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实缌嗥稹
幸好他已将资料备份……小乔心想。
狂犬曾在「水星」偷用过别人的计算机,他一直搞不懂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别说上网浏览,当时他连鼠标都拿反了,摆弄个老半天,只学会玩接龙。
「这东西怎么用呀……」他端着小乔的笔电左看右看,没发现像是鼠标的东西,便觉得意兴阑珊,随手将笔电搁在床上,抓抓肚子,到厨房找吃的。
比起网络游戏对战,狂犬更爱真人PK,他就是标准的在黑街下层游荡的那类人,背负一身前科,没受过什么教育,挥刀的速度永远比脑袋的转速更快。对计算机的兴趣,仅止好奇而已。
冰箱是空的,寂寞的散发冷空气,他翻箱倒柜找到一小包饼干,牙齿咬着一角,要将包装撕开。
咦?这味道……狂犬抬首,像狗那样的抽动鼻头。
很好闻的气味,从浴室里传出,与他在「水星」、在梦里闻到的一模一样,而且更加浓郁。
浴室门上了锁,狂犬完全没有思考,抬腿一踢,将门板踹开。
水雾中,小乔顶着满头洗发精泡沫,疑惑的看着突然闯入的狂犬,他的身上……当然是什么都没穿。
「就是这个!」嘴里的饼干「啪」的掉在磁砖上,只够成年人张开手臂转个一圈的狭窄浴室,狂犬一跨步就站到小乔身前。
「就是这味道,凉凉的,很好闻!」「啊?啊啊?」小乔睁着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
狂犬凑了过来,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猛嗅他的脸和脖子。「这是什么味道?」「洗、洗发精吗?」虽说他们同为男性,没必要遮掩害羞,但不着片褛的与另一个人而且才刚认识一天靠这么近,还是十分奇怪。「添加茶树精油,不是什么特别的……」狂犬一直逼近,小乔退退退到墙边。
对一头踢破玻璃窗,跳到餐桌上大呼小叫的疯狗来说,在别人洗澡时冲进浴室,完全属于他「正常行为」的范围。
「茶树?能喝吗?」说着,狂犬将小乔拉向自己,舔掉他眉角滑落的泡沫水,「呸呸呸!这不能喝!」涩苦微咸的恶心味道让他整张脸皱得像梅干。
「因为是洗头发的……」狂犬的举动全无预警,只感觉灯光被遮挡了一下,当视线再度能捕捉对方的脸时,小乔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舔了脸。
……好像失去了身为男人的什么又好像没有?
小乔自认他的神经强韧得能应付各种突发状况,但像狂犬这种无法预料的「意外」,是第一次遇到。
「虽然不能喝,但感觉很好耶。」狂犬咧嘴笑着,表情犹如奸诈的鬣狗。他圈住小乔的腰,作势要再舔。
小乔死命的往后仰避开,这动作却让他的下半身更加靠向狂犬,腰再被一拉,私密处就碰到了对方的大腿,他感觉自己脑中名为「淡定」的那条线即将绷断。「狂犬!我、我要冲头发了,可以麻烦你给我些距离吗?」他反手去捞后方的莲蓬头,不过是半秒的稍微分心,察觉有机可乘的狂犬便嘿嘿笑着逼近……「哇啊!」浴室里响起小乔的唉叫。
继抢劫后,又被性骚扰吗?!这种黑街体验还真值得在脸书上大书特书,肯定能得到一大票人按赞。
昨天
背着睡死的狂犬走出店门,十方帮他拦了辆出租车。
这里的出租车跟外头的不一样,没有显眼的亮黄色烤漆,作为辨别的是引擎盖上的血红色鬼头图腾。车款是六人座的休旅车,宽敞的后座能让狂犬整个人伸直腿躺平。
由于狂犬巴着自己不放,小乔只好带他一起爬进后座。
「交给你了。」十方挥挥手转身回店里。
「等……」
小乔来不及叫住对方,车门一关上,出租车就隆隆的发动了。戴着鸭舌帽的司机扭头问:「新来的,要去哪?」「窝、吧?」他不确定的说。「狂犬住的地方……你知道吗?」司机推了推帽子,咧嘴一笑,「在黑街,没有我『司途』不知道的地方,以后你想上哪,找我就是了。」「司途先生你好……」司途大概是小乔踏入黑街以来,所遇过最正常的人类了,他客气的与对方交换名片。
司途十分健谈,这点就跟大部分的出租车司机差不多,他一路滔滔不绝的向小乔介绍哪里好玩、哪里好吃,还讲起了黑街的由来与目前局势,比鹿头这领路人更敬业。
「一定得选边站,十方是西区首领的人,你要与他往来,就得远离东区那一派。」司途嘱咐着。
「我们差不多要到了。」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靠着车窗,司途透过后照镜望向他们,「这头疯狗还活着吗?运活人和运尸体的价格不一样的。」「他只是睡着而已。」小乔说。
「睡着?!」闻言,司途讶异的弹起,脑袋在车顶撞了一下,还不小心按到喇叭,发出「叭」的好大一声。
「不会吧?我以为这家伙从不睡觉……」「哪有人不睡觉的。」他在店里也说过一样的话。
这件事真的有那么奇怪?为何每个人的反应都这样大?
「啊啊……湿答答的。」狂犬甩了甩头,水珠四处飞溅。
小乔连忙抽条毛巾递给他。「小心别着凉。」狂犬全身赤裸,而小乔也只在腰间围条浴巾,背景是热气未散的浴室,原本穿在两人身上的衣服湿答答的躺在角落。狂犬的牛仔裤堵住排水孔,浴室积了约一指节深的水,一团团的白色泡沫漂浮其上。
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情况?
天地可鉴,受害者是小乔。他想躲开狂犬,不注意让泡沫水流进眼睛,抬手要抹却忘记自己正抓着莲蓬头,于是热水喷了狂犬一身。
很少有狗不喜欢玩水,狂犬也没例外,水一喷到他身上,这人就像打了兴奋剂似的,抢过莲蓬头四处乱挥,放声大笑,边洒水还边脱衣服。若非小乔与对方同样带把,而且正顶着满头泡沫,他或许会赞扬这场猛男脱衣「湿背」秀。
过程太过混乱,小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让狂犬回到现实或许有拿脸盆(钢制)敲他并且洗好澡。
这个男人……简直是会走动的肾上腺素。
小乔在心里叹口气,「我看你也洗个澡吧,呐!」他把自己的沐浴组递给对方,「喜欢的话,借你用。」狂犬接过来嗅个几下。「唔……奇怪?」是这个味道没错,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他困惑的歪着脑袋。
将浴室还给主人,小乔到外头换衣服。
狂犬的公寓不大,他站在浴室门前就能环视整个空间,规模类似大学时租的学生宿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冰箱、瓦斯炉、衣柜等基本的家具皆具备,还有个晒衣服的小阳台。
这时天色已是全明,笼罩的晨雾散去,街边隐约传来声响。他以为黑街人都是夜猫,没想到仍是有作息正常的早鸟。
黑街的一切对小乔来说都十分新奇,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才想到要换衣服。他不打算太频繁的往返黑街和城里,计划在这租间小公寓,住上几个月熟悉环境、与当地人攀交情。行李已经打包完毕,准备让货运公司寄来了,只差地址。不知黑街哪里有租房子的地方……或许该去问问十方。
「嘎」水雾涌出浴室。
听见开门声,小乔抬头看去,「狂……」一开口,声音瞬间堵在喉咙。
狂犬浑身赤裸,站在门前的脚踏垫上擦身体。麦子色的健康肌肤散发刚洗好澡的热气,水珠沿着精壮的肌肉线条滚落,褐发一绺绺的贴在额角,他蓝绿眸子焦聚涣散,如雾气般迷蒙。
「嗯哼?」狂犬将湿漉的浏海往后抓,瞥向他。
这有意无意的一眼,犹如野兽佣懒的抬眸,有股说不出的魄力,小乔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狂犬大步朝他走来,腿间的狗儿子荡啊荡的。「不是啊!这个。」他将用空的洗发精瓶子扔给小乔,「味道还是不一样!」小乔接住。「怎么会不一样?」再熟悉不过的洗发精香气弥漫室内,狂犬一次用光了整瓶,身上的香味浓得小乔鼻子发疼,什么都闻不出来。
「就是不一样!你身上的味道更好闻。」狂犬比小乔高一个头,他稍微弯腰凑近,带来身上的湿气。
「感谢夸奖。」狂犬的鼻尖擦过他发梢,小乔扭头闪避对方太过靠近的脸,「请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我眼睛不知该放哪里。」「什么嘛,这里可是我家……哈叱!」夏末的清晨带有些许寒意,狂犬打了个喷嚏。
「看吧。」小乔失笑。
「……还真的有点冷。」狂犬抹一抹鼻子,哼哼唧唧的去换衣服。「唔~唔~放哪呢?我的内裤。」小乔在棉被堆里找到自己的笔记型计算机,确定还能用后关机收进公文包,坐在床边好玩的看着光屁股走来走去的狂犬,心想,这男人或许是黑街最难以预料、也最有趣的部分。
「听说你不睡觉,真的吗?」
狂犬总算在柜子底下找到一条四角裤,拎起来闻了闻感觉还能穿,于是套上。「我有那个什么……他们是怎么说的?睡眠阻碍?」「睡眠障碍?」「好像是这个词没错。」狂犬抓抓脖子。「睡不着、睡不好,干脆就不睡了。」眼神涣散、暴躁易怒,时而过度亢奋、时而恍神放空,以及他深深的黑眼圈,的确像是睡眠障碍的症状。这下伤脑筋了……狂犬的医疗险可能很难核准。
「但你昨天睡得很好。」而且完全叫不醒。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狂犬歪着身体思考,但他的认真只维持不到几秒钟,立刻就换上对小乔而言有些吓人的笑脸,跳上床爬向他。「无所谓啦,嘿,你再陪我睡觉吧,我一靠近你就想打哈欠。」这是赞美嘛?回想起昨晚惨痛的经历,小乔摆出业务用的微笑拒绝,「现在还早,一天还没开始就睡觉,可就浪费今日的好天气了。我还有好几个地方要跑,可以稍晚再联络你吗?」「啊?啊?」狂犬听不懂他的官腔。
「我打算在你们这租间长期旅馆,想让十方先生替我介绍。」小乔背起公文包,「我先告辞了,感谢你收留我一晚。」严格说来是「拘留」。
「等等等等!」
狂犬已经忘记多久不曾美美的一觉到天亮,哪肯让这么好闻又好躺的抱枕走掉,急忙翻下床拉住他,「你要租房子我可以带你去,不必找十方了,那头铁公鸡的中介费很恐怖的。」他一拍胸脯,「交给我,免费。」不用狂犬提醒,小乔自己也感觉得出十方「要价」不菲,公司的预算有限,能省当省。他没有半点考虑,立刻决定让狂犬带路。
「那就麻烦你了,可以顺便带我吃点东西吗?」吃饭、聊天、喝咖啡,是谈成一份保单的起步。若医疗险过不了关,可以改办寿险,相信狂犬绝对很需要。
chapter。6 疯狗症
一大清早的,狂犬竟然想吃烤肉串,狭窄拥挤的烤肉店内,连张能搭手的餐桌都没有,他暂时打消向狂犬介绍寿险方案的念头,在这场合掏出企划书,肯定会被撕去当纸巾擦嘴。
填饱肚子,狂犬带他去找这一带的地主。
黑街没有旅馆饭店,理由想也知道,有哪个不要命的城市人会来这观光游览?要找临时住所,像小乔这种没背景的外来者,只能选择「窝」。
「窝」,这词取得有意思,它位在东西两区交界处,面积约有五、六甲地,矗立着十几栋外观一致、整齐排列的公寓住宅,每栋十来层高、各层分割成两间小套房,类似制式化的学生宿舍或政府国宅,住户多半是黑街中、下层的居民,例如狂犬。
地主的住处在其中一栋公寓二楼,门口贴着「涂氏房产」这巴掌尺寸的小牌子,外观看起来跟一般的民居没两样,感觉不出是坐拥黑街大半地产的老家族。
「喂!是我。」门没锁,狂犬意思意思的叩个门就走进去。
小乔说了声:「打扰了……」跟着入内。
狭窄的客厅,电视两旁的架子堆满档案夹,屋内,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双脚交叉搁在桌上,两手端着很具代表性的蓝绿色PSP,轻哼游戏配乐,舒服的窝在沙发里打电动。
「阿仲阿仲,我朋友要租房子。」青年头也不抬的说:「疯狗,你来缴房租吗?」「没那种东西啦!我朋友要租房子,你快找地方给他住。」狂犬嚷嚷着。
「你来缴房租吗?」青年又说了一次,嘟嘟滴滴的游戏配乐声持续传来。
狂犬不耐烦的敲了几下桌面催促。「租房子啦,快找空房间给我朋友,要离我家近一些的。」青年推了推眼镜,视线仍没有离开游戏机屏幕。「疯狗,你三个月没付房租,想被赶到大街吗?」「别那么烦!有钱就会给你,一直催也没用。」玩出趣味似的,狂犬叩叩叩的猛敲桌面,一下比一下响,「这次干的活,酬劳都被十方那铁公鸡拿走,我穷到要去卖内脏了。」「那是你的问题。」青年皱皱眉,掏出耳机要戴。
这人年约二十出头,估计还是个大学生,说他是黑街的大地主,小乔不太相信,但这里出乎意料的事太多,第一印象不能完全做准。
在旁观察个一会后,小乔出声说:「涂小哥,我想在附近租间房子,听说这带的土地建物由你们家族管理,可否替我介绍一间适合的住处?」跑业务多年的直觉,小乔认为对方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情,狂犬这副蛮不讲理的态度绝对会被距之千里,得用文明社会的方式与他沟通。
青年瞥了他一眼。「租房子?你有保证人吗?」「有有有,就是我就是我,我来当他的保证人。」狂犬举手自荐,胳膊挥啊挥,像犬科动物兴奋过头的尾巴。
小乔本想说胡鼠,狂犬既自告奋勇,他也就欣然接受。「是的,麻烦您了。」「好吧。」青年又推了一下眼镜,「等我这关打完。」说完,他盘起腿,缩入沙发中,目不转睛的盯着游戏机。
「哈」狂犬打个哈欠,百无聊赖的在客厅闲晃,小乔面带微笑,提着公文包乖乖的站在门前。十几分钟后,青年终于结束一个关卡,他放下游戏机,从架子上抽出一本资料夹,随便翻了几页。
「附近的空房嘛……目前都租满了的样子。」「远一点的也没关系。」小乔说。
狂犬凑过来插话,搭着小乔的肩吵闹不休,「不行不行,你要住我家附近!住太远不可以,最好把隔壁那个毒虫赶走,他每次毒瘾犯了都会发疯,吵死啦!不然不然不然,楼上那臭死人的脏老头……」说到发疯,黑街鲜少有人比得上狂犬。
青年「啪!」的阖上资料夹,语气些许不耐。「目前没有能租给你的房间,请先留下联络方式,如果有空房……」他若有所指的看了看狂犬,「我会再联络你。」谢谢再联络这说法小乔得听太多,虽然将自己的名片留给对方,不过并没有抱太大期望。狂犬又带他去找了几间独立经营的公寓房东,同样表示没有房间租给外来客,有的甚至一看到狂犬的脸就把门甩上。
小乔很感谢狂犬愿意帮忙,但或许还是花点钱委托十方协助更为实际。
「找不到就算啦,黑街多的是住街上的流浪汉。」狂犬说得一派轻松。
「我想我的行李没办法全塞进一个纸箱屋里……」和狂犬走在一起,小乔感觉自己彷佛牵着头喷火龙之类的凶猛生物上街,道路两旁的行人远远见到他就急忙闪避,好像狂犬会朝他们吐火球似的。
「所以说,跟我一起睡啦!」狂犬双手插在外套口袋内,搧动手肘,模仿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