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神赞叹道:“这法子可真新鲜,你不愧是当年哄我当上阎王的滑头。”
太乙道:“我得回去了,就从伏羲离去的那窟窿走,那儿屏障薄弱,可容我通过。红疫姑娘,咱们后会有期。。。”忽然间稍稍一愣,想起红疫说要相助自己,这句‘后会有期’只怕是白说了。
斗神眼睛一眨一眨,笑道:“你真要走了?要不要去见见你那亲亲师妹?”
太乙摇头道:“采奇她记不得我,我眼下也耽搁不得。”
斗神道:“不是那蛇帝,是你另一位师妹。她被我所杀,炼魂跑到我国度里头重生,眼下是我新的阎罗啦,她原本功夫差劲,被我锻炼几回,眼下可比百重厉害多了。”
一时之间,太乙心头微震,身子稍稍发颤,他道:“是吕师妹么?”
斗神拉他的手,身形一晃,离了这百里乱象,太乙见到对面荒凉的悬崖上,有数十人正扎营等待。来者各个儿皆是极强的高手,其中有一蓝袍的美貌少女,样貌青春洋溢,眼神坚定果断,见斗神与太乙回来,脸上露出喜色。
除了表情不同,她正是那曾经与太乙结缘的小师妹。
众人向斗神磕头,斗神喊道:“都给我起来!”一句话将众人震的直挺挺跳起。
吕流馨率先迎上,她看看红疫,眼神崇敬,又看看太乙,目光谨慎。太乙知道她未认出自己来。
炼魂通常不记得自己前世是谁。但她此刻活生生的,与生者并无不同,是斗神维护了她的魂魄,让她能几乎完好无损。
她正是通过太乙所造的魂魄通路,成为炼魂,来到聚魂山中的。许久以前,太乙疯狂与大胆的举措,无意之中,拯救了自己愧对的姑娘。
太乙看了看天上,若吕流馨是上苍赋予太乙的征兆,太乙坚信他在聚魂山犯下的罪过,已经得到了原谅。
五十一 罪人太乙终醒悟()
吕流馨见两人并肩而立,道:“大人,这位大人又是谁?莫非是他打扰黑雨老怪的么?”
斗神道:“就是他,不然旁人怎会那般蠢?他本领已经比我更强一些啦。”
太乙朝吕流馨点头致意,既不疏远,也不亲近,他注意到吕流馨脸色有些青白,她只能存活于聚魂山中,除了魔猎时,再无法返回凡间。
但那也很好,只要她平安就好。都说好人死后,会升入天堂,其实天堂在哪儿,全看人的心思怎样。若人心满足,聚魂山也能是天堂。
吕流馨甚感敬畏,双目仰视着太乙,忽然间,心中涌起熟悉之情。她原本记忆已不复存在,但只因她曾为那深情而死,此刻不免心神激荡,全无血色的脸,变得红润起来。
斗神哈哈笑道:“你看着他,想起来什么没有?他没准是你前世的情郎呢?”
太乙不由担忧:“若斗神以为流馨对我仍有情义,会不会令她灰飞烟灭?以红疫她变化无方的情绪,做出怎样的事来都不古怪。”
他始终猜不透斗神的心思,她为何追着自己?是因为情么?还是如血寒一样,只是为太乙奇幻的命运所吸引?她一次次排除钟情太乙的女人,也是因为嫉妒么?
吕流馨知道这位上司性情严厉,虽待自己有大恩,可也再不敢心猿意马,忙道:“属下该死,万不敢招惹这位大人。”
斗神摇了摇头,道:“你若有本事,自管缠着他好了。他已超过了我,我再也不想管他。”
吕流馨叹道:“大人,馨儿这一辈子,都只愿为你效劳。”
斗神沉思许久,忽然道:“我要随他去远方了,我统领的地方,今后都归你管。若我十年不回来,你就是新的阎王。”
吕流馨惊呼一声,慌忙跪倒,其余人也跪了一片,吕流馨急道:“咱们万不能没有大人。”
斗神笑道:“少来,我在外头瞎逛了将近一万年,可出过什么乱子没有?只要我没死,没人敢对你无礼。你好好练功,不得偷懒,总有一天,能赶上其余阎王的境界。”
吕流馨黯然神伤,忍不住掉下泪来,斗神恐吓她道:“不许哭!我的弟子,自然要铁石心肠!当年我是怎么磨炼你的?”
吕流馨稍真情流露,已觉不妥,止住泪水,小声道:“全听大人吩咐。”
太乙心中宽慰,可旋即已如明镜止水,不复起伏。他道:“红疫姑娘,咱们走吧。”
斗神喜滋滋的点了点头,两人一齐浮空,眨眼间已在远处。
吕流馨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觉得十分默契,仿佛一个是光,一个是影,相辅相成,不可分割一般。她有些忧伤,却又为两人高兴,但很快沉着下来,令众人返回。
回到那黑色窟窿旁,太乙一见,心中一凉,道:“这。。。这是伏羲用黑蛇的邪术打开的破口,除非身怀极强的黑蛇灵气,决不能入内。”
斗神粲然一笑,陡然间周身黑雾冥冥,数十条黑蛇般的形状绕身翻飞,太乙大惊,问道:“你何时练成这。。。这灵气?”
斗神道:“你不在的那十年,我周游各地,也找了条黑蛇巨人,将它皮剥到自己身上,融合为一。你会黑蛇灵气,我又岂能不会?”
太乙难以相信,道:“我和伏羲费了极大的心血,才琢磨出融合这黑蛇皮的法门,你胡乱尝试,竟能成功?”
斗神秀眉一竖,道:“书呆子,你少给我显摆学问了,老怪物在里头留下不少陷阱,都是招呼你的,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太乙笑道:“是,是,姑娘也多多保重。”
斗神又道:“在进去之前,我还要问你一件事。你与我那徒儿血寒,两人可成了夫妻没有?”
太乙坦然道:“虽不是夫妻,但比夫妻情义更深,她就像是乖巧听话的、令我自豪的女儿一般。我绝不会让你伤她。”
斗神嗤笑道:“你是与我更好些,还是与她更好些?”
太乙惊讶道:“怎地在这当口,非说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斗神道:“你放心,我以往杀你的女人,是怕你在修炼路上分心,你一旦神功大成,我只要跟着你就好,管你是狂赌烂嫖之辈,还是风流倜傥的混账,只需你将来与我比武时,能给我乐子,不被我轻易宰了,我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太乙哈哈笑道:“血寒对我说的话,与你也差不多,你俩还真是师徒。”
斗神又道:“但除了血寒之外,若有我厌恶的女人缠着你,我会替你打发走。”
太乙暗暗心惊,知道她所谓的“打发”,手段定叫人不寒而栗。
斗神不再多话,往前一探,人已不见,盘蜒怕她受罪,同时也跃入其中。
两人同使黑蛇灵气,与黑暗融为一体,这破口之中,气息如潮,危险无比,若黑蛇灵气达不到极深境界,定会遭受厄运。太乙见斗神这灵气造诣不在自己之下,更是敬佩的无以复加。他这身黑蛇功夫,经过千锤百炼而得,可斗神却练了不过二十多年,她一身学武造诣,更稍胜过太乙自己。
下落了一天一夜,两人都失了对方踪迹。忽然间,一股黑紫色的狂潮向太乙袭来,太乙浑身冰冷万分,寒气透过黑蛇气罩,侵入经脉,扰乱神髓。他痛的似被人剥皮,又冷的遍体麻木。
他听见伏羲笑道:“你果然追过来了,太乙,你这孽徒,你这罪人,你不知自己又在犯下罪行么?”
罪行?罪行?一切的源头都是你,你到底发疯到怎样的地步,竟认为是我的罪孽?
你忘了么?那就想想吧。用你那扭曲的脑子,荒诞的记忆,虚假的梦境,伪造的往昔,与我对质,让咱们见见真伪吧。
一切还不明白么?是你——伏羲!师父!告诉我黑蛇将会返回,是你提议咱们去找黑蛇,以至于咱们都成了蛇妖。
我不是蛇妖,太乙,你才是蛇妖。你为何要对自己撒谎?提出一切的人是你!是你坚信黑蛇的轮回,是你带我找到黑蛇的巢穴,是你告诉我掌控蛇皮的方法。习练之后,我仍是伏羲,你却成了盘蜒蛇妖。
你说谎!你这老骗子!你想搅乱我的脑子,让我在这儿深陷沉迷!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你不愿承认是自己的错。这像极了你,我胆小无能的徒弟。每次你闯了祸,犯了错,你会自欺欺人的隐瞒,编造连自己都相信的借口,永远逃避,让自己在梦想中沉溺,也不愿去真正面对自己,那奸邪卑劣、毫无担当的自己。
太乙怒道:“我不是!你还在狡辩?利用蚩尤,驱策黑蛇,一次次妄图毁灭凡间的,难道不是你么?我不正是那一次次阻挠你,面对你的人么?”
伏羲道:“了不起,真了不起。是,我是狠心了些,固执了些,但关于一切的起因,我并未弄错。是你灌输给我危机的念头,是你向我展现了拯救的希望。聚魂山的一切,都是你在前,我在后,渐渐的,我再不是你师父,而是你的徒弟。你骗自己骗的太久,以至于将虚伪奉为真理。好,好,那我让你见证真实!”
须臾间,太乙脑子如有尖刀划过,他痛的大叫起来,五彩缤纷、杂乱无章的景象纠结在一起,立刻爆炸开来,于是层次分明,清清楚楚,前前后后都呈现在太乙面前。
太乙跪地对伏羲说道:“师父,天神弄错了,师兄弄错了,黑蛇是一场轮回,它们还是会回来的,天神无法再管束,你也不想让这世道重蹈覆辙,对么?”
太乙欣喜的对伏羲道:“师父,有了!有了!咱们需先明白黑蛇的心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味蛮干硬拼是不成的,若不变成黑蛇,怎能知道其中奥秘?”
师父,师父,我找到了黑蛇的残余,那是三头黑蛇巨人,一个个儿都厉害得紧。
师父,咱们需这般运功,才能将这蛇皮化作自身的一部分。
师父。。。你好还么?你看,我成了这。。。蛇妖般的模样,你呢?还好,你没事,唉,不愧是师父,定力比我强的多了,一会儿就运用自如。我得先压抑这蛇皮,我得先将其藏起来。
师父,你看,这儿有一条通路的裂隙,莫非是通往轮回海的?咱们同使术法,将其扩开,试图通过其中如何?
师父,我以往听说过世间有聚魂山的传说,莫非这就是聚魂山么?
师父,我有拯救大伙儿的法子了!咱们可以把他们都带到这儿来!
师父,我发现了炼魂的法术。。。
师父,你看,我可以隐藏蛇妖的样貌了。
师父,咱们可以唤醒所有的阎王。。。
。。。。。
太乙被记忆淹没,惊恐的无法形容,他试图找寻自己迷魂乱神的迹象,却悲哀的发现这所有的记忆都是真的。
正如伏羲所说,太乙是个懦弱的、急躁的、可悲的卑鄙之徒。他明明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明明是指引伏羲走上邪路的人,明明清晰的记得自己早时的罪,但他欺骗了自己,欺骗了所有人。
他认定自己是个受害者,因而可以理直气壮,踏上那英雄讨伐恶魔的光荣之路。
太乙辩解道:“但我的出发点仍是好的,不能因为我撒了谎,就将所有的罪过推在我头上。”
这总是没错的,制止伏羲这一点,总是没错的。他已并非我识得的师父,而是我铸造的邪恶根源。
既然我的罪孽更深,那我更需担当重责。我逃避了千万年,逃入梦中,逃避山海门,逃避泰家,逃避万鬼,逃避万仙,化身盘蜒,扮作吴奇,带上形形色色的面具,这更印证了我是多么滑稽荒诞。
我不会再是旁人了,我不会再是那虚伪的人,我停止了谎言,我抵达了真相。
无论是面对血寒,面对万鬼,面对张千峰,面对万仙,我都要如实告知一切。
我离开时是罪人,
归来时却要赎罪,
我离开时是太乙,
归来时还是太乙。
五十二 万仙非仙却不凡()
他昏昏沉沉的,飘荡许久,终于瞧见一丝光明,他认出那光明不假,乃是真正的出路,于是竭力向前游去。
耳畔似有千万人齐声大喊,太乙感官霎时敏锐数倍,他右手前探,被一股大力拉向前方,左手则将黑蛇灵气送出十里,抓了几下,抓住斗神。
他也放声喊叫,两人相拥着从破口中跌了出来。
太乙心想:“刚刚是何人帮我的?那气力可着实不小。”
他细测风水,辨明方向,北方是雪白的境地,南方则是褐色与白色间杂的硬土,他与斗神正停在一极高的冰柱上,满耳寒风呼啸。
他道:“这儿是原先隔绝万鬼与中原的冰墙,如今凋零,只剩下这冰柱了么?”
斗神道:“你多久没来过了?早就是这情形。”
两人环视一圈,未看见伏羲的踪影,他以伏羲通天道隐匿行踪,不知他去了哪儿。
太乙自言自语道:“以他本领,为何遮遮掩掩的?那定有重大图谋,我需先回万鬼一趟。”
斗神道:“那儿不是你的梦境么?应当来去自如啊。”
太乙道:“若只有我一人,到了凡间,一动念就能返回。可有姑娘在身边,需得找到预先埋藏的‘杯弓蛇影’之器。”
斗神道:“那别嬉皮笑脸的了,快些动手。”
忽然间,那冰柱正中裂开缝隙,两人吃了一惊,盯着那缝隙瞧。这缝隙裂开前毫无征兆,太乙暗觉非同寻常。
一块四丈长的巨大龟壳从中冲出,那缝隙立即合拢,那龟壳伸出脑袋四肢,成了只大海龟。斗神认出它来,奇道:“你是玄武?”
那海龟张开嘴,舌头深处,其中有一黝黑的圆头锤,送到太乙面前,太乙稍一犹豫,将其接过。
玄武道:“这立柱是我一根骨头化成,这玄武锤是这阵法根基,数个月前,有黑蛇教徒在此聚会,借助此地灵气,举行仪式,牺牲教徒,直至一个月前,将一黑雨老怪招了出来。”
太乙、斗神奇呼:“一个月前?”
玄武反而困惑的看着两人。
斗神叹道:“是了,咱们自己不觉,实则被这老魔头足足在迷阵中困了一个月。”
太乙急问道:“玄武老兄,那老魔头去了何处?”
玄武道:“我本在沉睡,那时方才苏醒,探出灵识,偷听他们说话。那黑蛇教领头的,是一叫洛儿的女子,还有一将臣的男子。正是这二人借助黑蛇之力施法,才能助黑雨老怪来此。”
太乙点头道:“难怪我找了许久,找不到这二人,原来偷躲在此处。”
玄武又道:“黑雨老怪对那二人说:‘如今有何进展?’
将臣取出一条小黑蛇来,那小黑蛇似是传信之物,开口说:‘已与那血云、苍狐说定,共同对付大敌。’
黑雨老怪道:‘万仙如今今非昔比,你们可要谨慎一些,莫让他们察觉了,否则他们突围,尔等阻拦不住。’
洛问:‘爹爹,你不留下主持大局么?’
黑雨老怪道:‘我需去找过往遗失的事物,半年之后,太乙或能从聚魂山追来,此人非同小可,尔等需加紧行事。’
说完,黑雨一下子不知去向。”
太乙神色凝重,道:“黑蛇教与血云,苍狐联手,一同对付万仙?是了,如今万仙精兵强悍,远胜当年全盛之时。照此趋势,非但苍朝不堪一击,连龙血国也绝无法抗衡。时势变化,那血云竟出此下策。他不知这黑蛇教是多大祸患?”
斗神微笑道:“那苍狐不是你一手扶植上去的大英雄么?你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高明。”
太乙心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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