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玖妍却不管不顾，苍穹之上的黑云仿佛听得懂话，很快就锁定玉玖妍，像是移动的大鱼，黑压压朝她这方游动而来。
在玉南河惊骇的目光中，玉玖妍清丽的脸上一片凛然，眼神一片坚定，竟然朝着头顶上的那片天，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跪在松软的青草地上甚至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但却仿佛万斤沉重的钟鼓狠狠地在心上敲击了一下。
不只是玉南河，暗中前来的玉嘉善也被狠狠一击，明里暗里的人都顿住了脚，怔怔的看着黑云压城之下的白衣清丽女子。
谁也不曾想到，玉玖妍竟然会如此做！包括……天道！
仿佛是受到了震惊，原本即将劈头盖脸砸下来的惊雷闪电，硬生生僵硬在了半空中，场景还是恐怖如斯，可是整个世界却在这一刻都寂静了。
第606章 天道之约（下）（）
“我，玉玖妍，以司法神女之名向天道之神请罪，鬼族破封，圣灵境危机，均我失职之责，与旁人无关，待重返九重天，必自请入北海之地三百年，受极寒之苦天罚之怒，以洗罪孽深重。然此之前，恳求天道之神宽恕三月，三月后，玉玖妍必遵守承诺返回九重天接受刑罚。”
苍茫沉寂，过了许久许久，久到都以为这片天地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一道亘古的声音仿佛穿透厚重的历史划破长空而来，带着远古的气息，令人震撼。
“神鬼结合，孕育鬼之子，尔大逆不道，不可饶恕。”
话虽如此，但是天道之神既然愿意说话，那就说明事情有转圜之地。
玉玖妍想要的不多，她只是想给楼云修留下一条血脉罢了。
三个月，她只需要三个月。
“我愿意用任何代价换他一命。”
“神鬼之子降临日，苍天震怒，必降灾于世，尔若以己之力担下天怒，免灾人世，吾可应你。”
天怒降世，必定江河倒流，山崩地塌，如此强大的力量，玉玖妍一己之力如何能够抵抗得了，更何况她现在只是凡人之体，这简直是让她去死，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并且是死得透透的那种，根本就不想要这孩子活下来。
“阿妍……”玉南河张口欲要阻止，玉玖妍先一步一口应下，“好！我答应！”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原本还电闪雷鸣的苍穹在顷刻间恢复青天白日，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天道之约，在此立下。
从始至终，玉玖妍身板都挺得笔直，仿佛方才跪下求天道的人不是她，从不相信天道的她却对天道下跪了，可她的脸上依旧一片淡然。
一切恢复后，玉玖妍起身，期间因为身体笨重踉跄了一下，玉南河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又猛地顿住，脸上表情几经变换，最终终究是败下阵来，想要大声说的责备的话也堵在喉咙，看了看已经起身的玉玖妍淡淡道，“你会后悔，楼云修已经变了。”
玉玖妍心里咯噔一下，显然她还不清楚玉南河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告诉她那并不是好事，正欲张口询问的时候，却见玉南河拂袖往屋内走去，只留下一句淡漠的，“明日前往战域！”
玉玖妍知道他在生气，生气她莽撞地和天道做交易，无论怎么看，她这种做法都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但是她有什么办法，现在的她没有和天道抗衡的资本，那天雷劈下来，就算她活下来了，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保不住，相比起来，等到生产之时，她更有保下孩子的把握，因为那时候的她可以用生命换孩子存活下来，只是玉玖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玉南河为何对她如此关心，身份上她只是他隔了不知多少辈的晚生，有什么地方能让他多次相救，隐隐猜测他来自神族，可神族现在除了大哥也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荒古大帝是她至亲，而玉玖妍是怎么也不会往荒古大帝身上想，因为那位便宜老爹据说自混沌初开就再也没在人前露过面，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这并非玉玖妍冷血，而是即便在前世还是司法神女的时候，也从没见过荒古大帝这位老爹，更何况，现在玉玖妍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就更别提了。想不出来，玉玖妍索性也不去想了。
只是玉南河那句“你会后悔，楼云修已经变了”着实让玉玖妍不安，但是显然，很快有人来给她解惑了。
第607章 前往梵云宫（上）（）
“姐姐……”玉嘉善走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一抹白衣傲然立于天地间的女子，就在放在那一刻，她在心里承认了，她不如玉玖妍，至少在恐怖如斯的天道面前，她就没有如此魄力和勇气，但是很快，玉嘉善就将原因定于玉玖妍乃是神族司法神女转世，而她什么都不是。
想到此，心中涌上来的又是不甘和嫉恨，为什么，玉玖妍的运气总能那么好？在赤岚大陆，她是第一世家玉府嫡女，而她是妾室上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嫡女；在圣灵境，她是炼药学院星屠院长的爱徒，而她甚至连沧溟学院学生都不是；现在，她更是九重天神族静女殿下，而她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凡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玉玖妍一看她眼中神情的变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垂眸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嗤笑和无奈，玉嘉善只知道她有着令人趋之若鹜的高贵身份，却从来不曾理解她这些身份的背后担负着的是怎样的艰辛，当然，玉嘉善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认为玉玖妍惺惺作态。
“姐姐想知道楼云修的消息么？”玉嘉善很快调整好心态，看着一脸淡然的绝美女子笑了笑道，语罢，也不再看玉玖妍，转身往稍稍僻静些的地方走去。
玉玖妍沉了沉眸，毫不犹豫地抬步跟上玉嘉善。
结界已经被天雷劈碎，玉嘉善一直走到山谷外边才停下脚步，她转过身盯着玉玖妍，似乎在等她开口，比耐心，谁比得过玉大小姐，玉嘉善自问定力也不差，但着实还没到玉玖妍这种地步，明明很关心，却还能保持着脸上处变不惊的悠然，暗自咬了咬牙，道，“姐姐可知道，楼云修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楼云修了，他成为鬼尊之后，转世的记忆就被封印了，他现在已经不是爱你的楼云修，而是恨你的鬼尊。”
成功地看见玉玖妍的脸色微变，玉嘉善莞尔一笑，抚弄着耳畔的碎发娇笑着说，“你知道么，是他自己选择忘记你的，五千年前他就给自己立下了毒誓，来生不再爱你，如若再爱，记忆自封并且永世不再想起。这到底是多大的恨才会让他立下如此誓言呐……”
玉玖妍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当初胤天的话，说鬼族封印是她委托给沧溟君的，在那时候她就在怀疑，鬼族举族被封五千年是不是跟她有关，后来记忆中闪现她毫不留情地向楼云修下杀手，她心中担忧更盛，而今玉嘉善的话，情感让她不相信，但是理智上她却是相信的，脸色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白。
玉嘉善见此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动人了，她走近轻轻地将手搭在玉玖妍肩上，贴近她耳畔吹着气道，“姐姐呐，我说过，祝你们生生世世不得所爱，你看，现在不成现实了吗，楼云修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你……”
玉玖妍杏眸倏然眯起，一道凌厉的光芒从中乍现，她抬手毫不留情地朝着玉嘉善的手臂狠狠劈下一个手刀，玉嘉善反应迅速地一个旋转避开攻击，顿时笑出声来，“哈哈哈，姐姐呐姐姐，没想到你也有恼羞成怒的一天，真是稀奇，太稀奇了。”
玉嘉善大概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笑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却又说不出来有多高兴。
第608章 前往梵云宫（下）（）
玉玖妍很快调整好心态，转眼又恢复那个淡然若水，仿佛世间任何事情都打动不了她的冰冷模样，“你如此明目张胆的来告诉我这件事，司空释的命令？！”
提起司空释，玉嘉善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下来，玉玖妍语气淡淡，落在她耳中却是嘲讽，“司空释的命令”？当她玉嘉善是司空释跟前的一条狗么！？
“回去告诉他，若他以为这样就能让鬼君殿凌驾于梵云宫之上的话，我只能说他实在是太傻太天真！”
玉嘉善神情阴沉，轻嗤一声道，“司空释的事情干我何事，姐姐要说不妨自己去跟他说。对于我来说，只要能见到姐姐不顺心，我就开心了。”
“真是好巧，我现在可能也是这种心态。”玉玖妍面无表情地说着这样的话，微微抬眸淡漠地盯着玉嘉善，“你说若是凤扬知道你在鬼君殿，他会不会来找你？”
“你敢！”玉嘉善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双目倏然变得凌厉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玉玖妍。
“你都敢来我这里说，我为何不敢告诉凤扬？”玉玖妍冷笑。
她就说凤扬是玉嘉善的弱点，偏偏玉嘉善自己不承认，可是这行动倒是很诚实。
玉嘉善捏紧双拳，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脸色隐忍地咬牙切齿。
“凤扬如今就在战域，听说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了伤，现在的样子估计连鬼君殿都进不去就得横着出来了，你最好……”
玉玖妍话还未曾说完，玉嘉善就已经转身飞快离去，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玉玖妍嘴角艰难地扯出微弱的弧度。
其实，玉嘉善真的挺幸运的，尽管她心狠手辣，坏事做尽，但却有个凤扬视她如生命，只是她自己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地幸运，也不懂得去珍惜或者说是不敢去珍惜。
想到楼云修，玉玖妍眸色暗了暗，她必须要亲自去鬼族了解一下情况，回头望了一眼山谷，思考着要不要回去告诉玉南河一声，想了想还是算了，若是他知道了哪里还会让她离开，于是，玉玖妍直接离开了山谷前往鬼族。
漆黑深沉的墨色渲染开来，清冷恬淡的莹白色月辉洒照在恢弘典雅的梵云宫，像是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点点烛光在黑夜中忽明忽暗，一阵风吹过，黑色的影子快速闪过，悄无声息地靠近鬼尊寝宫。
“月殇！”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黑暗中抱着剑假寐的月殇蓦然睁开双眼，稍稍抬眸就看见了掩藏在茂密古树上的女子。
“夫人！？”月殇眼底划过一抹惊喜，迅速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朝玉玖妍道，“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虽然鬼尊寝宫里面除了他没有别的暗卫，因为楼云修不喜欢自己寝宫有太多人，平常基本只有月殇和阿洛能进他的寝宫。但是现在，最该防的就是楼云修本人。
玉玖妍眸色稍稍黯然了几分，点了点头快步跟上月殇。
“夫人，你怎么来梵云宫了？”月殇看着玉玖妍，神色颇为担忧，夫人怀着孕，怎么就这么一个人跑来鬼族了，而且现在的尊上也不是当初的尊上了。
玉玖妍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寝宫的方向，微微垂眸问，“楼云修现在怎么样？”
第609章 圣灵境，我必须保（）
“尊上没事，只是……”月殇有些纠结，第一次在主子面前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忘了我。”玉玖妍淡淡地接话，眉宇间倒是瞧不出有任何异样。
“不……”月殇下意识地说，“尊上只是忘了这一世的夫人。”
这恐怕情况更糟吧……
玉玖妍苦笑，“所以，他现在是真的只有五千年前的记忆，只记得对我的很……”
月殇艰难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巴巴地来了一句，“其实，尊上还是爱着夫人的。”
五千年前再怎么恨，终究还是爱过的。
玉玖妍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听说他要攻打圣灵境？”
这个话题同样沉重，月殇在心里想，担忧地看了看玉玖妍的脸色，发现她好像也并没有什么表情，也罢，夫人除了在尊上面前很少有除了冷淡以外的其他表情，月殇点了点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玉玖妍暗中捏紧了双拳，尽管已经知道，再一次听到这个事实还是让她的心微微发痛，沉默良久只听她淡淡道，“嗯，我知道了，他准备什么时候发兵？”
“大概就在这个月内。”月殇道，看着玉玖妍有些苍白的脸色，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夫人要怎么做？”
尊上没有了这一世的记忆，自然不会那么坚定地不与圣灵境发生冲突，圣灵境这些日子以来屠杀地鬼族人越来越多，鬼族内部的怨恨越来越重，尊上到底是鬼族之主，怎么能忍受圣灵境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其实这说起来是一个双向问题，对于圣灵境来说，看见鬼族人就要杀，但对于鬼族来说，也是看见圣灵境人族就杀，追究起来，没有谁对谁错，就是立场不一样，各自利益不一样，古往今来的战争都是如此，自己不想被欺压，那就只能欺压别人。
“圣灵境，我必须保。”至少，她必须要保证圣灵境三月无恙。
这并不是玉玖妍愿不愿意的问题，她虽然还没有回到九重天，但是她终究是司法神女的身份，前几次她已经违抗了天道，好不容易和天道达成了协议，她不能主动去破坏。她绝对有理由相信，如果她这次不保住圣灵境，天道也绝对不会遵守三个月诺言，为了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至少在三个月之内，她决不能再触怒天道。
月殇闻言不禁拧起了剑眉，“夫人……”
难不成尊上和夫人真的要生死敌对？这怎么可以！
“好了，暂时不说这事儿了。”玉玖妍打断他，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他们也没必要知道，楼云修更不能知道。
“我想去看看楼云修，能够安排吗？”既然来了梵云宫，没有见到楼云修她是怎么也不甘心的。
月殇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属下会安排好，不过今晚肯定是不……”
“尊上！”月殇话音未落，只听见寝宫内忽然传来阿洛的惊叫声，月殇和玉玖妍对视一眼，两人想都没想纷纷往寝宫跑去。
“尊上？”阿洛小心翼翼地靠近坐在地上墨发凌乱，死死地抓住自己心口痛苦呻吟的男子，长长的黑发遮盖了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从他压抑的低吟声和抓住心口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能够看出来他很痛苦很难受。
第610章 阿妍，不要哭（上）（）
阿洛心惊胆颤，每晚尊上都睡得很不安稳，睡前必须要点上一截安神香，今夜他忽然想起自己忘记给尊上点安神香，因此急匆匆地跑过来，本想轻轻推开门点好就离开，没想到他一来就看见尊上裹着被子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头蒙在被子里好像很痛苦地在低吼呻吟，他上前要看看尊上怎么了，没想到他忽然一个翻身滚下了床，竟然痛的在地上打滚，他印象中的尊上怎么会有如此狼狈的情况。
楼云修意识有些混乱，一手揪着心口，另一手胡乱的在空中挥打，口中大声喝道，“滚开！”
阿洛差点儿被他打到，被他这么一吼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白净的脸上尽是骇然，但是却不敢真的离开，谁知道尊上这样会不会出事。
正在阿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月殇推开门走了进来，“尊上怎么了？”
阿洛抬眸，只在月殇身上停顿了一秒，一眼就望见了他后面的黑衣女子，惊喜唤道，“妍妍！”
话一出口，他又想到此时楼云修还在，条件反射性地一跃而起，抓住玉玖妍就往外走，“妍妍你快走，尊上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
玉玖妍没动，阿洛转过头，却见她竟然松开他的手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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