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作者:不吻
'内容简介'
整整二十年了,这个称作父亲的男人都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可今天,当他知道被他抛弃的那个儿子是个同性恋时,他竟然怕了,怕到不耻下跪请求我在父子断绝书上签字,一想到刚才他是因为爱他的老婆,爱他那个叫陆军的孩子而如此地作贱自己,我差点就想转回去把这个生下我而又弃我如草芥的畜生给杀了,可万能的主呵,我心中永远的安拉,你能告诉我吗?告诉我,同为男人,又何苦再去为难男人?
第一章 死亡,离我越来越近了
一、
下午5点20分,财务部吴部长从6楼的矿长室下来,部长面带笑容语气温和地对我说:“郁飞啊,矿长同意你预支两仟,加上这个月工资二仟,四仟块,够了吧?”
“够了,如果不够,我再想别的办法。”我呆呆地望着吴部长,平生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着一张略显陌生的男人的脸,不为别的,只想大胆地记下这张椭圆形的笑脸,我很感谢他,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帮了我,他是江都矿务局第七分局的财务部长,吴晶先生。
“盯着我干嘛?”吴部长竟有一点点腼腆,眉头微皱。
“谢谢部长,谢谢您给了我一个希望。”
“呵,怎么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说话都文绉绉的,什么希望啦,梦想啦,好吧,郁飞,以后你就好好工作,为你自己,也为我,你的上司。”吴部长笑笑,脸上的腼腆全没了,多了正经。
“是,部长!”
我倒不觉得自己说话很书卷气,只是从小就养成一个习惯,当有人给自己帮助时,就觉得是别人给了自己一个“希望”,一是希望自己能知恩图报,二是希望自己别辜负对方。就这次,能借到两千块钱很不容易了,正象同事小微说的一样:整个矿区的资金周转一直很困难,很多老职工都难借到钱,可我刚进来一个月就能预支两仟块,这让我受宠若惊,或许,有点奇迹吧,如果单凭我的借款申请书,矿长在考虑全局的情况下,定会一口回绝,但因财务部吴部长替我出面,这事就搞定了,可见,有大树,好乘凉。
五点半下班后,我就匆忙赶往医院,妈在市里住院,正急需我手中借到的钱。医院离我上班的地方有一个小时的路,还好,大学毕业时,我有一部半旧的大阳摩托车,那是我在大学期间为了打工方便而从旧货市场里以850元买下的,现在的“大阳”已经“伤痕累累”,但每每我“拥抱”着“他”,和“他”携手同游人间时,竟觉得自己是个富人,为此,我给“大阳”取了个昵称叫“阳阳”,拥有“阳阳”,就如同拥有生命中的“阳光”,“阳阳”,给我梦想,给我希望,“他”的“出气管”还给我不少的烫伤。
去医院的路上,我的心底极不平静,母亲老了,再过几天就是她50大寿,这些年,母子俩相依为命,那些清苦的日子算是熬了过来,我只希望从今往后,妈能平安、健康地过每一天,让我这个做儿子的尽些孝道,就在前几天,我连哄带骗才把妈从乡下带到市里作一次身体检查。当初妈固执地说:“飞儿,你瞧妈这身体多硬朗,只是头发有些花白,妈不去了,又没啥病,做啥检查,听人说,病是检查逼出来的,你倒希望妈有病了。”
“妈,有些病用肉眼是看不到的,有些病发现时已经晚了,您就听我一次,古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儿欲孝,而母不在,妈,我怕了,这些年为了凑钱让我读书,您都没进过医院的大门,有什么头痛脑热的都是硬撑着,这次肯定不行,我已经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无论如何您都得跟我去一趟,这样我才能安心工作。”我据理力争。可妈听后,反而雷庭大发:“说什么儿欲孝,母不在?我不是还好好的嘛,若你真要孝敬老人,就节约点钱,尽早讨个媳妇来见妈,让妈早点抱孙子,那便是孝,是大孝。”实在拗不过自己的母亲,我转过了身,眼泪就情不自禁地往下淌,妈知道我背着她流泪,考虑再三,才说:“唉,飞儿啊,从小到大,妈都没见你流过泪,今个咋了,好啦,你就别伤心,妈跟你去。”
妈妈终于答应和我到市里做一次检查,可这一次检查结果却让我忧心起来,妈平时看起来精神抖擞,虽则长期的风雨劳作,脸上已是皱纹纵横,可一直以来,妈的脸色都是健康红润的,可一检查,老年人常有的病,慢支、肺气肿、糖尿,妈都染上了一些,终日的田间劳作,使妈患上了很严重的风湿骨痛,更让我担心的是妈属于高血压人群,第一次测量时,妈的收缩压高达165毫米汞柱,而舒张压也达到了95毫米汞柱,这已经是很典型的高血压了,医生还说,妈可能还患有较严重的冠心病,需要住院确诊,为了确诊,我让妈再复检一次,于是刚参加工作的我只得预支工资。
一路上,让我忐忑不安的不仅是妈未确诊的病情,还有一种东西,压在我心里好沉重,那就是“债”,沉甸甸的“人情债”,在我的皮箱底,压着厚厚的一叠汇款留言,那是身为矿工人的姑姑和姑父的笔迹,这些年,从小学到大学,姑丈一家人寄给我的钱少说也有一万了,让我不安的是那些钱并不是我开口要的,而是他们自愿给的。
“郁飞,不管你父亲怎么对你,我是你的姑父,这天底下,哪有姑父忍心看着自己的侄子卖血读大学的,我的脸往哪搁呀?把你的账号写给我,以后不许你这样了。”那天,姑丈发现了我一张卖血的单子,对我咆哮了起来。其实,我只卖过一次血,就为了凑足850元,买那部叫“阳阳”的半旧摩托车,为的是下课之余去拉拉客,打打零工,我并没想到要去丢谁的脸面,或许,一个人一出生就注定不是自己的,因为身体是父母给的,所以就连自身制造的血液也溶入了父母的味道,我身上的这眼睛,这鼻子,这五脏六腑虽则都是经历了后天无数场风雨的洗礼才长成今天那样,是否我想出卖自己还得经父母的应允?我常常这样自我安慰,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一个很棒的身体。
一路上,我是在很亢奋的状态下开车的,母亲,冠心病,姑父,我脑海里变得有点迷乱,以致当一部黑色的小轿车急速地迎面驰来时,我慌中出错,加大了油门,在电光石火的碰撞中,我被送上了天空,就象一片黄昏的落叶,在飞来横祸的变故中悄然离开了树丫,然后莫名其妙地落入了地面。我僵直着身体躺在路面上,短暂的瞬间好似没了思想,没了感觉,也没了疼痛,眼前的一片潮红慢慢地变暗。
“快,快送去医院!”好象有人在挪动我的身体,然后把我抬了起来,不停地摆动,“他,他好象——快死了。”
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又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张慌乱的脸,那张脸上沾有不少的血迹,分不清是谁的血,是我的或是他的,这不重要了。
“没,没事的,我不会死的,不会。”想到母亲还在医院里,我心头就不停地呐喊,“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可我的眼前又突然暗淡了下来,大脑慢慢地陷入到混沌之中,半睡半醒。
“师傅,麻烦你开快点,把他送到县医院,县医院离这近一些,他全身冰冷,快不行了。”
“你说什么,他快死了,那我不去了,等救护车吧!”行驰的车突然停止。
“不要了,师傅,我求您了,120车太慢,我已经打了,他不会死的,我保证,我有的是钱,你要多少都给!”
“一万,你能给吗?”
“能,我给你一万五,你快点开就是了。”车似乎又缓缓地启动。
一路上,我一直都在迷糊里挣扎着,眼睛已没法再度睁开,“死”,太可怕了,如果我死了,那妈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因为感觉自己已经流出太多的血,全身好象已被掏空似的飘浮在空气中,被抬上车后,我的头就一直枕在一个人的腿上,他可能就是和我相撞的那个人吧,那个人似乎在用一只手扶着我的头,另一只手轻轻地按住我的胸部,被按住的地方有股潮湿的热流在不停地涌动,或许我的胸部还在不停地流血,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卖血,于是喃喃低语:“如果——如果我活不了,请你代我——代我把我身上的器官卖给医院,然后把钱送给我妈妈,她在市里住院,这次事故——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就拜托了!”
面对死亡,我真的怕了,我才23岁,还有太多的梦想,太多的希望,太多的债务要去偿还,我真不甘心就此离去,可此刻的我,已无力去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得不为自己的后事做最后的准备,我又续续断断地重复了那番话——卖我器官——救我妈妈--可话没说完,已经身不由已地坠落到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死亡,离我越来越近了,地狱,或者天堂,都不再遥远。
第二章 他是谁?那双深黑的眸子
二、
我缓慢地,象幼蝶展翅一样一点点地张开了眼睛,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白色的天壁,白色的灯管,白色的帘儿,还有白色的床单,床头的右侧立着一个十字形的铁架,铁架的顶端挂着一瓶红色液体,是血,一滴滴鲜红的血正不紧不慢地沿着透明的输血管注入了我的体内。我把自己疲惫的目光转往左侧,这时,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年轻人,他端坐在一把有背靠的椅子上,紧闭着双眼,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那张白晰的脸上显得疲倦,忧伤,浓黑的睫毛上好象有晶莹的水珠在闪动,看到这情景,我忍不住想扑哧一笑,因为他把身上的一件灰色T恤穿反了,尽管这样,还是很醒目地看得出这件衣服上刚浸染过不少的血,血渍虽干,可污点依然深红。我想起来了,从出车祸到现在,他肯定都没离开过这里,他只是把自己的衣服反过来穿而已,为什么呢?怕看到血,怕惊吓医院里的病人?知道自己还活着,我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再一次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他顶多二十来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剪着当时很流行的碎平头,颈脖上戴着一串细小的银链子,从他身上的衣着,和他开的小车,看得出是有钱人家,是高官的子弟?或是商人的公子哥?不管怎样,我和他好似来自不同的星球;有天壤之别;如今他却陪着我在这个满目苍凉的医院呆着,是委屈他了,我陷落在自己的思绪里,想起自己二十年来的坎坎坷坷,想着今日的状况,母亲还在医院里,不知复检的结果如何?现在,自己又躺到医院里了,也不知怎样的伤势?如果落个终身残疾,那——天就真的塌了下来,从小到大,在我五岁那年,父亲当着我的面砍了母亲一刀,继而离家出走,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母亲,但不管后来的生活有多艰辛,我都没有绝望过,因为活着,因为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再大的问题都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去解决,可现在。。。。。。唉,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命运,从不因为我是弃儿,就多一些怜悯。
“哦,你醒了!”他睁开了眼睛,注视着我,一双深黑的眸子清澈明亮。
“嗯,”我低声地说,浑身疲惫。
“你终于醒来了,饿了吗?”
“不饿,谢谢。”
“你已经沉睡很久了,从昨天傍晚到现在。”
“你是?”
“和你相撞的人。“
“谢谢你救了我。”我再度言谢,是肺腑之言。
“别这么说,是我违章超车才撞到你的,医生说,幸好你只是外伤和失血过多,过一个星期就复原了,你的生命力特强,送你到医院时,差不多流尽了你体内的血液,可最终还是救活了你,如果你真有什么不测,那我也完了,所以,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呀!”
“我——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很抱歉。”我的脸泛起了红晕,看着他,相貌俊朗,彬彬有礼,我的自卑感油然升起,他的一句话,“是我违章超车才撞到了你”,好似把天大的事揽在了自个的肩上,瞬间就把我心中的不快化为乌有,换作我,真没那样的肚量。
“别这么说了,看到你醒来,太高兴了,高兴得真想大哭一场,劫后余生,是该喜极而泣,对吧?”
“啊?男人有泪不轻弹,虽说这里是医院,但还没有哪种药真能治疗爱哭的毛病。”
“呵呵,也是的。”他笑了。“你好幽默。”
“你也不赖啊,连穿衣都与众不同,看你把衣服穿反了,我想起了一个字。”
“什么字?”
“懒!中学时代,特别是冬天,因为懒,我宿舍的同学买衣服就爱买可以双面穿了,外面脏了,不用清洗,又翻里层出来穿,看起来又是新衣一件,只是当漂亮女生从身边经过时,她们都会掩面想逃,你猜怎么着,她们说,帅哥,你真是“汗臭重衣”啊,呵呵。”
“我倒没试过,今天是头一次,感觉怪怪的,穿着沾染你血迹的衣服,心怦怦乱跳,我可象杀人凶手?”
“呵,是杀人未遂,幸庆我只要一个星期就能出院,是医生说的吧?”
“医生是这么说的,算是安慰之词,但我想你住久一些也无妨,医药费就由我承担。”
“为什么?”
“因为你还活着,就等于是你救了我,我该感激你呀!”
到底是谁救了谁,不言而喻,我沉默了下来,亲历了一番生死搏斗,钱突然变得不很重要了,重要的是时间,只要一个星期就能出院!这真是叫人幸福,在短暂的一分钟里,我体验了什么叫悲喜两重天,我的眼睛变得迷蒙起来,已经有泪水在眼眶里乱转。
“你——你怎么了?”他热切地望着我,暖暖的语气里夹着不安和歉意。
“呵呵,没什么,”我微微一笑,“你也受伤了吗?”
“哦,我没有,”他低下头,用责怪的语气说道:“我没受伤,都怪你的鲜血弄脏了我的衣服。”
“啊——”我差点想说,原来只是我的命贱,还是你的衣服贵重太多。
“呵呵,生气了,我是说你的血白白浪费在我身上,很不值得。”
“哦,你一个晚上都没休息吗?”我换了话题。
“哦,你的住院手续我办好了,晚上再来看你,对不起,郁飞,让你受惊了。”他答非所问,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象个可爱的大男孩。
“你怎知我的名字?”。
“没办法,形势所迫,我还知道你的生日,12月11日。”
“啊——”我终明白,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他怎会不翻看我随身携带的证件?于是释然。
“怎么了,你又不是女孩,何必忌讳年龄。”
“我无所谓了。”
“我今年也是二十三,9月10日,教师节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比你大几个月,以后叫我大哥也行。”
“谢谢。”
“哇,你语言真是匮乏,只会说谢谢——哎哟,我先回去了,”他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病房,出门后,又探回头来:“你象一个谜,晚上我再来问个清楚!”
我象一个谜?我怎会象一个谜呢?那他呢,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他说是自己违章超车才撞了我,然后把我送到医院,还陪了我一个晚上,现在离去了,他又去哪里呢?对于我,他也是一个谜。
中午时,医生不再给我输血,而是换上了葡萄糖输液。
护士进来给我换药时,我才想起母亲。
“你好,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厚起了脸皮,因为实在太担心母亲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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