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可见其弊劣。”盘蜒怏怏称是。
她站起身,又道:“盘蜒,为师接连受你相助,本该好好赏你,但眼下局势未明,时间紧迫,也不能耽搁。”
盘蜒哈哈一笑,说道:“师父何出此言?咱俩情同母子,儿子照顾娘,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吕流馨嗔道:“你说的太肉麻啦,师父可不爱听。”
雨崖子骨子里有些冷淡,听盘蜒此言,稍觉不当,但也暗觉高兴。她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三人出了洞穴,再沿山势进发,约莫两个时辰后,前方景致剧变,只见一尖顶阁楼矗立在断壁残垣之中,此处想必便是那藏经道观的残骸了。
盘蜒说道:“师父,古书上不是说:此地满是驻守的妖魔鬼怪么?依我看,咱们悄悄潜入,省得遇上打斗。”
雨崖子见识高明,摇头道:“若此地有那疫魔渊北辰,古时又曾闯入过两位高手,只怕守卫早不知去向,途中纵然有波折,料来也难以为害。”
盘蜒诚惶诚恐的喊道:“师父神机妙算,见识过人,乃是万仙之幸,正道之福也!”
雨崖子笑道:“你就没个正经模样,紧要时刻,你拍什么马屁?你二人都警醒一些,此地仍极为危险,不是说笑的时候。”
穿过废墟,忽然间立柱上、墙壁后、露台里、石堆中,钻出无数黑甲武士,雨崖子见他们样貌五花八门,有的乃是中原常人,有的则是北地兽妖,口鼻间冒着黑气,模样与当年围攻神刃山庄的妖魔相近。
盘蜒拉住吕流馨,退至墙角,将她挡在身后,说道:“师妹,小心。这些妖魔身上各个儿有奇毒邪术,恐怕乃是渊北辰所造。”
雨崖子见这疫魔手下数目极多,指了指一棵大树,说道:“你二人跳到上头去!若有妖魔追上来,居高临下,也好抵挡。”
两人点头称是,纵身一跃,已到了枝头,有黑甲妖魔追来,盘蜒与吕流馨出剑刺下,妖魔纷纷中剑落地。
雨崖子凝聚功力,顿足踏地,只听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地上开裂,土中生波,劲力向四面八方传去,众妖魔首当其冲,霎时断筋裂骨,如风中落叶,身不由己的跌了出去,方圆十数丈之内一片残败,群妖已大半重创,站不起来。这一招“玄武裂石”乃是雨崖子护身绝学,一脚踩出,有屠龙摧林之威,她先前曾以此招大败泰荣等万鬼群妖,此时使出,声势依旧骇人。
二十四 孤崖深谷两相望()
盘蜒、吕流馨身在树上,方才安然避过这一招之威,两人脸上变色,暗呼侥幸,那大树树根已然震断,喀剌剌一声倒了下来,两人找一处平整之地落下,见雨崖子缓缓走动,接连出剑,将其余敌人杀死,剑气快如闪电,轻如蝴蝶,只在转眼间便了断干净。
她停手驻足,见盘蜒、吕流馨目瞪口呆,神色仰慕至极,微觉得意,一扫先前颓势,暗想:“我乃万仙数十万仙家中顶儿尖儿的好手,自然非同寻常,盘蜒纵然有些小聪明,但见到我这举世罕见的神通,岂能不拜服的五体投地?”
吕流馨吐了吐舌头,说道:“师父本事这般高,就算来数千怪物,一样不是你的对手。我只要能有师父一成本事,便已心满意足了。”
雨崖子心想:“哪有这般容易?”嘴上却道:“你已见过真正高深的武学,只要勤修苦炼,未尝不能有所突破。”她扫视一圈,忽然身躯一颤,面有愁容,但见此间敌人已尽,便继续朝前赶路。
盘蜒见雨崖子神色奇特,似极为感伤,问道:“师父,你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雨崖子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仍是凡人之时,神刃山庄也曾遭遇这般黑色妖魔大举袭击,我曾对你们说起过此事,眼下回想起来,只觉物是人非。”
盘蜒道:“师父也提及过一位好友,对么?”
雨崖子不再隐瞒,点头道:“不错,他。。。。他叫做解谷,极为聪慧,武艺高明,我曾与他有过。。。。一段情缘,之后我登入万仙,便与他分手。数十年后回归山庄,却再也找不到他。”
她沉思片刻,又道:“当时情景极为古怪,我原先同门都已逝世,问了一圈,他们却仍有人忆起,但无人记得解谷,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以他当时的功夫,会被众人遗忘?”
吕流馨道:“定然是这位前辈想念师父,伤心欲绝,故而隐居起来,不问世事了吧。”
雨崖子摇头道:“他并非这般愚鲁沉迷之人,而且才智卓绝,彼时隐然已是山庄首领,即便他立即隐居,旁人也会提及他名字,万不会如不曾存在过一样。”
盘蜒道:“或许他有难言之隐,说不出的苦衷,惹得众同门生厌,闹得众叛亲离,是以无人愿意提他,久而久之,遂被淡忘。”
雨崖子心中一沉,不知为何,心头涌起极大的不安,她想道:“众叛亲离?他。。。。他怎会如此?但。。。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竟生出惶恐之情,心底忧患此起彼伏,但又不敢细思。
盘蜒又道:“这许多黑色妖魔中,有许多面目乃是凡人,却不知是从何处来的?”
雨崖子“啊”地一声,脑中陡然顿悟,想道:“先前围攻我的那些妖魔,他们的容貌。。。。。容貌。。。。”
那些正是她数百年前离别的那些同门,他们被疫病感染,不知怎地来到此处,竟成了那渊北辰的爪牙。
雨崖子心情愈发沉重,迷迷茫茫,望向四周,仿佛自己是去坟头上坟。她心道:“解谷,解谷,你。。。。你也在这儿么?莫非刚刚我。。。我无意中将你杀了么?”她沉默不语,闷头穿过这荒园,不多时来到那阁楼之下,问道:“盘蜒,那离乱大法秘籍又在何处?”
话音刚落,从一转角处走出一大群人来,为首一人四十岁年纪,相貌堂堂,腰有刀鞘,正是那泰荣,双方一见,各自大惊。泰荣见到盘蜒,更是脸色惨淡,问道:“你。。。你怎地活过来了?”
盘蜒笑道:“我师父是万仙的大人物,巧施妙手,可起死回生。泰荣老兄,你那千蛇枪可杀不了我。”
泰荣初时着实畏惧,但旋即镇定下来,拔出腰间刀刃,之间此刀非金非铁,刃上花纹逆乱,难以辨别其意。他已得手这月明星稀宝刀,久等鲟鱼不至,知道必出了乱子,便冒险找到这儿来,一路上虽遇上重重阻碍,但却皆不是他宝刀敌手,泰荣屡屡得胜,心中得意,不复一贯冷静沉着,也不将雨崖子放在眼里。
他冷笑一声,说道:“兄长,万仙之人上回救了你,但这次我将你砍成肉酱,瞧你还活不活的过来?”说出此言,群妖各个儿叫嚣,将三人团团围住,神色无不凶煞。
雨崖子冷冷道:“那便是‘月明星稀’之刀么?”
泰荣道:“不错,正要取你这颗的万仙脑袋!”突使一招祖传的“灵蛇出洞”,刀刃斩风,直劈过来。雨崖子石剑一横,架住敌人攻势,手中石剑竟破开一大口,就此断裂,万鬼众妖见状,无不欢呼起来。
雨崖子轻笑一声,玉足一动,身法有如鬼魅,已至泰荣身后,断剑如影随形,泰荣急忙回身,一招“边塞牧歌”,挡住门户。但雨崖子上引一剑,剑上生出黏力,稍稍一转,泰荣只觉掌心剧痛,险些拿不住兵刃。
他大骇之下,左臂化作毒蛇,使出那“千蛇枪”功夫。此乃他毕生钻研苦练的救命本事,并非当真将手变成这许多毒蛇,而是真气氤氲,由此生幻,看似形状骇人,实质不过是极强的指力。说来也怪,那真气唯有变成蛇状,才有惊人劲力,效用倍增,其余形貌则无此用处。
只听真气破空之声大作,这千蛇枪朝雨崖子刺来,真气凝聚,委实无坚不摧,但雨崖子肌肤化玉,随手一掌,将这指力打的溃散无形。泰荣大叫一声,却也借此退开数丈,但脸色已极为难看,心知雨崖子仙法高深,胜过自己十倍,自己纵然有宝刀护身,也绝非她敌手。
他心知局面太差,已无法再图谋那“离乱大法”,喊道:“给我拦住这婆娘!”
群妖答应一声,一齐朝雨崖子攻来,雨崖子幽幽一叹,抬足蓦然踩落,正是她那“玄武裂石”的功夫,忽然一声尖啸钻入群妖耳中,内力震荡,众妖哇哇大叫,口吐鲜血,反应慢的被她一招震死,即便有轻功高明之辈急忙腾空,也受冲击不轻,落地之后,一时再难起身。
泰荣早知不妙,在雨崖子出招之前已拔腿就跑,他轻功极高,弹指间已在远处,雨崖子使出绝学之后,为地气束缚,暂且无法追赶,但忽见一人拦在泰荣面前,说道:“留下宝刀来!”
泰荣看清那人面貌,杀心顿起,喝道:“泰一,你这可是自己找死!”一刀劈向盘蜒,但盘蜒稍稍避让,躲开攻势,仍旧拦在泰荣面前,目光望向泰荣身后,喜道:“师父,我拖住此人,你一掌将他杀了!”
泰荣吓破了胆,稍一回头,果然见雨崖子已在近处,他急于脱身,足下用劲儿,“呼”地一声,已从盘蜒头顶越过,但一落地,只觉手上空空荡荡,不见了宝刀,他一转身,又惊又怒,见那宝刀已在盘蜒手中,而雨崖子仍在原地,并未追来。
他稍一思索,便知刚刚所见景象,正是盘蜒早布下的幻景,雨崖子这“玄武裂石”使出之后,片刻间无法使动轻功,怎能追来?而盘蜒预先料到自己逃跑方位,布下幻阵,伺机夺刀。本来盘蜒未必敌得过泰荣,遑论从他手上夺下利刃,但趁着泰荣见到雨崖子假象,心慌意乱,足下使劲,手上疲软的瞬间,顺顺当当便将宝刀抢走。
泰荣恨盘蜒入骨,但当机立断,不再缠斗,手臂连振,千蛇枪连·射而出,一枚刺向盘蜒,一枚飞向雨崖子,盘蜒宝刀转了一圈,将千蛇枪挡飞,浑身一震,退开数尺,而雨崖子已然得了自由,劈出一拳,也化解了敌人指力。
泰荣借着反震之力,身影晃动,早就跑远了。
雨崖子见已得了那宝刀,心头一喜,也不追赶泰荣,出剑诛杀群妖,他们各个儿心胆俱裂,往四处奔逃,雨崖子喝道:“尔等罪孽深重,逃得了么?”剑气如狂风暴雨,四下涌动,敌人哪里躲闪的开?登时便连连伏诛。
吕流馨偶然一瞥,见有一妖鬼鬼祟祟朝隐秘处躲去,喊道:“哪里跑?”施展轻功,旋即追上,但那妖怪身躯滑溜得如同泥鳅,一扭腰,钻入一裂开的石缝中,吕流馨身子虽然纤瘦,但也无法追入。
雨崖子连败强敌,但仙气仍源源不绝,损耗轻微,足尖一点,已来到那石缝前头,说道:“徒儿让开!”石剑劈下,铛地一声,那石块立即粉碎,其中妖怪惨叫一声,被斩成肉泥。
说来也巧,这石块一碎,周围废柱碎石一齐往两旁崩塌,露出其后一洞穴来,吕流馨神色紧张,不知其中何物。雨崖子运劲护住要害,手掌变作玉石,掌心如夜明珠般发亮,照入洞窟,只见这洞窟极浅,里头有一滩极厚重的黑泥,黏住石壁,黑泥下方,有一具庞大的骨骼,骨架歪歪扭扭,生前只怕是妖非人。
盘蜒赶了过来,望向那黑泥,心想:“这是那位嘉麒道人的起死功效用,以死者怨气化作泥土,一旦裹得严实,足以置人于死地。”于是说道:“师父,这黑泥之后裹住之人,便是那渊北辰了,咱们莫要惊扰,就此离去吧。”
雨崖子妙目晶莹,似有些湿润,望着地上那骨架,只见骨架中有一块幼儿巴掌大的玉石,玉石上乃是一座孤崖,一座深谷,崖上一女子,谷中一男子,两人遥遥相望,瞧那崖上女子美貌绝伦,正是少女时的雨崖子。
二十五 花言巧语为奸盗()
盘蜒心道:“这玉牌上刻的,当是师父与那解谷往昔恋情。他二人彼此挂念,却阴差阳错的从此永别。那解谷的玉牌为何会在此处?”
他仔细望向那厚重黑泥,再看看地上尸骨,寻思:“这尸骨便是那解谷么?”
雨崖子凌空一抓,那玉牌已到她手上,她神色苦楚,一寸不移的凝视洞窟黑泥,似想看穿其后藏着何物。
盘蜒道:“师父,解谷前辈已死,咱们收拾他尸骨,这就走吧。”
雨崖子道:“地上那人不是他,他长身修体,那是旁人遗骨。他就在那黑泥之后。”
盘蜒急道:“师父,那黑泥之后,定是那疫魔渊北辰,咱们万不可放了他。”
雨崖子淡淡说道:“自从咱们到了此处,别无真凭实据,可确信那疫魔就在此处。世间纵然有妖异之事,但千年万年前的传说又岂能当真?但解谷就在这里,我笃信无疑。”亮出长剑,朝那黑泥斩下,盘蜒横过月明宝刀,刀光一闪,“铛”地一声,挡住雨崖子一击。明月宝刀可增强持刀者臂力,刀刃可抵挡真气,而雨崖子又未尽全力,盘蜒手臂一麻,这一剑却终于挡了下来。
雨崖子喝道:“你胆敢对师父动手?可是大逆不道的恶行!”
盘蜒见雨崖子声色俱厉,神智已受蛊惑,说道:“师父,此地邪气森重,不可久留,咱们先走为上。”
雨崖子手掌一翻,已抓住盘蜒领口,盘蜒只觉浑身巨震,被雨崖子狠狠摔了出去。吕流馨急忙上前将盘蜒扶起,发觉盘蜒穴道被封,已站不起来,雨崖子斩出剑气,拿捏分寸,将那黑泥劈开一个小孔,刹那间,她娇躯摇晃,热泪盈眶,一张脸又红又白,如入梦境一般。
只见那黑泥中露出一张俊秀的病容,消瘦忧郁,睁开双眼,对她微笑。
雨崖子毕竟非轻率之辈,浑身仙气游动,运转数遍,知自己神智清醒,所见并非假象,她勉力镇定,喝问道:“你真是解谷?你怎会到了这里?”
解谷哭泣道:“崖儿,崖儿,我在此孤零零的等你,等了数百年啦。你。。。你容貌一如往昔,不曾变老,我。。。。我已然是个糟老头,这可。。。这可真想不到。”
雨崖子忍住眼泪,语气缓和下来,说道:“你。。。你也是未曾变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解谷道:“你我分别之后,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你,无意之中,我来到此地,遇上一鼹鼠精,那鼹鼠精吐出黑泥,将我困在这洞穴中,我本来我已必死无疑,想不到还真有与你见面的一天。”
雨崖子听吕流馨说过那鼹鼠精之事,盘蜒却不曾对她说起那嘉麒来历,她又多信了几分,举起那玉牌,问道:“这是你刻的?你为何要。。。。要带着此物?”
解谷哽咽道:“崖儿,你不知我曾多想念你。你在这儿的时候,我为了不扰你清修,将。。。。将心事藏得紧紧的,不敢对你吐露半句,但你走了之后,我便生无可恋,迷迷糊糊,满脑子只想着你,天意,天意,你我终于重逢。”
雨崖子呼吸粗重,以她绝世功力,竟也头晕目眩起来,她瞧着那玉牌,见其上雕刻精妙无比,可见倾注心血之热烈真诚,她往往自诩为斩断情丝、与世隔绝的仙人,但这段隐藏多年的感情,突然间冲破她心牢,汹涌而出,令她脑中别无他念,唯有深爱之意。
她倏然劈出数剑,那黑泥旋即消散,解谷光着身子,跌落在地,雨崖子轻轻虚托,将他扶住。
解谷大声咳嗽,说道:“崖儿,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仙人,也瞧不上我。那。。。那鼹鼠精妖法高明,你莫要管我,自个儿快走吧。”
雨崖子情感如同山洪爆发出来,令她仿佛变回年少懵懂的少女,见他如此诚挚关怀,哪里还顾得上矜持?一把将他抱住,柔声道:“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