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郁律姿质雄壮,甚有威略,后号为平帝。今奉命救援,以蒋琰为参军,以江夏律为长史,以赵延为大将,总督军马,用西渠为副将,又用北将数十员,共起两部甲兵,总计十万,前往并州。起发大队人马,各依队伍,夜住晓行,所过之地,秋毫无犯。
却说白部听知平帝自引兵来,与铁弗共议分兵二路迎敌。
铁弗取左路,白部取右路,共有五万军马。且说铁弗氐一军前来迎敌,为头先锋姓郎名唤,使支大戟,有万夫不当之勇。生得身长九尺,面貌丑恶,离了大寨而来拒战北兵。
却说平帝大兵已到境界,前部大将西渠、副将张疑抵前入界首,与焕军马相遇,列成阵势。张疑出马与焕交锋,战数合,疑诈败,焕随后赶来。走不数里,西渠、王兴齐出,绝其后路,疑复回,三将夹攻,生擒郎焕。解至大寨,来见平帝,平帝教斩。
却说铁弗、刘武见部将被捉,大惊,急来与白部大人商议进兵。当白部大人令金单、花奴、阿会三大人各领兵五万,分三路迎敌平帝军马。三人得令,即出营寨。金单大人领兵取左路进,花奴大人以兵取中路进,阿会大人以兵取右路进,各带五万胡兵,分路而进。
却说平帝军行五十里下寨,三路左右中各有报马报胡兵三路而来迎敌。平帝在帐中见说,唤赵延至帐前,却待吩咐,故不开言。又唤西渠至帐前吩咐,又不开言。却又唤王平、伯恭至前,吩咐曰:“今胡兵分三路而来,吾欲使赵延、西渠二人去敌,为此二人不识地理,吾不敢用。王平汝可往左路迎敌,伯恭汝可往右路迎敌,吾令赵延、西渠随后接应。汝二人今整顿了军马,来日平明进兵。”王平、伯恭听令而行。又唤张疑,吩咐你领一支军马取中路,去敌胡兵。今日整顿军马,明日平明约会左路王平、右路伯恭一齐进兵,赵延、西渠随后接应,皆听令去了。赵、西二人面有怒色,平帝曰:“吾非不用汝二人,恐失锐气也。”赵延曰:“倘我等识得地理如何?”平帝曰:“若如此,吾用汝为大将。”赵、西二人辞退,平帝随即唤回,吩咐曰:“你二人是中年人物,休被胡兵算计,自宜小心。”赵延二人到自己寨中,商议曰:“吾二人是中年人,不用我等为先锋,却用后生,言吾二人不知路径,因此羞辱于我辈,真可气也。”西渠曰:“我二人各上马亲自去探路,拿住土人,教他引路。”赵延从其言。二人上马径取中路而来。行不数里,远远望见尘头起,二人策马上山坡看时,早见胡兵哨马数十骑来往巡哨。赵延、西渠分两路冲出去,胡兵见了,大惊而走。
赵延、西渠各生擒一人回寨,问其路径。胡兵曰:“前面是金单元帅大寨,正在山口寨边,东西两路却通五溪元帅花奴寨,并诸洞使阿会之寨之后。”赵、西二人听知这话,当晚点起五万精兵,教擒来二人引路。二更左右,明月当空,赵、西二人同去劫寨。来到金单寨边,已及四更,诸胡方起造饭,准备日间厮杀。赵延、西渠两路杀人,胡兵大乱。延直到中军,正遇金单,交马只一合,刺杀金单于马下,割了首级,余军溃散。
赵延便分一半军与西渠,抄东路花奴寨,自领一半军投西路抄阿会寨。赵延二人却从胡兵寨后杀出,将及到寨时,天色微明。
却说西渠杀奔花奴寨,花奴已自知了,引军出寨后拒敌。
只听前寨门大喊,原来王平军马已到,两下夹攻,胡兵大败。
花奴冲条路走脱,背后西渠追赶不及。
却说赵延杀到阿会寨时,伯恭引军先到,内外攻击,胡兵乱窜,阿会死战得脱。白部知三路败亡,遂引本部兵迎敌。北兵四下围裹将来,左右冲突。白部铁弗又逢刘琨引大兵拦住去路,后兵赶着白部大人、铁弗、刘武,众将一涌齐上生擒,押赴大寨来见平帝,兵降者无数,平帝尽收之。命将白部大人、铁弗氐、刘武尽斩之。
次日,并州刺史刘琨一班儿将官,以牛酒粮米来北寨谢平帝,犒劳北军。平帝大悦,留坐,备酒相待,就要索西河之地。
琨答曰:“大王暂且引兵还国,吾写表奏过晋帝降诏,前来交割其地,必然有丹诏来封赠殿下矣。”平帝曰:“君言亦是,来日退兵还国,不可失信。”于是送刘琨还州。次日,自领众军还国,朝见穆帝去讫。刘琨归州,即时使人上表入朝,奏与晋帝,盛称拓跋助国,大破白部大人及陷铁弗、刘武之功。怀帝大悦,使人奉诏入北,进穆帝为代公,封为大单于,国割西河五县马邑、阴馆、楼烦、畴崞、陉南与北单于。穆帝大喜,置酒相待来使,就请刘导同饮。次日,各以珍宝贡贺晋帝,又使刘导与使归还并州。因此穆帝又得其地,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数千里。其时与白部争战,五县人民逃散,猗庐乃徙人十万家充之,于是大霸匈奴之地。
时北地属幽州王浚管,穆帝遣人来守代郡,王浚方知刘琨表以地割猗庐,浚由是与琨有隙,深恨之。乃以兵出拒猗庐之众,被猗庐杀败,走回幽州,不敢复出。猗庐既得志,以封邑去国悬远,民不相接,乃迁部落万余家,自云中入雁门,从琨求陉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为援,以其地与之,由此猗庐益盛。琨遣使入朝,言于太傅越,请兵共讨刘聪。越忌苟晞为后患,遗书不许。
时京师饥困日甚,太傅越使人以羽檄征天下之兵入援京师。怀帝亲谓使臣曰:“为我诏征诸镇,今日尚可救,后则无及矣。”使人去了,卒无至者,止有荆州都督山简遣人以兵五千入援,又被汉王如败走还。王如遂大掠沔、汉,直进逼襄阳。
时怀帝大惊,急召文武商议迁都以避其难,惟王衍坚执为不可,乃令卖车牛以安众心。汉石勒以兵击并州,王如以兵寇襄阳。
十一月,太傅越见胡寇益盛,内不自安,乃戎服入内,见帝曰:“今石勒以胡寇占去州郡日甚,臣请出讨石勒。”帝曰:“今胡虏进逼郊畿,公岂可远去以孤根本?”越对曰:“臣出而幸破贼,则国可振,犹强于坐待困穷也。”言讫,乃出率甲士四万向许昌,留何伦防察宫省,以行台自随。用王衍为军师,朝贤素望悉为佐吏,名将劲卒咸入其门。于是宫省无复守卫,饥死日甚,盗贼公行,府寺营署,并握堑自守。越既出,东屯项城,自领豫州牧。
初,李毅死,其子李钊自洛往宁州,人奉之以为主州事,遣人诣京师,求为刺史。朝廷不许,乃以王逊为宁州刺史。逊奉诏至宁州,复表以李钊为朱提太守,朝廷许之。时宁州外逼于城,内有夷寇,城邑丘墟。逊乃自恶衣疏食,招集流散,数年之间,州境复安。又诛土豪不奉法者十余家,州境大治。逊乃点所部兵三万余,出击五苓夷。五苓夷无备,被王逊入其营垒,尽灭五苓之族。因此内外震服,宁州始安。
却说汉王聪自以越次而立,忌其兄恭为乱,乃密使人杀之。
时单皇太后有美色,汉主聪烝焉。其子刘乂屡以为言,单氏惭恚,至是死,乂之宠由是渐衰。呼延皇后言于刘聪曰:“父死子继,古今之道,太弟何为者哉?陛下百年后,粲兄弟必无种矣。”聪心然之。刘乂舅冲谓乂曰:“疏不间亲,而主上有意于河内王矣,殿下何不避之?”乂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终弟及,何为不可。粲等既壮,犹今日也。且子弟之间亲疏距几,主上宁有此意乎?”遂不听。
五年,汉嘉平元年正月,汉曹嶷以兵五万寇青州,苟晞以六万人出拒险隘。曹嶷不能入境,乃还归汉。被晞追出赶杀,嶷大败,走回去讫。石勒寇江夏,吏民闻风皆逃,江夏遂被其陷。勒意初欲保据江汉,张宾以为不可。会军中饥死者大半,乃渡沔,寇江夏守之。
却说谯周之子居巴西,为成太守马脱所杀。其子谯登逃,请刘弘诣兵复仇。弘乃表登为梓潼内史,使其自募民兵去讨。
于是谯登募巴蜀流民,得二千人,西上攻岩渠。马脱无备,被谯登陷儿获之,遂斩马脱,哭祭其父而食其肝,遂据涪城。成主李雄遣五节以兵一万来攻涪城,屡为谯登所败。至是连围三年,谯登食尽援绝,士民熏鼠食之,饿死甚众,无一人离叛者。
及是成兵攻陷其城,登被成兵所获,来见成主雄。雄欲宥之,登词气不屈,遂遇害。
却说巴蜀流民在荆湘间,为土民所困苦。湘州将军冯素与蜀人汝班有隙,言于刺史苟眺,欲尽诛流民。流民大惧,四五万家一时俱反。以醴陵令杜彛嬷荽淌罚粤炱渲谝跃芄短鳌
却说扬州都督周馥以洛阳孤危,表请迁都寿春。太傅越恨馥不先白己,大怒,使人召馥。馥惧不行,太傅越密使人命琅邪王睿攻之。于是睿遂引兵攻馥,馥大败而走。琅邪王遂以王敦为扬州刺史,都督征讨诸军事。
三月,苟晞恨太傅越易其镇,移檄诸州,陈越罪状。怀帝亦恶越专权违命,所留何伦等抄掠公卿,逼辱公主,密使人赐晞诏使讨之。晞由此兴兵,欲来讨越,越亦知其檄罪状。晞领兵攻越,先令骑兵收越党尚书刘曾、侍中程延斩之。越忧愤成疾,乃召集诸将士王衍等至卧所,谓曰:“吾自起兵陷颖、颙至今,得卿等戮力,攻战必克,今为强汉所困,无能解救。是以忧愤成疾,量必不起。汝等各效忠义之心,毋怀懈怠之意,杀退汉兵,保辅少主。”言讫,泪下如雨,遂以后事付王衍,而次日卒。
越既卒,收硷讫,众将士共推王衍为元帅。衍不敢当,奉越丧,欲还葬。何伦闻知越卒,以裴妃及世子司马毗自洛阳东走,城中之民争随之,来奔越丧。时怀帝亦知越卒,乃追贬越为县令,诏以苟晞为大将军,都督青、徐、兖、豫、荆、扬诸军事,晞得志焉。
第七十七回 勒责王衍乱天下
四月,太傅越卒,王衍保丧还国。石勒使孔苌率轻骑追至苦县东郡,将军钱端出与孔苌交战十余合,钱端被苌杀于马下。
苌挥骑围而射之,十万晋兵无一免者,皆被射死。将司徒王衍并东海王棺榇皆擒执,回寨见石勒。石勒坐幕下,孔苌押王衍跪在地下。勒问衍曰:“晋之国事虚实,君知可为我言之。”
衍曰:“城内虚实,祸败之由,计不在我,今将军大振威名,天下归心,不如乘此立尊号,三分天下,谁敢阻并?且衍少无宦情,不豫世事,未觉其困。晋国虚实,明公已知,何须问衍?”勒曰:“君少壮登朝,名盖四海,身居重任,何得言无宦情,不晓动静?破坏天下,非君而有谁人?”勒意欲准其降,故谓孔苌曰:“吾行天下多矣,未尝见如此之人,当可留否?”
苌曰:“彼乃晋之三公,必不为我尽力。”勒曰:“既不可留,加以锋刃。”言讫,叫左右牵衍出斩。
衍临刑言曰:“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何若不祖尚虚无,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矣!”勒令氐人排墙杀之。又令剖越柩,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
其世子毗及宗室四十八王皆死于难。惟裴妃为人所掠卖,渡江而去。初,琅邪王睿之镇建业,裴妃意也,故睿德之。及闻裴妃为人掠卖渡江,寻得厚加存抚,以其子冲继越之后。
史臣断八王曰:
昔高辛抚运,衅起参商,宗室嗣立,祸缠管、蔡。详观曩册,逖听前古,乱臣贼子,昭鉴在焉。有晋郁兴,载崇藩翰,分茅赐瑞,道光恒典,仪合式兖,礼备彝章。汝南以纯和之姿,失于无断。桂阳习果锐之性,遂成凶狠。或位居朝右,或职参近禁,俱为女子所谗,次第受诛。虽曰自贻,良可哀也。伦实庸琐,见欺孙秀,潜构异图,煽成奸慝。乃使元良构凶酷,上宰陷诛夷,乾曜以趸倾,皇纲于焉中圯,遂裂冠毁冕,幸百六之会,绾玺扬纛,窥九五之尊夫神器焉可偷安,鸿名岂容虚假。
而欲托兹淫祀,享彼天年,凶暗之极,末之有也。
冏等父子倡义勤王,维鸿业于既成,拯皇舆于已坠,策勋奇绝,良足可称。然而临祸忘忧,逞心纵欲,曾不知乐不可纵,盈志难持久。笑古人之未工,忘已事已拙。向若采王豹之奇策,纳孙惠之嘉谋,高谢兖章,永表东海,虽古之伊、霍,何以加焉!长沙才力绝人,衷概迈俗,投弓掖门,落落标壮夫之气,驰车魏阙,凛凛怀烈士之风,虽复阳九数屯,在上之情无夺,抚其遗节,终始可观。颖既入总大权,出居重镇,中台藉以成务,东宫资以宅心,乃协契河间,共图进龋而颙任李含之奸诈,仗张方之凌虐,遂至灭门丧亡,长沙授首,逞其无君之志,矜其不义之强。銮驾幸巡,冀乎有征无战;乘舆西幸,非由望秩观风。若火燎原,不可扑灭,矧兹安忍,能无及乎!东海纠合同盟,创为义举,匡复之功未立,陵暴之衅已彰。罄彼车徒,固求出镇。既而帝京寡弱,狡寇凭陵,遂令神器劫迁,宗社倾覆。数十万众,并垂饵于豺狼;四十八王,咸损身于锋刃。祸难之极,振古未闻,虽及楚如,犹为幸也。
自惠皇失政,祸起萧墙,骨肉相残,黎元涂炭。胡尘惊而天地蔽,戎兵接而宫庙隳。支属肇其祸端,戎羯乘其间隙。悲夫!诗所谓“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其八王之谓矣。
第七十八回 石勒引兵攻襄阳
却说石勒引兵来攻襄阳,襄阳守将李德,闻知勒起军马来取襄阳,慌引军出。两军对阵,李德出马见勒曰:“汝何故起兵?”张宾曰:“我奉天命来诛贼也。”李德曰:“汝乃胡人,与人作奴,今始得志,便来相吞。”言讫,支雄曰:“环眼贼汉,何敢辱我主人!”言讫,亦挺戟骤马与其交战。两个酣战一百余合,未分胜负。李德见胡兵四面渐渐围裹将来,恐有疏失,急急鸣金收军入城。张宾分兵四面围定。德谓众曰:“今胡兵围城甚急,如何是好?”众议曰:“不若弃城走还洛阳,此为上策。”德曰:“谁可杀开此围?”小将陈仁曰:“某愿当先。”于是德令仁领兵在前,自保家眷,当夜三更乘月明,大开西门,正遇支雄,杀开血路,保着家小,走奔洛阳。石勒见李德带家小而走,命诸将休赶。
次日平明,引众入城,安民谕讫。命逯明守镇,自同诸将领兵来攻江西,江西郡守等官闻其兵威势大,不敢迎敌,各自溃逃,只有军民举众投降,是以得据江西。张宾劝勒还北,勒意欲有雄据江、汉之志;弗从。由是封张宾为参军都尉,领记室,专居中总事。
第七十九回 城陷怀帝被汉虏
却说汉主聪设朝,谓群臣曰:“自辅汉将军征南,积岁不还,未知胜负如何?”群臣奏曰:“前日有表来奏说大捷,连得巨鹿、常山、江西等郡,自今军屯洛阳,未曾轻进。”汉主曰:“朕欲另差一将领军前去,助辅汉将军石勒攻洛阳,谁肯代朕此行?”言未毕,一人出班奏曰:“小弟愿往。”聪视之,乃其父养子刘曜也。
史说刘曜,字永明,刘元海之族子也。少无父母,刘元海养之为子。曜幼聪慧,有奇度,年八岁从元海猎于西山,遇雨止树下。迅雷震树,旁人莫不颠倒,曜神色自若不动,元海异之,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及长,为人性磊落宏宽,与众不群,雄武过人。铁厚一寸,常以铁胎弓立射之而洞入,时人号“神射”。尤好读书,武略谙请诵。常侮吴、邓,而自比管、毅、萧、曹,时人轻之,莫之许也。而刘聪每曰:“永明乃世祖、魏武之流,何足比数公哉!”尝隐迹管涔山,以琴书为事。
夜闲居,忽有二童人跪曰:“管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