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想法。但是,你知道,约翰,在这个国家里许多人的脑瓜里都有很多想法,
不一定都是友好的。但是我们不能以这些想法为基础去提出政策、措施和反措施…
…”
普雷斯顿刚要张口,哈考特。史密斯止住了他,站了起来,表明会见到此为止。
“听我说,约翰,这个报告在我这儿再放几天。我还得考虑考虑,或许我还要搜集
些意见,然后再决定怎么处理。顺便问一下,你喜欢一处D 科吗?”
“很喜欢。”普雷斯顿说着,也站了起来。
“我可能给你换一个更好的工作。”哈考特。史密斯说。
普雷斯顿离去后,哈考特。史密斯把他关上的门盯了好半天,好像想什么想得
出了神。
他自己认为,这份报告是很伤脑筋的,而且有一天可能对自己有危险。但是,
简单地将它绞碎销毁是不行的。这是一个科长正式呈递上来的,有登记号。哈考特·
史密斯想了好长时间,然后拿起红笔,在普雷斯顿报告的封面上小心地写了几个字,
按铃叫来了秘书。
“梅布尔,”秘书进来后他对她说,“请你亲自把它送到档案室去,现在就去。”
姑娘朝封面上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不转发”,以及哈考特·史密斯的简单签
名。在局里,“不转发”的意思就是把它存在档案室,埋在纸堆中。
第二章 戈兰钻石
三天来,丰坦诺大楼那套住宅的主人每个小时都向那个号码打一次电话,但直
到今天——1 月4 日,星期日——才有人接。他们在电话里说得很简单,结果只是
让他在午饭前到西区一个很可靠的旅馆去,在那里的一个会客室与一个人会面。
那人大约60岁,深灰色的头发,衣着朴素,有文职人员的风度。他来后道声歉
就坐下了。
“真对不起,这三天我不在,”他说,“我是单身汉,一些好朋友邀我到城外
去跟他们一起过年。那么,出了什么事?”
那位主人简单地把经过告诉了他。他已经考虑了好几天如何讲述事情的经过和
一些话该怎么说。那个人非常严肃认真地听他讲。
“当然了,你做得很对,”他终于开了口,“这事可能很严重。你星期四晚上
回来的时候,叫没叫警察?或者,以后报告没有?”
“没有。我想最好先跟您谈谈再说。”
“咳,真遗憾,不管怎么说,现在有点太晚了。他们的技术人员,在三四天内
能从保险箱的被炸中鉴别出一些线索。现在就很难说明白了。除非……”
“除非什么?”那家主人急切地问。
“除非你回来后,镜子仍在原处,屋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你住了三天还不知
道被盗了。这可能吗?”
“怎么可能呢?”那家主人说,“地毯的边儿都给掀起来了,那混蛋一定是沿
着墙走的,以防踩到踏板上。”
“是啊,”另一位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不可能有这样利索的小偷,做完后连
镜子和地毯都放好。他们也不会指望你到别的地方去躲三天。”
“我到哪儿去啊?我会给人看见的。我哪儿也没去。夜总会?旅馆?那我要登
记的。”
“说真的,”他的知己说,“不行了,这不解决问题。不管是好是坏,反正生
米已经做成熟饭了,现在叫警察也来不及了。”
“那我他妈该怎么办啊?”那家主人急了,“他们可能早就躲得无影无踪了。”
“你老婆在外面要待多长时间?”那人问。
“谁知道啊?她愿意待在约克郡,我想,几周吧。”
“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把那个保险箱换上个新的,一样牌子的;戈兰钻石也换
上复制品。这是需要时间的。”
“那么,被偷走的怎么办呢?”那家主人气急败坏地问,“不能丢了就不管啊,
我得把它搞回来。”
“不错,”另一个人点头说,“听我说,你想一想,我的人跟钻石界的人有来
往。这些宝石肯定要送到哪家去改头换面的,他们不能原样不动地就拿到市场上去
卖,太显眼了。我要设法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贼和把东西搞回来。”
那主人站起来要走。他的朋友仍然坐着,忧心忡忡。那位穿着朴素的人同样也
是很失望的,但他掩饰得好一些。
“你什么也不要做,对此事守口如瓶,”他叮咛说,“尽量让你老婆在乡下待
得越久越好。要装得和平时一样。耐心等待,我会跟你联系的。”
第二天早上,约翰。普雷斯顿是涌回伦敦中心的人流中的一员。他们一共休息
了长长的五天。因为他住在南肯辛顿,坐地铁来上班正合适。他在古治街下车,剩
下的500 码就可以步行了。他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人,中等个,结实,46岁,穿着
风雨衣。虽然冷,但他没戴帽子。
快到戈登大街路口时,他拐进一所不显眼的大楼里。这可能是一座办公大楼,
很坚固,但不是新式的,名义上是一个保险公司。只有到里面,才能看出与附近其
他的办公楼不同。
不同的是,在大厅中有三个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收发台前,一个在电梯口,
个个身高体大、肌肉发达,跟保险公司整天书书写写的人大不一样。任何偶尔想跟
这个公司开展业务或寻求帮助的公民,都会领教到这里的麻烦。只有能出示有关的
证明。并在收发台后面的小电脑的终端通过,才被允许进到里面去。
英国保安局,即“五局”,代号MIS 不仅仅在一所大楼里办公,为了保密和方
便,它有四个办公大楼。总部在查尔斯大街,已不在报纸上常常提到的那个旧总部
——勒孔菲尔德大厦了。
另一幢最雄伟的大楼是在戈登大街,人们只简称“戈登”,而不加什么零碎儿,
正如总部叫“查尔斯”一样。另两个地方是科克大街(简称“科克”)和马尔巴勒
大街的一所附属建筑,也以街名来简称之。
该局有六个分局,分散在几幢大楼里。有的分局又分出几个处,也分散在不同
的楼里。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跑腿磨鞋底儿,互相之间都有保密电话。任何来访者都
必须有完整无缺的证件和手续。
“A 分局”里有政策处、技术处、财产处、注册处、数据处理处、法律顾问室
和盯梢处。这最后一个处是由各种具有专长的人物组成,男女老少。书生武士,无
所不有,一个个不但机灵果断,而且人通地熟,可以组成世界上最高明的侦探小组,
连“敌人”都不得不承认,即使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五局的侦察员们也都是身手不
凡的。
这个局跟秘密情报局不一样。秘密情报局,即“六局”,代号MI6 ,是负责外
国情报的,并且吸收了一些美国的术语充实到它的内部语言中去。而英国保安局
(“五局”)却是负责内部反间谍活动的,所使用的语言都是警方正式用语。他们
避讳使用“采取调查行动”这一类套语,只管他们的跟踪队叫“盯梢”。
“B 分局”负责征员、人事、体检、晋职、抚恤金和财务(即工资和活动费)。
“C 分局”掌管民事治安(含本局职员和办公处)、承包人的安全(主要是涉
及国防、通讯业务和私营公司)、军事安全(跟部队内部的保安局有密切联系)和
防止破坏(行动中的或蓄谋中的)。
“五局”过去还有个“D 分局”,为了保密起见,只有情报局内部的人才知道,
它早就改成了“K 分局”。这个分局是最大的。其中几个最大的处叫苏联处,下面
又分设行动科、外勤调查科和战斗指挥科;苏联卫星国处,也分成同样的三个科,
还有研究处和特务处。
可以想像,K 分局要花费多少精力来监视苏联及其卫星国派来的大量特务,他
们通过各种渠道一一使馆、领事馆、代办处。商务处、银行、新闻社以及贸易社团,
有的已经派来,有的正在准备派来,而且,由于英国政府的宽宏大度,这些单位有
的在首都,有的(像领事馆等)却分散在各个郡。
另外,在“K 分局”还有一个办公室,其工作人员负责英国保安局和秘密情报
局之间的联系工作。这个办公室隶属于查尔斯大街的总部开展业务,其代号为K7。
“E 分局”负责国际共产主义及其追随者的不怀好意的来访或在国内长大而到国外
进行同类活动的人。在E 分局内部,又分成远东联络员,分驻香港、新德里、堪培
拉、惠灵顿,和全球联络员,分驻华盛顿、握大华、西印度群岛以及其他友好国家
的首都。
最后是“F 分局”,约翰。普雷斯顿就是属于这个分局,至少那天上午还是。
这个分局包括政党(极左)处、政党(极右)处、研究处和特务处。
‘丁分局“位于戈登大街,在五楼。在这元月的早晨,约翰。普雷斯顿正是进
入了这个大楼朝办公室走来。他并不幻想他的三周以前的报告能使布赖恩。哈考特。
史密斯对他垂青,但他相信,他的报告会被呈递到总局长伯纳德。亨明斯爵士本人
的办公桌上。
他很有把握地认为,亨明斯一定会转发他的情报并会把他的预测转告给联合情
报委员会主席,也就是内务部常设秘书。内务部是英国保安局政治上的主管部门。
一位好的常设秘书一定会认为应该给内务大臣看一下,而内务大臣又会提请首相注
意他的报告。
但他来到办公室后,办公桌上的备忘录却说明事情完全不是那样。他看完后,
便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他曾准备靠这份报告发迹。如果报告送到上面去了,就会提
出一些问题,他能够回答这些问题。他一定要回答这些问题,因为他相信自己是正
确的;他能够回答这些问题,因为他是F 分局政党处D 科科长。但是,如果他被调
到其他部门,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被调走后,接管和处理普雷斯顿报告的将是D 科的新科长。他能够接替普雷斯
顿的工作,一定会感到满意;而且也可以肯定,他一定是哈考特。史密斯的亲信之
一,但他是解答不了那些问题的。
他给档案室打了个电话。是的,已经登记了,他记下了登记号码,以便日后参
考时查找。
“‘不转发’是什么意思?”他愤愤地问,“好吧,对不起……是啊,我知道
这不怪你,查理。我只是问问,有点不对劲儿,就这么回事儿。”
他放下听筒,又坐下来,陷人沉思。一个人不应该对他的上司有什么想法,即
或没有私人关系,也不应该。但这些想法,他老也摆脱不掉。他承认,如果他的报
告呈到上面去了,报告的内容就会传达到议院中反对派工党领袖尼尔。金诺克的耳
里,他是不会高兴的。
再过17个月的大选中,工党是有可能取胜的,而且,哈考特。史密斯希望,新
政府的新措施之一就是任命他当英国保安局的总局长。不冒犯正在台上或即将上台
的强有力的政客,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处世哲学。对于一个软弱卑微的人来说,或
者对一个想飞黄腾达的人来说,报喜不报忧也是一个诀窍。
局里的每一个人都记得前总局长罗杰。霍利斯的事。直到如今,虽然两派的人
都各持己见,但秘密仍然没有揭开。
那还是在1962年和1963年的时候,在克里斯廷。基勒事件快暴露的时候,罗杰。
霍利斯几乎就已经从外面知道了该事件的全部细节。在这个丑闻暴露的几周前,关
于克里温登一伙的几份报告就已经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了,有的报告说司蒂芬。沃德
一面提供妓女,一面向上司汇报;有的报告说苏联随员伊万诺夫与国防大臣同嫖一
个妓女。然而,虽然证据确凿,他却给压下了,没有设法尽职地跟哈罗德。麦克米
伦单独碰碰头。
由于事先没有得到警告,麦克米伦就被牵着鼻子卷进了丑闻。整个1963年夏天。
这个事件愈演愈烈,使英国在国内外焦头烂额。全世界都认为,这事就好像是莫斯
科一手操纵的一样。
多年以后,争论仍然很激烈:到底是罗杰。霍利斯不称职呢,还是他已经陷得
很深很深?
“净扯皮。”普雷斯顿对自己说。他止住了思绪,又重新读备忘录。
备忘录是B 分局人事处处长发来的,通知他从今天起调到C 分局的民事治安处
A 科当科长。口气非常友好,可能是为了缓和一下对他的打击。
“副总局长通知我说,在新年之际,所有的空缺都有了人是大好事。如果您能
尽量毫不耽搁地把尚未处理的事务整理一下,最好能在一两天内移交给年轻的马克
思韦尔……最真诚最热烈地希望新岗位能使您满意……”
“废话,扯淡。”普雷斯顿想。他知道,治安处是负责人员和建筑的安全的,
A 科是负责首都这一片儿的——他将要负责女王陛下所有在伦敦各个部的治安工作。
“这他妈是警察的差事。”他从鼻子里轻蔑地说,然后打电话召集他手下的人
进行告别。
离开伦敦仅仅1 英里的地方,在一条小胡同里——这里距车水马龙的邦德大街
只有200 码——吉姆。劳令斯推开了推一的一家小珠宝店的门。店里很暗,但那精
心安排的灯光却可以照到陈列架上摆着的乔治王朝的银饰;在具有照明的陈列柜台
里可以看到旧时代的宝石。很显然,这个店是专门经营古董的,而不经营现代的仿
制品。
他穿着干净的深色西装、绸衬衣和颜色柔和的领带,提着一只光泽发乌的文件
箱。柜台后面的姑娘请他进来,很有礼貌地看着他。她刚36岁,看起来又利索又健
康,一副雅俗兼备的样子。她把胸脯朝前挺了挺,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您有事吗?”
“我想找扎布朗斯基,见他本人。”他那一口伦敦腔儿表明他不是顾客。
姑娘的脸一下子沉下来。“请问贵姓?”她问。
“就说杰姆斯先生有话跟他说就行了。”劳令斯说。
正在这时,店堂后面装着镜子的门打开了,路易斯。扎布朗斯基走了出来。他
又小又干巴,才56岁,但显得很老。
“杰姆斯先生,”他说,“什么风把你刮来了?请到办公室来。你这一向怎么
样啊?”他把劳令斯引进柜台,来到后屋。“没你的事儿了,桑迪拉,亲爱的。”
进到他的小办公室后,他关上门,并把门锁上。从那扇带镜子的门,可以看到
外面店里的情况。他示意让劳令斯坐到他那古香古色的办公桌前,自己坐到后面的
转椅上。一盏聚光灯照在桌上的记事簿上。他亲切地望着劳令斯。“那么,吉姆,
你有什么事啊?”
“我给你搞来点东西,路易斯,你会喜欢的,这回你不会说是次品了吧?”劳
令斯打开文件箱。
扎布朗斯基摊开双手。“吉姆,我什么时候……”他的话只说了半截,看到劳
令斯放到记事簿上的东西,他突然瞪着眼睛,不敢相信那些东西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