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听见卫生间那边的关灯声,之後房间的门打开,又合上。他睁眼,看到混沌的暗色,又闭上。
他烦,胸口就像有一团密不通风的东西堵著,翻来翻去。
他想见遥光。
的确,他们几个小时前才见过,也许两个小时都还不到,但这不嫌多。
他就跟著心里那团搅来搅去的东西翻来覆去。
这叫“煎熬”。
他给遥光发了信息,蠢极了的毫无意义的“在干什麽”。然後再接著翻来覆去的等。
他想著为什麽不直接去见遥光,於是就开始找三更半夜也能成立的理由。
他在酒店的房间中一下就有了想法,顿时高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指迅速在手机上按著,告诉遥光家里没人,他没带钥匙,要去遥光那借宿。
绝佳。
他沾沾自喜的笑著。
然後他就拿著手机等著。
没多久短信的铃声响了,他欢天喜地的打开看,遥光却说他那地方太小,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得了。
当然能忍,地方越小就越暗示著他能和遥光挤在一块睡。於是他不暇思索回了“没关系”,然後不等遥光的信息就已经和打了兴奋剂似的亢奋的迅速起了床,收拾好衣物拿好东西准备出门。
他出了房间时收到了遥光的信息:行,我到校门口接你。
他狂喜,几乎是跑出去的。
退了房,打上出租车,到遥光校门口的时候已经十点多。
遥光已经站在了门口,看到了他後露出了笑容。
他迅速跑了过去,眼里闪著激动的光。而遥光不疾不徐的拿起手机,问:
“你确定要住我这?附近有些住处也不错”。
他皱了些眉,说“不去”,顿了下,眉头又松了些:
“你陪我去也行。”
遥光笑著摇摇头。
“我不习惯在外面睡,得有人陪。”
他望著遥光,说的“老老实实”。
这当然是假的。有没有人陪都无所谓,他现在只一心琢磨著怎麽和遥光呆著。
而且最好是单独。
於是他转念又说你们宿舍我估计也不方便,你出来陪我住。
遥光却打:
“没什麽不方便,我宿舍有两个在外面住,有地方睡”。
“你们宿舍现在几个人。”钱生坤问。
遥光伸手示意,四个。
钱生坤想了下,又问有没有洗浴的。
遥光摇头,手机上打:宿舍里有卫生间和盥洗台。
“有电脑没。”
点头。
“有wifi没。”
点头,补充:收费。
“有电视没。”
摇头。
“床多大。”
比划了下──狭小的单人床。
钱生坤微微皱了眉:
“你们宿舍有什麽。”
见遥光低头真要给他打宿舍里有什麽,他又立刻制止了,然後说:行了,陪我去外面住。
他对那些是有些介意,但现在更多的是把它们作为理由罢了。
遥光无奈的笑著:
“你之前说没关系”。
“我怎麽知道你宿舍什麽都没有,而且人还那麽多。”钱生坤则理直气壮的反驳。
“我们宿舍不介意,而且晚上不会很吵,没事”。
钱生坤想了下,还是说:“不行,你还是陪我出去住。”说罢就拽著遥光往街道走。
遥光踉跄了几步,之後还是跟著他走了。
钱生坤这回自觉地松了手。他尽可能遮掩著自己的喜悦,但还是克制不住露出了笑容。
几步後遥光在手机上打道:“我明要早起,第一节有课”。
钱生坤只点头,说“没事”──他才不管明天遥光有没有课,他只管今晚能不能和遥光一块。
那时他还没考虑太多,他还只是单纯的想和遥光呆一块,单独的。
但等遥光洗完澡出来、坐在床上打呵欠,他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他不是和梁权他们或其他什麽狐朋狗友在外过夜。
他是和遥光。
遥光坐在床上,看了会儿电视,又看了看手机,在手机上来回的按著,然後凑了过来,给他看手机:
“我先睡了”。
他眼睛看著,脑袋里却只接收到了遥光身上那淡到几不可闻的酒店的沐浴露和洗发露的香味,那廉价的味道带著温润的气息,此时却成为所有感觉之中最鲜明诱人的。
他此时才意识到面对这种绝佳的机会他应该准备些什麽,但实际上他什麽也准备。
他说“这麽早”,完全是不过脑的机械回答。他此时的大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遥光点头:
“有点困”。
他哦了声,然後就看著遥光躺下,拉扯著被子,盖上,翻身背著光,准备睡觉。
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大块肉明目张胆的在自己眼前搁著,要再不做些什麽就会错失良机。
但他不会就这麽肆无忌惮的直接上了遥光。他不想让遥光对他产生不良印象。
最好看起来是你情我愿,而不是单方面的,他希望从遥光那里得到些回应。
他想著,突然脑海里的某些东西立刻相互连接,成了一条“路”。
他立刻稳定了下来,调整了情绪,对背对著自己窝著的遥光说你先别睡,头发还没干。
遥光伸手摆了摆。
“里面没有吹风机?”
摆手。
“怎麽连吹风机都没的。”说罢,他站了起来,半跪在遥光床边,晃著遥光,“你先别睡,我给你去要个吹风机。”
遥光被晃了会儿,终於起了身,郁闷的盯著他。
他忍著心中小小的雀跃,拽著遥光,一本正经的说你等会儿,不许睡,听见没,一会儿给我开门。
见遥光点点头,他才满意的松了遥光。往门口刚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拿起电视遥控器塞到遥光手中,说“瞌睡了就看电视”。
出了门的那刻,他之前的所有的关切就都褪去,脑子里只想著他的计划。
他迅速的乘电梯下了楼去前台──他当然不是为了什麽吹风机,他所扯的一切只是让遥光不要睡著,好让他之後的计划可以进行。
“你们经理在哪。”
他问的急躁,没什麽好语气。前台的姑娘顿时吓得不知道发生了什麽,诚恳的说有什麽事您可以先告诉我。
“告诉你你又不知道。”他不耐烦道,“快点。”
前台的姑娘只好打了电话,朝里面说了来龙去脉。而钱生坤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著,然後等。没一会儿,一个微微发福的半秃的中年男人来了,带著讨好的笑容站在他跟前问请问有什麽事啊。
钱生坤挑了下眉,对男人报了个有些怪异的名字,然後问“有没有”。
男人愣了下,又笑笑,说“没有”。
钱生坤看了不由冷笑,说其他小地方没有就罢了,你这麽大的地怎麽会也没有。
男人只是尴尬的不停地笑著。
钱生坤拧了眉:“到底有没有,有就感觉,没有现在就给我去买!”
男人支支吾吾,还是不停的笑著。钱生坤再忍不住了,抬脚踹了茶几冲男人骂道:“妈的你别笑了!今天这事要办不成你也别再这儿干了!”
茶几被他踹的发出巨大的声响。男人瑟缩了下,看他了眼,然後弯著腰凑近了些,带著歉意的笑著,低声说我们这儿真没您说的那个,但是……
接著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听了会儿,皱著眉对男人嘀咕那和睡著了有什麽区别。男人说好歹睡的沈点,您想要的那种我这儿不敢卖,抓住了不好说,到时候会吃牢饭。
虽然和想的有些出入,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琢磨了下,说“那只能先这样了”,接著抬手拍了拍男人肩膀,盯著男人,笑道:“今天就算了,以後,你要能弄到,我只会让你吃好的,不会让你吃牢饭。”
男人笑著连连点头,“好,好”的应著。
“有牛奶没?”他又问。
男人理解的笑了,点头:“有,您稍微等会儿。”
“行,我在这等著,你赶紧。”
他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上,满意的笑著。而男人转身叫人去准备牛奶了,回头对他说“我上办公室去拿‘东西’”。
等钱生坤端著杯牛奶回到房间门口已经离他出去过了十多分锺,在门外也能听见里面的电视声。他心情愉悦的敲了敲门,等了会儿,没反应;又敲了敲,又等了会儿,依然没反应。
他眉头皱了起来,呼了口气,又使劲敲了敲门。这回过了会儿从里面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接著门打开了,遥光睡眼惺忪的看著他。
他有些不悦的进了屋,关了门,问:“你睡著了?”
遥光点点头,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
“他们连吹风机都没的,只给了杯牛奶作为赔礼。”
钱生坤说著,露出对酒店的嘲弄的笑容。见遥光已经再次拉著被子倒在了床上。他立刻走了过去去晃遥光,说,“你把牛奶喝了再睡,我不喝这玩意。”
遥光迷迷糊糊的望著那杯牛奶,摆手。
“我专门给你的。”钱生坤皱了眉。
遥光只好拿出手机:
“我刷牙了”。
“一会儿重刷。”
“明天喝”。
“明天就坏了。”
遥光望了会儿那杯装的牛奶,打:
“你看保质期了没”。
钱生坤没反应过来,然後不解的“嗯?”了声。
“一般不都是袋装盒装麽,他们怎麽杯装”。
钱生坤这回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哦,我让他们倒杯里的,喝起来方便。”然後把牛奶递了过去。
遥光犹豫了下,伸手将装著牛奶的玻璃杯从钱生坤手中接了过去。
在喝之前遥光还先闻了下,抿了小口,然後才喝了。
钱生坤在旁边一直看著。牛奶一口口被遥光喝下,直到最後一口进了遥光口中、咽下。
他抿了下唇。唇角几不可见的弧度在这个动作的遮掩下一闪而过。
要克制到最後一刻。
他从遥光手里拿走了杯子,而遥光慢慢悠悠起床去了卫生间。他坐在床上听著卫生间里的动静,坦然的等遥光出来後他进去洗澡。
遥光出来後他起了身,说你睡吧,我去洗澡了。
遥光点了点头上了床,然後拉上被子翻身睡觉了。
他进了卫生间,关了门,得意喜悦的笑容毫无顾忌的露了出来。他差点笑出声。
一切变得鲜亮明快起来,他充满了期待,就像等待一顿美味丰富的大餐般蠢蠢欲动。他甚至连澡都不想洗了,只想巴巴在一旁盯著遥光看著遥光入睡。
但这不是急就可以的。他站在花洒下,笑容一直没褪去。亟不可待的快速洗完澡,他盯著那堆衣物在想有没有穿的必要。
最後他还是套了条裤子──这样即使遥光没睡著,他看起来也不会像个变态。
出了卫生间,外面的灯还明晃晃的照著,电视也在哇啦哇啦的吵著,而遥光半盖著被子闭著眼躺在床上,看起来是睡著了。
钱生坤拿遥控器关了电视,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站在遥光床边,静静的看著遥光安静的脸以及伴随著均匀缓慢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口,然後轻喊了声“遥光?”。
遥光依然静静的睡著,没有一点反应。
他又静静观察了会儿,大声咳了下,清了下嗓子。
遥光仍没有反应。
他无声的笑了,小心的坐到了遥光床边,看到对方依然没有反应,他胆子大了些,稍微使劲的推了推,放大了些声音又喊了声“遥光”。
见遥光的确没有任何的反应,钱生坤这回确定遥光已经是睡实了。他望著遥光,笑容更大了。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凑近遥光沈睡的脸。他全身紧绷著,看著自己的指尖先碰触到遥光的脸,感受著皮肤的触感及温度。
那细微的感觉占满了他的头脑,现在是他唯一的世界。
指尖,手指,到手掌。他的手完全的抚在了他一直妄想的这个人的脸上,然後再缓缓的,抚下。
皮肤直接的摩擦变为巨大的狂喜占满了他的头脑,他激动亢奋的近乎颤抖。他望著对方,所有的温柔、喜悦、狂乱、欲望都毫不遮掩的汇聚在他的目光中。他笑著,笑出了声。情绪情感在他的胸口沸腾,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麽。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他有些木然笨拙的缓缓握住遥光露在外面的手,温和又小心的拉著,抬高,俯身,郑重又诚恳的亲吻。
嘴唇与皮肤的碰触让他清醒了些,或者是让他的身体清醒了些,知道该做什麽了。
“遥光……”
他微笑著低喃,将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放大的瞳孔中只倒映著眼前的人:
“遥光……”
他笑的越发高兴。他微微低头吻著对方的手心,目光仍然舍不得从对方的脸上离开。
之後他终於放下了遥光的手,爬上了床,伏在遥光的身上,缓慢到几乎是虔诚般的用双手轻捧住了遥光的脸,用麽指轻轻摩擦著,然後用手一点点的细细的感受著、描绘著这个人的轮廓。
“遥光,遥光……”
他目光温柔的喃喃,连笑容都如为对方精心设计般的恰到好处。
他低头凑近了些,再凑近了些。距离一点一点被他缩小,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均匀又悠长的温和的呼吸。
最後他如面对即将发生的一件神圣而又伟大的事般顿了一下,然後郑重的吻了上去。
唇上柔软的触感,是他日思夜念疯了般想要的。
这一点点的碰触却变成了煤气中的一粒微小的星火,他的世界再承受不住所有的感受,一切都转而如海啸般的向他袭来。
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所有高尚的郑重谨慎诚恳全部化为难以正视的动物的本能,他的吻不知不觉的变了性质。轻微的碰触已无法满足他内心无法填满的欲望,嘴唇间的摩擦变的紧密且剧烈也是徒劳。他渴望的更多,於是克制不住的去探索深入。舌尖湿软的碰触让他如同在沙漠中发现了水源,他贪婪的纠缠著不肯再离开。
上方的需求得到了源源不断的满足,下方的无处可求却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在不满的叫嚣。
头脑发胀,呼吸变得粗重,心脏剧烈的鼓动著。大脑无法思考,“本能”就是思考。他把碍事的被子在吻停下的间隙被胡乱扯开踢走,手亟不可待的探入对方衣中,爱不释手般的抚摸。身体像无力再起来般与对方紧贴,下身已无法忍耐的摆动著摩擦。
隔在两人下体之间的布料让人烦躁,忍耐著手与对方躯体短暂的分离,褪下踹开裤子,再迫不及待在身下人的裤子上忙碌。
随著脱去对方的裤子,他的吻逐渐转移。脸颊、耳廓、脖颈,再向下,当他发现遥光的衣服阻碍了他向下吻的路,他毫不犹豫的就伸手把遥光的衣服立刻脱了。
他畅通无阻的继续往下吻著:锁骨,以及平坦到无趣在的胸部。然而就是这样无趣的部位上的深粉色的突起却让他留恋,他小心的亲吻吮吸轻咬著,同时抬高分开遥光的双腿,隔著单单的一层布,紧贴著对方的下身,模拟著性交前後磨蹭著。
──他没有脱掉遥光的内裤。
他无意识的行动下仍保留著这最後一片的遮挡。
这不是为了遮掩住和他相同的器官,那毫无意义。因为他看到的,他碰触到的,他感受到的,都让他再清晰不过的知道身下的人是个男性,和他有著同样的身体结构,有著同样的器官。而他都接受。
他接受遥光,所以也接受遥光的这具躯体。
也许他没想到要做到那步,或者是他不想做到那步。他不清楚,他的脑子混的和浆糊一样。他只能感觉到那是从内心深处蔓延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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