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回 魏以甲子拔中山
却说魏王珪谓诸文武曰:“慕容宝志不能立,乃出北遁。
今众立慕容普陵为主,慕容麟必怀不忿之心。吾急攻之,彼必死守。目今吾军粮尽,不如暂还,去据南城,待其二子内乱,然后乘之而入,则二子成擒矣!”群臣曰:“陛下圣策,非臣所能及也。既如此,宜即解围南还,以待其变。”魏王珪曰:“贼人多谋,不可急离。可令灵寿领一军,朝夕耀武扬威,以示城内。”魏王珪引诸军退屯于南城。
时中山粮已尽,燕王慕容普陵心中大忧,乌丸部将军张让进计曰:“今城中粮尽,百姓无食,大王可使饥民出城求降乞食。魏兵不备,臣以兵五千,从百姓中杀出,可破魏师也。”
普陵从之,示告城中,令百姓饥者出降求食。张让开北门出,百姓一万人,手执降旗在先来降。灵寿不知是计,乃曰:“吾知城中甚饥,百姓受苦,既来降者,不坏汝,汝可自去讨食。”
于是百姓各散。俄而城内张让以五千人杀出,魏兵大乱,灵寿见兵出,急忙上马持枪,喝将军马摆开与战。二人交锋,不上二十余合,魏兵渐渐围裹将来。张让见魏兵围来,恐不能敌,将军器收了,骤马杀开一条血路,冲走出来,不敢复还本城,因此收军屯于北山,灵寿复兵围城。
却说慕容麟在西山使人探听中山消息,使人回报:“燕王慕容宝北遁和龙,城中诸将立慕容普陵为燕王而守中山。魏王珪粮尽,令灵寿以五万兵围中山,自以大兵退屯南城。中山粮亦尽,慕容普陵使百姓诈降,遣张让以五千精兵,在百姓后杀出,攻其无备,兵少反被魏兵杀败,不敢入城,目今走屯北山。”麟大怒曰:“普陵竖子,何敢妄自尊大而称号焉,吾必杀之!”大将丁零曰:“目今张让以兵五千屯在北山,不如遣人召来,以十分恩义重抚之,令其顺主公,使其为前锋将军,叫开中山城门,先杀普陵,主公自为赵王,据中山,聚集三军,可破魏兵。”麟从之,曰:“卿可代我为使,去召张让来归。”
丁零欣然领命,来至北山,谓张让曰:“赵王麟现屯西山,闻将军在此,令某特请将军到寨,一同商议破魏,将军可即与吾同往。”张让曰:“吾闻赵王出奔,何以还在西山?既然有召,我即领众同往。”言讫,遂以部下之兵,一同来至西山,入中军见赵王麟。麟出位接之,问劳毕,赐坐谓曰:“将军乃关云长之俦,勇略俱全,吾有一事,相烦将军,共成大功,卿意云何?”让曰:“臣久食燕禄,常思报效,既来遣臣,安敢推委?愿闻所使,万死不辞!”麟曰:“普陵无知,妄自尊大,吾欲以兵诱开城门,杀此跋扈,非将军莫能。若将军肯为,其功实出将军之赐也!”让曰:“殿下既主计此,臣惟命是从。臣今夜引兵在前,诱开城门,殿下可速引兵来应。”于是计议已定。至夜,张让引兵先行,麟同丁零伏兵在后,悄悄抄城后东门,来至城下叫门。城上将士认得是张让兵还,乃急开城门,放让及军士一拥而入。麟、丁零伏兵杂于其中,一同进城。是夜,贺使大将丁零调兵守营,自以五千兵斩门而入后殿,至卧所,把普陵杀讫。次日,麟召文武集于朝堂谓曰:“普陵妄自尊大,昨夜吾同张让兵还而入,已将杀之。今吾兄燕王不知何往,吾自权摄赵王之位,以拒魏兵。”群臣皆称万岁,曰:“愿从尊命!”于此慕容麟乃即大位,封赏功臣,以乌丸张让为大将军,以丁零为前将军,二人皆掌兵权。
是日,同诸文武商议守战之策,诸将皆曰:“今城中饥馑,柴米皆在城外诸邑所备,幸魏兵昨日自退而去,倘魏兵再来围住,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士民振恐,恐其日久生变,乱则必被擒矣。不如乘其未至,以兵去据新市城,拒住魏兵之路,就食其城之粮,可保万全。”赵王麟曰:“汝等之计,正合朕心。”于是便与文武率三万五千兵出据新市城,以拒魏兵。
六月甲子晦日,灵寿退军来见魏王珪及说普陵被麟杀死而自立,目今以军出屯新市城。魏王珪闻说,慕容麟自即大位,以军屯新市而拒敌,遂令进兵攻之。当时太史令龟崇曰:“不可,容待旦日以进。”魏王珪曰:“如何不可?”崇曰:“昔纣以甲子日亡,先人谓之疾日,故兵家忌之,以为不吉,故不可进也。”魏王珪曰:“纣王以甲子日亡,而武王不以甲子日兴乎?”崇无以对,遂进兵。
至十月甲戌,军至义台,慕容麟率兵阻住去路。魏王珪使张兖出阵,慕容麟亦亲自出阵,两军混战。张兖与慕容麟二人交锋,在阵前大战,未上三十余合,慕容麟气力渐乏,只好架拦,因此收回军器,拍马便走。被魏王珪挥军大进,奋勇杀死燕兵二万余人,追下五十余里。麟势迫,退走去邺。次日,魏王珪催兵大进,攻拔中山城。珪兵遂入屯于城中,得燕府库财宝,颁赏诸将士。
第二九一回 慕容德称王滑台
戊戌二年正月,赵王慕容麟被魏军杀败,来至邺城,见叔范阳王慕容德。德问曰:“闻你在义台与魏兵交锋,如何来此?”麟曰:“魏兵势大,因此大败。见吾叔父,商议复仇。”
德曰:“吾此处兵少,亦不敢妄动。”正议之间,细作回报魏王珪亲率大军,将至邺境。德大惊,慕容麟曰:“邺城不固,不如徙据滑台坚守之,待其师老粮尽,然后击之,可复业也。”
德乃从之。即时领兵拥至黎阳,拘集船只,三军皆上船,欲南渡滑台。忽遇风暴,其船尽没,慕容德传令三军,依前上岸,因此无船过江。正在犹豫之间,忽有探马来报,魏兵将至,只隔五十里到此。慕容德与慕容麟二人,心中忧闷不悦,天色已晚,只得权屯岸边,正欲以待来早,讨集船只渡江。是夜,月白风清,江中流澌冻合。慕容德与慕容麟睡不安席,起来向江边一看,但见江水尽皆冻合成冰。德等大喜,拜谢天地,急忙传令三军,一齐踏冰渡江。德军过了,却好天明。魏兵及至,而其冰已消,因此德军逃得此难。魏兵闻说,皆曰:“此天神助之也!”慕容德遂改黎阳名为天桥津,引众奔入滑台,屯扎军马,提调守城。
魏王珪见慕容德走入滑台,乃来引众至邺城。
却说范阳王慕容德既至滑台,景星见于箕尾,白玉出于漳水,状若国玺,百姓拾得,将来呈上与慕容德。因是赵王慕容麟上言曰:“今慕容宝虽袭大位,志不及于先人,而有将废之征。自叔父徙居滑台以来,天垂景象,地呈宝玉,流澌冻合,祥瑞屡见,此乃叔父之大德,是有吉兆以先应。叔父宜应先燕王故事,自继大位,可保燕祚可复。”慕容德曰:“若为此事,是篡逆也。”麟曰:“今慕容宝初立,士民不归,郡邑已失,为魏所有。叔父若不自立,待社稷倾覆,再复甚难。”于是慕容德自立为南燕王,遂改元燕平元年。
第二九二回 燕兰汗谋乱燕室
初,燕人有自中山至龙城者,言拓跋珪衰弱,于是燕王宝欲复取中原,调兵悉集。至是闻中山已陷,乃命罢兵。辽西王农曰:“迁都尚新,未可南征,宜因使师袭库莫奚,取其牛马,以充军资。”宝从之,北行渡浇洛水。会南燕王德遣使言珪西上,国中空虚,宜速起兵。宝大喜,即日诏诸军整顿,择日起行,去取长安。乃诸军苦役,不听自散。农及长乐王盛切谏,以为兵疲力弱,魏新得志,未可与敌。宝将从之,慕舆腾曰:“今师众已集,宜独决圣心,乘机进龋”于是乃留太子盛统后事,以腾为前军,农为中军,宝自为后军,相去各一顷地,起行长安。
段速骨因众心嗟怨,后遂作乱,逼立高阳王隆之子崇为王。
慕容宝将十余骑奔农营,报知农、腾。
农、腾不信,其部营兵亦厌役奔溃。于是燕王宝见众乱,乃奔走还龙城。
燕尚书兰汗见燕王宝势孤,阴使人与段速骨等通谋,乃自弓兵出营龙城之东屯扎。
辽西王农不知其为乱,夜出赴之,被速骨将以巡城,招城上之兵来降。农素有忠节威名,城中恃以为强,忽见农在城下,无不惊哭丧气,遂皆逃溃,无人守城,速骨乃得入城,纵兵杀掠。燕王宝及长乐王盛等见乱,率轻骑南走。速骨以高阳王崇幼弱,欲更立农,崇党闻之,遂欲杀农。
兰汗大怒,以兵袭击速骨,速骨不备,被执杀之。兰汗废崇职,以太子策承制行事。与部下将谋计,遣使迎宝及盛于蓟城。宝以为实,欲还,盛等曰:“汗之忠诈未可知也!不如南就范阳王,合众以取冀州;若不能捷,徐归龙城未为晚也。”
宝从之。行至黎阳,使中黄门令赵思去告范阳王。范阳王德令其使人奉迎归。
德已自称号王,德谋遣慕舆护率壮士数百人随赵思而北,声言迎卫,其实图之。赵思使人报知于宝,宝既遣思而闻德已称制,亦惧而北走。护至无所见,执思而归,德以其姻习典故,欲留而用之。思曰:“犬马犹知恋主,思虽刑臣,乞还旧主。”
德固留之,思怒曰:“殿下亲则叔父,位则上公,不能率先群后以匡帝室,而幸根本之倾,为赵王伦之事,思虽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犹慕龚君宾之不偷生于世也。”德斩之。
宝走至北,遣长乐王盛收兵冀州,行至钜鹿,说诸豪杰,皆愿起兵。会兰汗复遣使奉迎宝,宝以汗系燕王垂之舅,而盛妃之父也,请无他意,遂行。盛流涕固谏不听,盛乃与将军张真下道避匿。宝自去龙城四十里,汗使弟加难率五百骑入外邸而杀之,并杀太子策及王公将士百余人,自称昌黎王。
慕容盛闻知大哭,欲赴哀,张真止之休去。盛曰:“我以穷投汗,汗性愚浅,必念婚姻,不忍杀我,旬月之间,足以展吾之志。”遂往见汗。汗妻兰氏、盛妃,皆涕泣请放盛,汗侧然哀之,乃舍盛于宫中,以为侍中,亲待如旧。汗兄堤骄狠荒淫,汗恶其无礼,盛因而间之,汗兄弟浸相嫌忌,遂不相睦。
燕太原王慕容奇,乃慕容楷之子,兰汗之外孙也。汗以为将军长史,太子盛潜使奇逃出,起兵五千,来攻兰汗。汗得闻知,使仇泥慕将兵一万讨之。
是时龙城,自夏至于秋月不雨,汗日诣燕诸庙祷请,委罪加难。加难闻知怒,率所部兵一万五千来袭。汗使太子兰穆击破加难。加难闻之,刺杀汗、穆,而取大位。时穆果来攻破加难,还宴将士。盛因逾垣入东宫,与汗等聚集旧所卫兵三千人马,杀出东宫,来杀穆。诸军闻盛得出,皆呼跃争先杀汗。汗、穆被真斩之,内外欣然,士女相庆。盛告于太庙,因下令曰:“赖列祖之德、文武之力,社稷幽而复显,不独孤以眇眇之身,挽回造化之权,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遂大赦改元,以长乐王摄行统制,命慕容奇罢兵。奇生异心,遂不受命。盛大怒,勒兵三万,进至横渠。盛出击大破之,执奇赐死,于是龙城遂平。
南郡公桓玄遣人见会稽王,求为广州刺史。道子忌玄在荆州为患,因从之。桓玄受命为广州刺史而不行。
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属王愉,上疏言:“江州内地,而西北近戎,不时为寇,倘有急,军需不应,使愉分督四郡还他。”朝廷不许。楷怒,遣其子庾鸿谓王恭曰:“尚之兄弟,复秉机权,欲削诸镇,宜早图之。”王恭乃以为然,遣人以告殷仲堪及桓玄。二人皆许之,推王恭为盟主,刻期各执兵同赴京师。司马刘牢之谏曰:“会稽王道子,帝叔父也,而又当国秉政。卿为将军,戮其所爱,其深伏将军已多矣!顷所授任,虽未允惬,亦无大失,而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于将军何损?晋阳之甲,岂可数兴乎?”王恭不从,上表请讨王愉、司马尚之兄弟。朝廷忧惧,内外戒严,道子不知所为,悉以事委世子元显,日饮醇酒而已。
元显聪敏,颇涉文义,志气果锐,以安危为己任。附之者,谓其英武,有明帝之风。仲堪闻恭举兵,亦勒兵趣发,悉以军事委南郡相杨俭期兄弟。期率舟师五千为前锋,桓玄次之,仲堪率精兵二万继后。佺期自以其先汉太尉震至父亮九世,皆以才德著名,矜其门第,谓江左莫及。而时流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兄弟粗旷,每排抑之。佺期常以切齿,欲乘有事以逞其志,故亦赞成仲堪。八月,佺期及桓玄大兵奄至湓口,王愉无备,引众惶遽走奔临川,玄以兵追获之。
第二九三回 慕容盛复登燕位
己亥三年正月,燕王宝被尚书汗谋弑,太子慕容盛与张真等,谋复诛汗,龙城遂平。群臣复请太子慕容盛登基,国号大燕,改元建元元年。慕容盛既即皇帝位,次日大排宴,宴群臣于新昌殿,燕王盛谓诸文武曰:“今日宴乐,诸卿各言其志,朕自览之。”斯时,盛初即大位,以威严骄下,暴戾少亲,多所猜忌,刑必就戮,文武莫有敢对者。兵部尚书丁信,年方十五岁,趋步进言曰:“在上不骄,高而不危,臣之愿也。”燕王盛知其讽己,乃笑曰:“丁尚书年少,安得长者之言乎?”
于是文武各为乐饮,至晚罢散。
十一月,魏王珪领军进九门。时天行大疫,三军人马并牛羊等死者十之五六。群臣咸思北还,因上言曰:“今天行时气,大疫流行,军民百姓死者将半,天时如此不利,不如退避其气。不然,军民尽死,得地者闲!”魏王珪曰:“斯固天命,将若之何?四海之人,皆可与为国,在吾所以抚之耳!何患乎无人也?”因此群臣不复再言,遂引军入邺城,闻百姓有老病不能自存者,诏令郡县赈恤之。
魏王珪既入邺城,自与文武遍览宫殿,遂有定都其地之志,乃置行台,领众还来中山。中山之守戍兵,俱各溃散。魏王乃令众遂入中山城。珪谓诸将曰:“今幸祖宗之灵,天地之佑,诸将之勇,文武之能,尽得燕之土地,朕欲与卿等北还,而恐山东有变。”群臣答曰:“陛下可调将守之,万无一失。”魏王珪从之,乃于中山置行台,诏封东平公拓跋仪为卫王,总兵五万镇守中山。又诏使洛阳公遵总兵四万,镇渤海之合口。是月辛酉日,魏王珪车驾与众振旅还京,回至旧都。下诏有司,定议国号。群臣上曰:“昔周秦以前,帝王居所生之土,及王天下,即承为号。今国家启基云代,应宜以代为号。”魏王珪曰:“昔朕远祖,总驭幽都,控制通国,虽践王位,未定九州。逮及朕躬,扫平中土,凶逆荡除,遐迩率服,仍宜先号为魏,不必再更。”于是复号为魏,群臣皆贺。次日率众还都平城。
魏王诏令即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正封畿,制郊甸,遣使循行郡国,举奏守宰,不法者魏王珪亲览察黜陟之。
十一月,魏王珪始登皇帝大位,改元为天兴元年。诏邓彦海典官制,立爵品,定律令,协音乐;诏仪曹郎中董谧撰郊庙、社稷、朝觐、飨宴之仪;诏三公郎中王德定律令,申科禁;诏太史令晁崇造浑仪,考天象;使吏部尚书崔宏总裁之。因是命朝野之人,皆要束发加帽,逆者罪焉。
二月,高车聚三十余部落谋叛。魏王珪闻知,遣张兖以兵五万北巡,命诸将三道袭高车。高车兵少,畏战自溃,因此大破高车三十余部,获七万多口,马三千余万匹。卫王拓跋仪别将三万骑,追至绝漠千余里,又破其七部,诸部大震,各散,于是收兵还讫。
却说南凉王秃发乌孤集百僚,谓之曰:“陇右、河西,本数郡之地,遭乱分裂至十余国。今欲取吕氏、乞伏、段氏,孰强?吾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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