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锐还在消化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就见他打开汽车车窗,很不耐烦地说:“你愣着干嘛,回不回去啊?”
嘿,他是接受自己的邀请了么。
刘铭锐突然觉得心情豁然开朗,也不去管许诺刚刚爱理不理的状态,屁颠屁颠地转到驾驶室车门边,一头钻了进去。他觉得自己就是受虐癖,从小到大混身上下都是母爱泛滥,就爱管这种闲事,把自己的爱心奉献到所有外人身上才罢休。
这会,他发动马达,一边问许诺:“暖气够不够?要不要再开大点?”
“随便。”许诺懒洋洋地倚在车背上,刘铭锐的校服外套对他来说有一点大,他就干脆把双手全缩在里面,露出一小截袖子,在空中孩子气地挥啊挥,像是唱戏的。
车子开出一小段路,车厢内静得出奇。
“你很有钱?”许诺突然发话。
“一般吧。”刘铭锐说。
“看你那么点大就有车开,又一口气甩了个钱包在那,肯定是哪家的富二代吧。”
“车是我爸的。我刚考了驾照,我爸最近又出差,我就开出来玩儿。钱包里也就几百块钱,有两张卡呢,他不知道密码也拿不了它做什么……对了,刚刚那人说是多少钱来着?”
许诺翻了个白眼,心想怪不得你刚刚脸不红心不跳的啊,原来是压根没看清楚。
“三百万。”他干脆一咬牙随口胡诌。
“啊?”刘铭锐脸色一变,“骗我的吧?”
“骗你好玩啊?”许诺说,“那是咱老板给你开的价,不能讨价还价。”
“老板?”
“就是刚刚和我在一起那人,是我们老板。”
刘铭锐一个急刹车,整个人差点贴在挡风玻璃上。
哈?
老板??!!
Chapter 13 将黑暗锁在背后 (3408字)
“你要死啊?!!会不会开车啊??!!”
许诺没系安全带,被急刹车一下子弹到挡风玻璃前面,蹭得一鼻子灰。他气得一拳打到刘铭锐肩膀上,龇牙咧嘴地骂骂咧咧。
刘铭锐还是沉浸在刚刚的气氛中:“你说的老板,就是那个老板?”
“废话,我们还能有几个老板!”
“呃,我还以为他是你的某个客人,他说得话我没听进去,他说多少钱来着?”
“三百万。”许诺来了个鳄鱼大张口。
“不会吧,那么贵。”
这个闲事可管大发了,他得上哪去偷这些钱啊。
“就那么贵。”
许诺觉得出了口恶气,身心舒爽,谁让你妨碍老子挣钱了。
“妈呀,”刘铭锐还在感慨,“这到底是你卖身给我了,还是我卖身给你了啊。”
许诺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干脆凑上身,冷不防地摁住了车喇叭——
“回魂了回魂了!你到底开不开车?!”
刺耳的喇叭声把刘铭锐吓得在车座上颠了下。
开开开,真是个祖宗,神气活现的,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
刘铭锐又一次发动汽车,看着许诺倒回副驾驶座满脸无聊的样子,想着他口中的所谓三百万。
“怎么,你们那老板也参与工作,体恤民情?”
“老板是专程来看我的。”传来许诺不温不火的声音。
“跟老板搅和在一起,你魅力还真大。”刘铭锐半开玩笑地把车子拐了个弯。
“你以为醉夜头牌那么好做?”许诺靠着车窗说,“攀上老板比攀上一百个客人都要有用,老板会保你稳坐这个位置,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怎么不懂?许诺刚开口,刘铭锐便心知肚明。
这个人,为了自己的位置,曾过着多么机关算尽的人生。
“行,我不懂,”刘铭锐说,“那咱们换个话题,今天早上我留在那的药和早饭,怎么不吃?”
“没看到。”许诺说。
“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我没病,不吃药。”
“现在给我回去,好好把药吃了,我花三百万把你买下来,你得听我话。”
“把钱给我,给钱了再和我谈这些问题。”
刘铭锐把车拐进了自家小区,晃悠着开近自家车库,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这小子,三句话不离钱,钱眼子。
“这钱,早晚总得出的,反正也不是直接给你,你先展示下你的技术,让我开心两天呗。”他半开玩笑地说。
许诺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心想,切,长得那么正人君子,还装出一副善良大哥哥的样子,想得事情果然一样龌龊,呸呸呸。
刘铭锐麻利地熄火停车,走出车门,却看到许诺还赖在里面一动不动,一副生闷气的表情。他觉得好玩,敲敲车窗笑道:“喂喂,把你落在里面咯?”
许诺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没力气,走不动。”
不会吧,刚刚不还很精神?
刘铭锐愣了愣,看到许诺的脸色确实比刚刚苍白了一点,眼睑下垂着,里面透露着一股疲惫。
“又难受?”他放低声音问。
许诺仰起脖子看着他:“你背我。”
眉梢都挑起来了,没有洗掉的紫色眼影让他看起来十分诱人,微微上扬的唇角,却透露着一点不为人知的脆弱。
刘铭锐心沉了一下,点点头,打开车门,背对着他蹲了下来。
“快上来吧。”他冲着后面的人说。
然后,便是一直的沉静,许诺毫无动静,过了很久,他才感到屁|股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白痴,骗你的都不知道。”
许诺皱着眉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保持着下蹲姿势的刘铭锐觉得很尴尬,挠挠头发,自嘲地笑了笑,锁上车门,快速赶上了许诺的步伐。
这个人太习惯了对身边的每个人好,太习惯了相信每个人脆弱时的言语。
他和易言相处的时间长,易言那小孩性格直来直去,又好骗又不会撒谎,要什么都写在脸上,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宠着、护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在那些人脆弱的时候,自己可以保证,随时张开双臂,成为他们躲风避雨的地方,没有目的,不带感情,只是单纯的想照顾别人而已。
可是许诺受不了。
他看到那个人老老实实地为自己的一句话蹲下身子时。
鼻子又要命地酸酸的。
快步的走,想躲开那个人,可一转头,就看到那人追了上来,跑到和他齐肩的位置,手里居然拿着一盏八十年代的大号手电筒。
傻死了。
像只对主人摇着尾巴的大狗。
许诺这么评价他。
啪嗒,大号手电筒打开了,前面的路一下子亮得像白天,晃得许诺闭了下眼睛。
“楼道里暗,这样子看得清了吧?”刘铭锐得意地说,像在炫耀些什么。
许诺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咬紧嘴唇,一味地往前走。
刘铭锐跟在他后面,尽心尽力地提着灯,把他面前的道路照得一片光明。
——这次,他成了走在他后面的人,小心翼翼地把黑暗锁在背后,把光明留给前方。
刘铭锐的家还和走时一样,连面包和药都原封不动地放在老位置
许诺进了门,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扔在了客厅沙发上,半靠半倚地躺了下来,他是真的累了,昨天晚上还四十几度的高烧呢,能好得那么快么。
“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刘铭锐问他。
“喝酒了。”传来许诺闷闷的声音。
刘铭锐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厨房,暗自感叹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不会照顾自己。
“你先睡一会,我帮你弄点吃的。”他说。
许诺就干脆闭上眼睛。
他习惯了夜店淡淡的浅咖啡色灯,客厅里炫目的白炽灯光让他有点目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就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麻痹着每一条神经。他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细细感受着来自自己的温度,放空大脑,可就是有什么东西,纠缠着自己的神经,让他没有办法一下子陷入睡眠中去。
混蛋。怎么回事。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闭上眼睛,眼前像却总是有一束光。
好像是他在背后为自己点亮的那一个超大手电筒,引领着自己走向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心跳得厉害。
累得要死,却根本睡不着。
他一下子坐起来,低血压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气急败坏地把沙发靠枕扔到地上,长长得吸了两口气,缓解好了视线,才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
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粥香。
他看到刘铭锐背对着自己,来不及脱下的校服衬衫外系着一件脏兮兮的大围裙,正全神贯注地切菜。
许诺乐了,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保姆。”他指着刘铭锐说。
刘铭锐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回头摇晃着菜刀说:“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让你去休息一下么?”
“饿死了。”许诺扶着腰走到刘铭锐身边,的确,闻到了这粥味儿,他空了一天的肚子开始叫嚣。
刘铭锐把砧板上切碎的小葱扔进粥锅,搅拌了一下:“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我讨厌葱。”许诺撅着嘴提出抗议。
刘铭锐咂舌。
这人,真难伺候,自己累死累活半天,一句好话也听不到不说,还得听他指挥。
粥锅咕噜噜地翻腾着泡沫,刘铭锐把锅盖往上一按,推着许诺往外走。
“再等几分钟,好了就能吃了啊?”
“都等了多久了,你速度真慢。”许诺这下是真饿了,胃都开始有点发疼。
刘铭锐看到他时不时按着胃部的动作,无奈地皱皱眉头:“再忍两三分钟吧,对了,这两三分钟刚刚好测个体温,吃完饭还得吃药呢。”
哈……?
许诺立马苦了脸,爬上沙发背对着他不吭声。
测体温?他是习惯性发烧了,正常时候体温还比普通人高呢,被这一脸严肃认真的保姆一折腾,还不得立马喝那又苦又恶心的药?
不干,死也不干。
刘铭锐拿着体温计过来了,他就抱住沙发背,把脸埋在沙发角落,死活不肯出来。
这人,耍起赖来比易言真是有过之而不及。
刘铭锐哭笑不得地看着贴着沙发的人,心想真不愧是醉夜头牌,上哪都要耍大牌。
Chapter 14 他不要所谓承诺 (3814字)
“不出来就不给吃晚饭啊?”刘铭锐威胁。
“不吃就不吃。”许诺哼哼唧唧地说。
“那把你送回醉夜?”
“回去就回去,反正是你硬带我过来的。”
刘铭锐无奈,只能也坐在沙发上去掰他的肩膀,连哄带骗地说:“好啦,就测测体温,我看个数字好玩儿呢,咱不吃药,乖一点啊,回头啊。”
呸呸呸,你当时哄幼儿园小孩啊,不嫌肉麻。
许诺在心里上百次地嫌弃他。
刘铭锐感到他力气有松动,见缝插针,直接把体温计塞进了他嘴里。
“唔,唔唔!”许诺叼着体温计,忙不迭地要吐出来,可惜被刘铭锐的一只手控制住,只能徒劳地发出声音来抗议。
三分钟。
刘铭锐一手扶着体温计,看着秒针计时。
时间一到,就把东西从许诺口中拔了出来。
“呸,呸呸!”许诺在一边大吐特吐,跳脚着冲进厕所漱口:“我说这玩意儿能塞嘴巴里么!一般不是夹腋下么!!还有塞肛门里的呢!!你有没有用酒精擦过啊!!”
刘铭锐却自顾自地对着温度计皱紧眉头。
38度5。
还在发烧。
可这人看起来还挺精神的,没有发着烧的样子啊。
体温计坏了?
他正纳闷呢,手中的东西就被许诺抢了下来。
“这什么表情,我还没死呢。”
“三十八度多,”刘铭锐老实地说,“你是不是应该去床上躺会?”
“啊,”许诺漫不经心地把体温计抬高,看着里面的水银柱,“这个啊,小意思,对我来说,那不是发烧,是体温偏高。”
“身体不难受么?”
正常人烧到三十八度,不是应该浑身无力恶心头晕头痛躺在床上起不来么。
许诺耸耸肩,把温度计还给刘铭锐,若无其事地说:“这种感觉早习惯了,客人又不会因为你病了而不点你,开玩笑啊,别人可是付了包年的钱——不烧到四十度我不会请假,这是规矩,您老安了吧。”
刘铭锐握着温度计沉默。
“我说,粥呢?该糊了吧?”许诺自顾自地走进厨房。
刘铭锐慌忙跟了过去,关火,开锅,心里想着的,却是许诺单薄的背影。
……本来以为自己通过他,已经了解了一点MB这工作。
……可现在觉得,自己离那个黑暗的世界,还是太远太远。
两碗热气腾腾的香菇鸡丝粥。
刘铭锐又往桌子中间摆了两碟小酱菜。
坐下来,把勺子往许诺方向一推,看到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
“不合胃口?”刘铭锐试探着问。
这粥是易言喜欢吃的,为了防止他时不时过来串门,自家冰箱里放的,永远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不喜欢吃,那咱去买点别的?”刘铭锐觉得有点愧疚,自己家就专门为了招待易言一个客人,压根没准备过什么别的口味的东西。
“不是。”许诺慢吞吞地拿起勺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发烧呢,肚子饿是饿了,可看到吃的,他又感到恶心,这胃不老实,一股股往上反酸,看着白花花的粥,他就想吐。
“吃点儿菜吧。”刘铭锐放下勺子,给他夹了一筷子酱菜过去,酱菜不油腻,味道又重,容易盖过恶心的感觉。
许诺吃了一口,慢慢嚼了两下,用力哽了下去,然后放下筷子。
不吃了,太难受了,这个时候总算想起自己是个病人了。
以前他发烧时,看到什么都恶心,就干脆连着好几天不吃东西,只喝酒,喝了吐,吐了再喝,能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糟蹋到四十度以上的烧他就能放假了,现在有人要他好好爱惜身体,说实话,他还真的不习惯。
“吃不下,闻着味儿就饱了。”他老老实实地说。
刘铭锐的眉头一下子又皱了起来,什么也不吃,那怎么行?这烧还没退呢,又赶上胃病了,三番四次的折腾,谁的身子受得了?
于是他把许诺的那碗粥端到自己面前,舀了一勺,把里面的葱花什么的仔仔细细地挑了出来,又夹了点酱菜放在里面,吹吹冷气,递了过去。
“就吃一口。”他说。
许诺双手搅着衣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刘铭锐,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我妈啊。”
话音刚落,他就低下了头。
母亲把自己扔在孤儿院消失了后,他就再也没有和别人提起过她。
被人伺候着吃东西,也不是没有过,那都是自己到了醉夜以后,逗那群老不死的客人开心的,他们就喜欢喂自己东西吃玩,那是情趣,玩着玩着,也能玩到床上去。
这种不带任何目的性的温柔,是第一次。
刘铭锐以为他闹别扭不想吃,软声细语地哄:“乖,就一口,吃下去就不恶心了。”
许诺觉得好笑。
自己都这样子的人了,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了,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才见几次面呢,他欠他的?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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