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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有星孛于天津,元显以星变解录尚书事,复加尚书令。吏部尚书车胤以元显骄恣,白会稽王道子,请禁抑之。
元显问道子曰:“车武子屏人言及何事?”道子怒曰:“尔欲幽我,不令与朝士语耶!”元显出,谓其从曰:“胤间我父子,吾必杀之!”胤惧自杀。
时魏太史屡奏天文乖乱。魏王珪自览占书云:“当改王易政。”乃下诏风励群下,以帝王继统,皆有天命,不可妄干。
又数变易官名,欲以厌塞灾异。
第三○二回 蒙逊谋叛弑段业
辛丑五年正月,南凉王利鹿孤欲称帝,将军密鍮勿崙曰:“吾国披发左衽,无冠带之饰;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室庐,故能雄视沙漠,抗衡中夏。今举大号,诚顺人心。然建都立邑,难以避敌,储蓄仓库,启敌人心。不如处晋民于城郭,劝课农桑以供资储,率国人以习战射,邻国弱则乘之,强则避之,此久长之策也。且虚名无实,徒为世之质的,将安用之?”利鹿孤乃更称河西王,以其弟傉檀都督中外、录尚书事。又命群臣极言得失,从事史嵩曰:“陛下命将出征,无往不克;然不以绥宁为先,惟以徙民为务,民安土重迁,故多离叛。此所以斩将搴旗,而地不加广也。”利鹿孤善之。
沮渠蒙逊,其先为匈奴左沮渠,因为氏焉。蒙逊出自夷陬,擅雄边塞。先闻吕光悖德自立,深怀仇弼之冤,因临松卢水,集胡人起兵。恐众不服,寻推建康太守段业为凉州牧,假陈、吴之事,聚众十万余人而仕段业。
却说北凉王段业,惮沮渠蒙逊勇略,蒙逊亦身自晦匿。张掖太守马权,素豪俊,为段业所亲重,意轻蒙逊,蒙逊谮业,谓权欲谋叛业,将权杀之。蒙逊欲谋叛,乃谓其兄男成曰:“段公非拨乱之主,向吾所惮权已死,欲除之以奉兄何如?”男成曰:“人亲信我,图之不祥。”蒙逊见男成不允计,乃求为西安太守,业从之。蒙逊临行,因与男成约,同祭余兰胡山神而去。乃阴使人先告段业,说男成欲起兵作乱,若不信,以求祭余兰胡山神为验,及至期而发,业遂收男成。男成曰:“蒙逊先与臣谋反,臣以兄弟之故,隐而不言。今以臣在,恐部众不从,故约臣祭山而反诬臣,其意欲主之杀臣也!乞诈言臣死,暴臣罪恶,蒙逊必反,然后使臣讨之,必然克矣。”业不听,杀之。男成既死,蒙逊闻知,泣告众曰:“男成忠于段王,而无故枉杀之,诸君能为报仇乎?”男成素得众心,皆愤怒争奋,比至氐地,羌胡多起兵应之。业先疑将军田昂与男成同蒙逊反,将囚之。至是召之使讨蒙逊,昂以众降蒙逊,业之军遂溃。蒙逊乃攻入张掖,擒住段业,业谓蒙逊曰:“孤孑然一身,为公家所推,愿乞余命东还,与妻子相见。”蒙逊不听,命斩之。
业儒素长者,无他权略,威禁不行,群下擅命,因信卜筮巫觋,故至于败。蒙逊自称为张掖公。
第三○三回 刘裕寡兵退孙恩
孙恩引众北出海盐,欲报山阴之仇。刘裕闻知恩来,乃点兵筑城于海盐之北而拒之。恩日夜引贼众来攻其城,刘裕忧其兵少,乃选敢死之士二千人,至夜出击之,贼众不知裕兵多少,乃走。时裕虽连胜,而深虑寡不敌众之势,乃思一计,至夜偃旗示以羸弱,待观其懈,遂率部兵奋击,大破之,杀得恩兵十损其七,大败而逃。裕兵追下百余里方返,犒赏三军。
至八月,晋帝设朝,群臣奏知刘裕杀败孙恩之功,帝降诏以裕为下邳太守。裕得诏即行,回京口。
史说孔靖,字季恭,好昼卧,忽见一神人衣服非常,至前谓曰:“汝速起!新天子在门前矣!”言讫,忽不见。靖遂遽出门视之,并无一人,只见刘裕经过,忙下阶,延裕入宅内,执手谓裕曰:“君当大贵,愿以仆身为托。”裕曰:“寒微岂得登庸,倘有侥幸,必不舍君!”靖曰:“必有大用!”于是置酒相待,因与结交,礼接甚厚,自此二人深相善焉。后裕自往下邳之任。
第三○四回 秦王兴兵伐西凉
西凉王吕隆多杀豪望,人不自安。魏安人焦朗使人说后秦姚硕德曰:“今吕氏兄弟相残,政乱民饥,乘其篡夺之际,取之易于反掌,不可失也。”姚硕德以告其主秦王兴,兴从之。
自以兵五万从金城济河,直趋姑臧。吕隆大惧,遣吕超等以兵三万逆战对垒,被硕德大破之,吕隆走回,闭城固守。于是西凉公李暠、河西王利鹿孤、张掖公蒙逊,各遣使奉表入贡于秦,怕秦来攻。秦王兴闻凉杨桓之贤,使人征之,利鹿孤不敢留,使桓至秦。秦陇西硕德围姑臧累月,抚纳夷夏,分置守宰,节食聚粟,为持久计。
吕超言于凉王吕隆曰:“今资储内竭,上下嗷嗷,当卑辞降秦。待敌去之后,修政息民,若卜世未穷,何虑旧业之不复?若天命去矣,亦可保全宗族。”隆乃请降于秦。硕德遣人奏知秦王兴,兴就表以吕隆为凉州刺史。秦王兴受其降,召硕德以兵还。硕德军令严整,秋毫无犯,祀先贤,礼名士,西土悦之。
秦王准降,吕隆使吕超率骑,多赍珍宝入秦,朝见秦王姚兴。拜舞毕,呈上宝物,具言请降之事。兴大悦之,就拜吕超为都督,不许还凉。乃使将军伊详率一万人人凉,东迁吕隆入长安为长乐公。凉王隆泣告详曰:“吾欲守父兄之国,秦王何迁吾人长安也!”详曰:“秦王惟恐足下在此,被外国寇攻,故使人朝为官,免被人欺负也。”吕隆不得已,带其家属去长安。姚硕德使王尚为凉州刺史,分兵与其戍守凉地,自与伊详等振旅还京去讫。
却说凉州刺史王尚坐匿吕氏宫人,擅杀逃人薄荷等,禁止南台,因而得罪。凉州别驾宗敞诣阙上疏,理王尚之无罪。后秦王兴览其疏大悦,谓黄门侍郎姚文祖曰:“卿知宗敞乎?”
文祖曰:“与臣同里,乃西方之英俊也。”秦王兴曰:“今有表理王尚,辞义甚佳,恐非敞之所作。”文祖曰:“宗敞昔与吕超周旋陛下,可试问之。”秦王兴因谓超曰:“宗敞文才何如?可似谁辈!”超答曰:“敞在西土时,文词甚美,可仿魏之陈、徐,晋之潘、陆也。”秦王兴以表示超曰:“凉州小地,宁有此才乎?”超曰:“臣以敞余文比文,未足称多,琳琅出于昆仑,明珠出于海滨。若必以地求人,则文命大夏之弃夫,姬昌东夷之摈土,但当问其文彩何如耳!陛下不可以区宇格物也。”秦王兴大悦,宣宗敞入内,以为尚书,而赦王尚之罪。
因问宗敞曰:“今后凉王已降,朕迁之于长安,凉州无人镇守,吾欲以将去戍,群臣之中,卿以何人可堪其任?”敞曰:“后凉近夷,久叛之地,难以治之。陛下群臣,皆有文武之才,宜留护京师,以听调出征讨,若去其守,则未必能全。臣举一人,可署凉州,万无一失。”秦王兴曰:“卿举何人?”敞曰:“南凉王秃发傉檀,有英雄之志,凉人所畏,鲜卑宾服。陛下可诏拜其为凉州刺史,与臣去南凉,使其署之,则鲜卑不敢犯境,胡人来归也。”秦王兴从之,作诏,即遣宗敞来乐都,拜傉檀为凉州刺史。敞奉命至乐都。
却说先是宗敞之父宗燮,与傉檀俱事吕光。光以燮为尚书郎,僻檀为广武内史。燮善风鉴,一见傅檀,因执其手曰:“君神爽宏拔,逸气凌云,命世之杰,后必当克清世难,恨吾年老,不及见耳!吾以子宗敞兄弟托君,久后休忘今日之言。”
宗燮已死,吕隆降秦,宗敞乃归秦,因秦王兴问戍守凉地之才,而有是命,来至乐都。
次日,人见傉檀,先呈上诏书,说署傉檀凉州刺史之事。
傉檀大悦,因谓宗敞曰:“孤以常才,谬为汝尊先君所见称孤,孤每日自恐有累大人明镜之鉴。及添家业尔,窃有怀君子,不图今日得见于卿,大慰吾平生之望也!”敞曰:“大王仁侔魏祖,存念先人,虽朱晖眄张堪之孤,叔向抚汝齐之子,亦无以加也!今某奉秦王之命,请大王署凉州刺史,大王还肯听乎?”
傉檀曰:“如何不从?吾即束装,与卿同入凉州也。”因此傉檀辞兄利鹿孤,与尚书赵诞奉王命来戍乐都,自引群臣入凉州。
次日大会文武,宴于宜德堂。傉檀因仰视其堂而叹曰:“古人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中都将孟袆进曰:“宽饶有言,富贵无常,忽辄易人。此堂之建,年垂百年,十有二主,惟信德可以安久,仁义可以永固,愿大人勉之,万代无穷也。”
傉檀曰:“非君无以闻谠言也。”时傉檀虽受制于姚兴,然车服礼章,一如王者。
秃发傉檀乃据凉州,并吞附近城堡,得兵数万。乃统兵二万,攻克显美,执太守孟袆,而责其不早降,傉曰:“袆受吕氏厚恩,分符守土,若明公大军甫至,望旗归附,恐获罪于执事也?”袆檀释而礼之,以为左司马,袆辞曰:“袆为人守城,不能以保全,复忝显任,于心窃有不安!若蒙明公之惠,使得就戮姑臧,死且不朽。”傉檀义而遣之,于是袆得全还。
却说燕王慕容盛惩其父宝以懦弱失国,自矜聪察,多所猜忌。群臣有纤芥之隙,皆先事诛之,人不自保。初,段后兄之子段玑为反者段登辞所累,乃逃奔辽西,复还归罪。盛赦之,使尚公主,入直内殿,至是作乱。盛自率左右战,被玑所伤而卒。中叠将军慕容拔白,太后丁氏,以国家多难,宜立长君。
时众望在盛弟平原公慕容拔,以河间公熙素得幸于丁氏,而废太子,迎慕容熙入宫即位,改元光始。遣人以兵五千捕玑等,夷其三族。
第三○五回 元显议欲讨桓玄
壬寅元兴元年正月,桓玄表其兄伟为江州刺史,镇夏口。
司马刁畅都督八郡,镇襄阳,遣将冯该戍湓口。自谓有晋国三之二,数使人上己符瑞,欲以惑众。又致笺于会稽王道子曰:贼造近郊,以风不能进,食尽故去,非力屈也。
昔国宝死后,王恭不乘此威入统朝政,足见其心非侮明公也,而谓之不忠良。今之腹心,谁有时望,岂无佳胜,直是不能信之耳。
元显看书大惧,张法顺谓曰:“桓玄承藉世资,素有豪气,既并殷、杨,兼有荆楚。第下所控引,止三吴耳。今东土涂地,公私困竭,玄必乘此纵其奸凶。”元显曰:“为之奈何?”法顺曰:“桓玄始得荆州,人情未附,若使刘牢之为前锋,而以大军继进,玄可取也。”元显以为然。
会武昌太守庾楷密使人自结于元显,请为内应。元显大喜,遣法顺来京口问于牢之,牢之谓法顺曰:“桓玄兄弟,新并殷、杨,据晋土三分得其二,其锐气正盛,焉能克之?依吾见,是以为难。”法顺还曰:“观牢之之言,意必将贰于明公,可召入杀之,不尔败人之大事。”元显不从。于是大治水军,欲谋讨桓玄。
第三○六回 桓玄陷建康篡位
次日,元显奏安帝下诏,罪状桓玄,安帝从之。以元显为总领大将军、征讨大都督,加黄钺;刘牢之为前锋,谯王尚之为后锋。张法顺言于元显曰:“桓谦兄弟每为上流耳目,而牢之反覆,万一有变,则祸败立至,可令牢之杀谦兄弟以示无贰;若不受命,当逆,为其所败。”元显曰:“今非牢之无以敌玄,且始事而诛大将,人情不安。而且桓玄有遗惠于荆土,而谦其子,安可杀也?”言讫,奏安帝除谦荆州刺史,以结西人之心。却说桓玄令人探访虚实,闻知朝廷以元显握兵,遣牢之等以兵前来,心中大惊,欲完保江陵。忽一人挺身上言曰:“明公英威,震于远近,元显口尚乳臭,刘牢之大失物情,若以兵临近畿,示以祸福,土崩之势,可翘足而待!何有延敌入境,自取穷蹙者乎?”玄视之,其人乃长史卞范之。玄听其论,即从之。遂领大兵复行至江陵县,两军相遇,是时天晚,各自安营。
至次日,两下出兵相交。当时桓玄出兵交锋,牢之亦挺枪相战,两马相交,战上十合,不分输赢。两下鼓噪,又战约有五十余合,牢之见胜不得,自回本阵。玄恐其诈,亦不来赶。
由是两下各自鸣金收军屯扎,相拒月余。参军刘裕劝牢之急击之,牢之不许。
桓玄归营,谓众将曰:“牢之勇猛,急不能破。”卞范之又曰:“主公可使人去说,令其人来降,则大事成矣。”桓玄曰:“然!”于是使桓信奉手书来见牢之,说:“将军肯降,久后同享富贵,必不相忘。”
至夜,刘牢之谓子敬宣曰:“道子昏暗,元显淫凶,吾深虑平桓玄之后,政乱复始。不如因其招降请和,吾退往别地,假桓玄之手以杀二贼,吾然后乘隙,可以得志于天下。”敬宣曰:“儿恐桓玄威望既成,则难图之。”牢之曰:“取之如反手,但平后,宁杀骠骑何?”于是牢之反遣子敬宣诣玄营请和,刘裕与何无忌二人并固谏不从,由是刘裕退居广陵。
敬宣即行见桓玄,具说父令他来请和降之事。玄意犹豫,卞范之急点头言曰:“可从之,刘将军既令公子前来请和,必无诈意,明公何可推乎?”于是玄意遂决,排宴款待敬宣,许罢兵,约定旦日各自罢兵。至次日,送敬宣回营。宣去了,玄谓卞范之曰:“先生令言和,何年得定天下乎?”范之曰:“若不言和,刘牢之必奏朝廷,加兵严备,守住险要,吾等安能进兵?不如许之,暂其退兵,令其不备,然后以兵阴袭建康,必然克也。故兵法曰:‘就计以和,攻其无备。’”玄听说大悦。过几日,退兵三百余里,牢之闻玄兵退,还兵亦屯会稽去了。玄大喜,谓范之曰:“不出先生之所料耳。”于是停住数月,又领兵十万,来攻建康。
初,桓玄起兵发江陵,虑事不捷,常为西还计。及过浔阳,见无兵,甚喜。晋帝闻桓玄之兵复至,急下诏使齐王柔之,以驺虞幡止之,被玄所杀。玄至历阳,襄城太守司马休之,以羸兵与战,败走。谯王尚之众自溃,玄捕获之。时刘牢之亦素恶元显,以虑功高,不为所容,自恃材武,拥强兵欲假玄以除执政,复伺玄隙而自取之。先参军刘裕而请急击之,牢之不许,自去。玄闻知使牢之族舅和穆牢,牢之曰:“自古载震王之威,挟不赏之功,而能自全者谁耶?今战胜则倾宗,战败则覆族,不若翻然改图,则可以长保富贵矣!”牢之从之,遂与玄复相通。东海何无忌,牢之之外甥也,与刘裕共来极谏,不听。其子敬宜又谏,牢之怒曰:“吾岂不知今日收玄,如反覆手掌乎?玄之今后奈我骠骑何?”遂使敬宣请玄会晤。玄阴欲诛牢之,乃与敬宣宴饮,陈各书画共观之,以安悦其意,敬宣不觉也。
元显将发兵出讨玄,闻玄已至新亭,元显弃船退军。二日复出,陈兵于宣阳门外,军中反言玄已至南桁。元显遂引兵欲还宫。玄乘势遣人拔刀随后追击,大呼:“有警!”当军人皆奔溃,元显走入东府,被玄遣从事收缚献之。元显曰:“为法顺所误耳!”
玄既克建康,欲杀晋帝,乃聚众谋士商议朝廷之事。卞范之进曰:“明公意在大位,臣以为不可,何也?盖方镇兵强而又民心附晋,岂可速也?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竟从;魏武帝挟汉献帝,群臣归附。不如因此入朝奉王,以从人望,大顺也。重权公出,以服天下,大义也。不然,诸胡乘隙,方镇加兵,虽有孙武之策,未易守也!”玄犹豫。
次日,晋帝设朝,群臣山呼,奏知桓玄克建康及起兵京城之事。帝乃大惊,即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