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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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的鬼-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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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白菜,睡七十五厘米宽两米长的硬板床——我受够了贫穷。”施燃受够了,还要继续忍受,就像是王祌一此刻的轻蔑。男人不掩饰什么,孩子最感激这一点。那样嘲讽的笑容,明明可恶得要命,却爱得要命。他看着他,紧张感就从脚底升到了头顶,他想,他是要吻他的,他想着,把椅子桌子碰得乱响,不会接吻,牙齿磕到了嘴唇,该死!王祌一还是那个笑容,这个吻毫无意义!施燃慌不择路的逃跑。
  男人没什么反应,只觉得颧骨被施燃的眼镜儿膈得疼。这不是彼此的初吻,所以没什么大不了。施燃到底会有多好,他倒是期待——“我以为你会上他,他很像我,不过他没我聪明。”慕若谷坐到了施燃的位置里。微笑的脸,人畜无害。
  “我还以为你能彻底消失。”王祌一点了根烟,跟鬼说话的唯一好处就是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失真。即便他完全聋了,也是可以听到慕若谷的。
  “我没有消失!只是你不知道!我——你,反正讨厌你之外的人!”慕若谷避开了王祌一的注视,心虚。“申屠言诀根本就不好!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也包括你喜欢过的学姐?”王祌一讪笑。学姐一直是慕若谷的借口。
  “她没把我放在眼里,邱婉玲更是!结果她没得到你,活该!还有申屠言诀!她让你戴那该死的手镯的对不对!因为这破玩意儿我没法儿接近你——”
  “你已经接近我了。”
  “因为你现在足够虚弱。”
  “所以就乘虚而入?”
  “王祌一,如果只有我这么想,我是无法接近你的。”慕若谷扬起笑脸。天真无邪的笑脸,永远只是表面。“你给了我机会,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不是吗?”
  “我该怎么理解你这句话?是说我要死了吗?”王祌一以为自己还要死很久,毕竟他没做什么好事足以去天堂。“如果我死了,不会变成谁的鬼,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以前我们总是在一起的!你一直听我的话——”
  慕若谷的问题不比施燃的少,王祌一忍不住自嘲,自己才是问题的根源。“——以前我们是怎么相处的?我都快忘记了——”
  “你不会忘记!因为我没有忘记!”慕若谷终于不再笑了。
  “你没有忘记,没有离开,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死亡?”
  “不!我没说死!你——你只是足够虚弱,我想接近你。”慕若谷垂下了头,阳光穿过了他的身体,悬浮的灰尘让鬼魂看起来足够浪漫。“祌一,我很后悔,我想对你好一点儿的,我以为我们都能好起来——”
  “我们没有好,你对我也不好。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因为那时候没有别人,我认为你是特别的,你也觉得我是这样,所以我们一起,但并没有在一起。你不接受的事情太多,我也没有全然牺牲的美好品质。”王祌一点燃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慕若谷,我会死吗?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
  慕若谷没说话,甚至没有看他。
  王祌一结了帐,慕若谷没有跟上来。鬼怕女人,他的家里住了个神婆。男人不在乎死亡,死亡也不是终点。这是慕若谷对他唯一有启示的地方。
  “不带礼服吗?”卓官向王祌一确认行李。
  王祌一慢半拍反应过来:“不用,不是什么正式场合。”现在,他必须集中精神听别人对他讲的话,他也尽量站在更利于左耳的位置。偶尔,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演员,演一个听力正常的普通人,他假装普通,却不知道自己假装的目的,好像不这样做就会失控。压力从来都是不可言的,而且莫名其妙。
  手机震动了很久,是萧前。他坚持说服王祌一参加单身趴:“来吧!这儿的人你都认识!卧槽!刚才过去那妞儿身材太特么喷血了!有几个男的长得也不错,凑活玩一晚呗!明天上飞机有的是时间睡——”
  “再见。”王祌一关了机,问卓官申屠言诀去哪儿了。“——她不是应该放假了吗?为什么晚餐时间都没回来?”
  卓官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推到角落。“大小姐出去的时候没说——”
  “我以为你会更尽责一些。”王祌一讪笑,下了楼。“担心”不是什么好感受,他在担心申屠言诀,女孩儿未成年,可供担心的太多。
  

☆、第 51 章

  王祌一坐在起居室里,整理存在电脑里的新文大纲,落地钟指向11,看来他得给申屠言诀规定一个门禁了。女孩儿在零点前回了家,跟南瓜马车和水晶鞋都无缘,一脸的伤,想藏都藏不住。“你,你还没睡啊?”申屠言诀拉低了綫帽,朝楼上走。
  “过来。”王祌一含着烟,关掉了电脑。他没想把自己打扮成白痴家长。“去哪儿了?”
  “没,没去哪儿。”女孩儿低着头,綫帽把眼睛都遮完了,没遮住嘴角的淤青。
  “是说实话?还是滚出去?你选一样。”烟把男人衬得邪恶。
  申屠言诀放弃了,一把抓下帽子,左眼肿得睁不开了,脸颊上都是擦伤,血迹没擦干净,比腮红刺眼。“你能不能换一套啊?每次都威胁我滚出去很烦的!我又不是熊猫随时都能滚!王祌一,是人都有不想说的隐私好不好!我从来就没强迫你讲自己!你和慕若谷,JK,还有卓官!你跟管家搞到一起我也没有说!公平起见,你偶尔也装该一下失明——”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王祌一眯起眼睛看自来卷儿的女孩儿。如果她沉默到底,他会考虑偶尔失明的。
  申屠言诀抱着脑袋尖叫了一阵,平静下来:“好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回来晚了,我受伤了,可不代表我不是好孩子——”
  “说重点。”
  “重点就是秦斯勉约我出去单挑!谁赢了严樾就归谁!我去年买了个表的!严樾又不是动物!而且我也没想跟他谈恋爱!秦斯勉非要这样!跟我吵,打我,说我没胸没屁。股只会下咒!咒你大爷的——”
  “跟男孩儿打架?”王祌一努力回忆秦斯勉的样子,印象模糊。
  “是他先打我的!”
  “打赢了吗?”
  “我把他脑袋打破了,送他去了医院——”
  “这么说你赢了?”
  “你觉得我赢了吗?”女孩儿费了劲儿才脱掉身上的羽绒服,屋子里太热。是人工的春天。
  “你应该得到奖励。”王祌一喜欢强悍又正面的女孩儿,绝大多数的女人都不会采用正面的方式解决问题。
  “奖励?你想奖励我吗?”申屠言诀蒙住左眼,这样做会让她好看点儿。
  “你已经得到你的奖励了。”
  “什么?已经——”
  “去跟严樾谈恋爱,去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可以得到一切。”
  “你疯了——”
  “你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儿,没必要考虑以后,你喜欢严樾,他也喜欢你,那你们就该在一起。别自以为是的牺牲,没人会感激你。”王祌一杵灭了烟,午夜了。“申屠言诀,秦斯勉输了,咄咄逼人的失败者应该彻底失败,不是吗?”
  “你教唆我报复秦斯勉?”申屠言诀试图正确理解男人。“哦不,你教唆我早恋!”
  “是恋爱。”王祌一掰开了女孩儿捂住眼睛的手,所有的伤都是英雄的证明。“如果只是拥抱,接吻和爱。抚,就尽量享受,但你们想要进行到下一步的话,最好等到十八岁——”
  “祌一!”女孩儿害羞了。亲密成了与她有关的事。
  “如果忍不住,记得带套。”王祌一享受调侃,中意申屠言诀的发烫的脸庞。青春的脸庞因为爱情而变得漂亮。“好了,打电话让卓官上来处理你的伤,我睡觉了——”
  “等等!”女孩儿抓紧了男人的手,拥抱。“你明天就走吗?”
  “明天。”
  “不来东京跟我们汇合吗?JK很失望。”申屠言诀比王祌一晚一天走,目的地十万八千里。但愿不是最终目的。
  “我会去见他的,但不是现在——”
  “那卓官呢?真不敢相信你把管家睡了,吴叔要是知道了肯定很自责,他培养卓官可不是为了跟你睡觉。”女孩儿收藏秘密。美好或丑陋的秘密都是诗意的。
  “我跟他,只是我跟他的事。你不用管。”
  “我要告诉JK。”申屠言诀想要跟人分享诗意。JK是唯一合适的人。
  “你得不到你想要的反应。”
  “谁知道!反正我会告诉他!卓官一定会很尴尬!我讨厌卓官总是一副绰绰有余的样子,古板得要命——”
  “对他好点儿,他还要照顾你很长时间。”
  “你也一样!”女孩儿做不成鬼脸了,浑身都疼,只能垫脚亲吻男人的下巴。“祌一,如果我失恋了,会恨你的。”
  “之后你会感激我。”王祌一回吻了申屠言诀的右眼。“晚安。”
  早上,王祌一一个人用了餐,女孩儿吃了止疼药还在昏睡。卓官把行李抬上了车:“祝您一路顺风——”
  男人拉住了卓官:“送我去机场。”
  卓官笃眉:“司机会送您去机场。”
  “你送我。”王祌一孩子气。
  卓官僵了一刻,轻道:“家里没人,大小姐她——”
  “家里还有保姆,言诀她不到晚上不会起床。”王祌一看着卓官,小顽固。“送我。”
  卓官叹了口气,上车。王祌一笑了,没有心结的笑容让人炫目,卓官很难客观对待男人,王祌一是海妖的歌声,没人抵抗得了。“真——搞不懂你。”卓官轻声,说给自己听。
  “什么?”王祌一问着,并不在意。
  “没什么,只需要送您去机场就可以了?”
  王祌一顿了一晌,说不相干的话:“我想听你进妓。院以后的事。”
  “现在?”卓官的疑问倾泻于眼神。
  “现在。”
  “好吧。”还有一小时才到机场,卓官只能庆幸自己的经历足够填满剩下的时间。“我在妓。院做杂工,整理寝具,领客人进房间什么的,偶尔送外派的妓。女去酒店。在那儿我不用担心自己的英语,大多数人都有口音。大概工作了一个月,我碰到了一个同校的中国女孩儿,她来这儿赚快钱,说是想要一个香奈儿的限量包。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香奈儿是个什么东西,偶尔她会找我聊天,说英语也说中文,她不说自己的事,我也不说,我们都只谈当下,但在学校,我们会假装不认识彼此,这让我们都感到安全。三个月后,她不做了,她说她的男朋友也要过来留学,那是她第一次提起妓。院外的事。当时我还很傻的问她以后还回来吗,她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我很尴尬,她一直在笑,我没法儿阻止她,只好看着她笑,最后,她问我要不要庆祝一下,我问她怎么庆祝,结果她扒光了我的衣服,我们用身体庆祝了一件根本就不值得庆祝的事。”卓官已经记不起细节了,但是他们做了爱,女孩儿一直在引导他,教他接吻,教他碰触,教他如何进入身体,教他结束纯真。他们做了一晚的良师益友,天亮后各奔东西。“后来我学会了跟妓。女上床,年轻漂亮的妓。女没什么好挑剔的,够幸运的话还可以拿到小费,一年后我从那儿辞职了,上了一个短期的调酒师培训课程,拿到证书后在夜店找了个相关的活儿。”卓官揽过了似睡非睡的男人,他知道他没睡。疲倦跟睡眠并没有确切的关系。“在那儿,我认识了第一个官方意义上的白人朋友,他又介绍我认识了另一个白人,就像滚雪球效应,我掉进了白人堆儿,说话也老美腔了,他们大多是中产阶级,我跟其中一个女孩儿谈起了恋爱,她邀请我跟她一起住,我以为只是个studio,结果是栋house,她说这是她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说得那么随意,却让我无所适从。我拒绝了,跟自尊心无关,因为我还得在华人圈儿里混下去,周围还有姑父的眼线。女孩儿试着说服我,说服不了就搬进了我的宿舍,我们一起生活了两年,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她开始计划以后,像是结婚之类的,她把我介绍给她的家庭,问我圣诞节的安排,我还来不及做出表示就接到了姑父的电话,他让我跟女孩儿分手,我想也是时候分手了,就跟女孩儿分了手。”卓官轻啄了王祌一的额头,看男人假寐。王祌一的睫毛很长,不翘,像两排小刷子。笔直纤长的刷子跟人一样,无比孩子气。“嘿,到了。”他附到他的耳际,温柔。故事没有结束,只是停在了可以结束的位置。刚好的位置。
  王祌一被卓官呼出的热气暖到了,睁眼。那些字眼——零碎,是听觉作怪,却不妨碍他享受卓官的情绪。支离破碎的情绪,是灵感之始。“照顾好言诀,东京很冷,多带点儿衣服。”他捧着卓官的脸看了一晌,最终没有亲吻。少爷是不会亲吻管家的,但王祌一可以亲吻卓官。这刻,他们是前者。
  “您也一样,请照顾好自己。”没有人比卓官更能诠释“管家”一词。
  他的鬼会照顾他的,王祌一这样认定,进了VIP通道。头等舱一片酒气,单身趴的后遗症。“嘿。”萧前死鱼眼的盯着男人。“我快死了。”说话一股隔夜的威士忌味。“他说他快死了。”慕若谷倒立空中,跟王祌一相对,当男人的耳朵。照顾。
  

☆、第 52 章

  王祌一“嗯”了一声,并不特别针对对象。机程过半,邱婉玲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揭开了男人的眼罩:“喂,我想跟你说话。”
  王祌一按着太阳穴,散开了头绳:“想说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说。”邱婉玲看着王祌一,连眼睛都不眨,一直看着。他不阻止她的生活,悲哀的幸运。
  说话,没有话,王祌一被女人看着,感情的狂风巨浪就濒死在一刻的平静里。“邱婉玲——”
  “嘘。”邱婉玲的食指抵住了男人的唇。“是我想跟你说话,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也不想听。王祌一,我不能爱你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我得对余韶蜻负责,真糟,我必须对他负责,可他救了我。除了他,没有其他人。没有。”女人的笑,颓然。她不敢期待余韶蜻能永远忍受。“我爱你,我不爱你了,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们当一辈子的发小儿。”
  王祌一擦掉了邱婉玲眼角的泪,没说话。慕若谷凑近了看女人的眼泪,讥诮:“她在骗你。”男人始终不说话。“你不相信女人的,对吧?不然你不会成同性恋。以前你妈妈每次来电话你都不耐烦,我知道的,你不喜欢,所以就不要被骗……”王祌一塞上耳塞也堵不住慕若谷的唠叨,只好找空姐要了一瓶红酒。酒精比安眠药有效。
  余韶蜻包了霍克斯湾的一个葡萄庄园,他们从醉跌进醉,毫无过程,时差成了无不足道的小事。王祌一没有跟他们一起疯,实际上,慕若谷的喋喋不休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你以前没那么多话。”男人按下花洒。北半球的严冬,南半球的盛夏,半斤八两。
  “因为以前你都听我的话。”慕若谷的表情雾了,水蒸气作怪。
  “你觉得那是听话?”王祌一讪笑,裹着浴巾出了浴室。水顺着头发梢底下,划过腰线,没入股。沟。
  “难道不是?”
  “‘听话’是被动的,我只是想为你做一些事,而你贪得无厌。”王祌一推开了窗。蓝天白云,酷暑。
  “你想吵架吗?”慕若谷垮下了脸。他不愿意吵架,王祌一从来不跟他吵架,只有他一个人吵。一个人吵架很寂寞的,更何况一只鬼。
  “我们还有什么可吵的?”慕若谷活着的时候,已经把他的刺儿挑完了。王祌一不认为自己会比二十岁的时候更有棱角。
  “你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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