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林无意，林于鸿把人带到沙发前坐下。
踢了拖鞋跪坐在沙发上，林无意对着冷脸的人笑呵呵地说：“有时候我看书都会看到哭，你要习惯。这叫情感充沛。”
“看书和你想爷爷是两回事。你不是说需要时间吗？为什么又要去整理随笔？你已经准备好了？”
林无意抿抿嘴，笑容淡去。
“人在不同的时间，对同一件事会有不同的感悟。我想为我和你爷爷之间的父子之情留下一些东西，我要把对他的思念写在我自己的文字里，现在的时机刚刚好。”抬手捂住于鸿要劝说的嘴，林无意幽幽地说：“我不是在哀悼你爷爷，只是想留住他在我记忆中的那抹影子。我会难过、会伤心，但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其中，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你们，而且会一直有你们。让我把这件事做完好吗？”
拉下林无意的手，握紧，林于鸿开口：“我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一件事，但这件事，你会伤心，会伤身。”他永远都忘不掉这个人在他的身边差一点死掉。
“不会。”林无意摇摇头，反握紧林于鸿宽大的手掌，“我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我答应过的。”
凝视着林无意，许久之后，林于鸿微微点了下头：“这次，我答应你。”
林无意深笑：“谢谢。”
接着，林于鸿问：“找我来什么事？”
林无意目露关心地说：“于舟那边还顺利吗？他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
林于鸿不欲多说：“有我，有林家，他不会有问题。”
看来于鸿也不会跟他说实话，林无意不问了，转而问：“你们昨晚，是不是喝了很多？笑微回来都醉得不省人事了。”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林于鸿道：“有点多。”
林无意抿抿嘴：“于鸿，以后，少喝点酒吧。很伤身的。”接着，他低下头，“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林于鸿做出承诺：“我答应你，以后尽量少喝。”
“拉勾。”某人孩子气地勾起小拇指。
林于鸿勾住了他的指头。
两人的小拇指紧紧勾在一起，林无意笑了。林于鸿的脸色柔和了几分，问：“下周有安排吗？”
下周？
林无意抬眼：“还要整理随笔。我要把我的随笔全部整理完。”
那就是没安排了。“我最近要加班，主宅孩子太闹，我要搬回公寓住，来陪我？”林于鸿直接要求。
林无意笑了：“好呀。白天你上班的时候我正好整理我的随笔。要不要我负责晚餐？”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我做披萨给你吃，要不要？”
林于鸿难得露出了一抹很淡的笑容，引来了林无意的惊叫。
“于鸿！你笑了！啊，再笑一个，再笑一个！我要拍下来！”
被林无意叫得耳膜疼的林于鸿“目无尊长”地抓住某人要拿手机的手，神色恢复惯有的冷漠，但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于鸿，你要多笑笑。”
林于鸿挑挑眉，没有回应。其实他更喜欢看这个人笑。
※
两人没有在书房呆太久。在林无意和林于鸿出现后，沈笑微嚷着要打牌，林无意立刻举手赞成，他要赢钱！
林于之没有加入，他在林无意的身边给他做参谋。不过打了一会儿，林无意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他看向林于之，林于之扭头，声音发哑地问：“怎么了？”接着，他摸起林无意的一张牌丢出去：“七饼。”
林无意抬手摸上林于之的额头，林于之的动作瞬间顿住。林无意脸上的笑容没了，他又摸了摸林于之的脖子，然后站了起来，语带自责地说：“我去拿体温计。”接着就走了。
“大表哥，你病了？”沈笑微放下手里的牌，不打了。
林于之摸摸自己的额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我没什么感觉。”
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儿童书的Ethan赶忙放下手跑了过来，踮起脚尖摸摸爹地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确定地说：“爹地，你的额头好像有点烫。”
林无意回来了，手拿电子体温计，对着林于之说：“张嘴。”
林于之无奈地张开嘴，带着酒精味道的体温计进了他的嘴里，他含住。林无意又摸了摸林于之的额头，然后摸摸自己的。林于之看着林无意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抹去，毫不反抗。
“小叔公，爹地生病了？”Ethan很担心。
“等体温量出来看看。”林无意看了眼时间，又走了。林于之可能生病了，大家都不打了。林于鸿问：“于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林于之感觉了一下，指了指嗓子，下午开始他的嗓子好像就有点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林无意的影响，现在觉得更痛了。
林于舟和沈笑微互看一眼，无意（小舅）是怎么发现的？
第五十章
林于之病了，发烧，38度。如果不是林无意察觉到他说话的声音不对劲，没有人会发现他病了，甚至连林于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烧。他一病，大家也没有打牌的心思了，林照东夫妇要马上回家，家庭医生会直接到主宅去。Ethan很担心爹地，可是他已经答应小叔公今晚在这边住了。林无意摸了摸Ethan担忧的小脸，又看看林于之严肃却显得有些虚弱的脸，他握了握拳头。
“无意，Ethan就交给你了，明天我会派保镖过来接你们。”
交代了林无意一声，声音比刚才还哑了一点的林于之跟着父母往外走。林无意上前一步喊道：“于之，等等。”
林于之回身，林无意把Ethan往于之的方向推了推，说：“Ethan不放心你，我和你一起过去。你等等我。”说完，林无意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跑去。沈笑微的神色变了变，跟了过去。
Ethan眨眨眼，随后一脸惊喜地仰头看向爹地，小叔公要和他们一起回家？林于之摸了摸儿子的头，对母亲说：“妈，你给家里去个电话，让他们把我房间的床单被罩都换了。”
林庞丽云看了丈夫一眼，眼里是感动。她拿出手机给管家去电话。沈茹微抿抿嘴，小舅要走了吗？林于鸿和林于舟的眼神暗沉，林于舟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往楼梯的方向走了。
卧室里，林无意在收拾行李，沈笑微一脸落寞地在一旁帮忙。本来小舅也只在这边住一周，可是，他不想小舅走。
林无意拉住外甥的手，沈笑微明显失落地看着他。林无意抬手摸摸外甥的脸，随后踮起脚尖笑着在外甥的脸上亲了一口，就像他亲Ethan一样。沈笑微身子一震，猛地抱住林无意。
“小舅，我不想你走。”
林无意轻拍，一手在笑微的发间抚摸，哄道：“于之病了，家里又只有你大伯和大伯母，虽说还有佣人，但毕竟没法照顾他。Ethan不放心爹地，我过去照顾他们父子。”说到这里，林无意用力揉乱外甥的头发，“要不要一起过去？”
沈笑微摇头：“不了。本来也说好了小舅只在这边住一周。我就是不想你走。”
“我整理完随笔就没什么事了。于之和于鸿要陪我回法国一趟，你要不要去？”
“要！”沈笑微微微松手，坚决地说：“我要去！”
“那就一起去。去看看小舅的咖啡店。”放开笑微，林无意继续收拾行李。沈笑微摸摸刚才被小舅亲过的地方，心里没那么失落了。门外，一人的眼神沉了又沉。他敲敲没关的门，然后走了进来。
“无意，要帮忙吗？”
林无意回头：“我的手提电脑在书房。”
“我去拿吧。”沈笑微放下手上的书，出去了。林于舟走了进来，接替了沈笑微的工作，帮林无意收拾。林于舟面无表情地问：“你什么时候到我们这边来住？”
林无意为难了，看了眼林于舟的脸色，他莫名地有些心虚地说：“呃，于之病好了，我可能会到于鸿的公寓去住几天。嗯，我想尽快把随笔整理完。于鸿最近会很忙，他想我过去陪他几天。”
“你要去我哥的公寓？！”林于舟不高兴了，他哥太奸诈了！
林无意赶紧陪笑脸：“随笔整理完我就过去你爸妈那边住。”
“不要！”林于舟改主意了，“你整理完随笔到我那边住，到我的公寓。”
啊……自己竟然变得这么抢手，林无意压着心头的暗爽，点头：“好好。整理完随笔我就去。”
“要几天？”
林无意算了算，有点怕怕地说：“大概，半个月吧。”
“那么久？！”
两道惊呼。拿着手提电脑回来的沈笑微大步走进房间：“小舅！你要去于鸿表哥那里住半个月？！”
“……呃，最多吧。”
“小舅，你偏心！”沈笑微不干了。
“你在他那边住半个月，也得在我那边住半个月。”林于舟态度坚决。
如果自己会分身术就好了。林无意看看外甥，看看侄子，眨眨眼睛，很不负责任地说：“要不你们商量商量？我听你们的。你们要我住几天我就住几天，要我去哪里住我就去哪里住，要我怎么住我就怎么住。”
沈笑微看向林于舟，林于舟转身就往外走：“我找我哥去。”
“我也去。”
两人跑了。林无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深深笑了。他果然是人见人爱呀。
※
林无意收拾好行李下楼，有佣人上前帮他把行李箱和手提电脑先拿到车上。一直在楼下等他的Ethan立刻抓住小叔公空出来的手，一副要小叔公和自己回家的模样。
“无意，要常来姐姐家住几天，别总是不吃早饭，也别总那么晚睡。”弟弟要走了，林照贞不免要叮嘱几句。
“小舅，你什么时候会再来？”沈茹微一脸的不舍。
林无意看了一圈，没见那四个男人，他笑呵呵地对外甥女说：“小舅会经常过来住的。就算小舅不来，你也可以约小舅吃饭啊，小舅就在香港，不会跑了的。”
林照贞笑道：“你小舅又不是要出国，看你舍不得的。”
“就是舍不得嘛。”沈茹微挽住小舅的胳膊，送小舅出门。
走到门口，就看到于之、于鸿、于舟和笑微都在院子里，林无意对四人笑笑，牵着Ethan的手上了车，不问他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没。林于之说了句“我先回去了”，走过来也上了车。Ethan坐在小叔公和爹地的中间，最兴奋。
有人敲车窗，司机放下车窗，林于鸿弯身对林无意道：“你也注意自己，不要太累。”
“不会的。”林无意对站在林于鸿身后的另两人挥挥手，“你们也早点休息。”
“我会给你电话，注意手机。”林于舟道。
“小舅，随笔整理完给我电话。”
“OK。”
林于鸿退开，司机关上车窗，发动车子。林于之病了，林照贞派家里的司机送他们回去。林无意向姐姐姐夫、侄子外甥挥手道别。笑微和茹微失落的脸渐渐远离，林无意暗爽之馀也有些舍不得。汽车刚开出姐姐家，林无意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他不由得笑笑。
“笑微。”
“小舅，我想你了，晚上没有人陪我了。”
林无意的笑容温柔：“你们商量好了吗？你想要小舅怎么做？小舅都随你。”
“……还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小舅，小舅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
“真的。”
Ethan瞪得大大的眼睛看着小叔公，林于之似乎很不舒服，闭着眼睛枕在座椅靠背上休息。林无意把Ethan搂到怀里，对着电话说：“我就在这里啊，哪都不会去。要不这样好了，我回爷爷那边住，你们想我了就过来，我绝对不会乱跑的。”
手机里传来沈笑微的笑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转而问：“明天要我陪着吗？”
“不要。我和Ethan要单独行动。”
“如果今晚太累，明天就不要去了。”
“放心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又聊了一会儿，沈笑微不说了。挂了电话，林无意低头，Ethan一直在看着他。趴在小叔公的身上，Ethan渴望地问：“小叔公可以在我家多住几天吗？”
林无意把Ethan抱到身上，说：“小叔公这几天要整理一些东西，等小叔公整理完了小叔公就去你家住，或者你来小叔公这里，小叔公每天接你放学，好不好？还会和你一起做点心。”
Ethan的眼睛立刻亮了，他看向爹地。林于之这时候睁开眼睛，扭头看向林无意：“从于鸿那里回来你就回爷爷那边吧。这样我们平时都可以去看看你。如果你想去谁那边住再去。Ethan以后的课业会越来越重，每周跟你住三天好了。周五连周末。其馀时间他还是回我爸妈那边。”
Ethan一听，抓住了小叔公的手。他愿意！林于之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林无意摸摸小侄孙的脸：“好。”看来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摸了摸林于之的额头，比刚才更烫了，林无意不说话了。Ethan窝在小叔公的怀里也不说话了，脸上是明显的喜悦。
回到家，医生已经在了。给林于之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家庭医生开了点退烧药和清凉下火的药。林于之的喉咙发炎，引起了发烧。吃了药，林于之洗了个澡就上床休息了。林无意带Ethan去洗澡，他没有和小侄孙一起洗，而是穿着短裤和背心先给小侄孙洗好，把他送到床上，自己才去洗澡。
林无意过来的目的就是要照顾林于之，Ethan懂事的没有和爹地睡，去和爷爷奶奶睡了。儿子病了，来照顾的是自己的弟弟却不是媳妇，林庞丽云别提有多不高兴了。哄孙子睡下之后，林庞丽云在卧室里跟老公发了好大一通牢骚。林照东一如以往的默不作声。
林于之很少生病，就算身体不舒服他那张总是严肃或者没表情的脸也很难让人看出来，而且他本身对身体的不适反应也比较迟钝。就好比今晚，如果不是林无意发现了，他还只当自己喉咙不舒服，根本不会发现自己在发烧。
洗完澡的林无意半躺在床上看书，身边林于之已经睡了。刚过10点，还不到林无意睡觉的时间。不停地有短信传来，林无意把手机调整到无声，来短信的是笑微和于舟。笑微在哀嚎床边少了小舅他睡不着，林于舟则表示法国之行他也要参加。林无意对笑微有些抱歉，对于舟的要求，他自然是全凭他们自己决定。
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一小时了。林于之的呼吸变得沉闷，林无意放下手机下了床。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林于之不停地冒汗。林无意把空调调高两度，去浴室端了盆水出来。告诉于舟和笑微不聊了，他专心照顾于之。
林于之缓缓睁开了眼睛。昏黄的灯光下，林无意正在给擦他脖子。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就那么半睁着眼睛看着林无意给他擦脸、擦脖子。林无意知道于之醒了。给于之擦完，他去倒了一杯水。
“于之，喝点水。”
林于之撑着身体要起来，林无意单手扶起他。就着林无意的手，林于之喝了一杯水，这才开口：“你不要管我了，明天你还要带Ethan出去玩。”
“我会掌握时间的。”
扶着于之躺好，林无意拍拍他：“睡吧。”
林于之慢慢阖上眼睛，心中安然。
一直到12点半，林于之醒来三回，出了一身的大汗。林无意关了空调，待房间里没那么凉了他脱了林于之的背心和睡裤，给他擦了身子，换了乾爽的背心和睡裤，又换了一条毛毯。喂于之喝了一杯葡萄糖水，林无意在林于之退烧之后才上床休息。
关掉台灯，黑暗中，林无意看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