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扯了没几句就扯不成了──并不是钱生坤被点了名罚了站,因为老师们都知道这混世魔王惹不起,所以他身边的那两个男生就成了替罪羊。
闲聊的人没了,钱生坤就继续玩自己的PSP。
最後一节课期间他的前女友还给他发了短信。
很稀奇,短信的字里行间似乎不像昨天打电话那样带著受害者的委屈或愤怒,甚至没有对钱生坤指责,反而是问她是不是做错了什麽。
“……我在和你交往之前就听说了,他们说你很糟糕,随便玩弄女生。但我认为你不是那样的人,你并不坏,你那麽做肯定是有些原因。如果是我做错了什麽,我可以改,但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我把第一次都给了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钱生坤扫了眼,按了删除。
少女真心实意的深切表白被当做广告垃圾短信一样的对待。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钱生坤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晚自习反正就算上了他也不想学习,还不如回家。
晚上的时候那个女生又打来了电话,钱生坤看到後就皱起了眉,不耐烦的接了电话,第一句就是“你有完没完”。一听那女生哭哭啼啼翻来覆去的说了半天其实就是不想分手,钱生坤就烦躁,扔了句:“行了!想要什麽东西就直说!以後就别再找我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不是那就这吧,好聚好散,别再找我了!”
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一个女生哭哭啼啼的缠著他。不过那是因为不知怎麽的对方怀上了,并以此作威胁,没完没了。
其实要说完也简单,就是在楼梯摔一跤滚下去的事。
当时那女的缠著他喋喋不休,高频的叽叽喳喳声刺著耳膜,而他一句“有完没完!”,并顺手就将对方推了下去。看著那女的滚到楼梯下,撞到了墙上後在地上痛苦的低吟著、挣扎著,他挑眉,脑海里只想著怎麽没把这骚情的婊子摔死。
女人之中最让人厌烦的就是自以为是没完没了的。
所以当再次来了短信的时候钱生坤差点就将手机摔到地上,好在扫了眼发件人,才发现这回不是那个女生的短信了。
是遥光的。
钱生坤盯著手机微微诧异,但很快又拧了眉。他现在没心情看这短信,於是反手把手机扔到了身後的床上,玩电脑去了。
一直玩到凌晨四点多,心情缓过来了些。等躺在床上已经准备睡觉了,钱生坤才想起来短信这事。
“明天出去吧。”
在寂静的黑暗中屏幕的幽光映在钱生坤的脸上。他一瞬间有些愣,想著:哦,原来这家夥还真记得这事啊。
但他很快就又皱了眉──他还记著对方因为那可听可不听的课就拒绝了自己这事。此是此,彼是彼,他并不认为对方现在问他出不出去算是将功赎罪。
而这後面还有一条。应该是在玩游戏时收到的,所以没注意到。
“在为没陪你出来不高兴?”
钱生坤一看,之前的不悦被这句话,或者是被他自己,给硬生生压了回去。他将错推到对方身上,只觉得这话说得像离了对方就活不了似的。
“我不去。你想多了,别太自以为是。”
他紧著眉,迅速的回复,然後把手机甩到一旁,翻身睡觉。
然而他睁著眼,望著蒙蒙夜色中的房间,睡不著。
他的确是不高兴了,而且失望沈闷,却也不知道在为什麽不悦。
没人能在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贬低的言语下再死皮赖脸的和他交流,他相信这个哑巴也不例外。
──而那是唯一一个说过和他一样的。
隐约间甚至有些别扭和憋屈,但钱生坤不愿承认。
他又是一个人了。
但他不是始终都是一个人吗?
这是青春期的矛盾:认为自己与众不同,别人难以理解,但又希望找到与人相同的地方,有人了解自己。
就像是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一个小房间中呆著,但又忍不住总地去窗口张望一样。
这是从“动物”蜕变为“人”的必经之地。然而在这很早之前,钱生坤的灵魂就已迷路了。他的引路人时隐时现,给他带的路时对时错,所以尽管他一直在前进,但是其实是在一条自以为正确的错误的路上。
相对於在正确道路上的前进,他的发展其实是一种停滞,甚至是与前进背道而驰。
然而他的信念坚定地就像一加一等於二,别人告诉他一加一等於三时他只是置之不理,一意孤行。
一个“失败”的“人”。
──被人们称为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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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 六
六
第二天,依然一口气睡到中午。
躺在床上,习惯性先拿起手机看眼时间,然後发现遥光已经回了信息:
“前天不是还要出来吗?”
对方坦然就像没看到他回复的短信内容一样。
钱生坤睡眼朦胧的盯了会儿手机後皱著眉回了“现在不想去了”,然後握著手机,胳膊又懒懒的落下,他默默地望著天花板。
过了阵儿短信铃声响起,抬手打开信息,那边问“不舒服?”
钱生坤愣了下,然後固执的回了“没,就是不想去”。
“果然是不高兴。出来转转,越窝在家里心情越不好”。
真是死皮赖脸。
钱生坤心里骂著,手里却依然回了短信:“我没不高兴!”
“那就出来吧。吃饭没?没吃我请你。一点半碰面?”
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只是一味的把他往外拽。
最後钱生坤还是答应了。
隐隐约约的别扭感依然让他不舒服,但心情却比起昨晚已经好了不少。
就像他一直独自举著一块沈重的巨石,就算汗汤汤的往下,胳膊已经打颤快要无法支撑,也依然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但有天突然有个人冒了出来,不等他任何要求或拒绝,便站在他旁边,和他一起举起那块巨石。
说白了他这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他是想去,只不过鉴於之前的事,面子和自尊心以及失望而产生的愤怒,才让他和个孩子一样别扭。
等钱生坤到了预定的地方,已是晚了十五分锺。
天有些热,太阳明晃晃的照著。遥光站在路边树下的阴凉处,看到他後笑著朝他招了招手,向他走来。就像此时透过层层叠叠树叶、遗漏在凉爽树荫中的光束。
相比之下钱生坤却是有些冷淡了,一声不吭。
遥光拿出小本和笔,写了几个字然後给他看。
“吃什麽?”
钱生坤看了眼,随口回答“什麽好就吃什麽,你今天是导游”,然後又抬起头望著马路上人来人往。
遥光有点诧异的睁大了眼看著他,然後有些无奈的笑著在纸上写著,接著再将本子递到了钱生坤眼前:
“我不是本地的。”
钱生坤挑眉,然後瞥了遥光一眼:“这有什麽关系,好歹呆了三年吧。我就是想知道你所谓的‘有趣’是指什麽。”
遥光又拿回本开始写。而钱生坤这回将目光转移到了那笔尖留下的字句上。
“你像领导视察。”
“你可以当是这麽回事。”钱生坤不禁莞尔。
“前面的一个路口里面吃吧。不是很远,我觉得不错。”
遥光写完望著钱生坤。钱生坤点头,说行。
街道上人来人往,说话声、车辆的行驶声、公交车报站声、店铺的宣传声及嘈杂的音乐混杂在一起,而他们就在这嘈杂之中安静的走著,格格不入。
钱生坤没有要交流的意识,因为他从不在乎身边的有什麽人。认不认识、熟不熟悉、一个两个或一群,都与身边的景物融为一体,成为这个世界的背景。而遥光是边走边写又不方便,也只好彻底“沈默”。
七拐八拐终於在一家普通的小餐馆前停下。钱生坤抬眼看了下门面装修就忍不住挑眉,怀疑的目光扫向遥光。
遥光看他站在那不动,於是询问的望著他。
“这儿?”
钱生坤皱著眉看著遥光。
遥光点点头,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这地方?”
钱生坤再次反问,语气里已明显带了鄙夷。
他是没奢望眼前看起来没多少钱的家夥能请他个什麽好的,不过这间店在他看起来实在是……太次了。
“虽然看起来不怎麽样,但菜味道还不错。”遥光笑著纸上写。
不错?不错是多好?钱生坤根本不信这麽个破店面能做出个五星级酒店的水准,对方能那麽说绝对是因为没钱。
一句“我请你算了”差点习惯性从口冲出来,但又想起今天是来“考察民情,体验生活”的,钱生坤最终忍了忍,不耐烦的摆摆手:“算了算了,进吧。”
倒是遥光拉住了他,低著头,笔尖在本上犹豫的点了下,然後写:“还是换个地方吧。”
“换哪?X饭店?”钱生坤嘲弄的脱口而出。
看遥光的打扮,他就知道换哪都是一个档次。
X饭店是钱生坤随口说的,对他而言是个菜色凑合价钱一般的常去的地方,但对普通大众来说就是高消费的奢侈场所了。
瞥了有些局促站著的遥光,钱生坤干脆的进了小餐馆。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所以人并不多。桌椅整齐的摆著,在不大的餐馆里却显得有些拥挤。穿著便服的服务员带领两人坐在靠窗的方桌旁,递上了有些破损油腻的菜单,然後拿著小本站在一旁等著他们点菜。
遥光将菜单推给钱生坤,钱生坤拿了菜单靠著椅子翻了翻,眉头皱了起来,把菜单又撇给了遥光:“我不知道吃什麽,你点。”看著遥光拿了菜单开始看菜,便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
这是条不宽的巷子,高大的国槐用层层叠叠的翠色的叶子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对面是四五层的老楼,大多是商店饭馆。街道上胡乱的停放著几辆电动车自行车,零零星星的行人不疾不徐的走过,马路上时不时来一两辆汽车。
这时跟前的桌面被人敲了敲,钱生坤转过头,见遥光望著他,手指了指菜单上的一道菜。钱生坤往前凑了些,瞥了眼就皱眉,说太甜。遥光点点头,又翻了几页,指了另一道,钱生坤又嫌有蒜。
挑挑拣拣了半天点三道菜一个汤。钱生坤要了瓶啤酒,而遥光依然是喝招待茶。
“脸怎麽了?”
遥光在纸上问道,然後看著钱生坤脸上的伤,在自己脸上相对应的位置比划了下。
钱生坤扫了眼桌上的本子,然後继续倒自己的啤酒,回应的淡漠“没什麽”。
以前他会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但打得次数多了、讲的次数多了,和吃饭一样寻常,也就懒得说了。
遥光看了会儿他,笔尖在纸上压了压,抿了下嘴唇,最後写道:“没事吧?”
“没事。”钱生坤回答。
静了会儿,遥光话题一转:“如果以後找我出来稍微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好做打算。”
钱生坤一看,想起了那天的事,不由扬眉,盯著遥光质问:“我提前了难道你就翘课出来?”
遥光微微睁大了眼,望著他,似乎有些无言以对,接著又无奈的笑著写:
“果然”……
“──行了,说的都是废话。”
对方的字还没写完,钱生坤就不耐烦的摆了手。
还在纸上书写的笔顿时停了下来。
遥光抬头望著他,笑容尴尬了些。过了会儿写道:“我要是能说话绝对要在你早上睡懒觉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但你不能。”钱生坤简洁直接的回答。
“所以说假设。”
“没有假设。”
对方停了笔,琢磨了会儿,然後继续:“那就不停地振铃,然後发短信。”
“然後?”
“陪我去图书馆。”
“不去。”钱生坤干脆厌恶的拒绝。
遥光却丝毫没受影响的笑著,画了个问号。
“我要睡觉。”
“早睡早起,读书很重要!”
遥光乐呵呵的,笔尖在纸上像花样滑冰,句末还雀跃的跟了颗星星。
“你要读自己读,别把我扯进去!”
钱生坤不耐烦起来,遥光活泼的笑容才收敛了些,变的平静温和:
“同样是要求陪同,就像我当时没同意一样,你这会儿也没同意我。”
钱生坤盯著遥光,嘴唇动了下,却不知道该说什麽。
这个状况有些突然,他没遇到过。
遥光微笑的看了他一眼,低头写下一句:“不是认为你的事情不重要,而是就像你认为对比起我的事,你的睡觉更为重要一样,我认为那天的课对我而言更重要。”
这话让钱生坤心里很不舒服。他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不对,只能质问:“也就说我的事没你的课重要?”
“就像我的事没你的睡眠重要一样。”
钱生坤听著依然不舒服。因为说白了,他自己都只是觉得睡大觉其实也只是荒废时间而已。而他的事的重要性沦为和睡大觉一样了。
但那些都是由他自己说的,遥光只是把它们放在一起对比罢了。
……绝对是自己跟著对方的思路走了,肯定有哪块不对。
“瞎扯。你是你,我是我。”
他冷笑了下,靠向椅子无所谓的说道,就像可以说服自己真的不去在乎一样。
“不都是人?”遥光笑著。
“人也分三六九等。”
“那是硬件,软件是一样的。”
“加起来就不一样了。”
遥光有些诧异的看著钱生坤。钱生坤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皱著眉问:“干嘛?”
遥光摇摇头,然後写:“觉得你挺聪明的。”
“那肯定。”
钱生坤以为遥光被他说的无言以对,有些得意起来。谁知遥光却回道:
“但硬件可以换,也可能坏。”
钱生坤笑容有点僵,眉头又紧了起来,最终不耐烦道:胡搅蛮缠。
遥光没再写什麽,只是笑著看著他。
因为餐馆人不多,所以菜没多久就都陆陆续续的上了桌。
卖相一般,量倒是不少,味道也算不错。
但对钱生坤而言,只算是“能吃”。
“不够脆”、“咸了”、“有点老”。
平平淡淡三两个字就把所有菜评了遍。
遥光有些尴尬,放了筷子,将本子拿在手中写,然後给钱生坤看:“下回带你去另一家。”
钱生坤嘲弄的问:“比这家好?”
遥光却笑著摇头。
“那是为什麽?”
钱生坤有些不解,却见对方在对面拿著本子匆匆写了些什麽,然後才拿到自己眼前:
“是比这家糟糕。这样才能凸显出这家菜其实不错。”
钱生坤忍不住笑了:“你这家夥真的很奇怪。”
遥光笑笑,放了本子笔,继续吃饭。
之後两人再没什麽交流,等吃饱喝足,菜却还剩了些。
“你再吃点。”
钱生坤扫了眼遥光递到他眼前的本子,摆手,说我饱了。
遥光点点头,将本子翻了页,写了些什麽,然後向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走来後将本子亮了过去,然後在写的字上点了点。服务员点点头,说好的,稍微等一下。
钱生坤也看了过去,上面写著“打包,买单”。
他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对正准备离开的服务员立刻说“不用打包了”。
服务员愣了下,然後点点头,说哦,好。
遥光却紧著眉摆手,在本子上“打包”的两字下划了两道横线,点了点。
服务员看著,有些为难起来。
钱生坤转头对遥光就说:“我买单,你别打包行不。”
遥光干脆且认真的摇头。
“你不觉得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