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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画卷,颜奕铭皱眉轻叹了一口。「真是太像了……」
突然心头一个念头一闪,开口道:『去帮我把海赢找来。』立即有大内护卫在不远处应声而去。
第五章 调查陆裘儿
海赢接来的任务很简单:将陆裘儿的宗籍翻出来。
颇费了一点功夫,他暗中派遣而去的亲信才从万春楼老妈子那里打听到陆裘儿乃梵重城新月镇人氏。父姓陆,单名山。因要还赌债所以将陆裘儿卖到楼里来的,问起别的,老妈子言称不知,亲信也只得捎信给海赢将此条线索先行报告。
海赢的这一切安排与动静,没能逃出李繁花的眼睛。
其实,并不是海赢想逃。他知道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从李繁花身边挣开,并不打算瞒他,所以自颜奕铭那里回府后,就将此事向李繁花汇报了。
『要是颜贵人知道你背叛他的话……海赢,你清楚后果吗?』李繁花静静地坐在那里,轻叹了口气。
『生死由命。』海赢垂目答道,『况且,属下不认为自己背叛了颜贵人。』
李繁花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现在属下是主子的近卫,理当以保护主子为首任。虽说颜贵人才是海家世忠的真主,但以颜贵人与主子的交情来讲,如真要瞒住主子,又何必找海赢前去查探?宫内大内高手、禁军护卫比比皆是,独独挑出侍于主子身侧的海赢,想必也有颜贵人自己的道理。』海赢虽不想承认颜奕铭与李繁花的这份比较特殊的交情,但此刻也不得不满盘端出。『依属下看来,陆裘儿的身世上,可能大有文章……』
『什么文章?』李繁花当然无法忘记颜奕铭见到陆裘儿时那脸失常的样子,明知故问道。
『这个……属下不好断论。得等属下亲自去新月镇查探了之后才能向主子汇报。』
『你要去梵重城?』李繁花秀眉微蹙。
『是。』海赢虽不想离开李繁花身边,但隐隐感觉此事有些蹊跷,为防万一,还是亲自查探为妙。『所以,想向主子请示……』
『为期几日?』
『一旦查到线索,属下会尽快赶回。』海赢没有说时间,因为他也拈拿不准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查到关于陆裘儿身世的线索,只能答应李繁花早去早回。
『好吧。准了。』李繁花手一抬,『你也去准备准备,无须请示,自行离去便可。』然后就起身往书房去了。
海赢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式,等厅内已哑然无声后才缓缓抬起头来。主子……在你的心中,究竟海赢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海赢一个转身边迈出厅外,边沉声道:『左右。好好保护主子,不得有误。』
海赢身侧衣声袂袂,已有两人跟于其后,应声,『是。海总管。』然后又嗖嗖移去了身影,直往李繁花所在方向而去。
当日,海赢驾一快马直往梵重城而去。
是夜,李繁花左右辗转难眠。『左右,你们无需侍着,都各自退下歇息去吧。』
『主子,海总管吩咐我们要好好保护您。』已有一左一右闪身立于李繁花榻前。两个均眉清目秀,发髻精干地束于脑后各用一根红绳系着,在混身黑装的两人看来,别有一番意味。
李繁花知道,左右两人是海赢的得力心腹,一直只听令于他。如若没有海赢的命令,就是颜奕铭在此地也同样对这两人英雄无用武之地。当即心内暗叹了一声,转言道:『左右,你们是两兄弟吧?』
左右互望了一眼,齐答,『回主子,左右的确是同胞兄弟。』
『恩。』李繁花没淤问,只是点了点头,又合衣躺下。『没什么事的话,你们轮班休息一下好了。』
左右垂目隐身退居室外。
『尚,主子怎么知道我们两是兄弟?』左护姜方握住姜尚的手问道。『除了老爷以外,连海总管也不知道我们两是兄弟这件事……』
『别担心。就算是主子知道我们是兄弟,那又有什么?』右护姜尚拍了拍姜方握住自己一只手的手背,安慰他。『我们只要尽好隐卫的工作,好好保护海总管吩咐我们保护的人就可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我们俩分开的。』
『尚……』姜方看着脸上带着坚定笑意的姜尚,刚刚心里的不安逐渐平静下来。
姜尚笑了笑,『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边说边已经在姜方额上落下了一个轻吻。『好了,你先去睡会儿,我先当值。』
『恩。』姜方没有推辞,已一个纵身翻到院内的一棵树上,潜入叶的缝隙中,迅速隐去了身影。右护见姜方已隐,也迅速移动身形,在李繁花寝室前后巡查了一遍,这才跃上屋顶,找了个隐蔽的檐角,像只壁虎般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伺机待动。
保护好主子,就是报达了老爷对他们两人的救命之恩……如果当年他们年幼时不是海略克出手相助的话,他和姜方可能已经是一捧黄土,早被父亲锉骨扬灰了……
姜尚咬了咬牙,想起他那个应该称为「父亲」的人那张可憎的脸,以及母亲柔弱的身子经不起风言风语而悬梁自尽时在屋内摇晃的样子……
姜尚没有多想,李繁花轻轻的咳声正在下方响起,及时地阻止了他的有些不安的胡乱思维。
即使你已经远离我,你的心却仍然搁在我这里保护我么?李繁花感觉喉咙有些轻痒,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可是,这只让他更无法睡去,心里像伸出一只无形的手般直往梵重城的方向展去,惦着那个日夜奔波的海赢。
第六章 调查陆裘儿(下)
落在海赢视线里的,是一堆隐约还透着大火过后的搏。
年久的碎片因日晒雨淋而被得生脆,因承受不了海赢轻微的脚步而「叭叭」作响。扫视了四周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可以值得参考的线索,海赢便从陆家的老址退了出来。
『你是?』站在他跟前的是一个十七八岁浓眉大眼的少年,那少年正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自己。
『呃,在下想问问这家的主人……』海赢马上反应过来,朝那少年抱拳。
『七年前就烧死了。』少年仍然盯着海赢上下打量,『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关系到在下的一个朋友,因此想打探一下。』海赢看这少年并无恶意,不失为一条可锉开的线索,移到陆家门前轻抚了一下上面的灰尘。
『朋友?什么朋友?姓什名谁?』少年似乎有些关心,海赢的话也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陆裘儿。』海赢转过身,『请问小哥认得陆裘儿么?』
听到陆裘儿的名字,那少年眉皱了皱,然后又瞟了瞟这条街道上稀稀疏疏的行人。『这里不方便说话,你跟我来。』
海赢略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少年走到了一处僻静地。
那少年回头四望了望,确定没人跟着,这才吐了口气,朝海赢伸出了右手。『虎儿!我的名字。』
海赢愣了下,然后也伸出右手,同虎儿握了握。
『嘿嘿。』虎儿憨憨地笑了笑,抽回了右手。『真不好意思。因为我老婆要是知道我又和裘儿扯上关系,定会狠狠地修理我一顿了。』意在解释为何将海赢带离那地方。
『为什么?』海赢有些不解。
『因为整个镇上的都知道裘儿被卖到城里当男倌了。』虎儿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这位大哥不清楚,要是让这里的居民知道谁与那种人扯上关系,绝对会被风言风语撮断脊梁骨……啊!不,我不是那意思。裘儿也是有难处的……并不是他自愿要被卖到城里去……』突然发现自己言多,虎儿收了声,问道:『对了,这位大哥,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在下海赢。』海赢看着虎儿愣头愣脑的样,感觉有些失笑。
『海大哥想打听些什么?』虎儿用手在路旁的一个石礅上抚了几下,然后坐下,问海赢。
『想知道裘儿的父母……』
虎儿不明白海赢为何要打听陆裘儿的父母,心中猜疑。『为什么?你不是来打听裘儿的下落的?』
『呃……』海赢被虎儿问得语结,呆了呆。接到颜奕铭的命今后,急着赶路,倒未曾仔细想过要从哪方面着手打探,这倒是有点难倒他了。不过,海赢的反应速度绝对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只愣了一下,便支吾着有些不情愿的开口了,边说边压低了声音。『说来真是十分失礼……裘儿的父亲,可能是在下的血亲……』
『啥?!』虎儿腾地一下站起,不置信地看着海赢。『你是?!裘儿的兄弟?』
『可能……』海赢心里不住向陆裘儿抱歉。
『我怎么看你和裘儿一点也不像?』虎儿退了一步,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海赢几个来回,眉已经皱成「川」字,似乎海赢就像是前来冒领万贯家财的伪主一样。
海赢与陆裘儿何止不像,相貌上压根儿就南辕北辙,根本挨不着边。不过,这倒防碍不了海赢大做文章。『我和裘儿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想来确定一下……』
『那你怎么认识裘儿的?』虎儿当然不信。
『在今安的一座酒楼里朋友介绍的。』海赢说起来就像刚刚才发生的事般历历在目,『他说他父亲姓陆名山,家居新月镇。而不巧的是,家母告之在下父亲也叫陆山,是在梵重城内消失了踪影……因此……』
『因此想来确定,裘儿的父亲是不是你的生身父亲?』虎儿接了口。
『是的。所以,在下刚刚都是在说,陆裘儿可能是在下的兄弟。』海赢见虎儿已顺着自己的思路而来,不再拖拉,已干脆利落地说话。
『哦。』虎儿一幅大悟之相,同时替海赢婉惜。『可惜,你来晚了一步。陆大伯与大娘七年前就被火烧死了?』
『能告诉我具体的情况吗?』
抵不住海赢关切的目光,虎儿便一五一十地将当年陆山夫妇因无法接受唯一儿子裘儿被卖的事实而关门将一家付之一炬的情况大概与海赢说了个遍。
海赢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虎儿的话,有很多疑点。
陆山夫妇既然将裘儿卖了,为何又会受不了打击自焚?难道不会去想办法把他赎出?
就算他们两人自焚,以只烧到自家院子又未波及左邻右舍的情况来看,为何虎儿说等大火扑灭时,除了烧成焦团的衣物以外,却未曾发现尸首?当真烧得尸骨无存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平民百姓不会仔细去揣测的。海赢只是将它们放在心里,表情上仍是一脸悲切之意。
『那,陆大伯生前可有什么重视之物?』海赢见虎儿一脸警惕,赶紧又解释道,『在下是想问问陆大伯是否会有重视与我母亲相关的东西……』
『喝!你还真不死心。』虎儿笑了一下,答道,『陆大伯我是不知道,不过大娘倒是有件宝贝。』
『宝贝?』海赢眉挑了一下。『什么宝贝?』
第七章 金凤钗
虎儿有些自得地扬了扬头,『我也只看过大娘偷偷地拿出来过一次,还对着它直流眼泪,可见那东西对大娘很重要。』
『是什么?』海赢追问道。
虎儿见海赢一脸焦急,促狭地盯着他笑了一下,神秘地冲着他说。『一支金钗。』
『金钗?』海赢眉一皱。
『不是一支普通的金钗。』看到海赢一脸的失望,虎儿赶紧补充道。『那支金钗做工精细,而且,上面镂的是一只金凤凰。』
海赢心里咯噔响了一下。
谁都知道,这「龙」「凤」均是天子皇后之物,别说是镂刻的随身饰物了,就是用其图腾,也是犯了大不敬之罪,轻则打入地牢,重则是要诛九族的,那普通百姓怎会拥有?
『呵。』海赢轻笑了笑,『虎儿你看错了吧?是只雀鸟吧?』
『不,不会错的。的确是只金凤凰。』虎儿肯定地回答。『我那时年纪虽小,但这种贵重的金器说什么也是入目不忘的,更何况,雀鸟与凤凰区别不止一点点吧?』
『就算鼠重的金钗,那也代表不了什么啊……』
『话是如此,我看过一次以后,大娘说什么都不让我和别人提起的呢……我还以为会对大哥你寻亲多少有帮助……』这回失望的是虎儿了。
『呵呵。』海赢马虎地扯了扯嘴,拉出一个蒙混过去的笑来。『那虎儿知不知道裘儿的父母祖籍在这里还是后来迁至此地的?』
『恩……』虎儿回忆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应该是迁到我们镇上来的。』
海赢明白地轻点了点头,向虎儿道谢。『恩。明白了。虎儿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多谢!』
『哪里。』虎儿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笑了。『要是大哥回到今安遇到裘儿的话,帮我向他道一下歉吧,上次他回来知道陆大伯、大娘的恶讯,我都没有好好安慰他,就被彩妮拉走了。真是对不住他。』
『在下定为转告。』海赢抱了个拳,『因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我就先告辞了。』
『哦。好的。好。』虎儿一个起立,手在身侧擦了擦,笑着点头。
『对了,这个全当在下一点谢意……』海赢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在虎儿手中,『如果在下能寻得线索,得以认祖归宗的话,自当重谢。』
『啊!这个……』白晃晃的银子拈在手里沉惦惦的,虎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收下吧。』海赢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仍是和颜悦色,看来这银子还是比情面要好使得很那。
『那,谢谢大哥了。』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虎儿也不例外。他笑着收下了。
海赢略一点头,就沿着拐进来的路离开了。
虎儿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直撂到心里去了。
五十两银子啊!
他刚咧起嘴笑,耳根一紧,已被人拧了去。
『说!刚才那人是谁?』彩妮的声音在虎儿被拧成麻花的耳边响起,连带着手上的使劲。
『哎哟!痛啊!彩妮……』虎儿一个吃痛,又不敢用力将彩妮的手拔开,只得捂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呼喝。『快放开我啦!痛痛痛!』
彩妮手上又狠狠地扭了一下,这才甩开虎儿的耳朵,正杏目圆睁地瞪着虎儿,『说!刚才那人是谁?你怎么和他在这地方鬼混?』
『我没有啊!』虎儿摸了摸被扭得通红的耳朵,解释道。『他是一个路人,向我打听一些事的。而且,他还给了我赏银。』说着,虎儿往怀里掏出了海赢给的五十两银子。『瞧!有五十两。』
彩妮哪见过如此阔绰的打赏,别说没见过了,就是和虎儿成婚时的婚礼,也不过才二十两银子而已。所以一见虎儿拿出这么大锭的银子,已经一把夺过,收入袖中。『那人是谁?打听什么事?』
『说是来认宗的。似乎陆大伯可能是他的生身父亲……所以想来打听一下。』看到彩妮脸色好看了些,虎儿站直了腰。『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和他讲了一下,他就打赏我了。』
『哦……』看着海赢刚刚离去的那个方向,彩妮似懂非懂地支吾了一声。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虎儿带着一个陌生男人拐进了这条偏僻弄子。海赢彬彬有礼,行为端正,而且相貌俊朗,和虎儿走在一起分明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彩妮开始有些暗叹命运对自己不公来。
现在虎儿拿出海赢打赏的银子,彩妮虽然也很高兴,但同时,她的心也被那个潇洒的陌生有钱公子给掳去了。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