,“你在那里干什么?”
但是被摇醒过来的玛莲听见这声音迅速爬起来。
“谢谢,没事了。”玛莲紧张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向霍尔丹太太喊道,“是我不小心摔倒了,正好被米德看见。哦,我想他刚才有点儿慌张。噢,一切正常,霍尔丹太太。”
“好吧。”霍尔丹太太冷淡地说,“米德,早点回来睡觉。”
“是的,妈妈。”
窗户又“砰”的一声关上了。玛莲退到墙角,米德尾随着跟了过去,发现她仍然在粗重地喘着气。
“哦,真尴尬。我不知怎么的就摔倒了。”
“杰金斯小姐?”米德满眼疑惑地看着她。
“该死。我刚才到底踢到了什么东西?”
玛莲继续拉扯着衣服的皱折,眼神在地上扫视了一圈,但是没有看到任何可以绊脚的物品。于是她愤愤然转过身,打算离开。
“杰金斯小姐!”米德叫住了她,“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什么?”玛莲瞪了他一眼。
“不!”米德跑到她面前,拦住她的路,“根本不是你不小心摔倒了,也不是你踩到了什么东西,杰金斯小姐。刚才在这里,”他又跑到路灯前面,使劲地跺了跺脚:“就在这里。有个人从斯内普先生的房子里出来,拿着一根棍子指着你,说了一句话。于是你就一直站在这,一动不动,然后你就摔倒了。”
“是这样吗?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米德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拿着一根棍子?肯定是他用棍子打了我的头。哦,这该死的——”
“他没有打你,那只是根很小的棍子。”米德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棍子的长度,“根本就不能用来打人。”
“你看错了吧,米德,怎么会有这种事?”
“是真的,全是真的。”米德坚持道,指了指他刚才藏身的地方,“幸好他们没有发现我。我刚才就躲在那堵墙后面,我全都看见了——而且他的棍子还会发光。”
“嗯——小棍子,指着我——”玛莲想了想,“你看见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刚才他们在这房子里面大吵大闹,还把一个小木桶扔到了外面。他们不开电灯,就把那根小棍子当做灯用。后来他们看见了你,就拿着棍子对你念咒——我听不懂那些话,我想那些应该是咒语吧——然后他们就走了,说了句咒语就消失了,而你就摔倒在这里——”
玛莲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真是一群神经病。也许你听见了他们在吵什么,是有关于我的吗?他们为什么要对我念咒?”
“不知道,”米德摇着头,“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好像是关于一只老蝙蝠的事——”
玛莲用手捂着嘴轻轻地叫了一声。
“米德!”她惊慌地拉过米德,“记住我的话,你永远不要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明白吗?否则——否则他们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别招惹那些人,下次你看见他们最好离得远一点。”
她马上摆脱了米德,用最快的步子沿着蜘蛛尾巷走开了。
虽然玛莲警告了他,但是米德仍然常常注意隔壁的窗户,不过从那以后他只撞上了一起。那天晚上进去的那个家伙没有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