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了。」我迅速起身,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准备穿上,只觉得懊恼和羞愧。
她没有说话,只是撑著脑袋看我,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有趣。「好吧,不过你记著,这里的门随时为你而开,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我没有答腔,穿好衣服後就匆匆离开。这只是一时的擦枪走火,不代表什麽,我安慰自己,以後别再见面了,绝不再见面,就当作一场梦,醒来之後全部忘掉,彷佛一切不曾发生。
那次之後,我和Alice有几个月没连络,但和她上床似乎成了我生命中一个重大的转捩点,好像有什麽东西改变,再也回不去了。虽然我极力抗拒,但Alice的影子并没有被抹去,反而越来越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像一个致命的诱惑,不断向我招手。
李怀青的影子逐渐模糊,只剩下过往的回忆,在夜里不断地折磨我。我仍爱著他,同时也想摆脱他,是他害我的人生变得一团乱,如果当初没有相遇就好了,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我再次找上Alice,带著一点自暴自弃和自我厌恶,我希望她已经忘了我,把我给撵出去,那我心里也许会好过些。但她没这麽做,她遵守当时的承诺,欢迎我的到来。
见面後我们不做其他事,只做爱,我们像动物一样交媾,好像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往後的一段日子,我们在心血来潮时,或者说,欲火焚身时相约见面,有时在她家,有时在旅馆,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她的车上。
她一直都有车,只是不用来通勤,那次我们开车到山上看夜景,到了山上,我们找了一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停下。我们走出车子,并肩站著,俯瞰整个都市的夜景,万家灯火和天上的星光相互辉映,美得让人舍不得离去。
但我们终究没有忘了主要目的,好像没什麽事比这更重要。我们回到车里,关上所有车窗,开始互相挑逗起来。美丽的夜景成了背景,彷佛只为了此刻的浪漫气氛而存在。
我们在每一个寂寞的夜里幽会,在任何想得到的地方,彷佛经历一场又一场的冒险。我开始习惯这样的关系,甚至有些上瘾,但这种瘾没有负担。
我很少亲吻她,甚至没有吻过她的唇,她也从不向我索讨。有一次做爱後,我搂著她的肩膀,她的头轻轻靠在我的胸膛,开始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你知道吗?我的初恋男友是摇滚乐团的主唱。」她说,「他不是帅哥,以我现在的标准来看,只能打零分,但我就是爱他爱得要死。」
「现在还爱吗?」我问。
她沉默了一会说:「不知道,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在一起半年就分手了,原因是他劈腿。当时我差点去自杀,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在他之後我又爱过不少人,他早就被当垃圾丢到外太空去了。」
「那很好啊,恭喜你摆脱他了。」
「可不是?简直像从地狱里解脱,现在回想起为他自杀的事,都觉得丢脸。」她闷闷地说。
「那为什麽想告诉我呢?」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嘲笑我,你是个有同情心的好孩子。」她笑道。
「我在你眼中就只是孩子吗?」
「我习惯叫比我年轻许多的人孩子,没有其他意思。」
「Alice……你不老,第一次看到你,我真的以为你只有二十岁。」
「那你有没有受骗的感觉?」
「没有,我不在乎你的年纪,Alice……」我将她翻转过来面对我,俯下身去,缓缓靠近她的唇。
她却别过脸,低声道:「以後……别再见面了吧。」
我瞬间僵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麽?」
她转过头来看我,眼神十分坚定,似乎已下定决心,「我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麽?我做错什麽了吗?」
「没有,只是我们的时间已到……」她摸摸我的脸颊说,「这段日子谢谢你陪我,但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把我忘了,以後别再连络。」
我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後苦笑道:「还说没把我当孩子,你认为我会对你死缠烂打吗?你说过我们两人很像,因为我们都累了,想冰封所有的感情,却又耐不住寂寞,才会默许这种关系。」
「所以我说,你是个好孩子,」她微笑道,但眼里有很深的寂寥,「别跟我走上一样的路,你不适合堕落。」
「Alice……」
「快点回家吧。」她温柔道,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我默默地穿上衣服,Alice转过身去不再看我,穿好衣服後我起身走向房门,离开前我望了她一眼,她躺在床上背对著我。「再见。」我说,内心开始隐隐作痛,当下我似乎知道她这麽做的原因了。
她是美丽的花蝴蝶,翩然来到许多人的生命中,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我叹了一口气,将房门关上,结束了这一段难忘的邂逅。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陷入消沉和迷惘状态,也许正如Alice所说,我只是想堕落,想放纵自己。但我终究没有Alice潇洒,可以毫不犹豫地放手,和她一起经历的冒险,并没有带领我走向解脱。
作家的话:
☆、瘾 39
我变得比以前更像宅男,除了上班之外几乎足不出户,懒得参与社交活动,没有认识新对象的动力,假日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就是玩游戏,游戏破关後就弃置一旁,日积月累下我的房里就堆满了游戏光碟。
直到父亲看不下我的颓废,命令我收起游戏光碟,出去运动或做其他有益身心的事。我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内容还是老调牙,我不情愿地离开虚拟世界,出门到外面透透气。
那是一个晴朗的周末下午,我却不知道要去哪,後来灵光一闪,想起很久没追的某部漫画,决定去租书店看看最新进度。
推开租书店的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有男有女,从国中生到大叔都有,突然间我有一种怀念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青春时光。我从最前排的书架开始浏览,寻找有兴趣的书。
我很快就找到想看的那部漫画,将没看过的集数都拿出来,准备坐下来慢慢看。当我环顾四周寻找位置时,冷不妨和一个人撞上。
我抬头对上那个人的眼,立刻认出那个人是谁。
「……好久不见,你也来借书?」
「嗯,还真巧啊。」
我们在狭窄的走道内相逢,当下我只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实在没有叙旧的心情,只能勉强挤出笑容和对方寒暄。他倒是十分大方,问我最近过得怎样,最後我们各自拿了书到柜台结帐,步出租书店,在附近的露天咖啡座坐下聊天。
「你常去那里借书?怎麽我以前没遇过你?」我随便找了个话题。
「我现在比较喜欢去那家,因为可以借比较久。」他说,「毕业後就没再见过你,这几年在做什麽?」
「我在游戏公司做程式设计,你呢?」
「我在电脑公司做软体开发,主要是手机的应用程式。」
「你都借些什麽书?跟以前一样吗?」
他将借来的书放到我面前,有玄幻小说、轻小说和几本少年漫画。「我这几年都看这类的书,那种的已经不看了。」他说。
「真不像你啊,阿铨,发生什麽事了吗?」我揶揄道。
「没什麽,就只是看腻了,内容看来看去就那些,梗都快烂光了。」他满不在乎道,但我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那麽单纯。一个人的喜好通常不会轻易就改变,除非受到什麽刺激。
「话说,你和学妹的发展如何?该更新一下讯息了吧?」
他的神色瞬间变得黯淡,「我们有在一起一段时间,但後来又分了。」
「真的?什麽时候在一起的,怎麽都没告诉我?」这家伙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我毕业後半年,反正也没在一起很久,大概三个月就分了。」他说,「所以你和小敏……不,是学妹,一直都没有联络吗?」
「没有……」不知道当初是谁不准我接近学妹的。
「这样啊……」他叹了一口气。
「喂,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为什麽你们这麽快就分开?」
「个性不合。」
「你别敷衍我,这麽烂的藉口也敢说。」
「你别问这麽多,别在我的伤口上洒盐。」他转移话题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倒是你,跟“女朋友”怎麽样?现在还在一起吗?」说到女朋友时,他故意加强语气。
「……一言难尽,不过他目前离家出走了。」我简单扼要道。
「你对他做了什麽吗?」
「……我知道自已错了,」我沮丧道,「不过他也够狠,就这样不告而别,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回来。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如果这是惩罚的话……不要连你都要惩罚我,放过我吧。」
「好吧,我不问就是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道,「刚才在租书店看到你的第一眼,大概就知道你过得怎样,看来我猜的没错。」
「阿铨,你是过来人,你告诉我,我该怎麽办才好?我根本忘不了他,简直快疯了。」
「不能怎麽办,只能等时间结束。反正总有一天你会走出来,发现地球照转、日子照过,过去的一切变得像影子一样虚幻。」
「我害怕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那就等下辈子吧,说不定你明天就走出来了,不要太低估自己的能耐。人类是善变的动物。」
我们又聊了一会,我发现他没有我想像中的消沉,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深刻印象,我总觉得他有恐怖情人的特质,虽然这个印象此时已经淡化不少,但我仍认为他有非常固执的一面。
毕业後我们各奔东西,平常也没想过要联络,但是重逢後却意外地没有生疏感,反倒将距离拉近了些。他的外表没有太大变化,反倒是个性中尖锐的部分,在时间的打磨下变得圆融许多,让他散发出一股成熟的味道。
「我想抽根烟,你不介意吧?」他突然问我。
「你什麽时候学会抽烟的?」
「忘了,某天心情烦闷时学著抽,抽著抽著就上瘾了。」他从衣袋里拿出一包烟,和一支打火机,「你赶著回家吗?再多待一下吧?」他点燃烟,深吸了一口,然後呼出一丝白色烟雾。
「不赶,我本来就打算去租书店耗一个下午。也给我一根吧。」我说。
「你什麽时候学会抽烟的?」
「当兵的时候,不过平常没在抽就是了。」
「那还是别抽了,免得上瘾,对身体不好。」他又吐了一口白烟道。
「舍命陪君子罗,到底给不给?」
他递给我一支烟,我接了过去,他又拿出打火机帮我把烟点燃。我们陷入沉默,各自想著自己的事,周遭很快就弥漫烟味。
「你现在住哪?」我重开话题。
「南港区,在我的工作地点附近。」
「你毕业後就来台北了吗?」
「嗯。」
「什麽嘛,竟然没来找我,你真的很不够朋友。」我故作抱怨道。
「之前换手机时,忘了备份通讯录,又不知道你住哪,我们之间也没什麽共同朋友,就这样拖著了。」他说。
我这才想到,阿铨不用任何即时通软体和社群网站,在网路发达的年代简直等同与外界隔绝。他的私人生活对我来说仍是一团谜,我没去过他家,也不清楚他的交友状况,要不是因为学妹,我们恐怕至今仍没什麽交集。
但是判定他只是因为学妹接近我,似乎又不太正确,我也不愿意这麽想。更何况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当时我深陷爱河无法自拔,无心去联络其他人,这才发现,不只是阿铨,很多学生时期的朋友都失联了。
我们互相交换手机号码,然後继续将烟抽完。天色渐暗,我们便告别,各自回家。在那之後,我们又见了几次面,一次在热炒店,一次在居酒屋,还有几次在餐馆和咖啡馆。
他几乎绝口不提过去交往的对象,但我不知怎地,对学妹的近况感到十分好奇,他不愿提,我便自己去打听。
拜网路发达之赐,我很快找到学妹的部落格,里面有她的照片和多年来的生活纪事,我逛了几张相簿,里面有不少她玩乐的照片,场景有KTV、保龄球馆和看起来像夜店的场所。这些倒是没什麽,让我惊讶的是,她似乎正在跟女人交往,照片中她总是和一个神似男人的女人形影不离。那个人短发、相貌秀气,刻意作男性打扮,但从某些性徵仍看得出是女人。
她们似乎有意要公开彼此的关系,总是毫不避讳地亲热,我逛到部落格,里面几乎被恋爱的浓情密意填满,有恋爱的喜悦和徬徨,有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创作,也有对情欲的大胆想像,却没有一项和记忆中的学妹吻合。
我试图翻找出更久以前的文章,好找出她转变的蛛丝马迹,最後发现,部落格的第一篇文章,写於她大三那一年,文章没有标题,内容不到一百字,但看得出作者正处於情绪低落的状态。
接下来几篇文章,可大致推断出她暗恋一个人不可得,最後她赌气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以为你有多难忘。」之後的文章大多是生活琐事,不再提及感情方面的事。
直到某一天,她有了新对象,在文章中提到:「宁愿选择被爱,也不愿强求不属於自己的爱。」
过没多久,她又放弃“被爱”,转而将感情投注在女性身上。她的放纵也从此时开始,彷佛变了个人似的。看到这里我不禁同情起阿铨,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友被女人抢走?不过阿铨从来就不需要同情,我关掉部落格,决定装作什麽都不知道。
作家的话:
☆、瘾 40(完)
我一一联络上以前的朋友,过程都很顺利,唯一不顺利的,是康哥和丸子。他们的手机号码已经成了空号,寄去的email有如石沉大海,我隐隐感到不安,立刻又找上康哥的乐团成员。
「你不知道吗?康哥这几年不唱了,乐团也早就解散。」
「那丸子呢?为什麽连她都不见了?」
「她跟康哥一起吧,听说是康哥的父亲找他们麻烦,他们为了躲他就不断搬家,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康哥的父亲找他们麻烦?」
「康哥毕业後搬回家跟父亲一起住,但他父亲是个酒鬼,又喜欢赌博,常找他要钱,康哥不堪其扰就搬出去住,但他父亲竟然找上丸子,要她说出康哥的下落,好像还对她动粗……」他无奈道,「康哥的经济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唱歌又赚不了什麽钱,加上他父亲的事,乐团就这样解散了。」
「抱歉,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
「没关系,我们心里多少都有数,乐团终究只是玩票性质,能玩四年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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