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达一瞬间觉得有一些想哭,他紧紧抱住坎特斯,终究还是露出了笑容。「谢谢你,坎特斯……我的……」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君王、我的丈夫、我的……命运。
我的自由。
「坎特斯.萨维亚这个名字,最后以天族历史上最圣明的君王留在史册里,他的能力强大却宅心仁厚,他婚后的在位数十年间,天族从来没发生过一次内乱。」好久好久以后,一位老师在讲台上这么对学生讲解历史。「而永远与他齐名的,就是这位君王命运中的变数,他的王后──罗达.萨维亚。」
学生们露出了崇敬的目光。
「虽然是历史上第一位男后,但因为他的声望上在三族中都非常高,君王与他结婚时不但没有人反对,天族人还连续庆祝了好几日夜,就算说他是历史上最受人民欢迎的王后也不为过。」老师微笑着道:「萨维亚王婚后与这位王后生活幸福美满,一生都未纳妃,两人相爱终老,其实血契虽然神圣,却只是种形式,这两位帝后能够如此相守,就可知他们对彼此的爱情之深。」
一个学生举手问:「老师,那不透过天命之轮,命运也能改变吗?」
「能吗?」老师温柔地一笑,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虽然君王的命运改变了,王后的结局有改变吗?就像当时利奇芬国师所预言的一样,这位王后成了历史上最伟大的星相师,他辅佐了一位君王,拯救了千万的生命,他的结局没有改变,只是走过的痕迹偏了,结果他依然是伟大的星相师。」
众人都露出深思的表情,又有一个学生举手问:「老师,那改变天命之轮的王后,得到悲惨的下场了吗?背叛命运的报应呢?」
「是的,王后的下场很悲惨。」老师轻笑了起来。
学生们不敢置信地发问道:「但老师,王后不是与萨维亚王同时安眠了吗?」
「是的,最悲惨的事情不是死,同学们,最悲惨的事情是活着受折磨。」老师又笑了笑。「各位,想一想萨维亚王过去是什么样的人,再想一想他结婚之后数十年,身为他唯一后宫成员的王后应该负担什么?」
一瞬间,大家都露出了然的表情。
「啊……那个夜驭数女的萨维亚王……」
「是有听过王室秘辛,说王后总是为了卧床时间过久抱怨……」
「当然啦,那个把女人玩死在床上的萨维亚王欸……」
「呜呃,如果要每晚被那种男人翻弄,还不如杀了我……」
老师敲敲黑板,微笑道:「好了,同学们,停止讨论吧,今天的课程是星相与命运……」
历史的洪流之中,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有人消失在命运指定的结局里,也有人从此把名字留在人们心中。
唯有仰首之时,睛天永远一望无际,星空永远浩瀚无垠。
《完》
番外 珍珠之泪
席帕恩捂着腹部的伤口,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低喘着气,脚下的礁石是唯一能够立足的地方,深蓝色的大海泛着暗藏危险的波浪。
「讨厌的地族人……」他对面的海族女子发出冷笑声,绿色鳞尾不停摆动,另外一个白尾的海族男子也以恶毒的眼神看着席帕恩,他们后面还有十多尾人鱼。
席帕恩深吸口气,一贯的笑容已经摆不出来,严肃的棕眸不显温柔时便有些气势凌人。「我可以立刻离开海族的领地,但你们要善待伊沙!」
人鱼们哈哈笑了起来。「那个有地族人身躯的家伙!」
席帕恩急得直冒冷汗,他不该带着伊沙太过靠近大海,也不该跟偶然出现的海族人搭话,都怪他太过大意,伊沙才会被抓走……
自己跟伊沙与其说是朋友或兄弟,不如说是相依为命的同伴,从自己十五岁带着伊沙离开家以来,生活就围绕着伊沙打转,为了想让伊沙摆脱血缘的尴尬处境,才不停寻找变成海族的方法,但伊沙似乎一日比一日更不快乐……
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做错什么了呢?
只是希望伊沙能够快乐而已,只是希望那个在自己怀中哭泣着说「如果我有一条鱼尾巴就好了」的孩子,能够获得幸福的人生而已。
到底哪里出了错……席帕恩按紧伤口,大量失血让他有些晕眩,但他仍是举起剑道:「如果不可能善待他,就把伊沙还给我!」
人鱼们又笑了起来。「随意进入海族领域的地族人,怎么可能被善待!」
席帕恩咬了咬牙,正在惶然跳入海中更不可能胜得过善泅的海族,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模糊的歌声,那声音好像是──
「雨夜的海岸线,礁石淹没在波涛之间……」
众人之间紧绷的杀戮之气忽然松弛下来,人鱼们愕然道:「摇篮曲……是我们的摇篮曲……为什么地族人会唱这首歌……」
「睡吧,沙沙沙……鲸鱼为你唱歌哟……」
怔忡之间,海面上凹下一个漩涡,海洋「碰」一声爆裂开来,水花四溅,在那附近的人鱼都微微向后闪避,伊沙像飞鱼一样跳跃而出,伸手抓住席帕恩,脚下的海水如沸腾般翻开,伊沙灵活地点着礁石,带着席帕恩往岸边跳,等人鱼们要追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浪裂线上了。
一上岸伊沙脚软地跪了下来,席帕恩立刻反手抱起他,朝着海洋的反方向直跑,把无法上岸的海族人抛在后面。
直到确认跑得够远,两人才停下脚步,席帕恩跌坐下来,闭上眼靠在树上,沉沉地喘息,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痛觉却是早就麻痹了。
伊沙撕下衣服替他包扎,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感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席帕恩慢慢睁开眼,才发现伊沙正在掉眼泪,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安静而沉默地掉眼泪。
泪水从眼眶渗出后,就在滑下的瞬间缓缓凝结,等落在他身上时,已是一颗一颗圆润的珍珠。
海族虽然以专情闻名,但在专情之前他们也是很冷情的,海族很少会哭,就算说他们体内留着冰冷的血液都不过分,他们的感情只针对特定的某个人,对其余不在乎的事物,海族比天族更冷漠。
从伊沙出生后就一直照顾着他的席帕恩,也不过第二次看到他掉泪,上一次,是被其他人欺负得受不了,在他怀里痛哭着想要一条尾巴,看到那样的伊沙,席帕恩心痛得几乎窒息,于是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带着他离开。
这次是为什么呢?
席帕恩伸手捧住伊沙的脸,温柔地道:「伊沙,不要哭了,怎么了呢?」大拇指缓缓拭着泛红的眼角,但因为那不是泪水,珍珠仍然一颗一颗落下。「对不起,我应该做了充足准备再带你来的,但那首歌多少能让海族人确认你的身分吧?如果是这样──」
伊沙猛然一扑,紧紧地抱住了他,哽咽地道;「我不要尾巴!」
席帕恩一怔,轻抚他蓝色的头发。「为什么?」
「其实我……」伊沙轻摇下头,露出悲伤的神情。「其实我一直都不想要尾巴的,尾巴不过是小时候的向往罢了,我以为变成完全的海族我就不会受到欺负,但跟你一起旅行之后,我很快乐,我喜欢你为了我而努力,喜欢你对我温柔,喜欢你眼中只看得到我,席帕恩,我很差劲……」
「等等……」为什么变成这样呢?席帕恩试图要看伊沙的表情,伊沙却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喜欢你……好喜欢……」哭泣的声音痛苦又脆弱,珍珠不断落在地上。「根本不想找到变成海族的方法,那么就可以永远在你身旁,这样想着的我,真的好差劲好差劲……有一天会被讨厌吧,然后你就再也不会看我一眼,只要意识到这种可能,就痛苦得快要死去……」
「伊沙……」席帕恩略为动容,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地道:「伊沙,我也喜欢你呀……」
「不一样!」伊沙的声音更加痛苦,「我不要你可怜我、照顾我,好像我只是被丢弃的小动物!我想要给予你我的一切,也想获得你的一切,我想要你的爱,席帕恩,我想要你把我当作唯一的恋人……」
「伊沙啊……」席帕恩笑叹出声:「这种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出口呢?」
罗达好像也对他说过……「有时候过度为对方着想,反而会成为伤害对方的理由,这不是预言,而是我以朋友的身分提出的建议」……
是啊,如果早点听取那个建议就好了……
「我害怕会失去你呀……」伊沙再次低泣起来。
「傻瓜。」席帕恩紧抱住他,在他耳畔轻吻了下。「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只是孩子,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是我不好,但我确实一直喜欢着你,所以才希望你幸福……」
伊沙慢慢抬起头来,忧伤的蓝眸对上温柔的棕眼。「你是说……」
「我很爱你,伊沙,我也想要做你的恋人。」席帕恩笑着凑近,轻吻了下他的嘴唇。「如果你准备好了,我随时都可以与你交换我的一切……不管你拥有的是地族的脚还是海族的鱼尾,这份心情都不会改变。」
珍珠的泪水已经停下,伊沙呆呆地望着他,良久惊呼了声,扑进他怀里。「席帕恩──太好了太好了!有听罗达的建议太好了!」
那时候那位伙伴是这么说的……「你不说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等想说却没有机会说的时候,就太迟了。」
是啊,还好还来得及,看到受伤的席帕恩,他真的心慌到几乎立刻死去。
「唔!」席帕恩发出痛哼。「我的……伤口……」
「啊!」伊沙吓了一跳,赶忙放开他。
两人对视良久,忽然一起笑了出来。
「好笨啊,我们两个……」
「嗯,好笨啊……」
手牵着手,两人踏上回城的道路。
「不过多亏这袋珍珠,旅费有着落了……」
「对了,不是听说罗达要嫁给萨维亚王吗?我们去参加婚礼好不好?」
「嗯,好啊,顺便谢谢他……」
「呵呵……用珍珠编织遥远的梦,海豚和贝壳都渐渐沉眠……」
随着轻柔的歌声,两人逐渐远离广阔的海岸。
忘却昔日的向往,真正的归属之地其实就在身旁,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再苦苦找寻……
「你的旅途伙伴写信来,说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坎特斯扬扬手上的信纸,坐上床,凑到罗达颊畔轻吻了下。
「席帕恩跟伊沙吗?」罗达抬起头,露出开心的表情。「分别之后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应该过得还不错吧。」坎特斯随手把信扔在床头,挑眉道:「不过你也真厉害,随便找个伙伴都是赛普维家的小少爷。」
「是预言的结果啊。」罗达微微一笑,又道:「我是有听说席帕恩是贵族……」
「啊,没错,是贵族,赛普维可是南方沿海势力最大的一个家族……你对你的伙伴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坎特斯用不屑的目光打量他。「哼,你说的那家伙,十五岁就放弃继承权,带着一个女仆的儿子离家出走了,所以虽然有血统也没什么用吧,听说他的剑术很不错,这倒是比较有趣。」
「是这样啊……」罗达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其实那两个人彼此爱慕着吧,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都这么温吞……」
「啊,烦死了,在我床上不要一直讲别的男人的事情!」坎特斯不耐烦地挥手。
「是谁先讲的啊……」罗达低叹。
「在去跟臣子们开会之前还有点时间,来做吧。」坎特斯微笑着拉开衣袍,露出勃发的阳物。「自己坐上来,取悦我。」
「你 ……」罗达胀红起脸,怒瞪着他。「你知道一个月里我有半个月都是躺在床上的吗!朝臣们的闲言闲语你都不在乎吗!」
「既然是闲言闲语干嘛在乎?」坎特斯哂笑了下。「我的王后,比起跟我吵架,你不如先喂饱我的欲望。」
「你──可是早上才──」
「早上是早上,现在是现在。」
「可是昨天也──」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王后气得浑身发抖,最后还是在君王露骨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咬着唇起身,跨到对方身上,身上唯一的轻纱一下被掀开,他缓缓沉下身体,早上才刚承欢过,仍很柔软的入口,立刻乖巧地吞入契合的硬物,微微顿住适应一下之后,他就开始上下摇动着身体,从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
坎特斯扣住他的腰,强迫他更加剧烈地上下移动,同时凑到他颈边啃咬。
想到那些激烈的爱痕从来没有消失的一天,总是旧的上面印了新的,罗达就一阵悲从中来,早知道变数是这种变数,还不如让这家伙被砍死。
「你不专心,王后。」坎特斯低声指控,紧接着来的就是更激烈的侵略。
「不,我……」罗达在始终太过超越忍受极限的交欢之中哭了,晶莹的泪水不断渗出,在眼角就被男人温柔地吻去。
即使以最淫荡的姿态,在这个人身下承欢,即使被拨弄、被反复欺负直到无法承受,因为知道这个人是真心的,所以始终没有抗拒。
被这个人深深爱着,然后不知从何时开始,也已经深深爱着他,一生相守的约定,似乎很遥远很不可思议,却总是有着实现的信心。
「啊!」在男人怀中攀上欢娱的巅峰,无数次无数次,像这样用身体承接男人滚烫的欲望,却总是每一次都会因此而震荡失神。
「我的王后……」坎特斯在他耳边轻喃:「我的……翅膀……」
激烈的交合之后,坎特斯抱着罗达进浴室,帮他清理身体。
罗达半敛着眸,享受那双温暖手掌的照顾,忽然道:「坎特斯……其实,我们都只是一片翅膀吧……」
「嗯?」轻吻了下嫣红的唇,君王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王后。
「每个人都是一片翅膀……」罗达温柔地笑了。「要拥抱才能飞翔……」
于是坎特斯也笑了。
从你的眸中,掉出珍珠般的泪滴,从你的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爱意,从我们将彼此作为命运的那瞬间开始……我们就只是一片翅膀。
要紧紧相拥,才能飞翔。
《完》
后记
那是风和日丽慵懒和平的一天,非常无聊的吾友小云对雅某道:「小雅啊,咱们来交换大纲写吧。」也非常无聊的雅某于是道:「好啊。」……请注意,这里的无聊指的不是生活的无聊,是心态的无聊。是的,连雅某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我们两个真的非常无聊。
在我们翻找过自己的大纲库并且恶意过滤掉对方文风的大纲之后,雅某就拿了我家毫无剧情可言充满老梗狗血感情戏的神喻官,去换了他家毫无热情可言充满平淡清冷心理戏的星相师──主要理由是双方都是职称听起来好像比较公平。
为了预防对方弃坑,我们还特别互相定了截稿期限,虽然是长到会忘掉的近乎两年。
好了,于是结局就是,两个自虐的作者被对方的大纲搞到差点疯掉,先说雅某,根本抓不到罗达平静的个性,每次写一写他就偏成弱受,然后被原大纲拥有者(即小云)纠正,于是雅某含泪重写,然后吾王坎特斯应该是个残暴的家伙啊,为什么写来写去他唯一的手法只有砍头,一点都不猎奇呢?然后剧情进展……感情戏在哪啊在哪啊小云,我擅长的感情戏在哪啊(喷泪),我把大纲从头看到尾都是亲情,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为啥会在一起啊啊啊──
至于小云那边也很凄惨,因为他不会写感情戏但是雅某的大纲很薄弱,通篇只有感情戏,所以我想他应该是一边写一边用头撞墙,这不平之心也就稍微消减了(掏耳)。
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