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是因为既相似,又不同,阿学才会被余多所吸引,甚至于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吧?
而雷怒,那样的男人会看上这样的余多,也许,也并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实细细想想,也很正常不是?他们几人,又有哪个是温室里娇嫩的花朵?都是孤儿,为生存奋斗至今。
不过,廖青咬唇,既然已经用上了玉石俱焚的方式,又哪里还顾得了后果?
总算是,廖青扫了一眼依然大门紧闭的厕所,暗忖,现在的阿学,即使今生不再有他相伴,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余多会照顾他的,会的。
而在花洒底下尽情清洗的余多并不知道廖青矛盾坎坷的心路历程,他只想痛哭。
几乎荡然无存的尊严却阻止了他的发泄。
对方的暴行彻底粉碎了他的懦弱与惊恐,以及对廖青最初的幻想。他没有像恨廖青一样恨过谁。为什么要伤害地这么决绝?
余多的颤抖,是因为怒火中烧,他洗去身上的血迹以及罪恶的痕迹,仍然任由自己被冰水冲刷。
镇压血管里达到沸点的血液。
不停地深深吸气,直到他可以控制住发抖的四肢,余多握起了双拳,紧地指甲陷进了肉里。
渴望就这么挥舞着拳头冲出门去,痛揍他们,如果有刀,如果有枪……就算就这么死了也没有关系!
是个男人的话,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能忍受这般侮辱啊。
余多睁开眼,关上水龙头,他细细地察看厕所内,却找不到什么能当做武器的东西。
电影里常用作逃生之用的通风口不仅有铁丝网,大小也只能容下一只松鼠。
他正要继续留意,门上却响起了砰砰的拍击声,一个恶意的声音大叫:“你还要待多久啊?便秘了吗?再让我们通通就好了!”
余多的心脏在瞬间收缩,不顾一切拼命的欲望再次升腾而起。
不行,他掐住自己的手臂,还不知道幸幸的下落,必须将她完整无伤地带回雷怒身边。
余多呕出一口胃液,擦拭掉嘴角的酸苦,洗手的时候,他心头蓦然一痛:雷怒,雷怒。
他的话都是对的,他的劝告都是真诚的,他见多识广,他并不是因为轻视谁,才让余多远离他们的……
可是,余多没有听,他是想对朋友尽心负责,结果呢?半吊子的坚持,招来凶神恶煞的命运。
第五十五章、
胡来学有一阵束手无措。
他独对熟睡不醒的雷幸幸,起初是要打电话给余多,却又发现余多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的状态。
想到了找雷怒,不幸地发现自己压根不晓得雷怒的联系方式。
可爱的小女孩霎时成了烫手热芋。
廖青嘱咐不能让周芸知情,胡来学也没这个打算,他只希望在事情闹大之前,尽可能地平息过去。
但问题在,他现在找不到归还的对象。
这让胡来学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时间拖久,万一对方报了案……不,万一小女孩醒来,不分青红皂白张嘴就嚎啕大哭,已足够让他头疼。
他情愿现在面对的是一头狂躁的上古巨象,也不要应付一个啼哭不休的孩子。
就在胡来学无计可施,决定还是将先联系周芸的时候,床上的孩子翻了个身,慢慢地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嘟囔道:“要尿尿……”
胡来学不敢怠慢,一把抱起孩子,冲向厕所,他将小女孩放在了马桶上,孩子才似完全清醒了过来,好奇地侧着头:“叔叔是谁啊?我妈妈呢?”
与廖青不同,胡来学见过这孩子的次数寥寥,不得不花费一番口舌解释,不想孩子更加困惑了,她扯着胡来学的袖口问:“那个叔叔说带我去见妈妈,妈妈呢?”
此时此刻,胡来学才发现要面对孩子编理由其实并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他支支吾吾着道:“呃,你妈妈临时有事,不能来见你了,就托叔叔送你回爸爸身边呢。你知道爸爸的电话吗?”
小女孩很流利地背出一串数字,这让胡来学大大地松了口气。
“爸爸一定要幸幸记住的。”她对胡来学补充说明,酷似余多的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尽管心烦意乱,胡来学还是不由自主地笑了,他顺从地摸了摸孩子的头,称赞道:“嗯,很了不起,这么长都记住了。”
小女孩脸红了,她甜甜一笑,得体地应对:“谢谢叔叔。”
胡来学又笑了。
拔电话的间隙,他转头打量安静地坐在床上的雷幸幸,这小女孩不但外貌上继承了俊男美女的父母一切优点,连性格也是那么乖巧有趣。
难怪雷怒明明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却依然疼爱着她,甚至不惜找来余多……
胡来学心中蓦然一痛,为自己,也为了廖青与余多。
如果他们几个人也有双亲……不,哪怕仅仅是单亲的呵护爱怜,人生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也许并不比今天走运。
但或者,在不堪回首的过去里也能存在一些可供慰藉的东西,父亲的肩头,母亲的双手……
电话打断了他的白日梦,一声“喂”威严十足,胡来学定了定神,开口问:“请问是雷怒先生吗?”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胡来学到此时才蓦然发觉他没有编好合适的借口,要怎么解释目前的状况?这种窘境较刚才还难上万分。
咽下一口唾沫,他用不怎么令人信服的语气说:“我是周芸的朋友,是这样,那个……您的孩子现在在我这里,我打算将她送回去,但不知道您在哪里……能请您来接她吗?”
又是好一阵沉默。
胡来学握着手机的掌心都沁出汗来,此时小女孩凑了前来,大声叫着“爸爸”,倒是因为她的鲁莽,让沉默被打破,那边再说话时,语气明显柔和了下来,但出口的话语却让胡来学的神经线再次紧绷:“胡来学,对不对?阿学,幸幸在你那里,那余多呢?你的朋友廖青在不在?”
“小余?他不在这里。我之前想找他,他的手机关机了。出了什么事了吗?”胡来学的反问里掩饰不住慌乱。
“电话里说不清楚,”雷怒沉吟了一下,道,“你说个地址,我让人去接你们。我不太方便离开,能麻烦你过来下吗?”
胡来学本能地要拒绝,却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到底还是同意了。
雷怒将朋友的姓名、外貌衣着以及车牌号等告诉了胡来学,约好地点之后便匆匆挂机。
心头的乌云渐渐堆积,沉重地压上了胸口。
胡来学茫然一阵,直到左手被轻轻一拉,他低头看见小女孩已然牵上他的手,童稚的眼里只有信任,几分快乐,一点忧愁:“叔叔带我去见爸爸咯。可是妈妈怎么还不在啊,我好想妈妈呢。”
胡来学苦笑,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这个年龄的女孩,只好握紧了她的小手。成人之间总有纠缠不休难解难分的恩怨情仇,可对于孩子来说,有什么比父母的疼爱更重要?
这应该是个被疼爱惯了的孩子,就从她那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人的态度上可以窥见。只是,将来总有一天,她会受到伤害,并且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信任,信任就是冒险,有时候甚至要赔上一生。
胡来学只有祈祷这孩子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不会大难临头地碰上灾星。
他们手牵手来到街角,胡来学远远望见一辆黑色的奔驰朝这个方向过来,他直觉到那就是要找他们的车。
果然,奔驰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司机下了车来,并不需要大人们慎重地对身份,雷幸幸已然像花蝴蝶一般扑入来人的怀抱。
司机朝胡来学彬彬有礼地一笑,也不废话:“上车,我们还有不少麻烦。”
胡来学惊疑不定地上了车,当他在路上听说了余多失踪的消息,真是如五雷轰顶。
直觉就能告诉他这是谁的杰作,他咬住了嘴唇,克制着哆嗦,强自憋出问话来:“那……怎么回事?”
司机——谢天诚的回答沉稳而慎重:“还不知道。倒是幸幸又是怎么来到阿学你身边的呢?”
胡来学正要开口,谢天诚笑道:“等见了雷怒一起说,省得麻烦。”
“这个自然。”胡来学按捺下心头的焦虑,他知道谢天诚是顾忌到车子里还有幸幸。
只是,光目前的情景已经让胡来学几乎要发疯,他想不通廖青究竟打算干什么。要钱吗?可是要钱还有很多路可以走,并非到这种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那是为何?
难道说,阿青是用这样激烈而极端的方式,来亲自撕毁与他胡来学之间的联系与未来吗?
他双手抱头,几乎禁不住呻吟。
谢天诚的手机铃声让两人都不禁紧张,谢天诚接了电话,“嗯”了声后一言不发,末了才道:“马上到了。”
挂断电话后,他扭头对已然心惊肉跳的胡来学道:“你的朋友廖青,跟雷怒联系了。”
56~59(完结)
第五十六章、
在报警与不报警之间,他们矛盾重重。
胡来学将孩子送还,雷怒用力地抱紧了孩子,直到她踢腾着小腿喊着“爸爸,好痛!”
而看着眼前这一幕,胡来学倏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廖青会把孩子交给他。
是早已预料到他会将孩子还给雷怒吧——这个孩子只不过是针对余多的诱饵罢了,廖青是不会对孩子动手的,他说过,他的人生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因为童年的遭遇。
一个远远谈不上正常的人生。
所以,他是不会让哪个孩子,哪怕是雷幸幸这个孩子遭受足以毁灭童稚的劫难的。
心明如镜的胡来学,明知此时并不合时宜,仍然禁不住热泪盈眶。
雷怒盘问完幸幸,知道从女儿身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便吩咐保姆带她上楼。幸幸在爸爸前面不敢造次,乖乖地走了。
四个成年男人留在客厅,其中三个的视线尽数集中在一个身上。
胡来学心神一凛,将刚才的判断公诸于众。
雷怒的脸色阴沉,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的天空,他盯着胡来学,冷然道:“你的意思是,余多会很危险?”
“看来是了,”回答他的是谢天诚,“他把孩子放回来,更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我只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单纯是图财,你们做了什么让人恨之入骨的事了么?”
雷怒以叹气作答,事情的来龙去脉曲折非常,他现在自然不会有心情讲述,胡来学为难尴尬的表情更让他的心情火上浇油,他摇头:“我才是最不明白的人,为什么余多非要跟你们搅合在一起!”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罗景辉插口道,他瞥了眼垂头丧气的胡来学,抚慰地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还是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吧。要不要报警?”
没有人回答,空气像是突然被抽干,每个人的表情里都流露出难受。
谢天诚转头看胡来学:“你能不能猜到你的朋友现在在哪里?”
胡来学迟疑了数秒,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雷怒似欲起身,终究又坐了回去,他甚至连声音里都飘荡上火药味,“不要隐瞒什么,余多是因为你才遇到这种事的。”
“我没有!”胡来学急忙分辨,“只是我想,绑架那样的事,不大可能是阿青一个人做的。毕竟……”
“有同伙,那又如何?”雷怒透着不耐烦。
“听他说完,雷怒。”又是罗景辉打的圆场。
胡来学理了理思路,试图让思维的火花点燃语言的香烟,他哑着嗓子,分析道:“阿青是个赌徒,他有不少赌债缠身的赌友。我猜,不,肯定他的同伙就是那些人。我知道那个地下赌场在什么地方,那里的赌徒大多是常客,我想我们可以通过这个途径找出阿青的同伙……就是跟阿青常玩一起比较亲近的那些人,其中欠着赌债无力偿还的,这些天都没出现在赌场的人。”
他顿了一顿,凝视着雷怒,继续道:“无论如何,绑架需要有安全隐蔽的地方来藏匿人质,我清楚阿青是没有这个条件的,所以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囚禁小余的地方!”
雷怒的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暗淡下去,他沉吟道:“倒不是不可行,只是时间耗费太多,恐怕……”
“报警吗?”谢天诚建议道。
“警察介入的话,地下赌场会配合吗?没有闻风而逃就不错了吧。”
对于雷怒的顾虑,罗景辉踌躇不定,他瞥一眼谢天诚,他问胡来学:“你说说看,那个地下赌场在什么地方?”
胡来学报出地址后,罗景辉听后,右手食指抵住了下颏,沉吟不语。
雷怒几乎跳起:“景辉!”
罗景辉没有应答,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谢天诚。
谢天诚扯出笑容,略略举了举手,表示投降:“好啦,好啦,我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正义超人,你不用顾忌我。”
虽是在这等急迫的环境下,众人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罗景辉则掏出了手机开始拨电话。
二十分钟后,对方传回了消息,符合条件的人少得出奇,只有三个。而胡来学一下就报出其中两个人是近期与廖青火热到连他也听闻其名。
“下一步则报警吧,去搜索这两个人的消息,找地方。”罗景辉道。
时机也是掐得极好,刚刚报完警,雷怒的手机便即响起,从他接听电话瞬间一沉的脸色,任谁都能猜中来电者。
余下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雷怒,胡来学拼命按捺着上前抢过手机的冲动,他真的想对着廖青用肺叶爆裂的音量吼上几句。
雷怒合上手机,脸色阴沉地像地狱归来。手机上提示接收到短信的脆响抢在了人声之前,雷怒看向手机,有几秒的时间僵立不动,继而攥紧了手机。
“那混蛋!”
胡来学勉强咽下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他要很多钱吗?”
“不是钱的问题!他……”雷怒暴喝,但仿佛被哽住了一般咬住牙,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冷静,“说这些没用。景辉,他们要三百万,下午两点到海岛乐园,具体地点到时再通知。”
众人皆不由自主地抬腕看表,一点十五分。
时间已是无多,雷怒涩然笑道:“三百万就能这么折腾,他们实在也太客气了。”
胡来学抿抿唇,他竟然可以明白,不贪心不过是因为廖青认为现金过多累赘不小。
为什么连这种事他也可以跟那个人心有灵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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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信廖青的举动绝不是出于什么同情或义愤,她再傻也能看懂那人眼神中闪烁的戏谑。
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她确定她的脸庞上一定激荡着火花,为保留最后自尊的防线,必须挤出一丝笑容。
如今私密空间只剩下她独自来回,困兽的焦躁与攻击性牢牢地控制着她,她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电脑的屏幕亮地刺眼——不,是她的神经线和眼睛变得敏感脆弱罢了。
她的手指优美地在键盘上舞动,输入一行一行悲愤交加的文字,践踏了她自尊的人非但安然无恙,还逍遥自在!
必须找个地方来发泄她的怒火,理智燃烧殆尽,化作了烟灰。
帖子的题目并不是那么耸人听闻,至少她是认为她道出了实情与真相。
这故事委实令人作呕,她瞟见照片上两个相拥的男人就反胃不已,妒火中烧。
她文思如泉涌,将前夫无能,前男友导致她离婚的故事发挥地淋漓尽致。
第五十七章、
警方的计划,是让雷怒依约而行,交赎金。据说绑架案中,绑匪取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