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闯祸或者课业失误不行,相信在看到他原本就营养不良又一个月瘦了五斤的身形和浓重的黑眼圈后,没有哪个教授会同意再让斯莱特林院长执行他的劳动服务。
就算邓布利多本人很乐意让受到信任的手下就近看管这个喜欢向每个人展现心灵美的学生,也不得不考虑闹出人命对霍格沃兹的不良影响。
海曼牺牲他宝贵的睡眠时间考虑了种种可能,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主动挑衅斯内普教授。
凭借自己对那个男人的了解来看,如果自己把现成的理由塞在了他的手里,对方还没能充分利用,在义愤填膺的其他教授手里夺过这次机会,那么他一定是喝了复方药剂伪装成斯内普的人形巨怪。
看着兴高采烈、弟弟和图书双丰收的哈利,海曼遗憾地发现,他的目的达成了,但是丁点愉悦感都没有。
亲手把自己送到毒蛇的獠牙下,这样的感觉很微妙。
海曼一直没有弄明白,斯内普给他提供这样的帮助是为了什么。
——当然,在上学期间天天被劫道四人组四打一后,折磨情敌柔弱无依、楚楚可怜(他真的不愿意说出这样的形容词)的后代,泄私愤肯定是一部分甚至是一大部分原因。
但是海曼同样不认为这个男人没有办法让他受尽折磨又一无所获。尤其是这半个月以来,惩罚的成分已经很低,所谓劳动服务的性质已经接近于免费高效的私人辅导。
他跟哈利的血管里同样流着斯内普最恨的男人和最爱的女人的血脉,但是魔药教授对他们的态度却千差万别。
斯内普对哈利进行长时间不间断的惨无人道的言语攻击,放任他的魔药成绩一塌糊涂就此沉沦,但是对于海曼,又悉心培养,殷切期待(海曼偶尔真的有这样的错觉),更加惨无人道的灵肉双折磨与这些比起来不过是无伤大雅的调味品。
看着面前扭动的美杜莎画像,海曼沉淀了一下心情,确保自己有能力面对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后,才轻声说出口令:“狐媚子灭剂。”
两个月来第一次他面对着是一个空空无人的地窖,这很不正常。现在下课期间,以斯内普教授的人缘,也不会四处走动拜访同事。
那本将要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魁地奇溯源》就被丢在桌子上,海曼沉吟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试探着用手指碰到了封面。没有反应,他又用指尖捏起来闻了一下。
海曼有些失望,竟然没有魔咒和魔药在上面,不论是攻击性质的还是追踪性质的,这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图书馆书籍。
斯内普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会过来,却偏偏不在,把一本他答应哈利要顺走的图书放在这样明显的地方,却还偏偏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
庞弗雷夫人差一点尖叫着把他强制锁在医疗翼的行为几乎让所有人都有了共识,如果再来一个月,海曼波特很可能非正常死亡。既然没有被当场抓包,有鉴于地窖劳动服务的可怕程度,自己只有死不认账才会不引起邓布利多的怀疑。
真无趣,海曼耸了耸肩,他还以为两个人心有灵犀了一次,彼此心照不宣打一个配合战呢,结果人家关注的重点压根不在这上面。
不过这样的行为自然有斯内普的考量,世界上也许会有这种巧合,却绝对不应该发生在一个小心谨慎的斯莱特林身上。
他是想暗示什么?从走进来开始,海曼脸上就挂着一种愉悦而紧张兴奋的表情,尤其在检查完那本书后,虽然心思急转,脸上的紧张兴奋却更明显了。
他像一个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的乖孩子一样,盯着那本书犹豫了好半天后,迅速地把东西揣进怀里,就算明知道没有人,也神经质地看了一圈周围,然后才打开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斯内普的办公室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墙上多了一幅画像,画的是一大片茂密的丛林,热情奔放的鲜绿色画布与整个地窖阴暗的气氛格格不入。以斯内普的性格,会悬挂这样的画像,肯定不是出于自愿。
整个霍格沃兹中有谁有能力强迫斯莱特林院长做这样有损形象的事情?海曼为问题的答案暗自叹息。
因为刚刚只有一眼,为了不引起可能存在的监视人的注意,他没能仔细观察那幅画布,但是在影影绰绰的绿色中,似乎看到了一点异样的颜色,显出模糊的人形。
如果霍格沃兹校长会为了一个较长时间的劳动服务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未免太自掉身价了。
信任是两个人的事情,尤其其中一方还是敏锐的斯莱特林,一点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怀疑都会引起强烈的反感,真不明白斯内普教授为什么会忍受这样明显而劣质的监视行为——邓布利多手上到底握着他多大的把柄?
海曼面对这空空的走廊,扯出一个目的达成的微笑,一脸兴奋地摸了摸前胸的衣服,今天的事情给他提了一个醒,魔法界有很多监视手段,画像只是其中一个,他要做到无时无刻不小心谨慎。
他的动作很快,在半路将魁地奇书托一个面熟的格兰芬多高年级收藏,务必在两天后交给一年级的赫敏格兰杰。
他隐晦地暗示这本书是从地窖里用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满意地发现男生立刻变得郑重其事,攥着书皮的手连青筋都冒了出来,恨不能用生命去捍卫,用鲜血去守护。
很符合一个聪明的赫奇帕奇灵光一闪下能想出来的好主意,如果他托付的人不是一个格兰芬多的话,想出这个计谋几乎就代表着成功。
只可惜,没有人能够指望一个格兰芬多学会保密,不出两天这件事情被传得人尽皆知的可能性很大,海曼垂死挣扎,仍然希望获得又一个月的劳动服务。
他回到地窖站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十指交叉,有些不安地扭动着手指,又等了一段时间,斯内普教授才姗姗来迟。
海曼算了算时间,这么长的空白期足够他把书藏在宿舍再回来了。
他极小声地打过招呼,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大步走到桌子旁坐下的斯内普教授,见对方连眼皮也没抬,径自开始批改作业,小幅度地舒了口气,自以为隐蔽地拍了拍胸口。
海曼在心中泪流满面,流年不顺,天天扮演这样缺心眼的角色会对他的智商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害。
斯内普从宽大的口袋中拿出几个小瓶丢给他,海曼用了几个速速放大,看着七八桶材料面色惨白。
“不要这样子傻看着我,你脸上那两个东西并不是窟窿。很遗憾,最近庞弗雷夫人清点魔药材料,警告我鼻涕虫和蟾蜍可以用到十年后,”斯内普看着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脸上恶意的微笑没有丁点演戏的成分——因为他此刻确实是在真情流露,“取出青蛙的脑子或者把毛毛虫切成薄片,你今天晚上可以任选一样。”
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侧头欣赏着对方此时的表情:“以波特先生的好学程度,我相信如果完不成的话。您一定不介意明天四点过来继续。”
海曼惊恐地看着他,脸上也没有丁点演戏的成分——因为他此刻也确实是在真情流露:“不,你不能这样——”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斯内普冷哼了一声,拒绝考虑一个波特的死活,一个禁锢魔法和静音咒,他可以放心地批改作业了。
斯内普的静音咒范围是这半边屋子,包括了有着画像的那面墙。海曼迅速转过身,浑身颤抖,满脸愤怒:“已经两个月了,梅林为什么还没有把我带走?!”
哪怕他气愤委屈到眼睛都有点发红,也哪怕斯内普的静音咒效果有保证,海曼依旧把声音压得极低,简直就像是被斯内普的淫威吓破了胆的怂样。
他没有像以前做的那样使用变形咒给自己弄个凳子,而是一脸认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投向那几桶魔药的目光都有些呆滞。
毛毛虫和青蛙,在恶心程度上不相上下。但是斯内普也许是因为疏忽大意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当然是别的原因——连防护手套都没有给他准备,毛毛虫的刺有轻微的毒性,不会有什么伤害,但是数量多了也会让人疼痛难忍。
对面男人似有若无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带着讥讽,似乎非要看看他会怎么选择。海曼一脸痛苦地咬了咬牙,心中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作为一个受虐儿,既然开始演戏了,当然就要做到尽善尽美。如果不能得到百分之百的成功,他宁愿接受百分之百的失败。
——这个选择真的让魔药教授有几分讶然。忍受长时间的强烈痛苦只是为了增加一点点可信度,这个孩子对自己可真狠。
他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邓布利多已经起疑了,不彻底打消他的疑窦,后面的所有事情都会束手束脚。从长远看,这个变异波特的做法没有错。
斯内普试图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作业上来,可是他发现自己现在只能盯着乱糟糟不知所云的作业发呆。
魔药教授并不认为让老校长知道劳动服务的真正内容会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不论如何,海曼波特都是救世主唯一活在世上的亲人,他的身份从生下来就决定了所选择的阵营,但是很遗憾,从一开始这个变异波特就对邓布利多有很强的戒心。
这没什么,任何一个斯莱特林面对猜疑都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斯内普希望有朝一日这个巨怪波特能够明白,并不是所有的戒备与谨慎都是有意义的。
邓布利多对他产生的疑心有限,也不会做什么真正伤害学生的事情,如果那个人真的回归,老校长才会是他最强大的助力。
正是因为在内心确实没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要,斯内普才利用这次机会进行了一个小小的测试,他真的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只是那么一点点暗示,眼前这个才十一岁的少年竟然能够完全猜中其中的弯弯绕绕——并且不仅看透了,身处局中还能把戏演得天衣无缝。
斯内普在作业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红线,构成“T”的其中一笔,目光向旁边偏移。魔药材料处理得只能算是中上水准,比平时差了一大截,速度更是慢了不止一倍;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着,腿麻了就换另外一种姿势;刀子不小心刺破了手,伤口过了一小会儿就变成了紫红色,并且开始迅速发肿——斯内普当然知道这有多疼,于是背对着办公桌的方向默默流泪,实在受不了憋不住的时候才小声抽噎一下。
他是在演戏,只是在演戏。地窖蛇王的理智节节败退,在对方又一次迅速的抹眼泪动作后,终于一个不小心掰断了羽毛笔。
这个月第二支了。他拍案而起,迈步如飞,一把提起了正蹲在角落里搂着一桶毛毛虫哭鼻子的幼生獾:“够了,该死的波特,滚回你的窝里去!”
海曼呆呆看着他,心中对盟友的素质感到满意,深情的老蝙蝠终于回忆起情敌儿子的另一层身份而良心发现了,真是绝妙的主意,只要再演一出简单的戏,收到的效果就能翻倍。
两双同样黝黑的眼睛碰触到一块,海曼受惊般瑟缩了一下,眼泪流得更猛了,这次吓得连哭声都不敢发出,咬着嘴唇哆嗦得如同筛子。
不大对劲啊,一开始还有些别扭情绪之类的小漏洞的,怎么突然间斯内普教授的演技这么好了?
周围的气氛冷得不像话,觉得出了差错的海曼偷偷抬眼,心底一沉,连忙张开已经变成十根萝卜的手捂住眼睛,太可怕了,不要看了。假戏竟然演出了真火,魔药教授莫名其妙又被惹毛了,他现在真的想哭。
——梅林保佑,千万,那个被托付赃物的格兰芬多千万不要大嘴巴,他还很年轻,还没有变成宅属性魔王,怎么能就这么惨死在地窖,被熬成魔药呢?
海曼当机立断,试图挽回分数:“对不起,对不起斯内普教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在魔药课上走神了……”
虽然强自忍耐,但是刚才入戏太深,眼泪留得太凶了,他勉强收住,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斯内普死死看着他,眼中所有外漏的情绪一点一滴消失殆尽,最后变成了跟平时一样的空洞:“后天之前抄写完二十遍《魔法药剂与药水》……”
教授的目光在他红肿的指头上停留了一下,咬牙补充:“第二十三章内容……我希望波特先生能够回忆起你卑微的魔药教授曾经让你们预习过的内容,在处理毛毛虫时需要佩戴龙皮手套。”
胡说,根本没有预习过。海曼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如果有预习过,好学生海曼波特同学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邓布利多会起疑的。
他小心控制着眼中的情绪,因为正对着画像,所以眼中需要有恐惧和害怕,又为正对着斯内普,眼中的恐惧和害怕不能够超过对方的忍耐程度。
被灌了解毒魔药丢出地窖,海曼为满嘴的古怪味道面色铁青。这个盟友太情绪化了,差一点就弄巧成拙。
为魔药教授的愤怒成度评定了一个等级,他遗憾地得出结论,就算接下来的两个月还能在地窖工作,自己也只能同青蛙蟾蜍之类的玩意打交道了。
'正文 魁地奇'
魁地奇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海曼咬着一个全熟的煎蛋,看着旁边格兰芬多长桌上忐忑不安的哈利。
魁地奇是一项很危险的运动,尤其对于全队目标明显、作用重大的找球手而言,这项运动甚至有生命危险。
不过说实话,海曼并不怎么担心,自从有了新的找球手,所有的格兰芬多都恨不能他们的救世主从此跟飞天扫帚长在一起,哈利飞得确实很不错。更何况,邓布利多不会允许他的黄金男孩儿死于高空坠落。
这辈子的第一场比赛,哈利明显很紧张,他的周围摆满了盘子碟子,里面全都是高蛋白高营养的物质,接受着过半格兰芬多小狮子的殷切注视,手中捏着叉子的时间超过了半个小时,上面却连油渍都没有碰上过。
昨天半晚上的来回写信安慰都没有派上用场,海曼叹了口气,若有所失。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哈利那边一有动静自己就要莫名其妙地受到牵连,不论哈利遇到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到了他头上从来只有加倍的倒霉。
赫奇帕奇魁地奇队长在听伍德吹嘘了一个小时后,曾经意味深长地找他进行了一次长谈,中心思想就是论遗传对魁地奇天赋的影响力。
有着一个作为出色找球手的父亲和一个霍格沃兹最年轻的魁地奇找球手的哥哥,躺着也中枪的海曼苍白着脸表示,自己很想要加入魁地奇队为学院增光,但是鉴于他正在飞速延长的劳动服务,这个卑微的愿望只能在梦境中才能被实现。
已经瘦得皮包骨的黑发男孩儿可怜巴巴地抬头,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汩汩流淌,黑眼圈的颜色不比瞳孔浅淡多少。
赫奇帕奇队长遗憾地离开了,一步三回头的不舍表情让海曼毅然决然决定从此永驻地窖。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他有严重的恐高症和飞天扫帚恐惧症,他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荣誉丢掉自己的生命。
哈利勉强吃了一点东西,当十一点正式来临,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他攥紧了光轮2000的扫帚柄,看到海曼在正对面的黄黑色看台上冲他招手。
哈利长长吐了一口气,迈步走向了更衣室。
周围一波接一波的惊呼此起彼伏,海曼望着天空的目光一瞬间冷冽如刀,从万圣节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奇洛教授一直没有动静,如今终于再次出手了吗?
他给自己的眼睛施了一个魔咒,微微眯起环视了一圈,然后挤开在旁边尖叫惊呼的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