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的故事 [美]埃里奇.西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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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的故事 [美]埃里奇.西格尔-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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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我也知道,就是说上两句,其实也无非是老生常谈。可是老天爷呀,我心里实在太兴奋了,我真憋不住想跟人研讨研讨。就算谈不上研讨,让我说上一通得意得意也是好的呀。我经过了长年累月的麻木之后,如今总算有了一些像是所谓人的感情了。这意思我该怎么表达,才能让一个精神病专家医生领会呢?
  “你瞧,大夫,我们俩彼此都喜欢上了。我们之间有一种感情关系在形成了。过去的石头人身上如今热血在流动了。”
  “这些还只是个引子,”伦敦医生这才开了口。
  “不,实质问题就已经在这儿了,”我还是固持己见。“你难道还不理解我心里的那个快乐吗?”
  出现了一阵沉默。为什么我先前的痛苦他那么容易理解,如今我心情愉快,他却似乎就漠然无动于衷了呢?我愣愣地对他直瞅,想向他讨一个答案。
  他只扔过来一句话:“明天五点再谈吧。”
  我腾地跳起来往外就跑。
  那天我们是七点三刻离开佛蒙特的,中途停了两次,好喝杯咖啡,加加油,亲亲嘴,十一点半便到了她那巴罗克风格Ⅰ的宛如城堡一般的家。有个看门人来把车接了过去。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紧紧揽在怀里。
  Ⅰ巴罗克式的建筑风格,流行于17至18肚纪中叶的欧洲和拉丁美洲。特点是姿态夸张,追求豪华,营造一种神秘的气氛。
  “有人看着哪!”她反对了。可也没想使劲挣脱。
  “这是纽约。谁会来管这号屁事。”
  我们就亲吻了。一如我所料,偌大的纽约根本没有一个人来管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我们吃午饭的时候再碰头吧,”我说。
  “可现在已经该吃午饭啦。”
  “那太好了。我们是准点到。”
  “我还有件事得去料理,”玛西说。
  “急什么──你们老板跟我可好着哩。”
  “可你就没有公事啦?你大律师外出了,民权靠谁去扞卫啊?”
  哈!她想在这儿等着我哪?休想!
  “玛西呀,我在这儿追求幸福,这就是在行使我的基本权利。”
  “可也不能在街上干呀。”
  “那我们到楼上去……喝一杯阿华田Ⅰ。”
  Ⅰ一种类似麦乳精的冲饮饮料。阿华田是商标名。
  “巴雷特先生,你赶快给我回去上你的班,该打官司就打官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回头再来吃晚饭。”
  “什么时候?”我迫不及待地问。
  “到吃晚饭的时候呗!”她说着就想往里走。可是我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我肚子饿了。”
  “肚子饿了也要等到九点。”
  “六点半吧,”我还她一个价。
  “八点半,”她自己削价了。
  “七点,”我还是步步为营。
  “八点,不能再早了。”
  “你讨价还价的手段真辣,”我嘴上虽还这么说她,实际已经表示同意了。
  “我向来就是个辣手婆娘,”她说完一笑,就飞快地钻进了那巨大城堡的铁门。
  一踏进办公大楼的电梯,我就呵欠连天了。我们总共才合了那么一会儿眼,那后果却到此时才见了颜色。而且我还弄得一身都是皱里巴结的。一次我趁我们停下来喝咖啡的时候,买了一把廉价剃刀,算是刮了下脸。可是自动售货机却没有衣服卖。所以我干过些什么好事,脸上身上一眼就看得出来,逃也逃不掉。
  “啊,罗密欧先生来了,”阿妮塔嚷了起来。
  是哪个混蛋都告诉她啦?
  “你的毛线衫上不是明明绣着‘阿尔法·罗密欧’几个字吗?我想这大概是你的名字吧。你肯定不是巴雷特先生。巴雷特先生总是天一亮就来上班的。”
  “我今天睡过头了,”我辩了一句,就打算躲到我的套间里去。
  “奥利弗,可要准备好啊,当心吓一跳哪。”
  我站住了。
  “怎么回事?”
  “今天花店里派一支送花大军来过了。”
  “什么?”
  “你这么近还闻不出来?”
  我走进套间,那本是我的办公室,如今却像在举行花展盛会。到处是一片花团锦簇。连我的办公桌如今都简直变成个……变成个玫瑰花坛T。
  “哪家的小姐爱上你啦,”阿妮塔鼻子一吸一吸的,在门口嗅得正香呢。
  “有卡片吗?”我问她,心里暗暗祈祷:可别叫她打开看过才好啊!
  “在玫瑰花上放着呢──就在你的办公桌上,”她说。
  我去拿过来一看:谢天谢地,信封是封好的,上面还写明了“亲启”二字。
  “那信封的纸好厚呵,”阿妮塔说。“我对着亮光细细琢磨了半天,也没看出半个字来。”
  “你吃午饭去吧,”我皮笑肉不笑地对她笑笑,打发她走。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奥利弗?”她一边问一边还盯着我直打量。(我的衬衫是有点乱糟糟,但是还不至于有其他破绽。我自己检查过。)
  “你这话怎么说,阿妮塔?”
  “你今天怎么倒压根儿忘了来钉着我问:有没有电话?有没有电话?”
  我再一次命令她:快吃饭去,要嘻皮笑脸到外边嘻皮笑脸去。别忘了出去的时候替我在门把手上挂上“请勿入内”的牌子。
  “我们这里哪来这种牌子?你看看清楚,这里又不是汽车旅馆!”她说完就走,随手关上了门。
  我拆信的时候差点儿把信封撕成了好几片。卡片上是这样写的:
  也不知道你心爱的是什么花
  可总不能让你失望吧。
  爱你的
  玛
  我笑笑,一把抓起了电话。
  “她正在开会呢。请留名,我好通报。”
  “我是她的阿布纳叔叔,”我极力装出一副老大叔的口吻。等了一会,只听见卡哒一响,顿时就是一副老板腔出现在电话的那头。
  “喂?”
  是玛西,那声调好爽辣啊。
  “怎么你说话的声调这么辣花花的?”
  “我在跟西海岸的各位经理开会哪。”
  啊哈,原来跟高层人士在一起。跟头头们在一起。是在他们的面前,难怪装得就像一台三门大冰箱似的。
  “我一会儿再打电话给你吧,”玛西说,听得出她心里急得什么似的,就怕破坏了那冷若冰霜的形象。
  “我三言两语就行,”我说。“真难为你送花的一片心意……”
  “那就好,”她回答说。“我回头再跟你联系……”
  “我还有一句话想说。我说你的玉腿真是妙不可言……”
  突然卡哒一声。这婆娘,不等我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心里咯噎一下,只觉得昏昏沉沉,整个脑袋瓜子就像麻木了一样。
  “他是不是死了?”
  我迷迷糊糊的,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听到人家说话也可以听懂一些了。那嗓音好像是巴里·波拉克──他是法学院上一届的毕业生,来本所工作还不久。
  “他今天早上好像身体还挺好的。”
  这是阿妮塔,俨然扮演了一个死者至亲好友的角色,大有要角逐奥斯卡金像奖的架势。
  “他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巴里问。
  我挺了挺身子坐坐好。天哪,我竟趴在我的玫瑰花坛上睡着了!
  “是你们啊,”我一边打呵欠一边含糊其辞招呼,只作趴在办公桌上睡午觉是我一向的老规矩。“下次进来可要先敲敲门啊,记住啦?”
  “我们敲了呀,”巴里紧张了,“还敲了好一会儿呢。见你没有应声,我们才开门进来了,我们想你该不会……嗯,嗯……该不会有什么不舒服吧。”
  “我没有什么不舒服,”我若无其事地轻轻拂去了衬衫上的花瓣,说。
  “我给你弄点咖啡去,”阿妮塔说着就退了出去。
  “有什么事啊,巴里?”我问。
  “嗯……嗯……就是那个地方教育董事会的案子。案子……嗯……嗯……是安排由你跟我一起来准备的。”
  “对呀,”我这才猛然想起这边另有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可是当律师的。“我们不是约好个时间打算碰碰头研究一下吗?”
  “是啊,约好是今天三点,”巴里手拿着文件翻来弄去,两脚左站也不是有站也不是。
  “好吧,那就三点见。”
  “呃……现在恐怕已经四点半了,”巴里一副诚惶诚恐之状,但愿这样准点报时不至于会惹我生气。
  “四点半了?我的天哪!”我跳了起来。
  “我已经做过一番研究了……”巴里以为碰头会已经开始,就管他说了起来。
  “慢!嗨,巴里──这样吧,我们明天再碰头研究,好不好?”
  我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几点呢?”
  “由你说吧──明天上午我们首先就来办这个案子。”
  “八点半可好?”
  我犹豫了。按我上午原来的工作打算,这地方教育董事会的案子实在还排不上第一号。
  “不行啊。我还得会见……一位公司经理呢。我们还是定在十点吧。”
  “好。”
  “还是十点半更合适,小巴。”
  “好。”
  我急匆匆往门外跑,听见他在暗暗嘟囔:“我倒真是做了不少研究呢。”
  我提前到了医生那里,却又巴不得快走。伦敦医生今天跟我话不投机,而且,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得办。比如头发就得去理一下。衣服也得去衣柜里挑一套。对了,今天要不要打领带去呢?
  还有,要不要把牙刷带上?
  糟糕,还是有两三个钟头得等。因此我就去中央公园跑步,好打发这段时间。
  而且也好从她家门前过。
   
  二十一
  公主的城堡有重兵把守,门禁森严。要想进去,首先得碰上守门大将军这一关,他盘查起来真是不厌其烦,一定要弄清楚你进王家领地可有正当理由。查明以后,才把你领进一个候见室,这里又有一个侍从人员,还配有一台交换机,他要来核实你一个卑微的平民百姓是否确实有事,需见王家的金枝玉叶。
  “好了,巴雷特先生,”那个佩带肩章的刻耳柏洛斯Ⅰ说,“你可以进去了。”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在他看来,我这算是审查合格了。
  Ⅰ希腊神话中守卫冥府大门的三首猛犬。
  “多承关照,”我也照样回敬他一句。“是不是可以请再指点一下,去宾宁代尔府上怎么走?”
  “穿过院子,走右边尽头那道门进去,乘电梯到顶层。”
  “几号房间?”
  “顶层就是一套房间,巴雷特先生。”
  “谢谢,太麻烦你了。”(你这个摆臭架子的蠢货!)
  顶层果然只有独门一扇,门上没有号码。也没有铜牌之类标明这里是哪位皇亲国戚的府上。我刚才路过转角时买得了鲜花一小束,既然手持鲜花,当然按门铃也得拿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不一会儿,玛西来开了门。只见她一身绫罗,女人家在自己家里都爱穿这种玩意儿──只要她们有示巴女王Ⅰ那样的财力。不过我倒还是喜欢她露在绫罗外的肌体。
  Ⅰ《圣经》中的人物。去见所罗门王时,带去金子珍宝不知其数。见《旧约·列王记上》10章。
  “嗨呀,看你一副样子倒是熟不拘礼啊,”玛西说。
  “一会儿等我登堂入室,我还要不客气哩,”我答道。
  “何必还要等呢?”
  我就不等了。我把一身绫罗的玛西摩挲了好一阵。这才把鲜花献到了她的跟前。
  “我东也寻西也觅,总共才搜罗到了这么点儿,”我说。“也不知是哪个疯子,把全纽约的鲜花买得就剩这几朵了。”
  玛西挽起我的胳膊,领我进屋。
  门,过了一重又一重。
  好大的地方哟,倒叫我感到很有些不安了。尽管一切家具陈设都极其高雅,无可挑剔,却总让人觉得样样都有过多之嫌。但是给人感触最深的,还是这地方实在太大了。
  墙上挂的,不少就是我在哈佛念书时装点宿舍用的那些名画。当然挂在这里的就不是复制品了。
  “你的藏画太精彩了,我非常欣赏,”我说。
  “你的电话太逗了,我也非常欣赏,”她的回答巧妙地回避了问题:这算不算有意摆阔,也就可以压根儿不谈了。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个大剧场般的厅堂里。
  按照一般的说法,我看这个地方应当是归入起居室一类的,只是大到这样,也实在大令人咋舌了。那天花板少说也有二十来英尺高。
  好大的窗子,望出去下面便是中央公园。我忙着欣赏窗外的景色,也就顾不上对这里的画作出应有的评价了。不过我注意到这里有一些画是超现实主义的作品。对这些作品我的观感如何,也就一样不及细说了。
  玛西见我神态不大自在,来了劲了。
  “地方虽小了点,可到底是自己的家啊,”她调皮地说。
  “哎呀,玛西,这里连个网球场也安得下了。”
  “好啊,”她回答说,“只要你肯陪我打,我就拿这里做网球场。”
  这么个大厅,就是走一遍都还得花上好大工夫呢。我们的脚走在镶木地板上橐橐有声,一派立体声的效果。
  “前面这是哪儿了?”我问。“到宾夕法尼亚了?”
  “是个更惬意的好地方,”她说着在我的胳膊上使劲捏了一把。
  一会儿以后,我们便来到了书房里。壁炉里火光熊熊。酒,已经替我们摆好在那儿了。
  “来干一杯?”她问。
  我举起了酒杯,说:“为玛西的玉腿干杯。”
  “不好!”玛西没有批准。
  我就换了个名目:“为玛西的双峰干杯。”
  “去你的,”又给她否决了。
  “好吧,那就为玛西的脑瓜子于杯……”
  “这才像句话。”
  “……因为她的脑瓜子跟她的双峰加玉腿一样惹人喜爱。”
  “你尽说粗话,”她说。
  “真是对不起得很,”我倒是一片真心向她谢罪了。“今后保证决不再犯。”
  “请别,奥利弗,”她说,“请千万别。我又不是不喜欢。”
  于是祝酒辞就没有再改,我们干了这一杯。
  几杯酒一下肚,我就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对她的家品头论足、说三道四起来。
  “嗨,玛西,我说像你这样一个生龙活虎的人,住在这么个陵墓般的大套房里你怎么受得了的?我家的房子虽说也大而无当,可我至少还有草坪可以去玩。而你呢,你这里却除了房间还是房间。尽是老得都有了霉味的房间。”
  她只是耸耸肩膀。
  “你当初跟迈克尔住在哪儿?”我问。
  “公园大道的一套复式公寓里。”
  “现在那就归他了?”
  她点点头表示没错,随即却又补上一句:“不过我的跑鞋算是讨了回来。”
  “好大方,”我说,“这样你就搬回你老爸家来住了?”
  “对不起,博士,我还不至于这么昏。我离婚以后,我父亲倒是很有眼光,他派我到老远的分公司去工作。于是我就像没命一样的干。可以这么说吧,我这一方面是在学做买卖,可另一方面也是在治疗心灵上的创伤。没想到父亲突然去世了。我回来替他办理丧事,就在这儿住了下来。我当时心里是有主意的:就暂时住一下。我何尝不知道这个老家是应该收摊儿了。可是每天早上我只要一坐到父亲原先的那张办公桌跟前,就自有一种遗传的反应会使我变了主意,觉得自己还是得……回老家来。’
  “纵然老家一点也不简陋Ⅰ,”我给她添上一句。说完我就站起身来,走到她的椅子旁边,把手按到了她的冰肌玉骨上。
  Ⅰ传统老歌《可爱的家庭》里有一句“纵然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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