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作者:风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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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作者:风动石-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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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是许多学校开学的日子,火车站随处可见跟顾戟明差不多年纪的学生。顾戟明买的是硬卧,火车上有空调,一踏上火车,暑气骤降,晕坨坨的脑子也清醒了些许。
  找到铺位,也顾不上打量周围环境,顾戟明将旅行袋往铺位上一扔,拽过被子搭在腰上,迷迷糊糊地,火车什么时候开都不知道。
  醒来夜色即将降临,顾戟明一手扶额扭头看窗外,隐约能看到天边一抹残阳,火车停在一个小站,月台上有人推着食品车卖吃食,也有水果零食什么的,小小的食品车边围了许多人。
  他肚子也饿了,中午因为晕车,只吃了一点稀粥,但这会没有食欲。铺位是下铺,他弯腰找鞋子,最后在一个行李箱下拽出一只布鞋,黑色的鞋面被压出了两道尘印,灰扑扑的。
  顾戟明穿上布鞋,这里空间狭窄,他准备到车厢连接处站站,透透气,一边走一边将贴在耳朵后的晕车贴揭下来,扔到垃圾箱里。
  车厢连接处有人抽烟,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发有些长,垂落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顾戟明一瞥之下,只记得那人下巴长了颗小痘痘,夹着烟的手指很干净,细长细长的。
  虽然躺了很久,但晕车症似乎还没有好,闻到烟味心里总是不舒服,但这里是吸烟区,顾戟明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停止吸烟,顿了一下,他转身回去了。
  彼时小小的车厢里已经坐了三四个同样在H市下车的年轻人,看见顾戟明回来,连忙让位,顾戟明躺了一下午,一时也睡不着,就听他们胡乱侃大山。
  坐他对面的女孩是个很健谈的女孩,叫郑迪,是市里人,考上了H市一所普通本科学校。郑迪是家里独女,颇得家里人宠爱,本来家里人是要亲自送她去学校的,被郑迪死乞白赖地——这是郑迪形容自己的词——推掉了。用她的话说,都十八了,上个大学报名爸爸妈妈爷爷阿婆姥姥姥爷前后簇拥着,他们不觉得有什么,她就先觉得丢脸了。
  郑迪一边说一边笑,顾戟明也笑,那笑容里有着旁人无法察觉的羡慕之色。毋容置疑,这是个天之骄女,有那么多宠爱她的亲人。这是顾戟明毕其一生也无法拥有的财富。
  不能说父母不爱他,他们是很疼他的。顾戟明半岁断奶,跟着阿婆长到三岁,当日扯着阿婆的衣领子嚎啕大哭,不管怎么哄就是不下来,阿婆也舍不得他。
  那时候阿婆身子还很硬朗,最后顾父顾母和老母亲商量了下,只带着乔戈明离开。
  阿婆也很疼很疼他,只是情感再深切,终究敌不过时光荏苒,命运弄人。先是父母双双遭遇灾难离世,再是阿婆自然老死,这个偌大的家,只余下他孤身一人。远在大洋彼岸的阿弟,除了有限的几次会面,余下的印象,只有一个从稚嫩逐渐变得低沉的嗓音。
  说着笑着,有人提议找些事打发这段时间,最后决定打牌。郑迪从行李箱里拿出两副崭新的扑克牌,招呼顾戟明一起玩,顾戟明精神不好,将被子团成一团塞到腰后垫了,半躺着,观战。
  熄灯了,大家才依依不舍地归位,中途郑迪往顾戟明铺位看了看,顾戟明侧身躺着,面对着车壁,腰间搭着一角被子,夏天炎热,他上车的时候就穿着半旧的T恤,T恤下摆往上翻,露出一小截细瘦的腰,腰上有一处两寸长的伤痕,颜色很淡。郑迪目光停留了一秒,挪开视线。
    
    ☆、明明第3章

  第二天下午,列车到达H市。走到火车站外广场,顾戟明没有找D大接待点,而是离开广场找了家小饭馆,要了碗热气腾腾熬得浓稠的皮蛋瘦肉粥。
  饭馆小是小,售卖的吃食却相当精细干净。顾戟明慢慢享用,饿惨了的肠胃得到热粥的抚慰,终于不再造反。
  H市颇有些历史,却丝毫不见破败,一栋栋现代化十足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金属框架上无数玻璃幕墙反射着金色的阳光。街边绿化做得很好,树木郁郁葱葱,花草翠绿灿烂。和小镇慢悠悠的人们不一样的是,这里的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来去匆匆,生活节奏飞快,鲜少散漫的人群。
  和一般的大学新生相比,顾戟明表现得异常平静——他还没有从阿婆辞世的打击中恢复,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世界都是一片灰色——直到遇见唐暝。
  在唐暝之前,还有另外一个在他人生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人物,臧睿。
  顾戟明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第一学年他常去图书馆,借一堆中外名著然后去自习教室看,他常去的那个自习教室在二楼,窗外有几株白玉兰,开花时节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淡淡的香气,总让顾戟明想起老家的老房子,月色里的桂花树和玉兰树,还有庭院里那些静悄悄生长的绿色植物。
  他望着窗外,眼神没有焦点,只是看着夜空,一个坐他对面的女孩看了他半天,拿笔轻轻捅了下他的小臂:“哎,你的眼睛是墨蓝色的!”
  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的语气。
  顾戟明当然知道,阿婆很小的时候就说他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接近黑色的墨蓝色,大概是因为带了外祖父血统的关系,很多时候都看不出来,只有特定的角度和光线才能分辨出来。
  那个女生顾戟明在同一个自习教室见过好几回,头发很黑很长,放下能够垂到大腿。顾戟明看了她一眼,笑笑拿起桌上的书走了,经过她旁边的时候那个女生悄声说:“走了?再见。”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顾戟明趴在桌上出神,又是同样的地方小臂被轻轻捅了下,一张十六开的白纸被推到眼前,一张很熟悉的面孔,素描功力不错,至少画出了五分他的神韵。
  顾戟明将目光从白纸上移开,只看见那个女生的马尾巴和一片男式衬衫的衣角在门口飘过。
  臧睿是顾戟明在大学里交的第一个朋友,纯粹意义上的朋友,她的出现给顾戟明黑白灰色的大学生涯中带来了一抹亮色。
  臧睿的长相很女人化,偏偏有一个男性化的名字,喜欢穿男式衬衣和牛仔裤,脚上一年到头都是球鞋。
  她最不喜欢的是自己的名字,原因是那两个字笔划太多,刚上学时为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说别的孩子考试答题答一半了她还没有将名字写全,回家非要爸爸妈妈给她改名,改成丁一,大人跟她说不能姓丁,她不懂为什么不能叫丁一,为此恨了她爸爸整整三年,直到明白姓氏的由来,不过也改不了她对臧姓的痛恨,你说姓什么不好非得姓“臧(脏)”!姓丁多好啊,两笔搞定!
  臧睿气愤难平,彼时顾戟明和她坐在西校区一处花园的游廊里,头顶是疏落的攀援凌霄,顾戟明背靠在石凳长椅上,让她的表情动作逗得乐不可支,一片凌霄的叶子掉下来落在臧睿头顶上,那人还毫无所觉,顾戟明伸手给她拿了。
  大部分时间臧睿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露出别的表情,她喜欢抽烟,吸烟都是非常用力,使尽每一分力气,让人无端觉得她是用生命来点燃那根烟;然后缓缓吐出来,很享受的表情,眼神恍惚没有焦点。
  想让她少抽点烟,一旦顾戟明露出那种担心的眼神,臧睿都是无所谓,心情好的时候会嘲笑他两句,说他庸人自忧,不过她从来不鼓励顾戟明抽烟,顾戟明第一次抽烟是在认识臧睿后,臧睿教他怎么把烟吸进去然后让烟从鼻子里出来,顾戟明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始作俑者丝毫没有恶作剧的觉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臧睿的脸色总是苍白缺少血色,眼底总有大片的阴影,也不像其他女生一样喜欢用化妆品遮掩,有时候能够在脸上看见细小的皮屑,她只用唇膏,将两片嘴唇涂得饱满而富有光泽。
  顾戟明觉得臧睿某个方面跟自己非常相像,对某些事物有着旁人无法想象和理解的固执,可能那是他们谈得来的缘故。
  顾戟明跟臧睿说老家的老房子,说那些绿色的植物,夏天的时候爬满篱笆和整面墙的凌霄,夜晚似有若无的桂花香,说他的阿婆,偶尔会提起他的爸爸妈妈和那个远在大洋那一端的阿弟。
  臧睿很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倾听,从来不说安慰的话,她知道顾戟明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他们只是两个同样寂寞的人,可以诉说自己的寂寞,却给不了对方太多的温暖。
  臧睿说:“顾戟明你相信命吗?那些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注定的东西,出身,遇到什么人,都是既定的,我们无法改变,但是我们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态,抗拒还是接受,自愿还是被逼,任何一种选择都指向一条道路,那将决定自己的未来。”
  他们从认识到熟识到不知音讯,只经历了极短的时间,在臧睿说完那段话后不久,顾戟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就像那个女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们没有彼此的任何联系方式,顾戟明在她刚消失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去那间自习教室,看书,或者拿着铅笔胡乱涂抹,不同角度的臧睿,半年后放弃。顾戟明已经不喜欢借那些中外名著然后坐在自习教室里,他曾经的爱好仿佛只是为了遇到臧睿,他遇到了,她消失了,然后那些行为再也没有意义了。
  他迷上了网络游戏和抽烟。
  后来顾戟明回忆,假若那时候没有迷上网游,假若他跟其他同学一样买了电脑在寝室里玩,假若当时没有误打误撞进入那峭壁下的泥潭,导致唐暝一伙人失去马上就要到手的胜利,假若他当时就下机离开,那么,以后的一切一切,应该,可能,不会再发生吧?
  我们任何一个有意无意的选择,都将决定我们的未来。
  在唐暝的认知里,他和顾戟明是在网吧认识的。
  顾戟明一直没有告诉唐暝,事实上,他第一次遇见唐暝,比这个时间要推前很多。就那个,在火车上,下巴上有颗痘痘,细长的手指夹着烟,头发长得遮住大半张脸孔的年轻人,就是唐暝。
  那时候唐暝对顾戟明毫无印象。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趟列车上,是想追回某个人,只是那个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抛下其他一切,包括所谓的爱情,义无反顾地离开。唐暝一个人去,一个人回,心情跌到谷底,灰暗之极,哪里会去注意别人。
  顾戟明不会去提醒唐暝。
  在网吧里,顾戟明以有些狼狈的姿态被唐暝的朋友大熊用力勒着脖子。
  这个形容不是非常正确,如果被大熊知道,他肯定会用手揉揉他那头毛茸茸的短发,露出一个有些憨厚的尴尬笑容:“是吗?我记得没有很用力啊。”
  大熊之所以叫大熊,乃是因为他个子又高又壮。超过一米九的个头,虎背熊腰,力气又大,拖住顾戟明的时候顾戟明只觉得被铁箍箍住一般,要喘不过气。
  最后他们要顾戟明请他们吃烧烤和啤酒,顾戟明被按在最里面的座位,大熊他们还在他面前放了几串烤得吱吱冒油香气四溢的羊肉串。结账的时候顾戟明老老实实去结账,却没有那么多钱,在大熊诧异的目光下“真请啊?跟你开玩笑呢”窘得无地自容。
  抛开那些误会,多相处几次,其实大熊他们很好,至少比那些说话言不由衷爱拐弯的人好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速度很慢,后面还没有修改的部分看去或许会有些混乱,喜欢的朋友可以先收藏,我尽快全部修改完。
    
    ☆、明明第4章

  寝室联谊班级联谊甚至不同学校的联谊都很常见,班长的工作越发如鱼得水,成功地和H大同届的某个班搭上线,筹划一齐去郊外秋游,实际是给那些荷尔蒙勃发的同学制造勾搭女孩的机会,大家都心知肚明。
  并不是强制性的,可去可不去,顾戟明一向不会让自己游离在班级外,出发的时候大概聚集了三分之二的同学,也有携带家属的,几乎是人手一包地上了公交车,虽然路途有些远,但年轻人都不在乎有没有座位,一窝蜂涌上同一辆车,直到公交车再也装不下为止。
  班上女生数量较少,男同学自然要做出绅士的姿态,女士优先,让她们坐座位上,大部分的男同学只能站在过道上,顾戟明抱着后门的柱子,耳边全是同学说话的声音,他有轻微的晕车症,紧紧闭着嘴巴,企图通过观看窗外掠过的景色分散注意力,不过似乎不太管用,恶心感上来了,脸色苍白。
  好不容易熬到地头,他冲下车蹲在路边干呕,因为知道要坐车,上车前他没有吃任何食物,吐出来的都是清水,旁边有人递来矿泉水,顾戟明抬头看,却是同班一个不太起眼的女生,跟他一样不爱说话,来去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顾戟明对她笑笑,从自己包里拿出水瓶晃晃,那女生抿抿嘴,不过也没有被拒绝的难堪。
  顾戟明带的是茶水,他漱口后跟着她一起走,周末郊外的人却不少,游人如织,附近山上的枫树全部被霜染上了暖色调,赞叹的声音不断,许多人在拍照。
  走到约定地点的时候H大的联谊同胞已经来了不少人,顾戟明随意找了块地方坐下来,他一点也不想站着。旁边的女生轻声跟他说她老家美丽的山水,说起歌会的时候男男女女赛歌,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声音有些脆,让顾戟明想起山涧泉水。
  顾戟明是汉族人,女生说的那种情景他只有在电视上才看见过,在脑海里想想,那种生活方式似乎很不错,于是考虑以后是否要去她说的天堂一样的山寨子里看看,看中意了或许还可以定居……似乎想得有点远了,他自嘲地笑笑,这个笑容映入女生的眼里,让她内心有些雀跃。
  坐了不大会,一辆黑色SUV以撒野的姿势冲到停车场附近,还没有停稳车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跳下一个大个子,然后鱼贯钻出几个人。
  不是这样巧吧,顾戟明距离车子很近,他连忙往远离车子的地方走,欲盖弥彰,被那大个子看见了,长腿急迈几步拖住他:“嘿!好巧啊。”
  巧什么巧,顾戟明小幅度拧了几下,没有挣脱大个子铁箍一样的胳膊,心想他们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动粗,于是说:“松,松开点行么,你勒得我难受……”
  他咳了起来,大个子见状熊掌在他背上连拍几下,顾戟明咳得更厉害了,连忙去推他,大个子的伴忍笑将大个子拉开:“你要拍死他啊!”
  大个子又嘿嘿笑起来,颇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一头短发本来就没有型,如今一呼噜看去更是毛茸茸的,让人联想起那种傻乎乎的大狗。
  顾戟明算是看出来了,心里对他们的防备也没有那么强,只是害怕大个子什么时候又将他的粗胳膊放自己肩膀上,连忙不着痕迹地走开一点。
  最后下来的是那个人,顾戟明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多看。
  两个班的班长将人集中起来,一通忙乱之后将两个班的人打乱,出发去某个山峰的湖边野餐。
  顾戟明穿了阿婆爱心牌千层底布鞋,对于爬山他经验很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队伍前头,有些女同学就惨了,知道爬山还穿高跟鞋,一路受苦,有男同学起哄要背,笑着闹着果真有个男同学背起了心仪的女同学,只是这些人都是天之骄子,读书人,有几个体力很好的?背了一段路就气喘如牛了,在玩笑般的口哨声中无奈放下女同学,那女同学敢让他背,自然是个落落大方的人,将高跟鞋脱了让男同学提着,自己穿着袜子往上走,又引起一阵惊叹的笑声。
  有爱掉书袋的同学念起杜牧的《山行》:“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顾戟明和那个少数民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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