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快,也花了五年岁月。”
盘蜒奇道:“那第一快的又是哪位师兄师姐?可是大师兄、二师兄么?”
洗水道人叹道:“那小子最不成器,明明天赋超卓,只一年便登入第二层‘游江’境界,但之后便浑浑噩噩,泯然众人了。”
吕流馨“啊”地一声,问道:“那位师兄人在何处?”
四方道人扫视一圈,不见那人影子,又道:“他定又是跑去炼丹房偷丹药吃了,这小子酗酒成·瘾,偷窃成性,最是可恶!”
盘蜒听此人如此风评,心中一跳,暗想:“莫非此人也是贪魂蚺么?我本也想去炼丹房监守自盗,倒与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众人正在大斥其非,却见一高大道人步履蹒跚的走入大殿,此人样貌倒也算是俊秀,此刻衣衫皱做一团,邋里邋遢,满身酒气散发出来,盘蜒与吕流馨认得此人道号“分物”,乃是雨崖子门下第七弟子。盘蜒细看他眼眸,贪魂蚺彼此之间心有灵犀,可瞧出特征来,此人决计不是,但定是贪吃贪酒之徒。
雨崖子怒道:“分物!你又去偷醉仙丹了,是么?”
分物道人大骇,扑通跪倒在地,说道:“师父恕罪,恕罪,且瞧在我祖宗脸上,饶我一次,只赏我一顿板子吧。”
雨崖子道:“你还知道你祖宗?蒙山尊长乃当世大仙,在万仙门中也是佼佼人物,你年少成名,前景何等辉煌?如今怎地成了这副模样了?”
分物道人抬头道:“我说了多少次啦,祖宗逼我练功出了岔,否则我怎会如此不像话?”
雨崖子道:“你也知道自己不像话了?你又不肯说那是什么功夫,要我如何相信?”
分物道人唉声叹气,说道:“我是不能说,不可说,师父你就再饶我一回吧。”
雨崖子无奈,命三芝、四方两人持木板,在分物道人屁股上一通痛揍,分物道人不敢运功抵挡,惨叫如猪,但此人脸皮极厚,没心没肺,打了一百板,此人双目翻白,当场装死。雨崖子长叹一声,说道:“将他带下去,今后炼丹房好生看管,莫要再让此人有机可趁。”
盘蜒暗暗叫苦:“我拜师来此,便是为了那灵仙丹,被这分物道人一搅合,今后又该如何是好?”
三十四 美言谄笑浴清池()
只一日之隔,盘蜒参试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万仙门中无人不惊,纷纷心想:“此人入门不过一日,便想一步登天?其中定有古怪!”不绝有好事仙人来此询问究竟,雨崖子不堪其扰,索性闭门谢客,让盘蜒专心练武,更严令门人不得向外人多言。
众仙家打听不出音讯,更是心痒难搔,于是便有人捏造谣言,传的风生水起,像模像样,但又自相矛盾,反而更是模糊不清。雨崖子多有耳闻,知道此事已骑虎难下,盘蜒难以放弃,否则在万仙之中,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神藏派另有两位五层遁天的仙长,前来拜会雨崖子,其中一女子名曰华普,素来与雨崖子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她冷笑道:“雨崖子师妹,你闹这么一出,累得咱们神藏派这一日来鸡飞狗跳,不得半点安宁,你那弟子可有真才实学?若不过是想嬉戏玩闹,咱们可不能轻饶此人。”
雨崖子淡淡一笑,说道:“华普师姐不必多言,小妹自有分寸。”
另一男子道号紫若,叹道:“此人既然是咱们同派门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贫道自也盼他有所成就,并非盲目自大的狂人。还望师妹吐露一二,稍解我二人疑惑。”
雨崖子苦笑道:“紫若师兄,盘蜒他心思如何?进境怎样?我也半点不知。但好在三日之后必有分晓,只盼他莫要受伤过重罢了。”
紫若、华普大失所望,告辞而别。雨崖子回到大殿,众嫡系弟子一齐围了上来,歌乐子道:“师父,师弟他可害惨咱们了,他先前可是在山下仙露泉一跤滑倒,摔入池水里头?人人都说咱们神藏派雨崖道人门下出了个傻瓜。”
雨崖子嗔道:“咱们但求心无所愧,旁人言语如何,咱们又何必多虑?尔等枉活了百年,难道仍看不透此事么?”
三芝道人曰:“师父说的极是,但外人言语太过,讽刺辛辣,让本派弟子颜面全失,总让人心生愤愤。”
雨崖子道:“盘蜒失手,乃是情理中事,若盘蜒苦练过关,那本派上下,岂不倍感光荣?又有何愤愤之情?”
众弟子无不动容,问道:“师父,盘蜒他真有把握能过关么?”
雨崖子不过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但盘算希望,实在微乎其微,世上焉有人能在三日之内,便将飞升隔世功第一层境界练得圆满无缺?她与吕流馨互望一眼,见对方眼中充满忧虑关切,唯有暗自长叹。
三日之后,盘蜒破关而出,众人见他面貌都吓了一跳,只见他三日间竟瘦了十多斤,委实如同竹竿一般,雨崖子又是恼怒,又是怜惜,叱问道:“你乃半仙之体,纵然三日不吃不喝,也不会成这副模样,你到底在胡闹些什么?”
盘蜒惨然道:“师父,徒儿肚饿,要讨些灵仙丹吃。”
雨崖子咬一咬牙,取出几颗灵仙丹,盘蜒大叫一声,一招饿虎扑食,夹手夺过,一顿狂吞,服药之后,倒地就睡。雨崖子怒道:“你给我起来!”将盘蜒托起,吕流馨、白素道人替他整理仪容,梳理乱发。雨崖子道:“此事关乎我神藏派颜面,你纵然不成,也别给我出丑。”
盘蜒奇道:“此乃我个人之事,怎地涉及神藏派了?我本也没多大指望,只不过胡乱试试罢了。”
众人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吕流馨拉住盘蜒胳膊,急道:“盘蜒哥哥,你。。。。你。。。。只是在胡闹?”
盘蜒笑道:“我想到了池水畔,众多美女袒·露娇躯,我便可一饱眼福了。”
雨崖子勃然大怒,一巴掌打了过去,旁人赶忙劝住,说道:“师父,打晕了他,咱们神藏派可混不下去了。”
雨崖子重重哼了一声,压住火气,说道:“盘蜒,此事早已传遍万仙六派,你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若你飞升功功力不到家,那池水定然反噬,轻则要养伤一年,重则性命难保。无论怎样,你都要心怀勇毅,不可退缩,拿出本门弟子的样子来。”
盘蜒果然振作精神,说道:“师父,我若侥幸再遇上那湮没怪人,又该如何应对?”
雨崖子心想:“你只怕还未进入梦境,先被泉水所伤,万万难再见那湮没。”但仍说道:“千万不可在那书册上写字,当用一钝刀将四肢缓缓割断,如此方可过关。”
盘蜒问道:“若在书册上留名,旁人如何看得出来?”
雨崖子道:“怎地看不出来了?你若四肢无伤,安然离水,立时便会被一旁考官杀死。”
盘蜒脸色发白,愣了片刻,说道:“弟子当尽力而为,不辜负师父师兄师姐师妹一番深情厚谊。”
众人穿过天门,来到万仙本宗群山,只见群山通天彻地,仙宫光耀流云,更胜过神藏派一筹,天门前已挤满了人,皆是些来瞧热闹的各派弟子,瞧见盘蜒,发出一通大呼小叫,大多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盘蜒怒道:“喊什么喊?大丈夫岂能碌碌无为,不思进取?我宁愿死了,也要到泉水中试上一试,只要我活下性命,一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总比你们这些畏首畏尾之辈要强。”
此言一出,倒也博得一阵喝彩,不少年轻气盛的道人点头道:“不错,不错,虽然不知自己斤两,但也算勇气可嘉了。”
好不容易穿过山间栈道,只见一虹桥横跨山峰,相连百丈,远处那山白雾蒙蒙,群鸟盘旋其上,海声喧嚣其后,雨崖子道:“这便是会试之处,山名‘危途’。馨儿、白素,咱们三人陪盘蜒过去。”
盘蜒心道:“为何只能女子过去?难道女子看男子入浴算是吃亏,男子看女子露·体便是享福么?唉,天道不公,世风如下也。”心中胡说八道,呼天抢地,却也不敢明说。
不多时穿过山谷,有数个道人迎了出来,见到盘蜒,心中惊讶,却勉力装作镇定模样,核实一番,引三人来到一大池旁,这大池比山脚下的仙露泉又大上了数倍,平素戒备森严,不许门人自行前来,效用威力也比山下那接引入门的泉水更为显著。
盘蜒见各门各派的应试者在池边绕了一圈,忽然间,一肤色黝黑的老者踩着飞剑,凝在半空,负手而立,仿佛是从空气中幻化而来的。众人一齐跪倒,恭敬喊道:“恭迎蝉鸣仙使莅临会试,督导吾等。”
盘蜒心下惊骇,暗想:“这又是一位万仙门的顶尖人物?”原来这一年一度的会试极为重要,近年来规矩已变,宗主仙使虽忙于修行,但却轮流来此主持大局,不再置之不理。这蝉鸣仙人乃是圣阳派的尊长,今年轮到他出面当差。
蝉鸣不愿多谈,朗声说道:“诸位不必多礼,诸位应试者验明正身了么?”
众考官齐声道:“已然验明无误!”
蝉鸣默然片刻,说道:“我听闻有一涉水弟子,入门不过三日,便欲一试游江,那位弟子何在?”
这数百人一齐转动目光,寻找那狂妄之辈。盘蜒咳嗽一声,怏怏说道:“回禀尊长,正是弟子。”
蝉鸣笑道:“我听蒙山提起过你,你伶牙俐齿,主意不错,但不知是否有真材实料?”
盘蜒心中一喜,暗想:“听他所言,那鲲鹏立派的倡议多半有望。看来我胡乱行事,闯下名声,倒也对那大事有所助益。”只是垂首不语。
忽听对面有一女子惊呼道:“盘蜒哥哥!”另一女子也喜道:“是他,真是盘蜒!”
盘蜒抬头望去,只见陆振英、东采奇二人携手而立,陆振英依旧如画中仙子,秀气清纯,样貌比往昔更美,而东采奇虽比她稍逊,但也是风华出众,艳丽柔媚,两人望向盘蜒,目光惊讶至极,似全没料到竟能与他在此重逢。
盘蜒心想:“准是这俩丫头蒙头苦练,不闻窗外风雨之声。不知我已名扬天下,如同贯耳之雷。”
吕流馨瞧见二人,暗暗心惊,暗想:“我若不好好打扮,可被她们比下去了。”向盘蜒靠了一步,拉住盘蜒手掌。
蝉鸣道:“此次可有欲至遁天层之人?”
众考官道:“回禀尊长,并无人有此资质。”
蝉鸣道:“那渡舟之人,意欲飞空,又有几何?”
一考官展开书卷,报上姓名,一共约有十四人,张千峰赫然在列,他身后也站着几位女仙家,看来同门陪同之人只能是女子。
这第四层飞空的门人一年最多只取两位,即便连续数年无人成功,亦非奇事。
考官喊道:“请天地派玉真仙友入水!”
那玉真道人约莫四十岁年纪,脱得赤·条·条的,跃入水中,只支持片刻,如被巨掌捏住一般摔了出来,他骨骼尽断,口喷鲜血,同门忙抢上医治,总算捡回一条性命。
考官接连喊出姓名,一众男仙女仙一一脱·衣下水,但也都在顷刻间落败,更有人当场丧命,盘蜒心想:“昔日见到万仙飞空阶层的两个仙家,人品极为不堪,功夫也远不及张千峰,想不到竟能熬过这般苦练。”殊不知那召开元、于步甲二人升入四层之后放纵疏懒,功力不进反退。
等了半天,终于轮到张千峰出场,盘蜒见陆振英、东采奇两人神色紧张,各自捏紧拳头,真比自己入水更为激动。
三十五 庄周梦蝶如隔世()
盘蜒忽然背脊生寒,急转目光,在对岸人群中见到一人,那人样貌二十岁上下,黑发黑眸,神色阴鸷,似也不怎么出奇。但不知怎地,盘蜒只觉此人的眼眸黑的诡异,隔绝光亮,深不可测。
那少年也望向盘蜒,微微一笑,笑容中似有难以描述的仇恨。盘蜒莫名间害怕起来,扭头不去看他。
众人惊呼一声,旋即掌声如雷,但见池水中张千峰手足全断,血溶于水,又过了半晌,他睁开眼,四肢愈合,身形一动,已到了岸上,一旁考官立时递上衣物,张千峰匆匆穿戴整齐。
吕流馨喜道:“千峰师兄果然了不起,这么多人,也唯有他能过关。”
雨崖子道:“听说此人今年不过七十年纪,进境之快,实属罕见,不逊于他师父鲲鹏。但如要踏入第五层遁天境界,仍要难上百倍,若非毅力心境、天赋修为皆臻极高境地之人,难以迈过这一难关。”她心有所想,随口说出,倒并非想自吹自擂。
盘蜒却心想:“师父要咱们拍马屁啦。”笑道:“那师父有此成就,当真古今罕有,令我神藏派上下生辉了。弟子定要以师父为楷模,终生当菩萨般膜拜。”
雨崖子淡淡一笑,说道:“你少来这套。你若真能熬过试炼,我神藏派才真正颜面有光。”
之后又有三人入水,其中一人亦通过考验,但最后一人在水中浸泡许久,周围气氛顿时冷寂下来,人人毛骨悚然,唯有窃窃私语。
盘蜒又瞧向那黑眸少年,他眼神闪烁着奇特的光芒,如见了新奇事物的猫,又如意欲捕食的蛇。
再过片刻,那人从水中走了出来,神色憔悴,眼神恍惚。
一考官怒道:“伯阳!你可是在那名册中留名了?”
伯阳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一味斩手断脚,毫无意味,我早就想试试别的门道了,尔等保守懦弱,不求进取,岂不可笑么?”
数个考官拔出长剑,朝伯阳刺去,那伯阳一甩手,水中一声巨响,浪中蕴含内力,翻涌奔腾而来。众考官长剑舞动,运功将那水气化解,伯阳趁势跑向本派众人,意欲捉一人为质,放手一搏,谋求出路。
刹那间,那伯阳浑身冒火,他厉声惨叫,扑倒在地,却再难前进半寸。那火焰似饥饿的野兽,在他各寸肌肤上疯狂咬啮,他迅速融化,不久已成了一堆泊泊冒泡的肉汁,那肉汁表面仍残留五官、手脚模样,加倍恶心。
只见三道红色飞剑在空中游动,似精灵妖魅,运行自如,那三柄剑稍一晃动,回到蝉鸣身边,弹指间消散不见。
众人齐声惊呼,这才明白是仙使出手,见他显露这一手神功,皆敬畏无比,跪拜喊道:“仙使神通,冠绝天下。”
张千峰心下骇异,暗想:“若这三柄剑朝我袭来,我即便使出浑身解数,只怕也抵挡不住,就算师父那般身手,也仅能支持一时。”
蝉鸣道:“将那叛徒残躯收拾了。”有人取一麻袋,手持簸箕,将那混杂血肉的热油扫了进去,众仙家皆爱干净,见状无不感到恶心,又见这老道对本派弟子竟毫不留情,更是由衷敬佩。
蝉鸣道:“去年尚有两人通过池水试炼,但却比武落败,此二人当与今年出浴者再比,获胜者可获授‘飞升隔世功’飞空阶层心法,服食灵丹妙药。”
盘蜒心想:“原来还要打上一场,张千峰本事不小,获胜在情理之中,即便今年不胜,明年仍有机会。”极想看一场热闹,不禁雀跃无比。谁知那比试将留至最后,又不免稍觉失望。
渡舟众人事毕,再是游江众弟子经受考验,一众仙家入水出水,各有欢喜忧愁,说巧不巧,选出四人来,之后再与去年比试落败者相斗。
盘蜒知道轮到自己这些涉水门人,池边群雄眼神一齐聚在他身上,大多是幸灾乐祸、嘲弄轻视之色,唯有陆振英、东采奇、张千峰等寥寥数人真心替他担忧。
盘蜒却不担心,若无十足把握,他不会在此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