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有心相助,但委实无法插手,只能喊道:“师父,局面不利,咱们先行撤走!等回到万仙,自可调集援军前来。”
雨崖子咬牙道:“不成,我不能堕了万仙威风,而这许多人命,岂能说走就走?”
转眼间,群雄纷纷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血来,仿佛一场污泥大雨,雨崖子急忙以玉体功相护,那黑血中有极凌厉的瘟毒,在人体中潜伏多日,培育而成,委实有蚀铁溶金之害,雨崖子被浇得浑身都是,那护体玉壳登时消散,雨崖子大惊失色,一招‘双枭退飞’,骤然退出圈子。
就在此刻,一道人影闪至她身后,重重数掌打在她灵台穴上,雨崖子娇躯抖动,败中求胜,倒翻踢出一脚,正中那人咽喉。那人“嘿”地一声,倒退几步,站稳身子。雨崖子回头一瞧,脸色惨白,说道:“是你!”
只见来人眉清目秀,身穿劲服,正是解谷容貌,但已被那疫魔渊北辰占据。
玉不莹跳了起来,大喊道:“你便是那提议烧了芭蕉树之人!原来全是你阴谋算计!”
渊北辰颇为困惑,问道:“你兄弟二人也中了我的疫病,为何并无异样?”稍一沉思,微笑道:“无妨,你二人功力微弱,不足为虑。”
雨崖子稍一运气,自知受伤极重,渊北辰掌中瘟毒在体内翻江倒海,掌力更是厉害,以她无往而不利的护体真气,竟然抵挡不住,而她刚刚那全力一脚虽也得手,但以此魔头功力,旋即便可冲破穴道。她手掌一转,地上钻出一只石手,将渊北辰抓住,随即缩回。她这一运功,忽然又喷出鲜血。
她呼啸一声,那翠鸟从天而降,盘蜒将她背起,同玉不莹、玉不甜两兄弟一齐爬上,翠鸟奋力振翅,倏然远去。
但这翠鸟体力与雨崖子息息相关,雨崖子伤势太重,翠鸟便也萎靡不振,飞了约莫十里路,那翠鸟支持不住,盘蜒指着一处悬崖,说道:“在那儿落下。”翠鸟依言降落,一落地便侧身躺倒。
玉家兄弟见雨崖子脸色吓人,忽而变白,忽而变黑,各自心慌,但他们功力远不及雨崖子,也无法相救,玉不甜急道:“盘蜒,你快些将你那太乙驱毒的功夫传给祖师爷,让她自行疗伤。”
盘蜒摇头道:“她定能挺得过来。”
雨崖子睁开眼,愣了片刻,问道:“什么太乙驱毒功夫?”
盘蜒朝玉不甜暗暗摇头,示意他保密,玉不莹这时突然醒悟,说道:“是了,不甜,你先前教我的口诀,故而我。。我未受其害。”
玉不甜心神不宁,东张西望,说道:“此处极为隐秘,那渊北辰未必能追到这儿来。”
雨崖子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中了他的瘟毒,他或许能知道我的行踪。我。。。。我得运功疗伤,你们。。。。你们。。。。”心中彷徨,知道自己绝境反击,使出仙法,却只能困那渊北辰少时,此刻情势危急,唯有听天由命,遂盘膝坐定,施法疗毒。
盘蜒见她入定已深,料来毫无知觉,对玉家兄弟道:“你们在此照看她,我去去就来。”
玉不莹惊呼道:“师弟,你这是要去哪儿?渊北辰只怕已然脱困,你四处乱逛,极为危险。”
盘蜒道:“不必惊慌,我正要去找他。”
玉不甜吓了一跳,嚷道:“你要去。。。去找那魔头?连祖师爷都敌不过他,你可是去送死么?”
盘蜒心想:“我确是去送死,但死的却是渊北辰。”
那聚在山庄中的诸位豪杰,他们仍还有救。盘蜒如不早些赶去,他们可真活不成了。只要渊北辰一死,他们便能活命。
你为何要假仁假义?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已累得无数人丧身,又何必怜悯这区区之数?
我不在乎,但豹足在乎,嘉麒在乎,解谷在乎。他们死在我面前,有恩于我,助我脱困,我不能辜负所托。
他们与疫魔纠缠了千百年,却奈何不了他,你故意放他出来,你知道在岁皇群山杀不死他,唯有在此,能将他彻底毁灭。你算准了一切,对吗?你算准他潜入群雄,埋伏雨崖子,现身凡世,好心机,好手段,盘蜒,盘蜒,你除魔降妖,惹得一身罪孽,却又何苦来哉?他脑中可没有什么炼魂。
盘蜒不知道,他有许多事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如何杀了那魔头。
这就足够了。
他拍了拍玉不甜肩膀,玉不甜想起正是他传授口诀,救了自己,心生希望,不再劝阻。盘蜒施展轻功,倏然远走。
兄弟二人惶急不安,但也不敢舍了雨崖子,谁知过了一顿饭功夫,雨崖子低哼一声,吐出黑血,勉力睁开眼来,环顾四周,脸色虚弱。
两人齐声喜道:“祖师爷,你这么快便醒了?”
雨崖子道:“不过。。。。不过驱逐了瘟毒,但功力损耗太大,我。。。我可以走动了,盘蜒呢?”
玉不莹急道:“盘蜒他说要去找那魔头,咱们劝他别去,但他压根就不理睬。”
雨崖子心头巨震,喝道:“他这糊涂蛋,回去岂不是送死?”
两人齐声道:“咱们也是这般说他的,但劝他不住。。。”
雨崖子扶起坐骑,说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带他回来。”
玉不莹道:“祖师爷,你伤势未愈,这一去。。。。”
雨崖子说道:“他是我徒儿,我岂能弃他不顾?”说罢拍了拍翠鸟,那翠鸟聚集力气,腾空而起。
四十一 魔王现世天地焚()
雨崖子令翠鸟加速而行,然而飞至途中,它实有些难以支持,雨崖子无奈,命它在一处歇息,自己打起精神,匆匆赶路。她伤势丝毫未愈,奔行不动,即便遇上那渊北辰,也是徒呼奈何,她只盼能早些遇上盘蜒,将他劝住。
她潜入山庄,来到那武场,只见盘蜒坐于场中,兀自闭目,她心头一喜,正想招呼,但忽然间伤势发作,她连喊都喊不出来,软倒在地,唯有调息静养。
地面“轰”地一声,那渊北辰破土而出,见到盘蜒,微微一愣,而盘蜒恰好也于此时站起。
渊北辰道:“是你?不错,不错,我不曾忘了你,你学了那豹足、嘉麒的功夫,害我中了那婆娘一招,吃苦不小,我也正要洗清你的脑子,便与身后这些人一般下场。”
雨崖子心中喊道:“快跑,快跑!”但却开不了口,唯有暗暗叫苦。
盘蜒站起身,身上闪耀金光,从肋部拔出一柄骨剑来,一滩黑泥从地上涌出,绕着盘蜒游走,渊北辰点头道:“这便是那豹足与嘉麒的法术,但你功力太浅,向我挑衅,委实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未落,渊北辰已至盘蜒身前,膝部弹起,顶向盘蜒胸口,盘蜒躲闪不开,骨剑反刺出去,那渊北辰长笑一声,一手挥出,那骨剑立时粉碎,那一膝也透过盘蜒身子。
那形影飘飘洒洒,就此消散,渊北辰心中一凛,说道:“这是幻灵内力?”四下张望,不见盘蜒踪迹。
黑泥豁然张开,朝渊北辰罩下,渊北辰一掌拍出,那黑泥当即溃烂,便在这时,盘蜒现身渊北辰背后,骨剑急刺出去,渊北辰一让一抓,那骨剑立时烟消云散,盘蜒左手持一玉笛,顷刻间招式如狂风暴雨,无休无止,点中渊北辰身上穴道,雨崖子心道:“没用,这渊北辰功力之高,更胜于我,即便手持利刃,也破不了他的护体真气。”
果然渊北辰随手在盘蜒胸口一拍,只听喀喀数声,胸骨震断,盘蜒惨呼起来,摔入人堆之中。
渊北辰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你为何有这般功力,原来那金光骨剑黑泥全是假的,不过是幻灵内力之功。”他这一掌中有那夺心的疫病,深入盘蜒脏腑,知道盘蜒已无法相抗,唯有乖乖沦为自己仆役,两人功力相差一天一地,若非他有心活捉盘蜒,几招内便将他杀了。
盘蜒爬了出来,摇摇晃晃,奋力站起,胸口一大滩黑血,渊北辰只需稍一运功,盘蜒立时便俯首陈臣,沦为活尸,他自知胜负已分,也不忙于一时,笑道:“你还有何本事?我倒还想瞧瞧你那幻灵真气。”
盘蜒看了看胸前血迹,知道自己模样凄惨,他想要逞强大笑,但胸腹剧痛,哇地一声,又接连呕血。渊北辰冷眼旁观,并不出手,因胜券在握,他被困千年,也想找些乐子。
盘蜒闭上眼,玉笛竖在眼前,豹足似又对盘蜒说话,嘉麒再度向盘蜒哭诉,解谷凄凉吹笛,钻入盘蜒心中。
可悲,可笑,可怜,你们早就死了,却偏偏将魂魄留在世上,与这魔头纠缠。为了什么?为了万仙的尊严?为何好友的托付?为了再见爱侣一眼?
人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们什么都没留下,只不过是没头没脑的残躯,破败不堪的一群可怜虫,我碰上你们,何其不幸?便是因你们的小恩小惠,我便要替你们收拾烂摊子么?
他知道自己若置之不理,抽身离开,豹足、嘉麒、解谷早无知觉,自是阻止不得,但盘蜒眼下走不了了,他继承三人意志,命运使然,唯有留下,与这疫魔死战。
渊北辰有什么罪过?他定然是妖魔恶霸么?他害死的人与盘蜒相比,谁更多些?
盘蜒忽然又想起雨崖子来,这凶巴巴的师父,她很是美貌,半点不假,却爱胡思乱想,训斥自己,将盘蜒贬的一文不值,当真是不识好歹,糊涂得很了,盘蜒至今仍很是气恼,但也不想与她计较。
解谷,你看见了吗?这便是你那念念不忘的情人,她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清白纯洁、卓立于尘的仙子。不,她不是仙人,万仙中没一个仙人,哪怕自称为真仙之人,他们也是人,也有丑恶的欲·望。
她不过是个凡人,好心肠的凡人。
你要守着的凡人。
我要守着的凡人。
盘蜒身子一个激灵,睁开眼,陡然间挥臂转剑,使出解谷的“玉龙剑法”,剑走风云,气若游雾,翻花弄巧,凝眸观星,他使得极为缓慢,一招一式皆有条不紊,并非与人相斗拼杀,而是一场剑舞,一场花里胡哨,美妙绝伦的剑舞。
雨崖子又急又恼,暗想:“他可是疯了?为何突然使这功夫?对这渊北辰又有何用?”
渊北辰本想静观其变,找些乐趣,但蓦然神色凝重,不由自主的大喊一声,朝盘蜒猛扑过来,手掌做刀,刺向盘蜒背脊,顷刻间,他身躯痉挛,硬生生听在空中,动弹不得。
盘蜒斜步回身,玉笛正中渊北辰膻中穴,随后点中他缺盆,印堂、神封诸穴,招式仍是玉龙剑法,但手法快捷无伦,灵幻虚茫,无迹可寻,弹指间已用太乙八将之法,封住渊北辰八大要穴,渊北辰身上本真气沸腾,足以护体,但此时却溃不成军,全无效用。
渊北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他怒道:“你做了些什么?为何我。。。我肉身不听使唤了?”
盘蜒道:“记忆犹新。”
渊北辰大声道:“什么?”
盘蜒道:“你以为将魂魄驱逐出身躯,这身躯便彻底属于你了么?身躯记忆犹新,不会轻易忘本,时间隔得越久,肉身反抗之意便越是显著,如今过了数百年,我可轻易唤醒躯壳记忆,令他想起生前一切,令他疯狂反抗,意欲与原主人重逢。我这玉龙剑法习练已久,与当年解谷所用别无二致。躯壳记忆起来,你已无法驱使得动它。”
雨崖子心中惊骇得无以复加,想道:“我错怪他了!他向我请教这功夫,便是为了对付渊北辰。但。。。。但他为何不向我明言?不,他确实想对我解释,但我却不容他多说。”想起自己对盘蜒神色无情,言辞冷酷,不禁悔恨交集,流下泪来。
渊北辰用力挣扎,但他已中了盘蜒太乙幻灵之法,思绪已乱,再难抗拒。盘蜒道:“还有一事,你先前说错了。”
渊北辰死死瞪视,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见一团黑泥如蛇般将他紧紧缠绕,渊北辰呼吸沉重,一张脸涨得通红。
盘蜒道:“虚与实,真与假,光与影,正与邪,是与非,谁又能说得准?你并非邪魔,我并非正道,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生?你说我这骨剑黑泥是假的,但你是寄生亡魂,又何尝是真的?”
盘蜒已不知自己在说谁,是眼前的魔,还是内心的蛇?
他手中骨剑金光璀璨,宛若骄阳,一剑斩出,渊北辰脑袋粉碎,那黑泥再轻轻一卷,将解谷残躯拧成肉末。
他走上几步,施展太乙聚魂之法,见到渊北辰魂魄茫然升空,盘蜒伸出手,引他渡到自己身上。
渊北辰极为贪婪,竭力狂攻,想要将盘蜒逐走,但盘蜒轻轻一握,将他阻住。渊北辰意识涣散,记忆涌入盘蜒心中。
盘蜒发觉身处高峰,空中一片血红,他见到轩辕帝身穿金甲,另一汉子身穿红甲,另有无数将士追随身后,远处群妖漫山遍野,有如云海,刀刃无休,各个儿面目狰狞,遍体血污,急速行军,于是群山震动,日月失色。
红甲汉子见到群妖中一威武巨人,脸上变色,说道:“轩辕,这便是那蚩尤么?那些阎王又在何处?”
轩辕喃喃说了一句话,红甲汉子并未听清,但渊北辰站得稍近,而盘蜒更是留神,他听轩辕说道:“师父,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轩辕不再自语,喊道:“无论阎王还是蚩尤,大丈夫死而无惧,何必在意?大伙儿轰轰烈烈,厮杀一场,姜兄弟,我这便去了。”
他长啸一声,空中雷霆万钧,于是一条黑龙破空而至,他一跃而起,站在黑龙背上。随后大地裂开,一玄武巨龟攀出深渊;火云阵阵,一头凤凰盘旋而来;狂风大作,一雪白猛虎乘风飞过,轩辕施展伏羲八卦,空间挪移之法,随这四兽瞬间已在远处,杀入敌阵,群妖施展妖法,乾坤紊乱,却挡不住轩辕等人。
那蚩尤稍稍一动,已将轩辕扯住,狠狠一甩,轩辕飞上百丈高空,但轩辕只一晃,瞬间一剑斩中蚩尤,但那蚩尤刀枪不入,连出铁拳,拳拳行踪不定,轩辕抵敌不住,局面恶劣,那四兽齐来支援,吐出风火毒雷,罩住蚩尤。
便在这时,妖中冲出四员大将,一者庞大,浑身着火,乃是一羊角巨兽;一者遍体红斑,常人体型,但浑身杀气冲天;一者人首蛇身,手持长枪,蜿蜒而过;一者肥胖不堪,样貌丑陋,一张嘴足有小山之巨。
那姜兄弟大惊失色,说道:“这便是那四大阎王么?”
渊北辰急道:“不错,属下听轩辕帝说,那巨兽叫做暴虐,主宰残酷恶灵;那红斑者名曰斗神,却主宰恶疾死者;那蛇身者名曰蛇帝共工,主宰淹死之魂;那肥胖者名曰吞山,主宰暴食亡者。姜大哥,咱们不能再拖延,快些去救轩辕帝!”
姜兄弟犹犹豫豫,似极为勉强,但坡上众将瞧得热血沸腾,哪里还忍耐得住?只听咆哮如浪,众人杀了下去,那姜兄弟咬咬牙,施展轻功,冲入战场。
好一场末日般的大战。
渊北辰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伤,他胡乱冲锋,见人便斗,终于眼前一闪,见那红斑的阎王“斗神”出现在他面前。
他全不畏惧,扑了上去,斗神挡下一招,似极为喜悦,说道:“好勇士,当受重赏。”吹一口气,渊北辰只觉天旋地转,就此人事不知。
四十二 海誓山盟由此得()
情景再变,渊北辰醒来之后,发觉身处一兽皮营帐之中,轩辕与另一少年正在照看他,渊北辰问道:“咱们。。。。咱们赢了么?”
轩辕浑身血污,摇头道:“暂且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