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全副注意力都放着君佑瑶身上的谢一阳夫妻并没有发觉。
“佑佑?你还好吧?”
巩梦几乎是扑在老旧的木板床沿,脸上的焦灼心疼像不要钱一样倾泻而出,情绪相当饱满,演得十分卖力。
如果她能隐藏好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欣喜和得意的话,君佑瑶可能还会代替奥斯卡组委会给她颁发一座小金人。
相比之下君佑瑶觉得自己的演技好多了。
她荏弱的犹如一丝轻飘飘的孤魂,随时都有可能魂飞魄散,原本精致美丽的脸蛋此刻看上去极其憔悴,让人无法想象几个小时前她是那般青春无敌的一个女孩。
青黑的眼睑,惨白无血色的脸,颤抖的眼睫下沾染着细碎晶莹的泪珠,还有描绘着翠竹的枕巾上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赤红。
那分明是血。
巩梦和谢一阳在看到那抹鲜艳的红时脸上都骤然露出了喜色,两双眼交汇在一起时似能跳跃出火星。
夫妻俩咬咬唇,几乎要克制不住大笑出声——君佑瑶这小丫头果然着了道。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难受快跟舅妈说?怎么才半天就这样了?啊哟,我的佑佑呀”为了接下来的事能顺利进行,巩梦表情夸张语气跟夸张的半伏在君佑瑶身上,颇有一副随时随地准备哭丧的姿态。
谢一阳也紧张的在一旁附和他老婆的话,对着床上的君佑瑶嘘寒问暖。
“大舅你们怎么来了?咳咳咳”君佑瑶困难的撑起身,迷茫的看向谢一阳夫妻,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马上要一命呜呼的状态,连说话都很吃力。
才说了一句话,她就痛苦的咳嗽了起来,伸出手,露出手腕上那只玉镯,虚弱的开口:“纸”
巩梦先看了一眼那紫色玉镯,才有眼色的给她抽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就见她用纸巾压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没多久,血色透过纸背,快速晕染了开来。
“天哪!佑佑你咳血了!”巩梦的声音又尖又细,听着似惊恐,但落在君佑瑶和顾砺寒耳里,那明显是喜悦与兴奋。
君佑瑶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脸色更加是白了几分,她颤抖着推开了手,低眉去看手里那团纸,然后仿佛极其害怕一般将那团纸扔开了。
“我在做梦吗?”她一脸的不敢置信,抬头看向谢一阳和巩梦,好似要从他们嘴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谢一阳和巩梦这时候已经完全定了心,这小丫头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看来是撑不了几日了,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他们原以为起码要在这破烂地方待上三五日呢,看来现下连老天都在帮他们,如果处理的快,也许今天就能离开了。
夫妻俩再次当着君佑瑶的面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阳,佑佑看着是大病了,要不要送去医院?”巩梦不理会一脸期盼的君佑瑶,而是忧心忡忡的看向丈夫。
谢一阳沉痛着脸说:“佑佑如今身份不同,不好明着去医院,要是被记者拍到了传出什么流言可能会影响君宝集团的运作。”
“啊?那怎么办才好?”
“你闺蜜夫妻不是正好就在海城旅游吗?你赶紧打个电话把镇川请来。”
“对了,我差点忘了镇川就是个名医,我这就是打。”巩梦激动的站起身,一边走向阳台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两人演双簧一样一唱一和把戏给唱完了,一点也没问君佑瑶和顾砺寒的意思,事后才像是想到她一般问了一下她的意思。
君佑瑶当然没意见,只提出先不要告知老爷子,医生来了偷偷带进来就行。
谢一阳夫妻自然点头,他们还巴不得呢,省得老头知道了情况大闹。
没多久谢一阳请的名医就赶到了。
来客是一对中年男女,两人虽然穿着比较休闲,但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可以推断出他们的身份不一般,那俨然是社会精英。
男人戴一副金边眼镜,斯文阴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没有一点褶皱,从外套领口到裤脚都熨烫得笔直,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很禁欲的样子,君佑瑶注意到他的手特别干净修长,她也是学医的,很快就判断出这个男人就是谢一阳口中的镇川,那个所谓的名医。
而他身旁的女人长相很普通,穿了一身黑色宽大的羽绒服,手上提了一个棕色公文包,她的脸庞瘦削,眼神却相当锐利,像鹰隼,一进门就快速扫过现场和在场所有人,像是习惯在瞬间掌控全场。
谢一阳很快就帮她们介绍。
男的名罗镇川,是沪城市医院的医生。女的叫白春波,罗镇川的妻子,也是巩梦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的闺蜜,她是一名律师。
医生和律师?
呵呵,还真巧。
“春波,镇川,我就不跟你们客套了,大概情况我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镇川你赶紧帮忙看看我家佑佑。”巩梦拉着白春波的手,领着他们走到君佑瑶跟前。
罗镇川点点头,冷着一张脸提着他的箱子走到床边坐下,先观察了一下君佑瑶的脸色、口鼻等,才打开箱子取出听诊器、血压计开始仔细检查起来,越检查他的神情就越凝重。
“镇川,这孩子怎么样?”谢安俊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也越发兴奋。
罗镇川放下听诊器,怜悯的看了眼君佑瑶,才转过头对谢一阳摇了摇头:“很抱歉,君小姐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据我检查,有很大可能性是血癌,而且已经是中晚期了,一阳,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血癌晚期!?”谢一阳夸张地瞪大了眼,脚下浮夸的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怎么会这样?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这样?”
“是啊,不可能的,镇川,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再仔细检查检查吧?”巩梦也开始她浮夸的表演。
罗镇川沉沉叹了口气,“一阳、小梦,我很清楚你们的心情,但你们应该清楚我的医术,我是这方面的专家,哪怕不用仪器都可以看出情况,几乎没有失误过。”他顿了顿,又看向靠在床上满脸无神的君佑瑶,“这样吧,为了更准确的确认病情,我给君小姐抽两管血,回头我就借海城这边医院的仪器检测一下。”
“行,你赶紧给她抽。”谢一阳着急忙慌的催促,眼睛里的兴奋快要溢出来。
罗镇川点头,手边已经取出了采血器准备给君佑瑶抽血,但针头还没送进去,他的手就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给牢牢扣住,无法动弹了。
“这位先生有什么问题吗?”罗镇川感觉到手臂传来的刺痛,蹙着眉看向身前的男人。
这一看心头大震,好俊俏的年轻人,他刚才怎么没注意到他的存在?这般容貌和气势的男人哪怕放到人群中都能让人一眼注意到,怎么刚才愣是没感觉?这不科学啊。
不止罗镇川疑惑,白春波和谢一阳夫妻的心情也和他相差无几。
他刚才不在吗?
却不知对顾砺寒来说,隐藏自身气息是一项必备技能,他是技术骨干没错,但同时也是一名能力出色的特种兵,不然也不可能当上尖兵基地的总指挥,哪怕基地以武器制造与实验为主,却是国家机器的重点项目。
堂堂少将,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并非难事。
“别再碰她。”顾砺寒用极冷极淡的声音回答,眼神更是冷厉无比,扣住罗镇川的手缓缓加重了力气,疼得罗镇川一阵抽气。
“放手!”罗镇川回过头去看谢一阳,示意他搞定。
谢一阳也无心想其他,这时候也不打算在好言好语的对人了,一脸愤怒不满的瞪向顾砺寒,“顾先生你怎么回事?镇川只是给佑佑抽血检查,你快把他放开。”
“大舅,这位医生既然这么确信我得了血癌,就没必要抽血了。”说话的是君佑瑶,她看上去很疲惫,还真有几分行将就木的模样。
“不行,必须得抽血才行!”谢一阳突然大声开口。
他这表现有些突兀,君佑瑶轻抬睫毛,看向他,“为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清冽,像冬日冷风,阴测测的。
谢一阳微怔,总觉得君佑瑶有哪里不对劲,这是一个听到自己快死的人的正常表现吗?难道不该痛苦恐惧流泪吗?怎么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难道是悲痛过度了?
他皱眉看着她,似乎想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出问题所在,他又扫了一眼被顾砺寒扣住手的罗镇川,缓和了语气一脸关切的解释:“生病抽血检查一下本来就是必须的,佑佑,舅舅都是为了你好。”
第199章撕破脸()
“不用了,既然我病得这么严重,那就去医院吧。”君佑瑶轻声开口。
谢一阳闻言面部微僵,忙道:“你不是不想你外公担心吗?你要是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进了医院他老人家极有可能伤心过度出事的,我觉得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是啊,佑佑,你外公有多疼你你比我们清楚,万一你有个好歹你让你外公怎么活?”巩梦也急忙附和,表情真挚。
君佑瑶面无表情,“那大舅你们觉得该怎么办比较好?”
谢一阳察觉到她情绪有所缓和,马上接口:“先让镇川给你抽血,他会尽快确定你的病情,做出针对性的治疗,然后你在帝都不是买了家医院吗?过完年你找个工作上的借口回帝都,就立刻去住院,这样你外公肯定察觉不到问题。”
“在家的这几天镇川会照顾好你,你不会有事的。”
他将自己的安排说出,然后期待的看着君佑瑶,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很清楚只要她一直戴着那只玉镯她是活不了多少天的,没看到才不过短短一个白天不到她就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吗?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这小丫头,还有
“君小姐,我们先抽血吧?你放心,我在治疗癌症方面很有经验,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已经从顾砺寒手里解放出来的罗镇川也跟着开口,再次拿起采血器准备动手。
这一次顾砺寒没动手,因为君佑瑶自己已经阻止了,她轻而易举就挥开了罗镇川的手,“抽血就不必了,其他安排我觉得挺好。”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就是抽你两管血吗?生病上医院检查哪个不是验这个验那个的?难不成堂堂君宝董事长还晕血?”
见她一再抗拒让他们抽血,从昨晚开始就耐着性子,委曲求全的巩梦终于忍不住不耐烦了,反正事情到了现在,君佑瑶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可以任由他们宰割了。
“梦儿,你少说两句,佑佑有她自己的打算。”谢一阳倒是沉得住气,没打算这么快就跟君佑瑶撕破脸,他想了想对君佑瑶道:“既然你这么不愿意,那抽血的事就先不提了,不过舅舅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抽血的事不急于一时,等她越来越虚弱还怕抽不到她一两管血?
“什么事大舅你但说无妨。”君佑瑶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一派淡然。
谢一阳并没有马上说,而是看向了顾砺寒,“方便请顾先生出去一下吗?我有些私事要跟佑佑谈谈。”
顾砺寒冷漠的看着她,“我是佑佑的男朋友,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我们甥舅之间的事你不方便知道。”谢一阳坚持。
君佑瑶却抢先说道:“我和砺寒从来不分你我,所以确实没什么是不方便的,舅舅有事就直说,没必要清场。”
谢一阳皱眉,有些不满,在事成之前他其实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以免节外生枝,但他也看得出眼下这种情况下君佑瑶是绝对不可能让她这个所谓的男友离开的。
他偷瞄了一眼白春波,见她点了点头,心里稍定,才勉为其难的开口,“那好,我就直说了。”
“你现在生病了,接下来可能还要住院治疗,这样一来你公司的事就顾不上来了,这么大一个集团没人看着肯定不行,底下那些人容易生出别的心思。”
“大舅说的挺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办?”
谢一阳见她没有愤怒的迹象,“我的意思是让你舅妈和音表哥暂时帮你看着公司;你别看你舅妈现在闲赋在家,但她以前可是留过洋的,是米国丝塔芙大学财经管理系的高材生,你音表哥学的也是国际贸易,所以我想他们一定能帮上忙的。”
呵呵,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也真是心急,这不过才多久就忍不住了。
刻意化了妆的粉白唇线微微翘起,君佑瑶的眼里只有不屑与讽刺。
“大舅的意思是在我生病期间让舅妈和音表哥帮我管理公司事务?”
“是这个意思,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考虑。”君佑瑶昧着良心淡定说道。
谢一阳一喜,顿时心花怒放:“你觉得可行就好,那为了他们工作期间可以名正言顺不被你的属下们为难,我希望你签几份文件。”
他开口的同时白春波已经打开了随身的公文包,取出几份文件放在了君佑瑶面前。
“正好你白阿姨是个律师,可以做个见证。你也别想太多,她是接到我电话,又听镇川判断你的病情后,就提议先准备了这些,主要是以备不时之需。”哪怕漏洞百出,谢一阳依旧试图扯出一个冠冕堂皇打掩护。
君佑瑶:
真想呵呵你一麻袋姨妈巾,真当姑奶奶是傻的,这么点时间就把合同都准备好了,说他们不是有备而来刻意为之谁信啊?
君佑瑶低下头视线扫过摊开在自己腿上的纸张,排版严谨的黑色方块字一一落进她眼里,牵出她无数的低笑。
“股份管理委托书?代理董事长任命合同?财务部长任命合同?哈哈哈”
她一边念着,一边笑出了泪,“笨笨,你也来看看,特别有意思。”
顾砺寒坐到她身边,拿起其中一张纸扫了几眼,“确实很有意思,有意思得别开生面,让人大开眼界。”
“可不是吗?这么有意思的事我做梦都没做到过。”
“可惜有人就是喜欢做青天白日梦。”
“厉害了,我的舅!”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落进谢一阳四人耳中,他们原本还平静的脸瞬间僵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佑佑,你这什么意思?”谢一阳沉下脸问,眼里的情绪终于不再隐藏。
君佑瑶还在笑着的脸也瞬间冷凝,她一把将手里的纸扔到谢一阳面前,“什么意思?这话应该是我问大舅才对吧?你弄出这些鬼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比冰还冷,就像从地狱十八层蔓延上来的空气。
谢一阳眯了眯眼,他预料到君佑瑶不会那么轻易签字,毕竟他们的计划确实并不完美,为了省时省事,他们是准备兵行险招的,反正君佑瑶父亲死了,母亲另嫁,她最亲的人就是谢安俊,只要她死了,他有百分百把握能顺利搞到君宝集团。
他要的其实只有君佑瑶的命。
所以计划不完美也无所谓,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反正她的死因肯定查不出来了,他们谁也不会受到牵连。
他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玉镯,虽然他不清楚这只玉镯的价值,但他可是很清楚这玉镯的破坏力的,那人拿给他时千交代万嘱咐不能用手碰触那只玉镯,否则很快就会死亡,所以他当时可是小心翼翼的保管着那只手镯的。
现在一直戴着它,也就意味着君佑瑶必死无疑,那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他对君佑瑶突变的态度也不再介怀,无论她察觉了什么,事到如今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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