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
布莱恩坐到克烈斯身边,亲手把药给他喂下去,“睡一觉,公司的事,我去安排。”
“布莱恩……”
克烈斯抓住布莱恩,不让他走。
布莱恩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手掌渐渐握成了拳,他能感受到克烈斯虚弱滚烫的体温,也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舍和酸气,但是他生气,气他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气他不相信自己的忠心。
“布莱恩?”克烈斯拽着布莱恩的手腕,想要坐起来,这样仰头看着他的后背并不好受。
布莱恩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克烈斯,片刻,他单膝跪在床前,为克烈斯盖好被子。
“先养好病。”
“呵……”克烈斯笑了,“你今天说话,终于有了点温度。”
布莱恩抿着嘴,刚刚消下去的怒气又增长上来。
“少爷早些休息。”
“布莱恩!”克烈斯努力把声音调大,只是在他虚弱的身体条件影响下,那点努力没有多大作用,“看在我生病的份上,拜托你,我不想我们这样下去。”
布莱恩道:“那你希望我怎样?”
“我……”是啊,他希望他怎样?在纪父面前信誓旦旦的是自己不是布莱恩,如果追溯这段感情分裂的始作俑者,也应该是他克烈斯,布莱恩一直以来都只是顺从,无论是对纪父,还是对自己。但这个时候,他多么想要布莱恩反抗他,反抗纪父。要是现在,布莱恩说一句“我带你走”,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跟他走!可是这样的要求,对他自己都是苛刻的,更何况是对布莱恩……
“我希望你能常回来看看我。”
“只是这样?”
“是……”
“好,我答应你。”
布莱恩为克烈斯重新敷好毛巾,盖好被子,鞠躬,关灯,离开。
他答应了。
答应他常回来看看。
所以说……他会走……会去娶那个郑思甜!
又是顺从了他的要求……
克烈斯在一片黑暗之中,落下了一串眼泪。
布莱恩,如果我不是生在这个家,或许我们会在一起。
原谅我的自私,我必须承担穆勒家族的未来。
两天后,郑友德带着郑思甜如约而至。
井涩北本来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他最近忙的很,寻尘那个家伙为了跟萧依莉增进感情,天天捧着他的攻略仔细研读,而公司那边,连翱天带Oneline就一起扔给了他,还美其名曰:器重!
擦的嘞……他本来以为公司合并之后,他管的能比以前少,过的能比以前清闲,谁知道是更累!
另外一个让他不愿意来的原因,就是气氛,他真的不喜欢这种格格框框的家庭,尤其是吃东西不许吧唧嘴!简直对美味食物的侮辱啊侮辱!
可是最后纪翔一句话就让他乖乖听命了:“你来,我让寻尘放你一个月的带薪假。”
哈,不管纪翔用什么办法,反正他知道纪翔肯定能做到,带薪假啊!!!
井涩北是流着口水到的穆勒城堡。
穆勒城堡依旧辉煌,好像是上天也在为迎接郑友德做准备一般,蓝天白云、绿草花坪,连大门口的喷泉比往日喷的漂亮。衬托下得整个城堡既雄伟壮丽,又高贵典雅。
纪翔跟井涩北手牵手的在草坪上漫步,事实上,井涩北很想脱离现在这种情景。
“你撒手吧,给我在你爹面前留点脸……”
“我不在乎。”
“所以是给我,留点脸……”井涩北咬牙切齿的把手从纪翔的手中抻了出来,眼瞧着纪翔又要伸出魔抓,他冲着正从台阶下来的克烈斯叫道:“哎!老克!”然后就冲了过去。
老克?
纪翔的眉梢不经意的挑了挑,也跟着慢悠悠的走过去。
“听说你发烧了?”
克烈斯淡淡的一笑道:“让金先生费心了。”
“恩……”井涩北不甚满意。
“哦,皓薰。”
“哎!这才对,喏!”
克烈斯接过井涩北递过来的一个瓶子,看了看疑问道:“蛮羊?”
“嘿,我去长城的时候跟路老爹买的,听说喝了对身体好。你这回生病,肯定是因为劳累过度嘛。”
“你是怎么断定的?”纪翔盘着手站在了井涩北身后。
“我久病成医!”
“你久病?什么病?”纪翔不以为意。
“我!”井涩北眼珠一转,“痔疮!”
克烈斯完美的微笑裂了……他把治痔疮的药给自己喝?
井涩北没有注意克烈斯的表情,继续道:“所以为了我的健康着想,一切有关下肢的运动,都不许做!”
纪翔歪嘴一笑,拿过蛮羊看了看道:“这个能治?”
“是……是吧。”井涩北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果然,纪翔把蛮羊往兜里一揣道:“那以后运动之前之后都喝,你的病就不会犯了。”
井涩北:“……”
克烈斯很郁闷,为什么在他这么伤怀的时候,还要天天看着他成全了的弟弟,用自己成全了的胜利果实来刺激自己啊!为什么就不能有人成全他一下?
正想着,就听‘嘀嘀’两声骑车喇叭响,接着一辆黑色兰博基尼停到了城堡大门的正前方,家丁赶忙从各个地方钻出来列队站好。
“啧,车不错。”井涩北评价道。
“你喜欢?”纪翔眯起眼睛开始考虑换车的事情。
车门打开,郑友德和郑思甜同时从车里下来,郑友德一身黑色正装,头发用啫喱定了三七分的形状,身材有些臃肿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旁边跟过来的郑思甜是一身蓝色的连衣裙,头发非常的长,一根辫子几乎要落到地面,娇小的身躯和面容甚是可爱。
纪父从城堡走出来,身后跟着布莱恩,他笑声非常爽朗:“哈哈哈!我的老朋友!”
两人在路中相会,亲切的握手拍肩。
郑友德看上去也是非常高兴,笑的一脸褶子,张口就是标准的广东话:“看你身体还是好啦,好健康啦!”
“你也不差嘛!”
“我不行啦,有钱难买老来瘦,我这胖减不下来,现在是三高都有啦!”
两人顾着寒暄,站在一边的人就开始百无聊赖,郑思甜的眼睛从一见布莱恩就没有移开过,这时候听着两个老头唠嗑就非常不耐烦。
“爹地!”
井涩北一身鸡皮疙瘩全下来了,这姑娘还是不要张嘴比较禁看……
郑友德后知后觉的赶紧道:“好啦好啦,咱们不要站在外面聊啦,让孩子们去玩,我们进里面再说嘛。”
纪父点点头,借机给郑友德介绍道:“老郑,这个是我的小儿子,纪翔。”
纪翔上前一步,微微颔首:“郑叔叔。”
郑友德是商界里的老油条,什么人一眼就能知道,他一看纪翔就觉出了与众不同的气势,立刻赞口不绝道:“好!好啊!你真是有福气的啦,两个儿子都这么出色!不像我哦,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总是刁蛮。”
“爹地!”郑思甜不高兴的扭动着肩膀。
井涩北突然很想跟贺卷毛聊聊天,因为他头一次发现跟贺卷毛聊天的时候的冷气,还没有郑思甜两个字来的猛烈。
“哈哈哈,思甜才是你的福气,越大越漂亮了。”纪父半转过头对着布莱恩道,“去带郑小姐到处转转。”
“是。”
纪父引着郑友德进了城堡,布莱恩上前一步,刚要鞠躬就被郑思甜挽住了胳膊。
“布莱恩,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井涩北也挽住了纪翔的胳膊:“我冷。”
纪翔一挑眉:“做运动?”
“你家有客……”
“去你家。”纪翔叫来眼镜备好车,说到做到。
布莱恩看着克烈斯,克烈斯保持微笑。
郑思甜左一眼右一眼的看着这两个人,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于是非常不满的晃了晃布莱恩的胳膊,撅嘴道:“布莱恩!爹地让你陪我玩!”
“是,请问郑小姐想去哪儿玩?”布莱恩看向郑思甜,毫无感情的言语像个机器人在背诵程序。
郑思甜倒不介意,她好像习惯了布莱恩对她的态度,或者更贴切来说,她喜欢的就是布莱恩这种冷冰冰的态度,不像那些追求者,油嘴滑舌。
“恩,我想去游乐园。”
“是,郑小姐请。”布莱恩给郑思甜打开车门。
郑思甜坐进去之后拉住他:“你跟我一起坐嘛!”
布莱恩回头,发现克烈斯还是保持微笑的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他几不可见的咬了咬牙,坐上了车。
看着兰博基尼绝尘而去,克烈斯的笑容僵冷下来,他慢慢回过身,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倏地,他眼前一片漆黑,咣当一声,倒在了台阶上!
——来。
一双手在他面前摊开。
——我叫布莱恩,以后由我做少爷的管家。
……
——我希望你能常回来看看我。
——只是这样?
——是……
——好,我答应你。
……
【番外】克布,非一般的感觉(下)
“啧,太可怜了!”脚步声从左到右。
“怎么这么可怜,唉……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又回到左边。
“这要是让我知道了!”再向右走,“我也没什么办法……”到中间停住,“但总可以想办法吧!”继续抬脚向右。
纪翔忍无可忍的拽住井涩北,把他拉坐到自己身边,道:“安静点。”
“我也没有很吵好吧!”井涩北瞄了一眼躺在床上沉睡的克烈斯,心虚的还是把声音降了一个调道,“要是能把他吵起来还好了呢。”总比颓废成活死人强。
后面一句他没说出来,怎么说克烈斯也是纪翔的哥哥,死啊死的说出来总归不好。
纪翔道:“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他们的事情的,只是没想到是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井涩北翻了纪翔一个白眼,转头问眼镜道:“你也是才知道?”
眼镜比起这两位主人在这个家的时间更久一些,当然对克烈斯和布莱恩的感情很明了——谁让两位以前那么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呢?可是他也不能满世界乱说,因为比这段感情更明了的,是老爷的意思。要知道在穆勒家族,老爷是现在的最高领导人,拥有唯一的一票否决权,就算全世界都知道并且支持他们在一起,只要老爷一句话,说吹就吹。
看着井涩北眼中的鄙视和不满,眼镜赔笑道:“我……不是才知道。”
“知情不报!”井涩北顿了一下,用胳膊肘杵了杵纪翔。
纪翔很配合的开了口:“要罚。”
“啊?”眼镜半张着嘴。
井涩北满意的点点头道:“是如实招供,还是把结巴调到法国去当碎催,你挑一个。”
“啊?!”眼镜的嘴张成了大O型,“为什么罚我要调走结巴?”
井涩北阴险的一笑道:“罚身不如罚心,我虽然不太清楚老克那点事儿,但对你……嘿嘿,你要相信,我也有我自己的情报网。”
眼镜咽了口口水,表忠心道:“小少爷跟金先生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
井涩北有点失望道:“你答应的也太快了……一点骨气都没有。”
眼镜:“……”他本来也没想隐瞒啊!
“快说。”纪翔没有井涩北那么大玩心,他更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眼镜推了推眼镜,将克烈斯和布莱恩的从小到大的感情进化论,详细清楚的说了一遍,当然为了保证故事的曲折性的同时,又不损害老爷的形象,他只好在感情受阻这一部分,努力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郑思甜小姐,反正目前来说,这位小姐在所有围观群众心中,早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井涩北听着这叫一个气呀!他使劲的一拍大腿,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门的方向愤怒的“他他他”了半天。
就在眼镜和纪翔都以为他是因为对方是女生而不好意思骂的太难听,从而想要劝其消气的时候,他来了一句:“他太不像话了!白白坑了一个好姑娘!”
“好姑娘?”纪翔一挑眉。
井涩北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对直男来说,她还算好……但是我可受不了这样的,太嗲了,说一个字就有两斤冰块往脖子里塞的效果!”
纪翔要笑不笑的问:“解释一下刚才你的话。”
“哦,我是觉得吧,他跟老克都这么好了,就别勾三搭四去了吧!让人家闺女活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多好!现在倒好,招的人家看上他了,他又甩不掉,这边还弄的老克这么难受……”
“我没有勾三搭四。”
门开了,布莱恩正站在门口。
井涩北的食指还直直的伸展着,这一刻他多么希望刚才一直伸着的是中指,现在再改就来不及了,他讪讪的收回手,拉起纪翔拽着眼镜就往外走。
“啊,我们还有事,你随意,拜拜。”
“我们有什么事?”纪翔故意放慢脚步拖着井涩北的后腿。
井涩北回头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冲着克烈斯的方向努努嘴,道:“还能是什么事?!”
纪翔用余光扫了床一眼,豁然明了的点了一下头:“恩,我也想了。”
“你想什么?喂!等等!放下我!你要节制啊节制!!!”
井涩北就这么张牙舞爪但反抗无效的被扛走了,眼镜很识相的也跟着走了。
布莱恩关上门,脱下外套和领带,扔到沙发上。卷起袖子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他一手抱着药箱一手拿着毛巾的走到了克烈斯身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除了是穆勒城堡的大管家之外,还成了克烈斯的私人医生。
克烈斯的高烧刚退下去,但退到38度的位置就不再下降,而变成持续低烧。
布莱恩又是测体温,又是毛巾擦身体,又是喂药的摆弄着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的克烈斯,等折腾完毕了,他也出了满头满身的汗。
“我去冲个澡,马上回来。”
克烈斯闭着眼睛,呼吸匀称。
布莱恩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和嘴唇,伸手到了他的脸边,却停住,收了回来。
“装睡也要装像,我记得你睡觉是会打呼的。”
“我从不打呼。”克烈斯张开眼,气若游丝。
布莱恩几不可见的提起嘴角,一鞠躬道:“是,我说错了。”
克烈斯知道布莱恩在炸他醒来,他也乐意让他骗,总比他总是听话的让人难受的好。
“你过来。”
布莱恩听命的走过去坐到他面前,温柔的拉起他的手,放到嘴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克烈斯怔忡的望着布莱恩。
布莱恩若有愠意道:“什么时候,你生病能告诉我。”
“不叫少爷了?”
“你想听,我就叫。”
克烈斯的声音略带沙哑道:“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被握住的手微微用力,布莱恩也握得更紧来回应他,让他明白,自己的想法不是不现实的,但是,布莱恩会怎么做呢?不是明明已经成为定局了吗?
布莱恩最终什么都没说,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下面,起身道:“我去冲个澡。”
“我这里有浴室。”
“我需要换一身衣服。”
“还要去陪她?”克烈斯说这句话之前一定没有计算过醋精程度,以至于话说出口才意识到酸度超标了。
可是布莱恩依然面无表情,他看了克烈斯片刻,缓缓道:“是要送郑小姐去机场。”
“机场?”克烈斯默默重复道。
布莱恩点头:“她要回去了。”
看着克烈斯疑惑的眼神,布莱恩俯下身体,在他额头上又落了一个吻,轻声道:“等我回来。”
四个字的力量有多大呢?
至少对于克烈斯来说是非常的大,大到明明很久没有吃东西却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