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们都知道,移民局的官员也清楚,奥地利公民进入英国是不需要签证的。
我们在维也纳领事馆的任何官员都会告诉温克勒这件事的。正是这个签证才暗示希
思罗护照检查员将他的护照号码输入电脑,而电脑指明是假护照。”
“我们也会犯错误的。”奈杰尔爵士叨咕道。
“克格勃并不犯这样的错误,爵士。他们的文件都是天衣无缝的。”
“别过高地估计他们,约翰。一些大的机关时而也会糊涂的。再来点胡萝卜?
不要了?那么,我可以……”
“问题是,爵士,在那张护照上有两个漏洞。护照的号码使红灯亮了的原因是,
三年以前,另一名持有这个奥地利护照的人被联邦调查局在加里福尼亚逮捕了,现
在正在索尔达得服刑。”
“真的吗?天啊,这一点俄国人就没干明白。”
“我打电话问这里的联邦调查局的人,定的是什么罪。原来是,那个间谍想敲
诈硅谷的英特尔公司经理卖给他技术秘密。”
“太坏了。”
“是核技术。”
“是什么给你这种印象?”
“这位弗朗兹。温克勒的到来就像霓虹灯广告一样耀眼。这种广告是一个通知
——长着两条腿的通知。”
奈杰尔爵士的脸上仍然挂着幽默的微笑,但他眼睛里的亮光却暗了下来。“那
么,这个明目张胆的通知说了什么?”
“我想它是说:我不能告诉你执行任务的特务的情况,因为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但是跟住这个人,他会把你带到发报机处。他确实这样做了。所以,我跟踪追击找
到了发报机;而那个特务也终于来了。”
“那么,你这话的确切意思是什么呢?”奈杰尔爵士把刀又放到空盘子里,用
餐巾擦着嘴。
“我想,爵士,这个行动透风了。我看在那边一定是有什么人把风吹了过来。”
“高见高见。来点草莓饼怎么样?上周吃了一些。当然这是又来的一批。要吗?
那就要两个,亲爱的,怎么样?好,加一点鲜奶油。”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当服务员把盘子收走时,普雷斯顿说。
“当然可以。”奈杰尔爵士笑着说。
“为什么要把俄国人打死呢?”
“据我所知,他正在向一颗原子弹爬去,显然是想引爆。”
“我当时在场。”普雷斯顿说。这时草莓饼送来了,他们等着浇上奶油。“那
人的臀部、肚子和肩上都受了伤。林德赫斯特上尉一脚就可以把他踢到一边,没有
必要让他的脑袋开花。”
“我肯定这位好心的上尉是想干得万无一失。”局长猜着说。
“让俄国人活着的话,奈杰尔爵士,我们就可以抓住苏联的辫子,铁证如山。
没有他,我们两手空空,他们就可以耍赖。总而言之,这件事也就只好压下去了。”
“确实。”局长点着头,津津有味地嚼着嘴里的点心和草莓饼。
“林德赫斯特上尉恰巧是弗林顿爵士的儿子。”
“是啊,弗林顿?有人知道他吗?”
“那是当然的,你们过去是同学。”
“是吗?太多了,想不起来了。”
“而且我相信朱里安。林德赫斯特是你的教子。”
“我亲爱的约翰,你真想问到底是不是?”
奈杰尔爵士已经吃完了甜食。他伸直两手,托在腮上,仔细地看着这位五局的
侦察员,敬意犹存,但幽默感却全没了。“还有什么?”
普雷斯顿严肃地点点头。“在突击那所房子的前一小时,林德赫斯特上尉在对
面房子的厅堂中接了一个电话。我问了一下头一个接电话的,说电话是从一个公用
电话打来的。”
“毫无疑问是他的一个同事。”
“不是,爵士。他们都有无线电。而且,外部的人谁也不知道我们在那所房子
里,一个也没有。但伦敦的几个除外。”
“那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这只是另一个细节,奈杰尔爵士。那个俄国人临死前,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
话。他咽气前,他似乎是想坚决地说出这句话。当时,我把耳朵贴近他的嘴。他说
是:菲尔比。”
“菲尔比?老天爷。我真奇怪,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我知道。我想,他是认为菲尔比背叛了他。我也认为他是对的。”
“我明白了。那么,你能让我先听听你的见解吗?”局长声音很柔和,但他的
口气却没有先前那样和蔼了。
普雷斯顿深深地吸了一日气。“我的判断是,叛徒菲尔比是这个行动的参与者
之一,很可能是在外围策划的。如果他真是这样的话,他就会设法立于不败之地,
可进可退,就像其他人那样。我已听人说他想回来,回英国,来度过他的晚年。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他就会获得苏联主子的恩准,通过伦敦的强硬左派政
府而得到入境签证。可能是从现在起一年以后。或者,他会把该计划的大框透露给
伦敦,然后背叛它。”
“那么,你认为,这两种可能他选择了哪一个?”
“第二个,爵士。”
“朝哪一边呢?”
“朝这边,买回乡的票。一场交易。”
“那么,你认为我是这场交易的一方?”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奈杰尔爵士。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谈其他的事情。已经
有传说……谈及他的老同事这种老关系,过去他工作过的机关里的友谊……诸如此
类的事情。”普雷斯顿盯着盘子,里面还有一半吃剩的草萄饼。
奈杰尔爵士盯着天花板看了好长时间,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约翰,你是
个了不起的人。告诉我,这周你干什么?”
“我想没什么事。”
“那好,明天早晨在桑蒂纳尔大楼的门口等我。带着你的护照。现在,如果你
不介意的话,咱们先到图书馆那边去喝点咖啡……”
在日内瓦的偏僻街道上,一个人站在一座很安全的房子的楼上,看着他的来访
者离去。他的客人的头和肩膀在楼下出现了,穿过短短的院子向门口走去,走到路
边等着的车旁。
那辆车的司机走了出来,绕过车给那位老人打开车门,然后又绕回到驾驶盘的
门口。
普雷斯顿坐到车里之前,抬眼看了一下楼上窗前的那个人。他坐到驾驶盘后面,
问道:“是他吗?真是他吗?从莫斯科来的那个人?”
“对,正是他。现在,去机场,好吗?”奈杰尔爵士从后面座位上回答说。他
们开走了。
“好吧,约翰,我答应过给你解释,”过了一会儿,奈杰尔爵士说,“有什么
问题就问吧。”
普雷斯顿从反光镜上可以看到局长的脸。老头子正望着外面的乡村。“那个行
动?”
“让你说对了,是总书记在菲尔比的建议和协助下亲自发动的,好像是叫什么
‘曙光计划’。可是被出卖了,但不是菲尔比。”
“为什么要泄露出来呢?”
奈杰尔爵士想了一下。“从刚刚开始的阶段看,我相信你可能是对的。无论从
你交来的、也可以叫做普雷斯顿报告里的结论来看,还是格拉斯哥截获物证所做的
推断来看,尽管哈考特·史密斯都不愿意相信,你都是对的。我不敢说两者是有联
系的,但我并没有忽视它。我越研究它,越觉得‘曙光计划’不像是克格勃的部署。
它显得外行,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好像是匆忙采取的行动。是由克格勃以外的一个
人或一组人发动的,但你又很难找到那个特务。”
“我是在摸着黑走路,奈杰尔爵士,而且这一点我很清楚。从移民局方面来看,
苏联的交通员来来去去根本摸不到规律。没有温克勒的话,我是永远也不能及时赶
到伊普斯威奇的。”
他们默默不语地开了几分钟车。普雷斯顿想让老人自己把话题接下去。
“所以,我向莫斯科捎了一个信息。”奈杰尔爵士终于说。
“从你那里?”
“天啊,当然不是,永远不会那样干的,太露骨了。从另一个渠道,我认为他
们能相信的渠道。当然了,那个信息不是真的。干咱们这一行,有时就得撒点谎。
但是,我想通过这个渠道他们会信以为真的。”
“真信了?”
“谢天谢地,信了。当温克勒到来时,我就肯定,他们收到了信息,明白了它
的意思。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信了。”
“温克勒就是回答吗?”普雷斯顿问。
“对。可怜的家伙,他还以为是在履行常规和检查希腊人及发报机哪!顺便提
一下,两周前,已经发现他在布拉格淹死了。我想,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
“那么,伊普斯威奇那个俄国人呢?”
“我刚才听说,他的名字叫彼得罗夫斯基,一流的职业间谍,也是一个爱国者。”
“但是,他也非死不可吗?”
“约翰,这个决定是很可怕的,但非这样不可。温克勒的到来就是一个交易条
件,一个建议。当然,不是正式的协议,只是心照不宣。不能让彼得罗夫斯基这个
人活着受审。我必须跟那所安全房子楼上的那个人,信守不成文的、没有说出来的
交易合同。”
“我们要是活捉了彼得罗夫斯基的话,我们就会让苏联下不来台。”
“对,约翰,我们是会的。我们逼迫他们在全世界面前大出洋相。那么,到哪
儿是个头呢?苏联不会老老实实地接受的,他们一定会报复的,在世界其他地方。
那么,你会等到什么结果呢?还要进入冷战的深渊吗?”
“但毕竟失去了一次惩治他们的机会,爵士!”
“约翰,他们是强大的,有枪炮的,而且是很危险的。明天,下个月,明年,
苏联还要存在的。不管怎么说,我们还得跟他们共同生活在这个星球上。最好让他
们冷静一点、现实一点地活着,别头脑发热,更不能狂热。”
“这样一来,就得跟楼上窗口的那个人,跟他那样的人做交易,是吗,奈杰尔
爵士?”
“有时就得这么干。我是干这一行的,他也是。有一些记者和作家认为,干我
们这一行的人都是生活在梦幻中。而实际上恰恰相反。生活在梦幻中的,甚至做着
危险梦的是那些政客,像总书记那样,梦想把欧洲大改其观,以作为他个人的丰碑。
“一个高级情报官员必须比商人还要冷酷无情,但也要因地制宜,约翰,如果
让梦幻起主导作用,就会重蹈猪湾事件的覆辙。首先打破古巴导弹事件僵局的是驻
纽约的克格勃;而采取过火行动的是赫鲁晓夫,而不是职业的情报人员。”
“那么,后来怎么样了,爵士?”
这个老牌间谍头子叹了一口气。“我们让他们自己去干,可能要有一些改变。
他们会按照他们自己的独特办法去干。刚才那个人会让他们走上轨道的。他会升官
的,但却是建立在其他人垮台的基础上。”
“那么菲尔比呢?”普雷斯顿问。“菲尔比怎么办呀,他想回老家来吗?”
奈杰尔爵士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多年来一直是,”他说,“而且,是的,他
不时地保持联系,秘密的,跟我们那边大使馆的人。我们养鸽子……”
“鸽子?”
“据我所知,是一种品种很老的鸽子,而且很简单,但却惊人地管用。他就是
这样联系的。但不是关于‘曙光计划’。就我所知……即使他真的……”
“就你所知?”
“他也会完蛋的。”奈杰尔爵士平和地说。
他们默默无声地开了一会儿车。
‘称想怎么办呢,约翰?你现在还想在五局待下去吗?“
“我想是不能了,爵士,应该见好就收。总局长9 月份退休,但他下个月就离
职了。我不想在他的接班人手下干。”
“我们不能接收你参加六局。我们不要后来的人。你想过再回希威大街去吗?”
“在现在这个年月,46岁的人,又没有什么技术,已经不好找工作了。”普雷
斯顿说。
“我有几个朋友,”局长小声地说,“他们负责资产保护。他们可能要一个能
干的人。我可以跟他们说说。”
“资产保护?”
“油井、矿山、矿藏、赛马,人们怕偷或怕人破坏的东西,甚至他们自己。工
资很高,你可以好好地抚养儿子。”
“看来,刨根问底的不只是我一个人。”普雷斯顿笑着说。
老头子盯着窗外,好像在想着久远的事情。“我也曾经有个儿子,”他小声说,
“就一个,一个好小伙子。在马尔维纳斯群岛死了。我知道你的感情。”
普雷斯顿吃惊地在反光镜中看着老头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残酷无情、奸
诈狡猾的老牌间谍,也曾一度在客厅的地毯上让儿子当马骑过。
“对不起。我可以在那儿给你找个差事干。”
他们来到机场,退了租来的车,飞回伦敦。跟他们来时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
是干什么的。
在安全房子楼上的那个人看着英国人的车子开走了。他自己的车要过一个小时
才能来。他转身回到屋中,坐在桌子旁,再一次地研究他带来的,并且仍然在他手
中的卷宗。他很高兴,这次会面很成功,他手中拿的卷宗可以使他的将来安然无恙。
叶夫杰尼·卡尔波夫中将,作为一位职业间谍,对“曙光计划”感到很遗憾。
这个计划曾经是很好的;阴险狡诈、难以捉摸,而且行之有效。但是,作为职业间
谍,他也很清楚,一旦计划很完善而又会引起众怒,那么,惟一的办法就是取消该
计划。亡羊补牢,未必迟也。但如果拖延的话,就会酿成大祸。
对于他的信使从伦敦简·马雷那边带回来的一批材料(间谍代号为汉普斯特德
所搞来的东西),他是记得很清楚的。其中六份是普通的材料,但这种材料也只有
乔治。贝伦森这种身居要职的人才能搞得到的。但第七份材料却使他坐在那里呆若
木鸡。
这份材料是贝伦森给马雷的备忘录,让马雷递交给比勒陀利亚。在备忘录中,
这位国防部的官员谈到,作为军需处的副处长、并且专门负责原子装置,他是如何
得到五局总局长伯纳德。亨明斯爵士的绝密报告的。
这位反情报组织的负责人告诉核心小组说,他们业已发现一名苏联间谍的大部
分情况,该间谍正在把一枚箱式原子弹偷运到英国进行组装和引爆;正在跟踪这个
间谍,五局越来越逼近这个在英国负责该行动的苏联间谍,并且确信,依靠必要的
证据,完全可以抓住他。
由于这个消息来源,卡尔波夫完全相信了这个报告。于是,一方面让英国人干
下去,但另一方面却感到很危险。如果英国人在毫无帮助的情况下自己干成功了,
就没有义务非捂住这个可怕的丑闻不可。如果不想出现这个丑闻的话,就得捎过去
一个信息,使某个人知道应该怎么办,将来,还可以跟这个人讨价还价。
接踵而来的就是他个人的去向问题……在别列德尔基诺那春天的绿茵茵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