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重要过。至于就近跑到一个小岛上去躲几天,权当鄙视我的一种仪式。”
她算是不小心打开潘多拉的匣子了,没想到程少臣长篇大论的时候这么有文学男青年的风采,平时可看不出来。真是风水轮流转,河东河西各三十年,就在不久前她也是这样振振有词地把程少臣说得哑口无言,令他郁闷了好几天,竟然转眼轮到她。
“沈安若,你坚持说我对你的态度像对待宠物。那你对我的态度呢?我在你身边时你并不怎么抗拒,有时候看起来甚至是心甘情愿,但我不在时,你也从没觉得少了什么吧,说不定还大大地松口气。其实我也一直很想知道,你又当我是什么呢?路人?嫖客?”
“程少臣你够了啊,不过是被冤枉了一下子而已,你至于这么夸张吗?”
“被诬陷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你又不是没……”沈安若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滑了回去,决定不继续招惹他,“是是,我真的错了。你无辜又纯洁得像天使,我就是嫉妒你太完美所以心灵阴暗扭曲总是伺机找你的碴。时间不早了,我去面壁思过痛改前非,您老洗洗睡吧。”
沈安若躺在床上又没了睡意,大概因为换了床,也因为她下午因体力不支睡了太多。睡不着很难受,心脏有一半犯着堵另一半空落落,事情明明解释清楚了,她却更闷了。程少臣也没怎么冤枉她,之前她的确气愤远大于伤心,恼火程少臣竟然也会玩这么低级的政治策略,更疑心他在试探她报复她,所以她才不让他看了笑话去,令他的虚荣心得逞。她强抑着不要去了解实情免得自虐,也不让自己去在意,依赖谁都不如依赖自己来得安全可靠。可是他们以前吵归吵,但吵得她这么理亏的时候却没有过。
程少臣今天真是气得不轻,说到最后声音都发抖。在她的记忆里,这算是他最生气的一回了,就连很久之前的那一回暴力行为,其实他都没有那么气,当时他只是喝得有点多,并且被她刺激到,而她又没像以往那样纵然不想配合也半推半就地顺从。
看看时间,这个时候他通常还没睡,她暗暗叹口气,把电话又拨了回去,但竟然遭到拒听。
培训课程安排得非常满,晚上常常有活动,一天下来十分辛苦,回到饭店洗漱完毕倒头就睡。岛上手机信号不太好,时断时续,而程少臣竟真的不给她打电话,她也索性不给他打。这个男人,自尊心薄得像糯米纸。上一回她挖苦过他之后,他也很多天都对她爱理不理。这一回他占了理,当然就更加有气势。那么爱耍大牌,干脆让他自己去慢慢复原,她才不给他舔伤口。
也通过两回电话。一回是岛上起了暴风雨,险情不小,手机讯号都中断,他们回到饭店时,大堂经理说有人留言要她回电话。她用固定电话回过去,程少臣冷冷淡淡地说:“我只想确认你没被风刮走。”
沈安若不跟他计较,语气柔软地问他吃过晚饭没,因为他一个人时常常忘记吃饭。他说一句“不用你管”就挂了电话,沈安若对着电话无言以对。
另一回是培训结束的当天,她打电话给他说要在岛上多留一天去考察一下当地的渔家民俗小旅店。
明明是晚上,他却说在开会,声音都透着不耐烦。
“沈助理,你这算不算假公济私,公款旅游?”
“报告董事长,我请了五天的公休假,所以从明天起是我私人的假期。”
“那你爱玩多久就玩多久,告诉我做什么。如果你要延长假期就去向张总汇报。”
这个小气巴拉爱记仇的家伙,她气得一口气都提不上来,立即决定要在这里度完她的假期。
沈安若租了渔家的房子住,每日的大部分行程只是看海。没有工业的地方,海水与天空,都呈现出不同寻常的蓝,不染纤尘。她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又健康,跟修行一般。五天加上周末两天,她可以在这儿整整住上一整个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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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么清闲的日子还没过满两天,岛上就来了不速之客,竟是钟恋晨,见到她还做出一副惊讶状:啊安若姐这么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本来沈安若住的那个渔家小院已经客满,但是钟小姐一来,她隔壁的客人立即搬走,那客人明明说了要住两个周。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离你近一点会有安全感。”
她声称自己是来观光旅游的,其实倒像是来监督沈安若的,总是不离她十米之外,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东聊西扯的时候不小心提及程少臣:
“少臣哥最近十分忙,谈芬姐说他晚上有时候住公司。”
“少臣哥胃病犯了,很严重的样子,但他不去医院也不吃药。”
“他心情不好,对我比以前更凶了。”
“他看起来瘦了。”
她每过一小时提一次程少臣的名字,沈安若被她搅到头痛。
第二天,她的头就更痛,因为程少融来了,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军装还穿在身上。
“嫂子。”他客气地喊沈安若,见她表情不自在,摸摸头讪讪地笑,“习惯了,改不过来。”他的五官与程少臣有几分相似,但一脸的正气凛然,可比程少臣那副正邪难辨变幻多端的模样忠厚英武得多。
钟恋晨见了他扭头便走,程少融去拉她的手便被她一把甩了:“滚开,别烦我。”
沈安若迅速回避。
那对冤家一聚头,她这清静的修行般的假期可算彻底泡了汤,一不小心就能欣赏到这对毁婚男女吵架的现场直播。
沈安若记得婚内一段时间她与程少臣也是见面就吵架,最后为了不吵只好不见面,吵的内容是什么总也记不得,无非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是大事,那就吵不起来了,比如最后那件事。当时无聊到想扔东西,现在想想竟觉得有趣。当然她还记得她出差到云南,那时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而他追了过去,如同现在的程少融。可如今不过相距两百多公里,他们连话都懒得讲,他不给她台阶下,她不想也不愿回去。
“看在祖国和人民的分上,你也该对刚从四川回来的英雄客气点啊。”程少融忍辱负重,沈安若都看不下去了。
“我对他够手下留情了,若不是这个原因,他还想这么完整地留在岛上?”钟恋晨的话里透出浓浓杀气。
“少融看起来很忠厚很老实,出身在这种家庭他这种个性更难得。”
“是啊,他忠厚老实极了,睡着时念着前女友的名字,钱包里留着初恋情人的照片。男人们没一个好东西。”
沈安若忍笑忍得很辛苦。
晚上她散步回来,恰好赶上这一对开战的尾声。
“要打要骂都随你,但我们回家去闹可以吗?你干吗要当着我二嫂的面让我下不来台,你想害我以后没脸见她啊。”
“臭男人,你还有脸跟我谈条件。噢我都忘记了,你暗恋安若姐可不止一年两年了。”
“钟恋晨,你怎么含血喷人啊。”
“是谁当初很兴奋地跟我说,你二哥的新娘完全符合你心目中妻子的形象。”
“你还暗恋我二哥呢,你都暗恋了十年了,还哭着闹着坚持改这么一个暧昧的名字向他示好,别以为我不知道。可怜啊你,我二哥根本不领你的情。”
“程少融你快去投海自尽吧。”
然后是含含糊糊低闷的声音,不知是动了手还是动了口。
这儿绝对是个是非之地,沈安若决定还是快闪的好。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当天就向他们告别,胡乱编了个理由,免得他们多心,也免得他们通风报信。
假期还剩好几日,沈安若决定回家陪父母,连夜乘了火车。当地的小站只有慢班车,一路摇摇晃晃,走走停停,她在半梦半醒间总见到站台上明黄|色的灯光。终于到达目的地时,才四点多,天刚蒙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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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若本想吓父母一跳,并未提前告知,可是家里却没有人,那老两口大概又清早去爬山晨练,还好她总随身带着家中钥匙。她挨个房间转了一下,最后觉得累,趴到父母房间的大床上恍恍惚惚睡过去,醒来时天已大亮,翻身便看到侧面上的照片墙。父母大学毕业后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在本地并没有别的亲人,便把所有家人的照片一一挂到家中偏厅,占了一大面墙。沈安若抗议这种装饰风格令人大脑凌乱,所以他们就把照片墙整体挪到了自己的卧室,因为这里她极少有机会来。其实大多数都是她的照片,从百日照直到上个月回家与他们的合照,还有几幅她与程少臣的结婚照,竟然也一直没被他们撤下。
她走近了打量,她与程少臣都喜欢简约,墙上连画都挂得少,完全没有照片,所以这些照片,她自己也少见,每一幅都装模作样,他不笑,而她笑得制式,像装酷的杂志封面。其实并没有真的过很久,不过才一千多天,无论她,还是他,从照片上看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父母仍未回家,于是沈安若试着联系他们,一番盘问下,才惊讶地得知父亲病了,今天正在医院等着手术。
她匆忙赶到医院。等电梯的人太多,电梯又慢,她干脆爬楼梯,一口气跑上六楼。她跑得太急,呼吸失常,汗水湿透衣服,找到病房时见到父亲已经换好了手术服,立即掉下眼泪来。
“你从小就不爱哭,怎么现在反而跟水捏的似的。”安若爸慢声细语地安抚她,“只是个很小的手术而已,两三天就出院。你难得休个假出去玩,哪舍得打搅你。”
这句话让沈安若眼泪掉更多。若不是这样凑巧,父亲做手术时她还在度假消夏。
“咱家女儿哪次掉泪不是为小事情,真若是大事她就哭不出来了。老沈你刚才用词不对啊,水怎么能捏?”安若妈说。
“老林,看在我身上马上要被开洞的分上你让着我一点成不?安若乖女儿啊,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及时向你汇报。不哭了啊,我的心都快被哭碎了。”安若爸被女儿哭得心慌意乱,拍着她的肩,摸着她的头发,手忙脚乱地哄劝,“唉,这些孩子们就爱大惊小怪,少臣那天也是,脸色那个白,害得小护士还以为他是病人咧。”
“谁?”沈安若愕然抬头。
“喔,那个……”
“你们搞错没?宁可让他知道都不告诉我?你们还当我是女儿吗?”她也顾不上哭了,愤然抗议,突然被母亲踩了一脚。
沈安若收到暗示,立即噤声,知道大概有人来了,迅速抽了张面纸打算抹一下汗水和泪水再回头,却愕然听到妈妈柔声说:“少臣你来了?不是说过不用过来吗?这么远的路,今天天气又不好。”
“没关系。我正好在这边有事情。”
她蓦地转身。真是见鬼,她忘了自己此时脸上挂着泪,额头淌着汗,鬓角的头发都是湿的,样子很狼狈。不过他也不好看,一脸倦容,而且看起来真的瘦了一点。
他们两周没见了,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程少臣见到她也微微地诧异,两人都不说话。
安若妈站在她的后面,又暗暗地去掐她的腰,示意她开口打招呼。沈安若吃痛抖了一下,正落入程少臣的眼里。她扔给他一个白眼,他把眼别开。还好麻醉师跟手术助手们此时已经进来推安若的爸爸沈靖和,时间是八点整。
他们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候,沈安若与妈妈坐在一起,程少臣安静地坐在对面椅子上,低着头,似在仔细地研究自己的手指。
“你爸突然觉得不舒服,我就陪他一起到医院来,主治医生正好是少臣的大学校友,参加过你们的……那,所以就认出了你爸,然后少臣知道了,当天就赶了过来,就是前天。那孩子担心得很,折腾了几个专家,最后连院长都惊动了。其实就需要一个小手术而已。喏,并不是我们主动告诉他。”
“哦。”
“你爸想等手术结束后再告诉你,免得你害怕。少臣说没个小辈在身边总是不好,所以他说他过来陪着我。”安若妈低声地解释,“你瞧少臣那样子,竟比我俩更紧张,大概想起了他父亲。程老最初也是你爸现在这毛病,因为没在意,所以后来恶化了。唉,可怜的孩子。”
沈安若抬头看一眼程少臣,面色苍白,刚才说话时嗓子也有些哑。这也难怪,他这个时间赶过来,凌晨三点多就需要出发。他最爱睡懒觉,从来不愿早起,而且医院是他讨厌的地方,他晕血晕针晕药还晕消毒水的气味。
安若妈说:“有些男人一辈子也不会说甜言蜜语,比如你爸。但如果他能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对待你的,不管你怀疑和担心什么,你都该相信他对你是认真的。”
“您以前说过,摔过跤的地方应该绕路走,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回的人是笨蛋。”
“我还教过你做人别任性,做事要三思,不许拿婚姻当儿戏呢,你都记住了?少臣比你清楚多了,他回国不久就来探望过我们,坦诚说当时离婚太轻率,倘若还有弥补的机会,请我们不要阻拦。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和你爸觉得,我们没理由拒绝他。”
沈安若愣了一愣,抬头看一眼坐在远处的程少臣,他仍低着头,似在想心事。“阴险。”她低声念一句。
“无药可救。”安若妈被女儿噎到,又拧了一下她的腰,“要说少臣这孩子不过是长得帅了点,钱多了点,唉,还有,脑子也过于聪明了点。除此之外,倒也真没什么别的大缺点了,你怎么就不惜福呢。”
“妈,您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沈安若捂着腰直吸气,想来那里要被母亲掐出淤青来了。
“跟你智商这么低的人真是没法交流啊。可怜的你爸,平时连打针都怕,这回遭这份罪,倒不如我进去替他,换他在外面担惊受怕。”安若妈念念有词地撇了女儿,到程少臣那边去坐下了。
安若爸的手术很顺利。程少臣在手术结束后就离开,快傍晚时又回来看望了一下安若爸,顺便告别,说要返回去。
他是自己开了车来的,几小时的车程,而外面下了极大的雨,不时还有雷电,高速路大概也封了,只能走乡间公路。安若妈以太过危险以及他起得早没休息好为由,坚持不许程少臣独自回家。又看向沈安若:“是不是昨晚也没睡好?你一下午就没提起精神来。跟少臣一起回家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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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里陪我爸。”
“你在这儿尽碍事,快走快走。晚上有专业看护,保姆会过来送饭,而且医院不许留很多人。”
沈安若还想坚持,母亲用“你不是我生的”眼神瞪她。她又望向父亲,指望他流露挽留她的意思,却见父亲闭了眼睛装睡。她只好很没面子地走掉。
程少臣走得快,步子也大,她跟不上,索性在后面慢慢磨叽,一会儿就见不到他。等她蹭到一楼大厅,却穿过人群见程少臣直直地立在门口,大概是外面雨太大,而他没带伞。
从早晨到现在,他们就一直没说过话。手术结束后仍是稍稍混乱了一下,安若妈一忙,就顾不得监视他们俩。
程少臣接过伞撑了就走,不知是想撇了她跑掉,还是打算把车开过来。为保险起见,沈安若小步跑到他身边,跟他一起挤到伞下面。风很大,雨是斜的,虽然有伞也仍是淋了两人一身,凉冰冰地贴着身体非常冷,她挨他更近一些。
“那个,谢谢。”她努力地放低姿态。
“我是关心我自己熟识的长辈,跟你无关,你犯不着感谢。”
她在火车上一晚上没睡好,又虚惊了一场,白天也没休息,此时没力气生气,于是选择闭嘴。
她家那个小区并不好找,而且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但程少臣竟然很快就开到了楼下,停了车,定定地坐着,等她下车。
“你要去饭店还是想按计划返回?你若冒雨赶回去,会害我被我妈骂死。”
他斜了她一眼,不发一言地将车开到地下停车场,跟她一起下了车,并没如她所想的补一句“你挨骂关我什么事”。
进了家门,沈安若去找干的衣服,出来时不见他人影。她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