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晏非自然没一会就出来了,秦肃霄把嘴里的东西吐到纸巾上扔掉,抬眼才发现晏非红着眼哭了,真是个孩子,把抽噎的人抱紧一下下的抚着背。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裸|裎相见,晏非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下还有个硬物顶着自己,哭过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哥,你抱我吧。”声音暗哑着发出邀请,秦肃霄犹豫了一下,最后看了眼时间说道:“用手吧,你明天还要去军训,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吧。”说到底他是一个成年人,总要留着一分理智替晏非考虑。他也喜欢晏非,所以不急在一时。晏非听出秦肃霄语气里的可惜反倒笑了,用手他熟,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第二天一早晏非理所当然的起不来,秦肃霄给他班主任打了电话说到时候直接送到军营去。顺便通知秘书,他自己上午不过去公司了,有事电话联系。
晏非的行李到最后还是秦肃霄帮整的,晏非自理能力太差,自个儿整总会落下东西,衣服也拿的不成套。把还没清醒的人拎到洗手间里亲自洗漱干净,又检查了一下确定昨晚没有留下痕迹才放心的替他套上衣服,毕竟军训这几天要群居,洗澡的时候让别人看到总归不好。
把行李塞进后备箱,把人塞进副驾驶座,秦肃霄开着车向军营出发。陆凯翎在训练基地门口等着,秦肃霄便把晏非托付给了他,“……凯翎,晏非不太会的地方你帮着他一点,等军训完了我带你们去吃饭。”
“哎呀~哥,你烦死了,都说一路了,我都记得,不会有问题的。”秦肃霄只能悻悻的走了,不过眼神担忧无比。
“你哥对你真好。”陆凯翎看着秦肃霄远去的背影喃喃的说道。
☆、第十九章
第一天晚上陆凯翎就知道秦肃霄为什么离开的时候一脸紧张了,因为晏非根本就是让他养成了个生活低能儿,满满的一个行李箱里塞了15天通换不需洗的所有衣物。晏非大少爷根本不看正反面的都往身上套,要不是陆凯翎看着,估计整个营都要笑一天。不过这个什么都不太会的少爷倒是对训练量偏大的军训生活没什么怨言,甚至在大家有气无力的时候他还能拉着陆凯翎说一会闲话。
秦肃霄回秦家的时候正好有辆车从小区里出来,看着眼熟,对了车牌才发现是大舅宋祁徳的,大舅很少来秦家便想下车打个招呼,可在他还没停稳的时候大舅的车就加速越过了。秦肃霄只得挂档再往自己家里开。
秦岳峰难得白天在家,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手里拿着牛皮纸袋有些怔愣,秦肃霄几时见过父亲这样,有些奇怪的上前询问道:“爸,大舅来过?”秦岳峰没有回答,攥着牛皮纸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爸爸?”秦肃霄见父亲没反应想要伸手去拿纸袋,却被躲开。秦岳峰烦躁的站起来,“肃霄,你回公司接替新城区的那个项目,叫你沈姨回来,我有事问她。快去!”
沈姨?大舅是来找沈姨的?虽然有疑问秦肃霄还是没开口,开车去了公司。新城区的那块地皮拍下已有快十年,主策划人一直是沈姨,最近项目正式启动。现在突然换主项目人并不是个好事,沈姨做了什么事让父亲这样生气?
正在烈日下曝晒的晏非一定不会想到,此刻起,关于他的,关于他们之间的一切,当他再次踏进秦家时,过往种种,不过是……过往种种了。他只是离开了十五天,但这十五天却让他失去了一切,来不及准备,也来不及承受。
沈曼芝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和秦肃霄交接了快有半日,她并没有问为什么。这几年沈曼芝老的很快,一个是工作量大加失眠的老毛病,另外和信佛后常年吃素也有很大关系。但细纹并不影响她的气质,众人提起秦家的夫人时大多的印象依旧是优雅及美丽。
秦肃霄说实话这些年也不曾看透这个后妈,说他们处的好,不如说他们几乎没有碰面的时间。每次遇到也只是打声招呼便走,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而已。按理说对于晏非的问题,沈曼芝完全可以逼父亲承认,但也只有那最初几年有闹过,后来也不曾提起过。刚开始她对晏非亲近秦肃霄非常的反感,但后来却是完全把儿子交给了秦肃霄一般,晏非从小到大的所有事物都是秦肃霄在打理,买衣服,打疫苗,教功课这些事也从没过问。
晏非小时候还是很亲沈曼芝的,但随着一年年的忽视,他也就习惯了,小的时候还哭过,秦肃霄编着理由哄他,编到最后,不管是编的人还是被哄的人都不相信了。那时秦肃霄说的最多的便是“没事,有哥哥。”
秦肃霄因为交接的关系,那天晚上在公司留到午夜才回家。平时早已没人的书房里却依旧亮着灯。秦肃霄从车里下来就听到一阵花瓶砸到地上的声音,宋姨还坐在大厅里,见到他进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抬头看了眼又继续划过手里佛珠不住的念经。又是一阵家具倒地的声音,依稀还能听到沈曼芝的嘶喊,秦肃霄有些诧异,放下公文包赶紧朝书房走去。
打开门的场景让他倒吸一口气,沈曼芝瘫坐在地毯上,毫无往日的风雅,额角有擦破的痕迹,血水顺着纹路粘着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嘴角有淤青,上午分别时还精致的妆容此刻早已被泪水冲刷出几条斑驳的痕迹。秦岳峰的模样是肃霄从未见过的暴怒,地上散乱着打碎的陶瓷片及歪倒的桌椅,还有数不清的纸张,秦肃霄大概看了眼发现还有不少医院的诊单,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沈姨呜咽的声音和秦岳峰粗重的喘息声随着门被推开也都缓了不少。
秦肃霄赶紧上前想将沈曼芝扶起来,“沈姨……”手刚触到沈曼芝的肩膀秦岳峰拿起手边的一个砚台就砸了过来,“别扶!我秦家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沈曼芝啊沈曼芝!我秦家可有亏待过你半分,你要这样害我秦家!啊!”砚台在脚边发出“咚”的一声,沉闷之极。
“爸,也许是误会,你先别生气,我们坐下来……”秦肃霄不知道沈姨犯了什么错,但看一个女人家被父亲打成这样总归先要说几句。但即使伤成这样沈曼芝也没有辩解,只是在一旁不声不响的掉眼泪。这样的场景让秦肃霄觉得诡异,也大概知道是沈姨犯了事。
“误会?你大舅拿着这么厚一叠证据过来要人!我都不敢相信!要不是你大舅,我到今天都不会知道这个女人有多毒蝎心肠!肃霄,你过来!”秦岳峰一边怒喊着一边弯腰将散落在地的纸张捡起来,直到全部都收起后转身交到秦肃霄手中。“肃霄,爸爸欠你一个解释,你先看,看完看你还想不想扶这个女人!是爸爸对不起你们,不该把这样的女人领回家里来。让她害了秦家啊——”秦岳峰说到最后都有些哽咽,眼眶也红了,秦肃霄觉得只是一个白天未见,父亲就憔悴了许多,言语中对他的愧疚让他更加惶恐,攥着纸张,站在书房杂乱的环境下便看了起来。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整个房间的空气压抑之极,只有纸张翻过的声音响起。秦肃霄看着那些令人震惊的文字简直无法置信,当看完最后一张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有些眩晕。
“沈姨……我只问你……这些你都看过么?”
“看过。”沈曼芝已经停止了哭泣,甚至将那些细碎的头发重新在脑后固定,也已经站了起来,整个人好像不一样了,全凭着最后一口气来撑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那这些……这些都是……真的么?”秦肃霄说完有泪水从眼眶里滚落。
“你不是都看完了么。”
☆、第二十章
窗外一声惊雷打破盛夏午夜的凝滞,雨声哗啦着瞬间响彻耳际,躺在军营通铺上的晏非燥热的翻了个身。坐起来穿上拖鞋来到走廊,走廊尽头的门未关,风夹杂着凉凉的雨丝吹到他的面上,湿润的空气让他的嗓子舒服些许。
他把自己反常的失眠归结于离家不习惯,在走廊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又回去躺好,这一次也许是太累,迷糊一会就睡着了。
只是这一刻的秦家如同暴风雨的中心,沉寂无声却又时刻将被摧毁。
“我母亲……是你……是……”
“是我。”秦肃霄无法将那句话问完整,沈曼芝却接了过来,此时的她坐在靠墙的那把木椅上,目光盯着窗外看不清的景物,缓缓说道,“是我做的。自从我生下晏非后,你母亲在临市的事物都是我在处理,包括每个月的探望和检查。她确实是个漂亮的女人,你和她很像。”说到这里,沈曼芝转过头看了眼秦肃霄,甚至笑了一下。“温婉娴静,知书达理,呵呵~知道么?我沈曼芝什么都能和别人比,但有一样我再努力也选不来,那就是出生,这个我当然比不过你母亲,如果她病好了,我怎么办?一样爱着你父亲,为什么我就要做见不得人的那一个,时刻都要担心着自己是不是有被一脚蹬开的可能,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叫声爸爸,我怎么忍心!我也是刚生下孩子的一个母亲!!为什么!为什么秦岳峰你觉得我能开的看,那是女人装出来的大度你不懂么!!秦岳峰!你一次次的让我帮你准备他们两兄妹的各种礼物,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甚至只能交给我的父母带,因为我忙着回公司帮你!因为没有父亲,连着我的父母都要遭受他人的嗤笑!从小到大爸都说我太骄傲,那是因为我只能用骄傲来掩饰我的不足!”
“那你就该带晏非去刺激她么!”秦岳峰大声地质问。
“那时晏非都快四岁了,你让我等,承诺将来一定娶我,可是晏非呢!他要开始记事了啊,他能习惯秦叔叔变成爸爸么!我是等不及了,我带晏非去了临市。呵~宋颜芮的精神时好时坏,可她居然次次都能认出我,她不知情当然无所谓,可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每次去见她都是怎样的心情?你不让我声张,怕影响你秦家的面子,怕宋家的报复,可是晏非呢!他就活该对着爸爸喊叔叔,活该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么!宋颜芮还说晏非和肃霄长的像,当然啊,亲兄弟怎么会不像!大家都说晏非像我,但做母亲的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们不知道我告诉她这是秦岳峰的孩子时她震惊的样子有多好笑,我也没想到这么快,还没等到下次去看她人就没了。哈哈哈……”沈曼芝笑的令人毛骨悚然,但秦肃霄在她眼里看到了水光。
“母亲撑了十多年,身体早就不行了,你为什么不能再等等……让她走的安心些呢……”秦肃霄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并不久,但血缘这东西是怎么都割不断的,亲耳听到母亲去世的真相太过震撼了。
“我已经等了六年!那时都已经三十二岁了,不再年轻不再漂亮,我等不起,晏非也等不起。秦岳峰,你真的够狠!就为了维护你的面子又让我们母子在外面等了两年。我都害怕该怎么跟晏非开口了,他从小那么乖巧,为什么你就不接受他,即使接回来了都不认回他呢?听他一声声的秦叔叔,秦岳峰你不亏欠么!”
“可你这样和杀人有什么区别,逼死一个病人你又好过到哪里?!我只怪我当时太相信你。连颜芮去世的这么突然都没有起疑,居然还把你带进秦家的门。”
“秦岳峰!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认回晏非?”
“是!我是没有想过,可晏非有因为姓沈还是姓秦受过委屈么?”
“你忘了秦露推他下河那次?”女人独有的尖利声穿透着他们的耳膜。
一时间整个房间又静了下来。“我不认他是为他好……他出生的时候颜芮还在,宋家不会罢休的,可我从没想过要亏待他。他是我儿子,肃霄的弟弟,这些我都不会忘!却没想到你那么在意。我们本来可以有个姓秦的孩子,只是没缘分罢了,如果他的母亲不是那么狠!”说到此秦岳峰整个人又激动起来。
“那是我的报应。”提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沈曼芝整个人颤抖起来。“你一定怨恨我吧?让你失了一个孩子,我也不愿意啊!当年生下晏非的时候我连月子都没有好好坐,后来长了囊肿我甚至怕你知道担心,一个人去医院偷偷做的手术!医生告诉我再怀孕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我从来没去注意,宋颜芮死后我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靠着大把的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睡,如果我知道会怀孕,我死都不会吃的!每周去胎检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多期待那个孩子降临的心情你知道吗?没有人比我更在意!可是胎儿成型的时候医生告诉我那是个先天残缺儿,我有多恨我自己你又知道么!那是她给我报复啊!”
“我秦家养不起一个药罐子么?为什么你就这么自私的决定让他消失!”秦岳峰的拳头捶打在红木上,与窗外的风雨声一起落进沈曼芝的心头。
“我以为那个孩子没了,晏非总该姓秦了……可我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从来不曾考虑过晏非。晏非这么乖,你为什么不肯让他叫你一声爸爸?既然这样当初为何让我生下他!呵~秦岳峰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质问,所有的一切难道不是你开的头么?为什么明明有妻子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明知道不会给晏非一个身份还要装作期待的让我生下他,别跟我提宋家!”沈曼芝在完完全全的发泄自己的不满,可怜之极,却也可恨之极。
秦肃霄看着她,一字字的问道,“那书萳呢!她敬你,喊你一声沈姨,全心对着这个多出来的弟弟,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
☆、第二十一章
秦肃霄看着她,一字字的问道,“那书萳呢!她敬你,喊你一声沈姨,全心对着这个多出来的弟弟,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
沈曼芝轻笑了一声转头看着秦岳峰,“我刚没了孩子,跟你吵闹了一阵你也没同意晏非的事。那个时候我是想死的!带着秦肃霄和秦书萳一起!这样你就只有晏非一个了,我是疯了,我把晏非送回父母家,一个人安排这一切,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呵呵……所以说我有报应,你们两兄妹为什么要去接晏非!!看到晏非像个破洋娃娃一样躺在病床上我是真的害怕了,书萳死了,我的晏非也丢了半条命,而秦肃霄还活的好好的,我还这么敢呢!我杀了她的书萳,我怕宋颜芮也要带走我的晏非啊,我在寺庙整整三天未阖眼,我怕一闭眼我的晏非就没了。我是真的怕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有孩子,晏非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害怕他出事,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可是我再这么愧疚又有何用,心魔!这几年我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没有一刻是不惶恐的。”
秦肃霄对于一手带大的妹妹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心疼,因为她的聪明,她的贴心,只是现在,他有些迷惶,秦书萳那时奋力的一推还值得么?他把晏非养在身边疼了十年,爱了十年,倾注所有的目光,付出所有的感情,可现在他知道了什么?他的妈妈为了他,逼死了自己的母亲,谋杀了他的妹妹,甚至曾经还想要他的性命。为什么他的妹妹现在只能躺在冰冷的巢穴里让所有人渐渐的遗忘,为什么本该享有他所有宠爱的妹妹变成了这个狠毒女人的儿子?这一切,公平么?
他还记得书萳曾经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要护晏非周全,是啊,护到赔上了性命,可这一切都不该书萳来承受啊。“晏非……”秦肃霄仰起头,视线所及因为眼里的水花有些模糊,这个名字就这样喃喃出口。
听到秦肃霄的嘴里蹦出晏非的名字,沈曼芝突然朝着他跪了下去。“肃霄,肃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