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无法许诺
回答出你每一个问题
“无法移山劈海
无法预料未来
亦无法改写历史
“我无法向你许诺
让世界完全静止
亦无法许诺
带你游遍每一片海域
“无法让时间倒流
无法制造奇迹
亦无法避免灾祸
“我只能爱你
在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时候
用每一声心跳
日复一日地
去爱你
“我能任何时候都站在你身边
尽力地去理解
并且为你分担
那一切忧愁和烦恼
“若你身陷无底的黑暗
我愿成为你的光芒
若你感觉冰冷
我愿成为你的温暖”
云井澈的表情很认真，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词仿佛都承载着约定的重量。手冢则是同样认真地听着，像是不愿惊扰到他的述说一般，悄悄地屏住了呼吸。
歌曲到了尾声，云井开始随着歌手的吟唱，近乎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只能爱你，日复一日地。” 每说一次，那双浅灰的眼眸里就积累一分柔和的笑意，等到歌曲结束，已是春水融化般的澄澈而温暖笑容。
手冢想自己会一直记得男生那一刻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先伸出手，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凑近，傍晚时分的橙黄色光辉透过窗玻璃洒在他们身上，掠过锁紧的手臂，拂过相触的唇瓣，停留在合起的眼睫上。夕阳下，两个少年的表情同样地郑重，也同样地满足。
这是至今他们之间所分享的最长的吻，长得让他们忘却了时间和地点，长得让带着些青涩的试探渐渐化作更为熟练的索求，长得足够让他们在对方的唇舌间品尝到新鲜水果的甜美。
德语歌再次从头播放，音符流淌得满房间都是，手冢只觉得自己即将在歌曲与心跳重合出的节奏中彻底地迷失。
云井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强烈而柔软的感情填得越来越满，满得他几乎要无法承受，唯有通过交缠的唇舌传递出去。
“滴滴滴——” 一阵不和谐的声响突然传来，尖锐地穿过优美旋律直达两人。
云井仿佛被惊醒一般，稍微拉开了距离，只觉得像突然从云端坠落下来一样，整个人都有一种轻飘飘的失重感，连脚踩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实感。他眨了眨眼睛，看见一双没有毫无遮挡的茶色眼眸正迷茫地盯着自己，里面一尘不染的信任让他忍不住在从沙发上站起之后再次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吻了吻男生的眼角。
手冢看着云井向角落里的洗衣机走去，稍稍回了神，从地上捡起不知什么时候被取下的眼镜重新戴上，接着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在这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感觉存在，强大而激烈，脆弱而温柔，完全矛盾的性质集于一体。前一刻的体验让他觉得新奇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心悸，但所有的不安都在感受到云井第二次轻柔地落下的唇的瞬间消失殆尽，只余下持续的暖意在心中絮绕。
手冢一言不发地从云井手里接过自己的制服，换下他的衬衫交还给他，接着便默默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接下来的决定。
深灰发色的男生用指尖缓缓抚过他的嘴唇，只犹豫了一瞬便露出一贯爽朗的微笑。“回去吧，我送你。”
抵达手冢的家所在的街区时，已是晚霞残落华灯初上的时刻。云井将手冢送到门口，轻拍一下他的肩膀，道声“明天见”便要转身。
手冢却出其不意地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到自己身边，接着略微前倾了身子，像之前他的办公室所做的那般，迅速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云井愣了片刻，随即欣喜地展颜，浅灰的眼瞳里像是落了满夜的月光，柔和而明亮。
直到看见他略为惊奇的表情时手冢才意识到自己也对他笑了。
“晚安，手冢。”
“晚安……阿澈。”
计划
当学生会长和副会长第三次相视而笑时……好吧会长其实看不太出来表情，但整个人的轮廓都柔和了，亚熙便可以肯定，他们之间有什么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至少，原本存在于两人中间的那堵看不见的墙，现在已经不见踪影。
云井拿茶杯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手冢刚好同时伸出的右手，于是不动声色地轻轻拂过他的手背，然后才收回。
手冢停顿了一下，接着端过茶杯，却没有自己喝，而是往里面加了两块糖，搅匀后并没有马上放回托盘，而是继续握在自己手里，等待了两分钟后直接递给云井。
云井从他手里接过茶杯，喝的时候向他眨了眨右眼，似乎是在表达感谢。
手冢微不可见地颔首，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桌上的资料。
哇，好萌！虽然很含蓄很隐晦但确实是一次情感交流没错！这是目睹了全过程的亚熙的第一反应。接着她想在这么sweet的气氛之下这两只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办公，不愧是会长和副会长。再然后她开始纠结了：这不就意味着我成了如假包换的电灯泡吗！要是我不在他们会有更明显的互动吧？但是我不在的话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吗！啊啊真是烦恼。
“对了，手冢，之前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新叶社的事情的？”云井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亚熙立即暂停了内心斗争，和他一起转向学生会长。
手冢却没有立即答复，而是伸手从自己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一本杂志、几个信封和一小叠纸张，按照他收到的顺序一一摊开在桌面上。
亚熙凑近了一张张读过去，还没读完就生气了。“这个人怎么回事啊！竟然这样污蔑阿澈！”
云井却指着最后那份账目表上的KT，很状态外地评论道：“这个缩写不一定代表‘云井澈’吧？按照英文里名字在前姓氏在后的习惯，应该是指手冢你才对吧？” （即：KT=Kunimitsu Tezuka）
学生会长和书记一致无语地看着他。
深灰短发的男生耸了耸肩，“啊，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啦。话说亚熙你应该知道的吧，这个KT是什么意思。”
女生犹豫了一下才开始解释，“这是《新叶社》上关于你们两个的栏目的简称，根据立场不同，可以分别解释为 Kumoi X Tezuka 或者是 Kunimitsu X Tetsu，因为很巧妙地涵盖了两方的观点，有效地避免了争执，使用起来也很方便，所以就被成员们一直沿用下去了。”
手冢点头表示明白，虽然他其实并不理解两人名字先后的重要性。
而知晓这个重要性的云井想了想，终究是忍住了没去问哪方的支持人数更多。
亚熙暗地里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们会在这个问题上稍微表下态的，结果一个完全忽略过去了，另一个明明很在意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咦，这个笔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云井试着回想。
“是一年二组的谷山。” 手冢给出了答案。
“诶？你是说谷山晴子？那个提出了很不错的学园祭方案后来还差点成了你的女朋友的小学妹？” 云井瞪大了眼睛没喘气地说完。
“什么！会长的女朋友？！” 亚熙突然激动起来。“不能原谅！竟然妄图破坏我们学园最受欢迎的CP——” 副会长飞快地捂住她的嘴，最近几天他这个动作好像做起来尤其顺手。
“那是误会。” 手冢的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明显的不满，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再说意图强吻她的不是前辈你么？”
“呃……” 云井顿时语塞，随即一脸委屈地看着他。那是因为我当时以为你要接受她的告白，然后一时冲动地想去破坏嘛……这种尴尬的理由我哪里说得出口！
根据刚才的经验，两个男生都以为亚熙会跳起来大嚷，没想到她却出奇地安静。手冢不明所以地看着女生。“朝日？”云井侧身看去，却很黑线地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星星眼状态。
哗哗，会长吃阿澈的醋了诶～哇哈哈居然有幸能看见这样的他耶～女生一脸梦幻的表情让学生会长莫名地感觉到背后涌起一股寒气。
“咳，” 云井清了清喉咙，试着转移话题。“谷山小学妹这么锲而不舍地给你送信，会被不知情的同学讨厌吧？我们也该为她做些什么吧。”
“为什么？” 亚熙当场表示反对。“她可是害得你们吵架的人啊，被周围人讨厌也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凭什么我们要去帮她？”
“至少她的出发点是好的，而且正义感也值得嘉奖。” 云井平静地说。“虽然她确实误会了，但也错不至此。”
“阿澈你未免太宽容了。” 亚熙向学生会长寻求支持。“会长你说对不对？”
手冢却出乎她意料地沉默着。
“小亚，学生会是为了服务学生们存在的。” 副会长坚持道。
他一搬出这样无法反驳的话，女生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随便你。但事先声明，你为此制定的计划我可不参加。”
“好吧。” 云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要帮助谷山晴子的其中一个重要理由他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她的做法虽然一度让自己和手冢的关系陷入僵持，但最终起到了催化的作用，如果不是她这样一闹，他们的关系不会像现在这般的进展。
手冢也明白这点，所以他没有提出反对。
以恢复谷山晴子与其他同学的友好关系为目标的计划就此正式开始。
第二天上午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学生会长来到一年二组的班上找到晴子，站在教室门口当着一众同学的面说了两句话。“谢谢你。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
第一句是在感谢她的好意，第二句也是十足的真话，但实际上这两句之间没有任何的逻辑关系，但按照云井的论点，这一点不需要告诉其他人，随便他们怎么理解都好。
他昨日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手冢并不太愿意配合，说这是在故意误导同学。而他则是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说：“这两句话都不是谎话，而且这是我能想到的改善她和同学间关系的最快方法。所以拜托你啦，就当是在帮她。”
虽然知道他是在强词夺理，但当那双浅灰的眼眸带了点恳求的意味看过来的时候，手冢发现自己无法拒绝。
云井的方法正如他所料的那样，很快就见效了。手冢刚走，晴子就被之前疏远了她的几个朋友们围了起来。
“原来你在是关心手冢君的伤势，而不是在纠缠他么？” 女生三率先开口。
“手冢君怎么突然受伤了？” 女生一有些担心地问。
“是左手肘的旧伤吧，” 不等晴子回应，女生二就提供了答案。“你不知道么？他去年还到德国去治疗了一段时间呢。”
女生一再次提问：“但如果是关于这件事的话，为什么晴子你不告诉大家呢？”
这时女生四若有所思地发话了：“这是当然的吧，手冢君肯定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啊。”
“原来是这样！” 女生二表情愧疚地拉住了晴子的手。“抱歉啊，一直都错怪你了。” 女生三和女生四也支持性地将手放在她的肩头。
女生一还是有些怀疑，“但晴子你是怎么发现手冢君旧伤复发了呢？” 但一看见晴子面露难色，她立即大度地摆摆手。“我知道了，不想说或者不好说的话就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真对不起呐，晴子，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于是，谷山晴子连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被她的朋友重新接受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手冢要那样说，但也知道他是在帮自己，所以没有去反驳或者澄清。
午休时分，谷山晴子纠缠学生会长事件的“真相”已在一年级的学生中全面传开，估计再过两天就能遍及全校。到时候她的名声就会彻底恢复了。晴子和朋友们一起吃着便当，享受着久违的友爱气氛，心里高兴的同时也很困惑。
下午第一节课的课间，教室里的校际广播突然响了，播报员宣布学生会决定对本次学园祭做出重大贡献的个人和班级分别做出奖励，摊位人气最高的前三个班级会在下学期获得额外的经费，并且让负责这三个摊位的宣传委员现在到学生会办公室集合。
通报里自然少不了一年二组和晴子的名字，同学们欢呼雀跃地同时顺带想起她为班级的摊位所做的各种工作和班级对她不友善的态度，更觉得于她有愧。
晴子伴着全班学生热烈的掌声走出教室，突然觉得有些眩晕。两周之前还冷眼对她的人现在简直视她为班级的英雄人物，这大概算是人心善变的一个体现吧？
是手冢君帮了她。女生这么确信着，所以当她协同其他两个宣传委员一起走进学生会办公室，看见深灰发色的男生独自一人姿势随意地抱着双臂坐在学生会长的桌子上时，她很是吃惊。
云井向他们露出鼓励性的笑容，然后将作为奖品的咖啡店招待券递给三个学生。接着便是一阵短暂的客套，宣传委员们不一会儿就道谢离去。晴子跟在他们身后，正要向外走，却突然听见副会长的声音。“等一下，谷山小学妹。鉴于你们班的摊位是本次学园祭最受欢迎的，我们有特别奖励给你哦。”
晴子转身警惕地看向男生，他却一脸轻松地开着玩笑。“很遗憾奖品没法飞到你身边呢。”
女生只好再次走近，云井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信封交给她。
晴子不解地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本新叶社的杂志，立即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说他已经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了吗？
她仔细地盯着云井，却没能在他脸上找到任何威胁或者是指责的表情，他只是示意了一下杂志，对她说：“全部的应该都在这里了，但保险起见你还是确认一下吧。”
晴子翻开《新月社》，这才惊讶地发现里面夹着她给手冢的所有纸条和最后那份手抄的表格，紧接着她意识到，手上的杂志本身也是她放进他储物柜的那本。
将东西全部归还给原主，这其实是手冢的提议。直接销毁的话会更加方便，但云井还是依从了他的意见，而且不怕麻烦地为此制造出“学生会的奖励”这个借口。亚熙对此很不理解，但云井明白手冢的想法，——这些纸条都是那女生用心写的，考虑到了这点，手冢才不愿随便将它们毁去。
晴子那一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种被面前人小看了的不甘，但也有些感动他没有一扔了事，同时也在感激他没有选择追究到底。但她嘴上还是分毫不让。“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跟你道谢的。”
云井微微一笑。“不需要。我也不是完全没有私人动机的。” 自己将与新叶社的所谓合作当成借口去碰触手冢，这毕竟也是事实。
没有意料到他会这么说的女生很是诧异，只觉得有一肚子的疑问无从解答。
像是看出了她的所想，云井悠闲地开口：“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晴子轻咬嘴唇，似乎有些烦恼地考量着。男生也不催促，只耐心地等着她。
“你究竟有没有为了那些照片从新叶社那里收取报酬？” 虽然还有别的很多事情想要问，但这个问题是一切的起始。
“没有。” 副会长毫无犹豫地答道。
晴子紧盯着他，那双浅灰的眼眸坦率地看着她，洁净而明亮。
这双眼睛曾近距离地注视着自己，幽深而美丽，蕴含着让人着迷的魔力。
在那样的目光之后的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女生禁不住好奇起来。自己是差点就被这样一个无法看透的男生蛊惑了吗？如果那天手冢君没有赶来，他真的会吻自己吗？
“不会。” 听见云井淡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