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泪已经被他方才的举动吓了回去，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一动不动的李二郎，骇然道：“你，你，你要杀了他吗？”
孙斗战愣住，才想起什么似地尴尬挠头：“呵呵，呵呵，他平日里练了个金刚不坏之身，摔不坏的，呵呵，呵呵。”
说着又爬回去抱起李二郎打扫了下粘在他身上的灰尘。
可是，我明明都隐约看到李二郎疼的浑身颤抖……
难道是我错觉了吗？
当天晚上，我在大火鸟的屋里睡觉时，隐隐约约听到隔间孙斗战和李二郎的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呻吟声：
“唔，住手，我错了。”
“……”
“我不该白天趁你……偷袭你……不该把你扔到地上……”
“唔，好舒服……再摸摸我……快一点……好爽……再快一点……唔，慢一点……”
“奥，唔。哈……哈……够了……”
“啊！我说够了，混蛋！”
我皱眉，这是孙斗战在对着李二郎哭诉白天摔了他而自罚吗？好奇怪的声音。
一旁打坐的墨池和鸾鸣却皱起了眉，特别是墨池，只听他低咒一声：“不知礼义廉耻的混蛋们！”就像一阵风般，“嗖”飞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鸾鸣坚持地久些，最后也忍不住低骂：“不分场合发情的混蛋们！”也飞了出去。
好奇怪，我仰头，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大火鸟，问：“这些人都怎么了？”
大火鸟摇了摇头。
大火鸟也异常奇怪，它的身体今晚异常地热，两人走后不久，我已经窝在大火鸟的肚子下熟熟睡去，可不知是谁一直在后边推我，又推又拉。还有硬邦邦热呼呼的东西贴着屁/股，不过蛮舒服，也就没醒来，继续睡着。
第三天
等我醒来时，消失不见的两人都已经出现，只是个个满面春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孙斗战满面春光之后走路姿势也有些奇怪。
距离天山雪莲开花只有不到十二时辰的时间……
必须要在午后出发，步行到天池才行。
午后，我浑身一变，化成了原型，一只巨大雪狐后，将虚弱到不行的大火鸟背在身上。顺便驮上了鸾鸣、墨池、孙斗战和一直被他抱在怀中李二郎。
我们踏上了步往天池的征途。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觉得背上不太对，停下回过头去，顿时只觉得五雷轰顶。
鸾鸣居然在亲大火鸟的鸟喙。
从我这里看不到鸾鸣的神情，但大火鸟的表情我还是看得到的。表情惬意……
我自然是喜欢鸾鸣的，那双眼睛让我如何讨厌都讨厌不起来。可是我现在也不那么喜欢鸾鸣了。
背上几人也发现我停了下来，鸾鸣回头，神色自如道：“怎么了？小白？”
“没，没什么。”我没有解释，继续埋头朝天池埋头走去。
大火鸟，延命后会跟鸾鸣走吗？
我自始至终，虽然喜欢鸾鸣，但也只是欣赏地喜欢，如果他要抢走我的大火鸟，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妥协，可若是大火鸟自愿呢？
我可以不理会他人的想法，但我却无法左右大火鸟的希望。
蓦然想起这几百年间，与大火鸟点点滴滴。
根本就无法离开它……
傍晚之时，天边娇艳夕阳染红了天山山头的雪。红彤彤一片，居然有些肃杀寂静的凄凉感。
到了天池旁边雪地中，我将他们放下化回原型。
而方放下，鸾鸣便像苍蝇般围到大火鸟身边。
可恶！
我攥着拳，冷冷看着那一妖一兽。
鸾鸣却回过头，高兴对我道：“小白，大火鸟说跟我很投缘，等延命后送给我吧？”
！！
我迎头而上，怎么可以在恶势力面前低头！“不给！”
“恩？为何不给？”
不可以低头，我继续瞪：“就是不给！”
鸾鸣愣住，轻笑道：“可是它自己都说要跟我走了。”
……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无话可说。
虽然从小没有父母，大火鸟却一直陪伴着我，一直以为会陪我到永久。
可是没想到他会老去；没想到它会死亡；没想到它会跟着别人离开……
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敢想。
我可以忍耐别人带走我所有珍贵的东西：好吃的水晶果、温暖的手炉，甚至把我驱赶出这片区域也无所谓，但惟独大火鸟，即使它自己同意离开，我还是无法妥协。
“我要，跟你决斗！”怒吼一声，变回原型，我朝鸾鸣大叫。
鸾鸣低着头，我根本无法看出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骤然，他伏在雪地中，拍着厚雪哈哈大笑，笑的我一头雾水。
“哈哈，鸾鸣，你听到没，这个小家伙为了你居然要找我决斗。它是不是不想活了？”
再抬头时，那人眼中的清丽水眸早已不见，潼蓝色的眸子里尽是巨雷般的闪耀闪电。
自信、耀眼，很完美的一双霸气眸光，却不是我喜欢的。
但鸾鸣的话却也令人费解。
有几个人会对着自己说“你听到没？”
真是稀奇。
一瞬间那股怒气便偃旗息鼓，我似看疯子般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鸾鸣”笑够了，霍然顿住笑声，一脸正色问道：“你当真愿意为了那个家伙要跟我决斗吗？”鸾鸣伸手一指，正是虚弱趴伏在地的大火鸟方向。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只是个软弱的雪狐。但是，惟独它，即便是失去所有，我都不会让步！”
“哈哈，说的好！”孙斗战拍手叫好，“真不错真不错，比五百年的白魔性格好多了。是吧，杨戬。”
一直被他抱在身上的昏迷男人不知何时已坐了起来，那个男人黑珍珠般的眸子中波澜无光，一脸正色看向我。
墨池、“鸾鸣”也眼神有异。
好……好恐怖……
这些人的眼神明明就是看戏的神色，表情居然装的那么正气凛然！！！
太恐怖了！
爬回大火鸟肚子下，我捂着耳朵暗自悲叹：刚才怎么会有勇气向鸾鸣挑战的！
我，我，我！我疯了吗？
墨池：既然如此，鸾鸣，看来封印已经不需要了，收回你的力量吧。五百年，灵魂早就愈合了。
大火鸟忽然间似乎被灌注了力量，他庞大的身躯霍然站起，嘶鸣一声。
我只觉得浑身一震，一股力量却从身体中抽离出去，那股力量飞到空中变成红色光线后争先恐后回到了大火鸟身体中。
一阵刺目耀眼的光芒闪烁四射，照耀四方后，大火鸟的身躯渐渐变小，最后化成一个人形。
红光散去，那人绯衣水眸，永远的一副温柔优雅模样。
一瞬间，记忆全部回到了脑海中……
鸾鸣：小白，我把你放在雪狐的体内，这样你就可以作为新的生命复活。
朦胧：你疯了吗，鸾鸣，它的灵魂已经碎了。
鸾鸣道：好巧不巧，我的法力刚好有愈合灵魂的能力。我把法力同时灌注进去，灵魂可以愈合，只是这孩子以前所有的记忆也就没了。
朦胧：你以前果然没看错，你果然是个疯子。
鸾鸣微笑：呵呵，雾王可真是抬举我了。鸾鸣在此有一事相求。
朦胧：你说吧，疯子。
鸾鸣戳了戳雪狐毛绒绒的身体：我把法力打进这个雪狐身体后，会化成原形，五百年后请来帮我一件事，帮我问问这孩子愿不愿意同我在一起。
朦胧：若是不愿意呢？
鸾鸣：这孩子在魔界已经受了不少苦，又在这个人界受了这么多苦。我再也不想这孩子受到什么伤害。我鸾鸣在这世上活了上万年，活的够久的了……
朦胧：……你倒真是个疯子……
鸾鸣微笑：呵呵，雾王真会说话，从方才开始便如此赞誉，鸾鸣真是消受不起。
朦胧：= =！不过为何特意选个公狐狸，你这家伙不是有断袖之癖吧。
鸾鸣：男女公母有何区别……只是这身体与它的灵魂最契合罢了。我倒是好奇，活了万年之久的朦胧，居然还介怀男女有别之说，难怪在魔界时雷王天天抱怨哭丧。
“白魔，白魔，这名字真好听。”
“我以后叫你小白可好？”
“小白，为何总是如此卖力，你本该安心躲在男人背后就好。”
“小白，我有时候真心疼你。”
……
这些对话，还有那真切的场景，像滚滚洪流，汹涌澎湃涌向我的脑海。
这是，谁的记忆？
这是那道红光的记忆吗？
我直直看向那个英俊的绯衣水眸男人。
表情温柔的男人微微一笑，天地仿佛都变成了粉红色：“第一次说话，小白雪狐，在下是你的大火鸟，名唤鸾鸣……”
连理缠绕第五十一圈
重溟说完，朝赤色巨蟒一跳，已稳稳站在巨蟒之上，离开了。
而杨戬，自从听到除忆丹这三个字后，就一直神色有异看着悟空。悟空默不作色，心中却已转了千回万回。
他想，为什么没有提到自己，杨戬会这么看着他。
他想，为什么说到除忆丹，杨戬突然神色大变。
他想，会不会是自己之前吃过那玩意？
杨戬从刚才开始就稀奇古怪的很，现在见重溟走远了，才问漉水：“你真的吃了除忆丹？”
“我的确向观音大士求了，但是没吃。”漉水微笑。
“那你没失忆？”
“没有。”
杨戬顿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与微笑着的漉水相识一笑，道：“漉水，在天界这些日子，你似乎学坏了。”
漉水低吟片刻，才道：“我的确是告诉别人我失去了一段记忆，但那是因为我不想回想。不过，方才那位重溟，我真的不认得。”
悟空插话：“不认得？那就奇怪了。那人的表情明明就是被你吃干抹净后又被抛弃时的一脸愤恨模样，哈哈，漉水哥哥你是不是很久之前勾引过那重溟？”
漉水眉头皱起，嗔怒道：“悟空！”
漉水平日里一副风轻云淡、万物置身于外的样子，像个死人。今天悟空突见他生气的样子，居然这么鲜活，再也憋不住，悟空“噗戚”一声，笑了出来。
漉水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又气又怒。
杨戬敲了敲无时无刻不捣乱的悟空，向佛祖问道：“佛祖，你们方才所说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杨戬一说，众人纷纷停下嬉笑，正色等着佛祖回答。
佛祖慈悲一笑：“当年天魔一战，两方都损失惨重，我们天界损失了许多天兵天将，连佛界天帝释天和战神阿修罗王都不见了。而魔界也失去了许多大将、这样下去双方只能两败俱伤。所以仙界之皇玉帝、我还有魔王重溟约定，七千年之内互不侵犯，不过从那之后已经过去六千多年了。定下约定后重溟命四魔中的雷王、雾王回到了魔界，自己却留了下来。不过却很好的遵守了约定，我们也就不好说什么。
阿弥陀佛，你们好自为之吧。
至于苍剑，既然你已逃离魔界入我现世，那便是我现世之人。
六耳你数千年前曾为救一片生灵而烧死了一个国家的数千人，罪责难逃。但你有通天耳，故逃避了追捕。
现在罚你尝尽百世轮回转世之苦，你二人可有异议？”
两人跪地一拜：“谢佛祖，我等无异议。”
如来点点头，“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便回佛界去了，悟空，好生护送三藏西天取经。”
话说完，化为一道金光消失在天际。
佛界
观音：“重溟果然再现了，这也是当初我们为何极力抱住悟空的原因，天魔交战在即，人才不可或缺。”
佛祖却哈哈笑了一声：“不急，现在事情却似乎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这场战争极有可能避免。”
观音：“师父所说可是那千年前成仙的鹿王漉水？”
“正是。”
观音：“我也知晓了那日重溟去寻鹿王，但鹿王后来不是否认同他相识吗？弟子不才，还请师父指点。”
“你可还记得，数百年前，鹿王曾去寻你？”
观音沉吟片刻，“弟子记得当日鹿王一脸疑云，求仙之心显而易见。故而为他推测一番，是在凡间还有未报的恩情，便为他指点了一下。”观音灵光一闪，“莫非，因果便是早在那时便种下了？”
佛祖哈哈大笑，“那你可还记得当时给他指点的是什么？。”
观音掐指一算后才恭敬道：“当日为他推算，他恩人的方向是在极东之地：东之苍龙，其势堪危，若要报恩，保其所成。弟子还是不懂，鹿王报恩，又同那魔王有何关系？”
“因为他报恩的对象，正是重溟。许是他活得太久无聊了，许是因为不适应现世，天魔一战后，他虽留在凡间，却像凡人一般投胎转世。”
凡间
漉水仔细上下打量了番悟空，才舒了口气欣慰道：“你长大了不少，悟空。”
悟空嘿嘿嗤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也多亏了三藏法师的教导，我虽然未亲眼见你们修行，但也听闻过你们路途之难。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就不该说散就散，前功尽弃，好好同你师父师兄弟们谈谈，过眼云烟，片刻之后又是好兄弟。”
悟空心头一热，漉水永远是如此体贴之人，成了仙还不忘关心自己，“漉水哥哥说的是，我这就同他们和解去。”
说罢便欲转身离开。
“等一下，”杨戬却伸手叫住悟空，“我也同你道别吧。你离开后，我也该回二郎真君庙，这个案子也算结了，我要回去写个奏折呈给玉帝。你一路上好生照顾自己，即便是别人都无法分辨出你，你还可以来我真君庙，我一定认得出。”
悟空心头又是一热，眼泪竟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他狠狠甩了几下头，生硬道：“知道了，多管闲事。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踩着筋斗云朝三藏一行人方向飞去。
杨戬愣了下，望着孙悟空离去的背景，心潭激起数朵涟漪：悟空害羞的样子……好……好可爱……
漉水瞧见，噗噗闷笑：“想不到铁面战神还有这么一面。”
杨戬咳嗽两声，面无表情道：“漉水兄在说什么？杨某一点都听不懂。”
漉水哈哈大笑，也不再反驳。
六耳和苍剑走到漉水面前，齐齐鞠了个大拱：“多谢九色神鹿相救。”
漉水却道：“哪里，你们本来便是因我而受罪，我本该出手相助，只是迟了这三百年，让你们白白多受了三百年的离别之苦。”
月光最为柔和温婉，而漉水，许是因为是在月光下诞生，性子总是温柔如那潺潺流水又如那五月柔风，沁人心脾。
他说一句话，别人总能自然而然的接受。
听了他一席话，六耳和苍剑都不免双眼微红，苍剑道：“不管怎样，还是多谢神鹿。但是，”苍剑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凛，“还是请小心我们的魔王，我跟随了他数千年，他的性子虽说无法全懂，但是也了解几分，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总会不择手段。
今天他无功而发，他人定会重新来找您的麻烦。”
漉水双眸微微一眯，嘴角翘起，顿时像温暖的春日阳光，“多谢你的好心提醒，我会注意的。”
苍剑点点头，又同六耳一齐向两人道别，这才同六耳携手离开。
偌大的树林中，终于只剩下杨戬和漉水。
杨戬轻声道：“现在的你，倒是比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正常多了。”
漉水双眸似有水冒出：“时间的确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使小孩长成承认，能使承认长成老人，能是骨骸风化消散，也能是记忆不再那么鲜明。”
杨戬健朗的身姿立于林中，凛凛生威：“那你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