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手里的暗器还在擦拭着。
王语嫣手里的书页还在翻动着。
阿碧撑开的布窗帘还在灌着风。
原来这三个一直在装样子?不过,一直用不加掩饰的探究的目光看着他,这是为哪般?如果换成爱慕的目光,你爱看多久看多久。
段誉才不告诉你,他心里很遗憾很遗憾很遗憾呢!
“你们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段誉刚想问出这句话,慕容复将两只手往上一抬,差点戳在段誉的眼睛。段誉反射性的往后一靠,‘砰’的一脑袋撞在车壁上,疼得龇牙咧嘴,泪花都要往外蹦了。
慕容复献宝一样的举着手,双眼比卡比卡的发亮,炯炯的盯着段誉:“主人你看!好奇怪的手势哈哈哈哈。”
好笑么!?能摆出奇怪的手势很好笑么!?值得你发出那种僵硬呆板的笑声!?还有——你看不到我很疼很疼很疼很疼么!都不知道来关心一下么!段誉在心里咒骂着,才不肯承认他在求抚摸求顺毛。
段誉赏了慕容复一个爆栗,在慕容复委屈的眼神里,将慕容复推倒在车垫上,团巴团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趴着继续睡觉。
木婉清手里的暗器几乎被折断。
王语嫣手里的书页几乎被撕烂。
阿碧撑着的布窗帘几乎被扯下。
马车还在继续前行,毫无知觉做出暧昧动作的段誉和懵懵懂懂被暧昧的对象慕容复一直淡淡定定的,而三个喝醋喝到醋缸子里的妹子却很不淡定了!
大理镇南王段正淳寿辰将至,不论是前往祝寿的西夏使者李清,或者是身负大理段世子头衔的段誉,都需要在并不充裕的时间里抵达大理皇城。
被拘束在马车里的段誉整天闲得发慌,想要和妹子们搭话,得到的却是揣测的眼神,他于是很不爽很不爽,又很无奈很无奈,只能整天懒洋洋的趴在慕容复的身上,把慕容复当做枕头垫着,一天到晚的睡觉睡觉,睡得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终于抵达了褒州,可以得到一天的休整。
听朱丹臣说起这个消息,段誉的眼睛比卡比卡亮了,他猛扑到车窗边一掀窗帘,看着喧嚣热闹的褒州城,瞬间满血原地复活。
慕容复原本乖顺的蜷成个团,任段誉舒舒服服的靠着,此时看见段誉往窗口扑,也纵身扑了过去,一把将段誉挤掉。
段誉很生气,瞪着眼睛,鼓着脸颊,恶狠狠的喊道:“慕容复!你挤我做什么!”
慕容复探头张望一下,发现没什么稀奇的,就失落的扁了扁嘴,一脸委屈的挪到段誉身边。慕容复也不管段誉恼火的推拒,正一个劲的往段誉身上贴,忽然一抹亮光从慕容复耳际擦过,“叮”一声钉在身后的车壁上。
是一排三个闪着冷光的铁蒺藜。
慕容复和段誉齐齐往那暗器望去,慕容复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段誉倒是吓了一跳,脑子里瞬间推论:铁蒺藜/暗器=刺杀=危险=慕容复/肉垫!
段誉果断扑向慕容复,正谋划着左手使力把慕容复掀起来当肉垫,右手放六脉神剑射杀刺客,却听见木婉清一声冷哼。
恰在此时,马车停在了褒州的别馆门前。木婉清抢先掀了车帘负气离去,留下一脸惊惧的王语嫣和阿碧、一头雾水的段誉和依旧扁着嘴巴懵懵懂懂的慕容复。
朱丹臣见木婉清跳下车,剩下的四人却没有动静,就探开车帘道:“世子,该下车了。”
段誉点点头,心有余悸的望向车壁上的三枚铁蒺藜,心想着:现在下车不会变成人肉靶子吧?要不让慕容复先下车,按照刺客的固定思维,一定会认为先下车的是大理世子(喂!那种刺客的固定思维从何而来?!
段誉正胡思乱想着,脑袋里的小灯泡‘叮’一声亮了——这几天木婉清反复擦拭的暗器,似乎就是这种铁蒺藜。所以——刺客神马的,都是浮云啊浮云哈哈!
段誉咧了咧嘴,一颗怕死的心放稳妥了,好奇的心却悬了起来。他一掀车帘,跳下马车,直奔木婉清,嘴里问道:“婉妹,你为何在马车里使暗器?”虽然害得他提心吊胆是很不对的,不过既然是一心爱慕他的木婉清妹子,那么,他就宽容处理吧。段誉心想着,一派轻松明快。
木婉清怒极,指着正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慕容复,语气冷冷道:“段郎你一心与那慕容复纠缠,我自然看不过眼!”
李清看着站在褒州别馆门口开始上演八点档的两人,忍不住抚额,森森觉悟自己‘珍爱生命,远离段誉’的观念是正确的:既免除了生命危险,也不用丢人现眼,这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喂!
段誉迷茫了好半晌,在木婉清眼里的怒火越燃越旺的情况下,他缓慢的反应过来——木婉清以为他和慕容复搞背背!喂喂喂!这种奇怪的想法木婉清怎么会有嘛!段誉龇了龇牙,说道:“婉妹你别误会!我和慕容复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很没干劲,亲们给点鼓励吧QAQ
潜水的冒个泡可以么?QAQ
几个留评的读者马甲都被我记得烂熟了。QAQ
☆、第十三章
一毛钱是什么?这不是木婉清关心的问题。
木婉清自从在大理万劫谷境内的断崖下,被段誉看见面纱下的真容,就对段誉死心塌地了。她先是经历过段誉对王语嫣的爱慕,又遭受兄妹身份的打击,现在更要忍看段誉和慕容复卿卿我我(?这让她骨子里的骄傲、娇蛮都被激了出来,在马车里撒了一通气,现在仍不理段誉的解释,扭着脑袋不说话。
段誉嘴里念念叨叨着,转念一想,觉得自己说得不对:他和慕容复的关系,可是很难说清的,虽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却有很多很多更复杂的关系,他可不能撇清了——在还没有收服李清的时候,一定要稳住慕容复不动摇!
段誉正要改口,听见慕容复叫了一声“主人”,然后整的一个人朝他扑过来,像巨型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段誉几乎要被他压趴下了,为了不在妹子面前丢面子,还激起内力强撑着,身上悬了个人的重量,简直没让他呛到吐血。
慕容复可不知道段誉的煎熬,举着手上的糖人,在段誉眼皮子底下晃了又晃,嘴里轻快的说着:“呐,这个糖人,好像主人哈哈哈哈。”不知道从哪里学来那种呆板僵硬的笑声,又从慕容复嘴里冒了出来。
段誉不满的听着慕容复傻兮兮的笑声,冷不防的肩膀一抖,暗暗鼓动内力,将慕容复从身上震了下来。
慕容复虽然疯掉了,但是习武之人的本能还在,在段誉内力激荡的时候,他就忙往后一退,稳稳的站住了脚,没能像段誉期待的那样凄惨的摔个屁股墩儿。
段誉扭头,正要得意的龇牙,一看清慕容复手里‘长得像主人’的糖人后,嘴角就不禁抽搐了——一头金毛,一脸晕红,一手抚着肚皮,一手捧着粉桃,谁能告诉他这是段誉,不是猴子?!猴子…猴子。
原来在慕容复眼里,他段誉就像只猴子么!!!
段誉克制住挠墙的冲动,冲上前去一个爆栗,敲得慕容复委屈的嘤嘤嘤。
正在慕容复嘤嘤嘤的背景里,一个小贩被李清的领兵拦了下来,正在外围骂骂咧咧:“别拦着我!别拦着我!你们人多势大派头足,我也不怕!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买个糖人的钱也付不起么!”
先前慕容复从马车里钻出来,一眼就瞥见了摊面上的糖人,他懵懵懂懂不知世事,飞扑过去拿了糖人就往段誉这里跑。捏糖人的小贩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也不怕李清的精兵战铠,一心想着:这些富贵人,也不是付不起一个糖人的钱,哪能这样占他们老百姓的便宜?就非要来讨个公道。
段誉还想着那个堪称‘祸害之源’的糖人从何而来,小贩就自发自动的站了出来。段誉不好和慕容疯子置气,正缺个出气筒,一听见小贩叫嚷,火气蹭蹭的往上涨。
段誉几大步跨过去正要质问小贩是怎么捏出这么个喜感非常却致使疯子慕容复误认为是他段誉的猴子的时候,一眼看见小贩捏在手里还未完成的猪样糖人,段誉的眼睛比卡比卡的亮了。
段誉眼珠子一转,嘴里文邹邹的一段接一段忽悠,那小贩被他巴拉巴拉的脑袋都晕沉沉了。等段誉往小贩手里塞了银两,小贩只差没把自己的摊面搬过来一众糖人任段誉挑选。段誉含蓄的笑笑,指挥着小贩捏了个猪八戒的造型,满意的晃在手中。
慕容复扑到段誉身上,伸手就戳糖人。幸好段誉闪得快,被慕容复那么没轻没重的一戳,糖人会变形的有木有!慕容复没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他懒洋洋的趴在段誉身上,说道:“主人,这个东西好奇怪,哈哈哈哈。”
总没有你得出‘我长得像猴子’这个结论奇怪啊喂!
“像你吧,这个是猪八戒。”段誉解释说。
“猪…”慕容复重复了这一个字,接下来就没有说话了。
段誉很奇怪慕容复竟然没有接话,扭头一看,差点被慕容复那种‘你好笨’的眼波闪瞎。段誉几近炸毛的边缘,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蹦着:“怎、么?你、的、见、解、呢?”
慕容复很不识时务的将段誉发送的威胁的视线挡住了,以一种嫌弃的口气说道:“主人好笨,猪才不会戴帽子拿武器呢。”
段誉已经开始在心里筹措了,他先一道六脉神剑,再用凌波微步靠近慕容复点穴,接着使出北冥神功吸取慕容复的内力,就可以把这个混账东西剁成十七八段再不能回炉重造了!
然而慕容复没有给段誉时间考虑杀人埋尸可不可行,他眼睛瞟啊瞟啊,被不远处的小孩子吸引了视线,蓦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扯着段誉就往长街上跑。
李清一直充当着背景板,看着段誉被慕容复扯着跑远了,才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他长舒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精兵队伍,邀请朱丹臣率先进褒州别馆。
朱丹臣正紧张着呢,唯怕段誉拉着慕容复就此跑掉,后来想想王语嫣还在这儿呢,就安下心,与李清推拒了几番,相携进入褒州别馆,木婉清和阿碧虽一脸担心,却乖顺的跟了上去,身后一队西夏兵贯入。
唯独木婉清,一身冷厉的杀气释放无遗。她不随众人一起进入别馆安歇,而是站在原地,直勾勾的望着慕容复和段誉远去的背影。
慕容复拉着段誉走到那孩子面前,小孩子站在街边,像小猫舔食一样的舔着糖葫芦,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慕容复,不经意间又转到了段誉身上,天真、懵懂,半点没有隐藏。
段誉看慕容复对着那个小孩子傻愣愣的笑,顿时也好心情的弯唇一笑,他还以为慕容复眼馋那孩子手里的糖葫芦,拉着慕容复离开的时候,还特地给他买了一串,却换来慕容复一个‘主人好笨’的眼神。
慕容复像刚刚那个被母亲牵走的孩子一般撅嘴撒娇道:“不要糖葫芦,要面具!”
段誉抚了抚嘴角,有种自己宠坏了孩子的感觉,却还是认命的给慕容复买了个狐狸面具,和那个小孩子怀里的一模一样。
段誉买面具的时候,慕容复就认真专注的看着段誉…手里的面具,眼珠子都不带眨的。等段誉把面具递到慕容复手里,慕容复的脸上忽的绽开了明朗的笑。
说实话,这是段誉第一次注意疯掉后的慕容复脸上的笑容。
不是南慕容的那种彬彬有礼的假笑,或者面对虚荣富贵时阴险的笑,而是纯然干净的笑容,那种明朗纯粹的颜色,让慕容复俊俏的五官更鲜明生动。
段誉心里一动,心想:这样容易满足的疯子,倒是胜过那个偏执于复国的儒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各种焦躁各种烦恼,只有写文的时候能够稍微放轻松一点。
但是,一看见文章的数据,看着总是零零稀稀的评论,就软下去了QAQ。
亲们鼓励一下我嘛~~~给个评论啦~~~让我能够知道你是否喜欢这部作品啊~~~
☆、第十四章
段誉或许看见慕容复的笑靥时,有起过‘对他好一点’的念头,不过…那只是一时的!没有人喜欢被人像拖麻布袋一样拖着朝夕阳奔跑,神马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全部被毁掉了毁掉了;没有人喜欢被个男人在路边拉拉扯扯还要陪他撒欢儿,你又不是妹子凭啥陪你逛街啊逛街!
段誉很生气,慕容复不知道。
慕容复扯着段誉七拐八拐,竟被他领到河边。
褒州的河不似杭州的秀美清丽,没有几株垂柳,几处堤岸点缀,有的只是西南郁郁葱葱的高树,那随风而动的树叶涛声,却有着别样的怡人。
然而,段誉是个毛躁的性子,不懂得欣赏美丽的景致;慕容复又是个疯子,连本性都丢失了,根本不懂美的概念。慕容复将美景抛诸脑后,看着几个小孩子往水里丢石子,段誉将美景抛诸脑后,望着慕容复企图用眼光将他杀死。
结果——小孩子没有注意慕容复,慕容复没有注意段誉。
慕容复被无视了,他很伤心,拖着段誉几步跑上前去,在孩子们身边蹲下,捡了几块薄薄的石片往水里掷。石片轻薄,慕容复又使了巧劲,待石片投入水中,连着点了几朵水花。
慕容复满意的扭过头,对着段誉露出求夸奖求表扬的小眼神。
段誉懒得理慕容复,也没有心情和个疯子比打水漂,就随意的捡着石头往水里丢,看着碧波荡漾水声泠泠,心情似乎稍微好了点。
慕容复得不到段誉的夸奖,却一点也不沮丧。他捡了三个薄石片叠在一起,又扯扯段誉的衣袖,在段誉炯炯的目光下,将叠加的三个石片都打出了水漂。
慕容复这次学乖了,虽然是打给段誉看的,打完之后,却扭头向那群小孩子炫耀。孩子们不负慕容复所望,虽然没有崇拜的星星眼,却一个个生气的撅嘴,捡了几块石头往慕容复身上扔:“坏人!会打水漂了不起啊!”又冲着慕容复扮了个鬼脸,才晃晃着小腿跑远。
慕容复明明身怀武艺,却没有躲开那几颗石头,额头都磕得红肿了。他委屈的看向段誉,小小声问:“主人…他们为什么打我?”那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望着段誉,全然信任依赖的样子,让段誉产生一种自家狗狗受委屈了,跑来叫他帮忙出气的错觉。
段誉脑袋一热,把半蹲着的慕容复拉了起来,又给他拍拍衣摆沾上的灰尘,带着他气势汹汹去找那几个孩子的麻烦。
像那种小小年纪就会伤人的欺善怕恶的孩子必须好好教育!段誉握拳,才不承认他是因为慕容复被小孩子们欺负委屈的和他撒娇才会有这种想法的呢!
段誉拉着慕容复遛了几圈,在一棵桦树下看见了那几个孩子。
孩子们在大声的争论着什么,看着他们手里纸叠的扇子,长长的木棍,段誉大约能够猜想,他们玩的是古代版的角色扮演,却没有猜想到,他们要演的正是当今扬名立万的几位英雄和身败名裂的一个恶贼之间的故事。
英雄,自然少不得萧峰、虚竹、段誉。
恶贼,则是名声败坏的姑苏慕容复。
几个孩子在叫叫嚷嚷着——
“我要扮段誉!段誉武功高、家世好、还有好多好多美女作陪!”
“我要扮虚竹!虚竹人善心、有担当、还娶了西夏公主!”
“嘁,光头和尚有什么好!萧峰才是不世英雄,我最最敬仰他了!”
“爹爹说,那是契丹狗!契丹人都是坏人!萧峰也是坏人!”
“不管!我就是要扮萧峰!那——二狗你来扮慕容复吧!”
“你们太过分了,我才不扮慕容复呢!三伢子你来!”
“我不要慕容复,那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