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幽幽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味神勇,可不是去送死。”长吁短叹一番,又道:“可突然间,只见天上又来了一人,那人脚下坐骑,直是惊天动地,惊魂夺魄,谁也料想不到。”
千灵子兴冲冲的问道:“是什么坐骑?”
面具道:“你可猜上一猜。”
千灵子道:“是头飞老虎?不对?是。。。。是一只大蝙蝠?不对?那。。。。那准是一条飞天大蜈蚣。。。”
面具编造道:“错了,错了,是一条百丈之长,光芒四射的。。。。大白龙。”
他为掩盖自己杀人之事,胡说之时,脑子乱想,不知怎地,冒出这白龙的形象来,其实全无依据可言,但万仙众人一听,登时全数默然不语。
面具见众人脸色惊讶,似惧似恨,暗暗纳闷,自己也是瞠目结舌。
张千峰缓缓说道:“是怎样的一条大白龙?”
面具道:“那白龙亮极了,像是被云雾笼罩着,是了,像是从梦中飞出来的一般。。。”
雨崖子怒道:“是他!是他!”
她这么一喊,旁人也纷纷说道:“不错,是盘蜒!只能是这魔头!他果然没有死!可过了这许多年。。。。”语气恐惧,又带着凄厉之情,似在诅咒此人。
盘蜒与那蜃龙之事,原本万仙鲜有人知,但陆振英却是铭记在心,曹素生前也是知道的。此事由这两人口中传出,久而久之,万仙之中,终于无人不晓。既然众人认定盘蜒是十恶不赦、隐藏极深的幕后黑手,对于这充斥天地的大白龙,岂能不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对其忌惮万分?
张千峰道:“那白龙上的人是怎般模样?”
面具误打误撞,竟捅了马蜂窝,已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吹嘘道:“他长得很英俊,一看便是了不得的仙人,他那笑容,啧啧啧。。。真让人瞧得又怕又流口水。。。。”
千灵子骂道:“你恶不恶心,瞧见这杀千刀的,流个狗屁口水?”
面具笑道:“我这人男女不拒,老少咸宜,你是没瞧见我对挚友先生流口水的模样。”
张千峰咳嗽一声,道:“少废话,快说下去。”
面具编得兴起,说的愈发活灵活现,道:“那龙上仙人身穿白衣,指着那九人说道:‘你们要去找万仙的麻烦,就是找我的麻烦。各位请了,黄泉路上,九人结伴,也不气闷。’”
张千峰表情复杂,似怀念,似气愤,他道:“盘蜒。。。真这么说?”
面具道:“他可没说自己叫盘蜒,挚友先生,你认得他么?”
千灵子抢着喊道:“他是万仙史上最大的臭狗屎,不,不,臭狗屎还不会害人,这盘蜒是臭狗屎成了精,让大伙儿都遭了秧。”他当年蒙盘蜒相救,其实对盘蜒极为感激,可随后亲眼目睹无数万仙同门自相残杀而死,人人都说是盘蜒毁了人头山,招来诅咒。在此大仇面前,私恩也算不得什么。
面具怕谎话穿帮,忙道:“总而言之,这骑白龙的仙人就出手对付这九人。他功夫厉害极了,圣灵的法术,对他一点儿效用都没有。斗了许久,他一剑刺出,将九人身上的血全吸干了。”
张千峰神情剧变,道:“他。。。。吸干了九个圣灵的血?”
面具干笑几声,抹汗道:“是。。。是啊。”
众人面面相觑,雨崖子道:“他为何会这龙血天国的功夫?”
张千峰道:“吸人鲜血,未必是龙血天国的独门绝技,更何况龙血国绝无一人,能瞬间击败九个圣灵。他失踪这二十多年,只怕一身武功,也已今非昔比了。”
千灵子顿足道:“他是不是心中有愧,这才暗中帮咱们万仙?可血海深仇,这小恩小惠可解不了。”
张千峰仰天望月,长叹道:“师弟,师弟!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你到底有何隐秘?既害我万仙,又为何要出手相助?既然知道咱们下落,又并不出来相见?”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却无人有半点准信。面具见众人信以为真,嘿嘿苦笑,张千峰替他找了处大帐篷,果然好酒好肉招待,面具心中一喜,便将什么都忘在脑后了。
二十一 不经风雨难成仙()
次日,索酒托人送来书信,告知隼堡大军情形。原来发兵之时,约定兵分两路,索酒由西,血云由东,攻打苍朝各城池。索酒一身武功,越是打斗,进境越快,这般接连交战,张千峰料定他定又有突飞猛进。
索酒信中言道:他途中命人找寻固本培元、宁神定心的大补良药,全数托大军送来,望能助东海万仙缓解病情。
张千峰读到此处,不禁苦笑,虽知无用,但也感激索酒一片诚意。
此时,血云传令:命大军进发,总攻苍国各城,步步为营,不得急躁。
张千峰大惊,直入血云大帐,道:“为何如此急着行军?能否再延些时候?”
血云从容说道:“为何还要拖延?正当一鼓作气的,将这北妖的皇帝击败。咱们这数十万兵马,岂能几个月几个月的干耗着?”
张千峰心急如焚:“那食人病状每隔十年便会发作,如今算算日子,日益紧迫,决不能再分心打仗。”于是道:“还请掌教再宽容一个月,一个月后,我等倾力相助。那廊骏供给粮草,加上途中征收,绝不会短缺。”
血云摇头叹道:“宗主,大局为重,不能再等了,先前来了黑蛇,尔后来了这圣灵,今后更不知苍国还有甚么手段。按兵不动,任由苍国调度兵马,你可是要让大伙儿葬送于此?”
张千峰心知他说得有理,但总觉得此人有意刁难,瞧他神态,虽颇为恭敬,却着实油盐不进,知道劝他不动。
张千峰道:“我东海万仙愿驻扎后方,伺机而动。”
血云道:“宗主,凭什么我龙血天国的士兵冲锋陷阵,你东海诸国却可悠哉悠哉的?如此动摇士气,大军有溃散之虞。”
张千峰一时冲动,险些说道:“那我退出盟约!咱们各走各路!”但总算他仍有一丝冷静,不发一言,转身而出。
来到大本营,他召集众遁天门人商议,众人皆已得到消息,神情愤怒,千灵子道:“离渡舟层的病症发作,还有多久?”
张千峰心知自己决不能流露焦躁之情,道:“应当还有六个月,这六个月内,非擒住那曲封不可。”
雨崖子黯然道:“那些弟子。。。。都沮丧的很,若非对咱们信服,相信自己有救,早就有人自寻短见了。可我。。。我实在。。”
淳邪息哀叹道:“若他们能进取些,用功些,抵达遁天境界,如今也不会面临绝境。”
千灵子、雨崖子、黄徒忠齐声斥道:“你眼下还说这些风凉话?”
淳邪息挂不住脸面,怒道:“我是实话实说,这些万仙弟子,以往不思用功,贪图玩乐,这才停滞不前。。。。”
千灵子骂道:“你是说他们该死么?”
淳邪息急道:”我何时这般说了?我只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凡是皆有因果。那盘蜒常说咱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眼下想想,岂非有理?”
众遁天门人剑拔弩张,千灵子只想与淳邪息打架,忽然一道白光闪现,一只仙鹤拦在两人之间。只听陆振英沉声道:“若你们闹内讧,走漏风声,渡舟门人立时就会崩溃。”
张千峰道:“振英说的不错,如今还不是绝望的时候。我这就去找神裔五祖,求他们指点迷津。”但想起那廊骏说神裔五祖多年之内,绝不会再度露面,此去希望渺茫。
就在此时,有一人脑袋从营帐下钻出,众人吓了一跳,霎时数柄剑刃指着那人脑袋。
那人喊道:“莫杀我,莫杀我,我知道一个法子,不知管不管用。”
张千峰喜道:“面具?你真有救人的妙法?”
面具从地下钻出,整个人脏乎乎的,满身泥沙,千灵子道:“你从正门走进来就行了,何必挖洞?”
张千峰袖袍一抖,面具身上沙土尽消,面具笑道:“若不挖洞出场,怎能现出本公子的能耐?”
张千峰心知这面具虽脑筋不太对头,但实有过人之能,正是他领自己找到麒麟环。没准当下开窍生出灵感,又有救命手段。
面具说道:“这麒麟环可从轮回海中取来真气,对不对?”
张千峰暗想:“你怎地知道?这位仁兄总是出乎意料。”笑道:“兄台所说,半点不错。”
面具道:“如今渡舟弟子,还有多少?
张千峰道:“算上雪岭国的,共有一千二百三十四人。”
面具道:“那可得劳烦挚友先生,每天从轮回海,取一千二百三十四口呼吸之气,命渡舟弟子吸入。若每日从不间断,六个月后,可延缓病症一年。”
众人一听,喜出望外,张千峰却皱眉道:“但这真气极为霸道,若进入口鼻,只怕会损毁经脉,转眼倒毙。”
面具叹道:“想要治绝症,就得下猛药,况且这药也不算什么。世间若有患肺痨者,当迁往南边明媚温暖之处;若不耐炎热,当前往北方冰雪之地,这是三岁小娃娃也知道的道理。如今万仙门人,因与轮回海断了关联,这才患病,吸此鸿源真气,虽稍伤身躯,却也能够救命。此乃水土养人之说。”
张千峰深觉有理,立时取麒麟环,放置身侧,取出一口鸿源真气来。他自己冒险一吸,胸口沉闷,腰部剧痛,暗暗心惊:“这渡舟弟子如何承受得住?”
千灵子嚷道:“让我试试?”
张千峰道:“小心了。”送入一丝真气,千灵子头晕脑胀,喊道:“这比浸泡仙露泉还要难受!”
张千峰略一沉吟,已知其理,道:“咱们浸泡仙露泉时,一旦功力不足,被泉水排出,立时身受重伤,这道理与此相同。吸入真气时,需全力用飞升隔世功抵挡。”
众人皆是飞升隔世功的宗匠,依次尝试,果然好过许多。
张千峰心里没底,但眼下唯有死马当活马医,当即召集所有渡舟门人,讲述其中过程,需以麒麟环医治。众弟子听得有救,无不高兴,皆踊跃请缨上前。
张千峰暗暗祷告:“只盼真能管用,我张千峰纵然耗尽一身修为,哪怕沦为废人,又何足道哉?”
头一个渡舟门人吸入真气,哇地一声,口吐鲜血,众人看的脸上变色,面具却道:“他死不了,万仙的体魄,每天就算吐血一升,这条命也丢不掉。”
众人暗想:“这人说的倒轻巧。”
陆振英替那人把脉,点头道:”并无大碍,修养一日就好。“
众遁天门人放心不下,只得将更深层飞升隔世功的心诀分别告知,众弟子临阵磨枪,以此抵挡,竟果然大有改观,不再吐血,只鼻子流血,且并非血流不止。
张千峰竭力施为,治了六百多人,即便他已超乎破云境界,仍折腾的精力枯竭,但这麒麟环除他之外,陆振英也施展不得,她那虎鹤真气也来自轮回海,却绝无救人功效,见状只能干着急。
面具胸有成竹,道:“那位索酒剑仙送来的药品,你只管当饭吃吧。”
张千峰苦笑道:“连这你也知道?”
面具道:“我早都尝过了,味道难吃得紧。”
众人大皱眉头,却不能与他计较,立即动手熬药,张千峰服药之后,情形好转,加上对麒麟环运用更熟,又花了半天功夫,将剩余一半也全数医治过了。
次日众人拔营启程,到晚间驻扎,张千峰再度运功救人,比前一日稍熟练了些,至凌晨已毕。
如此停停走走,打仗攻城,修养疗伤,索酒送来灵药,早被吃个精光,但张千峰频繁运用这麒麟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觉境界已与初来时大不相同,治疗同门之后,仍稍有余力,恢复也比以往快些。他再用夔龙琴调理气息,不多时便能复原。他自诩若能同时运用夔龙琴与麒麟环,两个时辰之内,哪怕是阎王来袭,自己或也能支撑。
张千峰无法上战场,一应战事,皆由陆振英与遁天门人代劳。那苍国皇帝兵法了得,麾下猛将如云,加上双方偶然皆遭圣灵、黑蛇骚扰,战况焦灼,陷入僵局。张千峰听报军情,却无人再见到苍国战神陈灵虚的踪迹,不免微觉奇怪。
战战兢兢熬过六个月,众渡舟门人全无发病迹象,再过一个月,依旧完好无碍。张千峰这才信了面具所言,众人欢天喜地,大肆庆贺,将面具奉为上宾。
只是这面具虽立下大功,可行状太过讨厌,不是偷瞧女子洗澡,便是偷看男人洗澡,加上不干正事,游手好闲,疯疯癫癫,莫名其妙,众人虽与他相熟,对他感激,到头来仍不免将他当做小丑,面具毫不在乎,只稀里糊涂的跟着大军度日。
到了北妖境内深处,黑蛇出没,寒冬频发,大军不得不在昔日观国皇城常驻。廊骏已全落入血云掌控,不得已入了龙血教,成了吸血的鬼人,亦是政权傀儡。血云与苍狐划地而治,暂且不再进逼。
这一日,张千峰替众门人运功之后,回到住处,忽然有人造访,来者共有三人,正是索酒、江苑与盘秀。
张千峰又惊又喜,慌忙将三人迎入屋内,谁知三人之后又跟着一人,张千峰一见,不由一愣。
来者眉清目秀,气度森严,正是万鬼宗主吴奇。
张千峰不愿失了礼数,道:“吴宗主,别来无恙,八个月前,我受你大恩,至今仍想着该如何报答。”
索酒道:“我听说你离我大营不远,前来探望,与吴奇大哥在途中相遇,说起你这边情形,大哥说要随我来瞧瞧你。”想了想,又笑道:“宗主莫要怀疑,我与他是老相识了,咱们今天就别管什么万鬼万仙,聚上一聚。”
当年张千峰与“吴奇”分别时,自知远不是此人对手,但眼下境况已颇为不同,他心想除非这吴奇另有奇遇,一举抵达阎王境界,自己或许胜算更大,是以并不惊慌,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二十二 犹记当年桃园义()
张千峰所住乃是一幽雅小院,他在外布下伏羲通天阵法,不得他点头,旁人无法入屋。
来到屋中,人数一多,显得有些拥挤。那盘秀摇头晃尾,鼻子抽动,凑近盘蜒直闻,神态亲热,全无人样,像极了狼犬。张千峰早知她实情,微笑不语,奉上热茶。
盘蜒道:“听说千峰兄找着了救万仙的法门?”
张千峰道:“蒙高人指点,过得一天算一天。”
盘蜒毫不惊讶,道:“不知那高人是谁?”
张千峰迟疑片刻,笑道:“是那位面具兄弟。”
盘蜒也不由笑了起来,但立即单刀直入,道:“当初我提议结盟之事,阁下想得如何了?”
张千峰望向索酒,索酒道:“一切全看师伯意思,我隼堡万仙岂敢僭越?”
张千峰微觉不满,道:”师侄,你随他前来,自是有赞同之意,何必遮遮掩掩?”
索酒叹了口气,道:“这一路交战过来,我深知这苍国手段厉害,决不能再与万鬼为敌。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
他这一支兵马,走的是艰险山路,想要出奇制胜,想必过程险恶,才能如今会师。
张千峰问道:“苍国之中,难道有高手敌得过你么?”
索酒道:“我先后与一位青斩,一位楚小陵,一位萧慎过招,倒也不算得如何艰难,但那苍国皇帝亲自出手,局面就大不一样。”
张千峰惊愕道:“你与他动过手了?”
索酒道:“胜得艰难,艰难至极。咱们在战场上杀了一天一夜,我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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