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也许是因为感冒的缘故,一定是感冒的缘故。还有那片段的记忆,没办法,谁叫回忆起来的都是美好的呢?
“对了。”俞月扒着门转过身来,递过来一个手机,“我给你买了个新的,这次别扔了。”
俞阳接过手机,还没看清楚,就见俞月也掏了一个出来拨了个号,手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两个手机外形一模一样,一个黑一个白。
俞月是白的,他是黑的。
这是某种暗示吗?
“回去睡觉。”
“好。”刚填饱了肚子的俞阳睡意全无,兴致勃勃地玩着那个手机,“等会儿。”
手机被一只白皙的手温柔地抽走,俞阳抬起头,见到俞月闪亮着眼睛望着他:“去床上躺着,哥,你会着凉的。”
俞阳被俞月拉着胳膊拖过房间塞进被子里,手机放在了床头柜,做完这些后,俞月停了会儿,似乎在犹豫什么,然后,他慢慢弯下腰,动作僵硬地亲了下他的额头,说:“玩一会儿就睡觉。”
“……”
直到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俞阳才猛地打了个颤,努力把被子卷上,瞪着手机发愣。
我靠,都忘了他是个神经病,不,应该说是控制狂!
不过,此时的状况已经比俞阳想的要好多了,在他本来的预计中,这会儿他应该满身大汗地捂在潮湿的被子里,因为饥饿而醒来,在起来做饭和继续睡之间挣扎不休。
也许对俞月没必要过份拒绝,既然对方表现得……这么友善?
毕竟是亲人嘛,亲人嘛……
俞阳记不得是怎么睡着的了,似乎在玩切水果时,再醒来时,窗外居然已是天光大亮,新的一天,新手机正在他脑袋边无声的一闪一灭。
他睡眼朦胧地拿过手机,上面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号码。这个号码的主人给了他新的生命,同时又毁掉了一切。
黎盛!
俞阳猛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捏着那手机,几乎想也没想就按了接听键,下一秒又想也不想地挂掉了电话,抱着脑袋在床上后悔。
操,接他的电话干什么!?
可是,不接吗?真的不接吗?他打电话来干什么?是不是有事?要说什么吗?他的胃不好,有没有按时吃药……等下,我管胃干什么?管他去死!
絮絮叨叨的在心里说了一大堆,俞阳死死盯着手机上面的未接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回拨键。
等待音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刻才被接通,黎盛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嘲讽响了起来:“你还真是贱,打给你不接,不理你反而凑过来。”
俞阳气呼呼地挂掉了电话,挂完没几秒又后悔了,想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拨了回去。这次,黎盛一接就挂掉了。他不死心地继续拨,一直到第九次,黎盛的声音总算重新响了起来:“给你脸不要脸!”
忍耐,忍耐!
一边自我安慰着,俞阳一边尽力平静地道:“有事?”
“你打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事?”
俞阳怔了下,很快反应了过来:“一开始不是你打的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黎盛也怔住了,因为他完全忘了最初是自己打的了。脸红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道:“怎样?现在过得好吗?”
俞阳差点没被口水呛了:“如果你是来问候我的话,那就不用了。”
“那你挂电话啊!”
黎盛的挑畔令俞阳气闷,但他还真舍不得挂电话。
以前他只需要尽力躲着俞月就好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俞月不仅躲不掉,甚至他也有些心软了。如果这种情况会继续持续下去,那他就不得不多了解一些事情,比如,俞月在二年前那场事故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黎盛不是个了解真相的好来源,但除了他,俞阳没有其他选择。
“黎盛,我们就不用绕圈子了,这个电话我到手才还不到几小时你就搞到了号码,俞月的身边有你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黎盛轻笑了一声:“现在想听了?你说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一年前我想告诉你你不听,一年后却来求着我要听?”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听见黎盛提起,俞阳还是忍不住呼吸会变得急促。与那深秋下午的一小时相比,整整一年的美好时光显得更加晦涩不清。
一个明,一个暗,当俩人结合在一起,痛苦加倍,快乐却减半。
俞阳已经快记不得那一年中发生的事了,许多细节被模糊,他和黎盛之间那原本应该甜蜜的爱也变了质,那些亲密的接触,充满爱意的话语逐渐失去了鲜艳的颜色。
也许总有一天,无论黎盛说了什么,他也能像是听见陌生人话语那般平静。就像如今他面对俞月与陆鸿飞,无论他们以前有着怎样的纠葛,他都不会再有任何情绪波动。
那些曾经的欢乐与痛苦,在失去记忆的俞阳面前,只如同空气般毫无感觉。
某种意义上,俞阳有点可怜俞月和陆鸿飞,他已经往前走了,而那俩人却还站在原地。
“你到底要不要说?”
俞阳坚硬的语气令黎盛有些迟疑,几秒后,他做出了决定:“你来见我,我们当面说。”
俞阳有些惊讶:“你到这里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黎盛不满地道,“这个城市很大,不是只有俞月和陆鸿飞能来!”
“有人看着我。”俞阳直接忽略了黎盛话语中的负气,“我见得到你吗?”
“你还真是变聪明了啊。”黎盛的笑声中满是恶意,“这样吧,等我电话,我叫你出来你就出来。”
俞阳答应了,挂了电话后胡乱洗漱了一下,才早上八点,他却没有胃口,就对着电话发呆。他不想吃药,感冒药会令人发困,况且,现在他感觉好多了。
他试图整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却毫无头绪。也许接受俞月的接近不是个好主意,亲情是个好理由,可是,真的是亲情吗?
如果是亲情,为什么在他失去记忆那一年,俞月没有来找他呢?
他的护照是正常渠道办的,如果有心追查,不可能查不到他的出关记录。况且,他在警局查询家庭情况时,发现他并没有被注明死亡。
如果俞月真的当他死了,怎么会不去警局注销他的身份?而且,真当他死了,为什么一年前在欧洲重新见到他时,却是那样一付冷漠的样子?
就算是关系不好的兄弟,在那种情况下,给他卡的怎么也不应该是陆鸿飞,应该是俞月。这已经不仅仅是感情因素,也有责任和义务在里面。
有太多的“如果”了,而且,一年前的那个下午,俞月就那么冷静地坐在那里,像个局外人般冷眼旁观。
俞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去
与黎盛交往的一年中,他不止一次听黎盛说过,“你就是太心软,不然也不会碰上那么多倒霉事”。他一直以为黎盛指的是教堂事故,现在想来,恐怕还有其他的事在里面。
我是个心软的人吗?
俞阳不知道以前,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软弱。
即使面对被爱人抛弃,人生世界濒临毁灭的境地,他仍然撑了下来不是吗?甚至还能在一年后平静地去面对罪魁祸首,他认为自己有着足够的坚强去应付这些。
所以,把真相挖出来吧,乘着还没有泥足深陷。也许失忆才是上天给他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那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又重蹈以前的覆辙?
手机响了起来,俞阳接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现在出来,你会开车吧?”
“不会。”
“你一年前开我的车倒是开得挺好的嘛!”
忽略黎盛讽刺的口气,俞阳直接问道:“你在哪?”
报了地址后,黎盛没好气的说:“打个车,过时不候!”
俞阳下了楼,果然没有任何人阻拦,也许,本来就是他自作多情吧?
他没有打车,坐了地铁,那里离地铁站很近,剩下的距离步行就可以,但到底没有打车快,当他到达约好的咖啡馆时,黎盛一脸的不耐烦。
“怎么这么慢!?”
这是家高级咖啡馆,装修豪华,气氛安静,价格自然也相当昂贵。黎盛还要了一个包间,没有人打扰,倒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俞阳无视黎盛的抱怨,一坐下就单刀直入:“你和俞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黎盛哼了一声,也不回答,按了服务铃,俞阳赶紧道:“我不会在这里吃东西的。”
黎盛立刻沉下了脸:“干嘛?跟俞月在一起才一年,连这里都看不上了?”
“没钱,吃不起。”俞阳干脆地道,“而且没必要吃什么,赶紧说完走路不就行了?”
黎盛眯起眼睛,像是扫描般看了他一会儿:“放心,我请。俞月看你看得还真紧,一毛都不给你,生怕你跑路。相比之下我以前还是太好心了,还给你钱,不过你还真是贱,宁愿要陆鸿飞的也不要我的。”
俞阳平静地坐着,心里随着黎盛的嘲讽而微微抽痛,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他非常欣慰地发现,他已经能够应付这些。
他已经走出来了,也许还有一些小伤口,但他到底把这段过去放手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
“真不用,我不饿。黎盛,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我就走了。”俞阳忍住了一个喷嚏,“我还有事。”
黎盛脸色阴沉得像雷暴前夕,说出来的话也越发难听:“什么事?忙着回去给俞月操?”
俞阳以奇怪的眼光看了黎盛一眼:“我们是兄弟。”
“兄弟?哈!”黎盛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也是,兄弟比情人好用。情人会分手,夫妻能离婚,只有兄弟血缘永远斩不断,一辈子的兄弟。不过你们这对兄弟可和普通的不同,兄弟着兄弟着就兄弟到床上去了!”
回忆起这两天俞月的行为,俞阳皱起了眉头:“你确定?俞月和陆鸿飞在一起呢。”
“怎么?他们还在一起?”黎盛眯起眼睛,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动作,“难不成你们在搞3P?”
俞阳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就说实话吧,我从有了记忆为止,一共才见俞月三次,这还是包括在欧洲那一次。”
黎盛一怔,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他没和你在一起?”
“没有。”俞阳摇了摇头,瞥了眼进来的服务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我前几天才第二次见他。”
黎盛呆了呆,半晌后才道:“你这一年和陆鸿飞在一起?”
俞阳无奈地瞥了昔日爱人一眼:“我前面才说过,他们在一起。”
黎盛脸上的愕然与迷惑这下子遮也遮不住了,俞阳慢吞吞地看着菜单上那吓人的价格与精美的图片,犹豫着要不要吃点什么,反正有人请客。
胃里一阵反酸,他最后还是只点了杯最普通的奶茶,看了眼黎盛面前没有热气的咖啡,他随口对服务生道:“咖啡凉了,麻烦换掉。”
等服务生端着咖啡出去后,俞阳一抬眼,就对上黎盛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这爱照顾人的毛病还真是让人有些好感,怪不得俞月和陆鸿飞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俞阳叹了口气:“你觉得,如果我真是被他们俩迷得晕头转向,我还会是今天这样子的我吗?”
黎盛仔细打量了下俞阳的样子:粗糙的皮肤,生着冻疮的单手以及疲倦的面容,确实不像是被宠着爱着的人。
俞阳大方地承受着黎盛的目光,知道不放点血这个家伙不会给“好处”,只得主动交代:“这一年我是独自生活的,摆了个宵夜摊,俞月和陆鸿飞还是这几天才出现的,没想到跟着你就出现了。”
黎盛这次没有再有反应,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般,俞阳知道火候到了,也不说话,径自闭嘴等待。这种情形于他并不陌生,那一年里他们就经常这样渡过一段又一段时光,黎盛处理工作,他坐在旁边看书喝茶,一切都那么美好和谐,现在想来,还不知道黎盛处理的是什么“工作”呢。
一年后的今天,又是如此这般,俞阳发现似乎只有沉默没变,他并没有觉得尴尬,黎盛也一付理所当然的模样。
服务生进来,送上热咖啡和奶茶,同时奉上小糕点,正好是俞阳爱吃的中式咸肉酥饼。
俞阳奇怪地道:“我没点这个。”
“今天的早餐奉送。”
咖啡店送中式肉烧饼?这家店老板的品味还真奇特。
虽然如此,俞阳却管不了那么多,在黎盛鄙视的目光下拿起烧饼往嘴里塞,他现在嘴里发苦,就想吃点咸的东西,甜的东西一吃反而发酸。
“你现在吃起来就像个要饭的!”
俞阳耸耸肩膀,毫不在意地道:“我本来就是这种人。”
黎盛瞪了一眼:“那你以前跟我在一起那斯文样都是装的?”
“也不是。”俞阳狼吞虎咽地吃完,饱食的感觉令他精神一振,“喜欢一个人,自然希望他高兴,所以自然而然就变了。现在没必要了,也就恢复回来了。”
听到这话,黎盛沉默了片刻,哼了一声:“借口。”
俞阳无所谓这种批评,一口气喝完奶茶,他就开始等着听故事。
“你和俞月确实是亲兄弟,你比他大七岁,所以在十多岁你们父母过世后一直是你照顾他。”黎盛似乎也觉得没事做,终于开始说正题了,“你头脑平平,俞月却是个天才。他的智商很高,身体条件也很棒,基本上他想要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你上完高中就退学了,说是打工供他上学,但实际上,他根本用不着你照顾,他上学有全额奖学金,光是替人写论文就可以赚不少,在那个家里,与其说是你照顾他,不如说你是他的累赘。”
黎盛说完,就看着俞阳。
俞阳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哦,然后呢?”
黎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俞阳却扑哧一声笑出来,惹来黎盛的不快:“你笑什么?”
“呃,就是你这个动作看起来挺孩子气的。”
黎盛注视了俞阳几秒,懒洋洋地道:“死心吧,你现在再来求我,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的。”
俞阳忍住走人的冲动,催促道:“继续说啊。”
“你二十二岁时接手了父母的公司。”
“等一下。”俞阳一头雾水地道,“父母的公司?我们不是穷人吗?”
“我有说过你们是穷人吗?还是谁给你说过你们是穷人?”
俞阳愣住了,仔细回忆下,确实还真没有人说过。他只知道父母早逝,却从来没人说过他们的家庭经济状况。可是,如果他们家不穷的话,为什么他记忆中却是简陋的铁皮屋?如果二十二岁还有公司可以继承,为什么十几岁时却穷成那样?
黎盛见俞阳一付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耐烦地道:“你听我说完!你父亲的父亲,也就是你爷爷,是香港混黑道的。”
嗯?黑社会?
俞阳这下子几乎是茫然了——这剧情翻转得也太激烈了吧?
“这是上上辈的事了,你父亲与你爷爷不和,所以离开了香港到这个城市生活。你爷爷呢,儿女众多,也不缺他这一个,所以说这么多年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爷爷给你留了一份成年礼,就是一家位于这个城市的公司。”黎盛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明白了吗?”
“噢,这样啊。”俞阳点了点头。
“但是,这家公司不干净。”黎盛抿了口咖啡,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般道,“想想你们的关系,这也是可以理解。这家公司明面做的是电脑业,实际上就是香港做到这里的线,虽然说大案不敢做,但小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