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流馨瞧得敬佩万分,暗想:“世上竟有这般精妙的剑法,我一直以为爹爹武功已当世罕见,但他若与师父过招,半招都招架不住。”
那灰袍人也刹那间刺出十剑,招式与雨崖子一模一样,只是变了方位,以攻对攻,在雨崖子密不透风的攻势中找着破绽。
雨崖子惊声道:“此乃‘十层天阶’,你果然是万仙前辈!”凝神应对,石剑加速,铛铛声中,将敌人招式尽数封死,旋即一剑反击过去,乃是一招“隐鳞出没”,这一剑虚实难分,一样威力极大,那灰袍人斜劈一剑,将雨崖子迫退。
单以剑术而论,这两人不相上下,难分伯仲,但雨崖子毕竟乃是生者,心思机敏,变化灵巧,而灰袍人早死去数百年,无魂有魄,招式快而呆板。斗了百招,雨崖子卖了个破绽,身子跃上半空,灰袍人果然中计,挺黑刃斩出,雨崖子呼啸一声,身子左右摇摆,瞬间避开,石剑横劈,哗啦一声,从灰袍人胸口划过。
这一招“虬龙出水”神妙无方,剑上力道极为惊人,她本拟将灰袍人一刀两断,但石剑触上那人长袍,只听“咣当”一声,竟似被铁钳夹住,雨崖子眉头一皱,手腕一翻,真力到处,两人身躯巨震,各自退开数丈。
灰袍人长袍破裂,只见他身子仅剩骨头,根根骨头发黑,似有火光,正是他以骨头挡住雨崖子石剑一击。
雨崖子忽然想起一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厉声道:“那是万仙的‘神骨术’,为何。。。。为何到你手中,竟变得如此妖异!”
数百年前,万仙门中有一位仙长,练有一门旷世仅有的绝学,便是那‘神骨术’,他以无上仙气锻炼根骨,以至于骨骼坚硬无比,生长自如,根根骨头绽放金光,乃是降魔救人的光芒。那位仙人正是与北地妖仙一同来找那藏经道观的前辈好手,随后便下落不明,那“神骨术”的真谛从此失传,万仙门只留下些许皮毛。
雨崖子熟知那位仙人生平,故而认了出来,只是此人功夫邪气极重,只怕是从那仙人手中偷学的。
灰袍人全无知觉,更不答话,浑身骨骼暴涨,化作一大刺猬,急速滚来,转眼只有咫尺之遥,雨崖子聚气片刻,身子变得晶莹如玉,呼地一掌拍出,砰地一声,将那灰袍人骨骼全数震断,那灰袍人被打的倒飞出去,卧地不起。
这雨崖子所练的万仙门“暖石功”造诣深厚,当今万仙之中鲜有人及,她将功力提升至极致,由石化玉,比那失了仙气的“神骨术”要更为坚硬,而她使出天运掌力,威势如排山倒海,也非那灰袍人能够抵挡。
吕流馨与盘蜒齐声喝彩:“师父,此人不是你对手。”
雨崖子恢复原状,走到灰袍人身旁,见他骨骼凋碎,脸上全无痛苦神情,乃是一具活尸,更是恼怒,说道:“你这妖魔,胆敢偷学我万仙门神功?本门仙长定也被你害死了,是么?”
盘蜒急道:“师父,躲开!”
顷刻间,灰袍人骨头炸裂,化作黑色粉末,涌了过来,雨崖子急运“暖石功”,身子化作玉石,砰地一声,直摔了出去,撞上山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吕流馨飞奔过去,将雨崖子扶起,雨崖子恢复原貌,神色懊恼,说道:“不料。。。。不料此人竟有这等手段。”幸亏盘蜒出言提醒,否则稍慢片刻,她被那骨灰正中肉身,便有性命之危,但饶是如此,她也受伤极重,遍体无力。
吕流馨将雨崖子扶起,说道:“师父,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得找处休息休息。”
雨崖子其实极为自傲,经受这番挫折,心中愤愤不平,点头道:“我一时不查,真是阴沟里翻船,但以我‘暖石功’起死回生之效,佐以仙人体魄,只需。。。。只需一时三刻。。。”运功一查,惊觉此人骨头中蕴含强烈阴气,绝非少时能够驱走,沉思片刻,说道:“扶我到山崖下静养。”
吕流馨应了一声,却见盘蜒走道那灰袍人残躯边,拾起一块断骨,走了回来。吕流馨只觉恶心,问道:“盘蜒哥哥,你这是为何?”
盘蜒心想:“此地灵气极重,冤魂聚而不散,太乙之术效用剧增。”
他抚摸那断骨,顷刻间心有灵犀,回想霜然所传“五夜凝思功”,领悟了感应死灵心意之法,暗自沉思:“假以时日,或可创出一门前所未有的功夫,将魂魄纳入尸体,令其还魂而生。自来生死永隔,其界限难如登天,连阎王都极少逆天而行,我若真能研习出这等妙法,实乃古往今来罕有的创举,可堪比神迹了。”想着想着,心下雀跃无比。
吕流馨推了他一把,盘蜒惊醒过来,持住雨崖子另一手臂,雨崖子出师不利,本有些烦闷,见盘蜒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些什么,更是不喜,叱道:“大敌当前,你怎地脑子突然糊涂了?万鬼高手如云,不逊于我万仙,将来若战事一起,就你这般,还想活命么?”
盘蜒正想说笑几句,雨崖子喝道:“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模样,都什么时候了?到了紧要关头,你连馨儿一半都及不上。”盘蜒甚是郁闷,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三人来到悬崖边,见一山洞,里头并无异样,于是躲了进去,雨崖子见盘蜒闷闷不乐,说道:“盘蜒,你先前一言救我,我很是感激,但自古严师出高徒,我待你二人实则颇为宽容,当真遇上险境,未必是什么好事。”
盘蜒手握那断骨,捧在胸口,仰着脑袋,痴痴呆呆,没听见这话,雨崖子哼了一声,压下怨气。吕流馨劝道:“师父,盘蜒哥哥他。。。。。他怕是受了惊吓,您莫要生气啦。”
雨崖子叹道:“馨儿,我劝你一句,一个人到了紧要关头,才能瞧出他真才实学来。我知你爱他极深,本也想圆你二人好事,但眼下见他如此。。。。当需好生历练,你们暂且不可贪图男女之情,你明白了么?”
二十一 神魂颠倒石中剑()
吕流馨羞涩一笑,暗想:“师父生气啦,盘蜒哥哥并无大错,她偏偏对他如此严厉。”殊不知雨崖子生平鲜有败绩,但一日之内,接连被敌人毒计所伤,满腔怨怼,易于迁怒旁人,盘蜒只不过恰好撞了上来。
盘蜒摒除杂念,动用术数,那断骨中残存灵识,渐渐涌入盘蜒脑中。他感到悲伤、绝望、英勇、留恋、气愤之情纷至沓来,眼前白光一闪,只见一道人立于面前,此人相貌堂堂,躯体隐隐有金光流动。
盘蜒心中问道:“你是何人?”
那道人曰:“我。。。我乃豹足,万仙遁天的仙人,不,不,我已然死了,我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盘蜒又问道:“你身躯已被雨崖子毁了,既然同为万仙之人,你为何要杀她?”
道人曰:“我。。。。我与嘉麒兄弟来到此处,遇上那。。。。那妖魔,与他一场死战,将他击败,送他重入地底,但。。。。。但我二人也难以活命了。嘉麒兄弟想了个。。。。个法子,将我化作残尸,留在此处,当做狱卒,不让旁人进来惊醒此妖,也。。。也不让它自行出去。”
盘蜒问:“你此时功夫如此高强,以往想必更为了得,那妖魔又是何人,竟如此厉害?”
道人答:“嘉麒兄弟极为悔恨,他说此妖叫做疫魔,乃是当年随轩辕帝抗击古妖蚩尤的大功臣,大战之后,它受轩辕帝封赏,却做尽坏事,被轩辕帝派兵围剿,终于落得重伤不支的下场。可这。。。。这疫魔非同小可,苟延残喘之下,逃到这岁皇群山,陷入假死。又过了漫长岁月,我与嘉麒兄弟来此,惹得疫魔苏醒。”
盘蜒问道:“那你二人为何扰他?”
豹足道:“我身在万仙门中,沉迷旧时神物法宝,翻找古书,得知藏经道观中有一部分或漂流到岁皇群山中,便找上那位通晓诸般隐秘的嘉麒兄弟,由他引我至此。谁知此地既有那神殿,又藏有疫魔,我。。。。我好生悔恨。。。。”
盘蜒心想:“豹足与嘉麒年岁二人远比雨崖子师父更久远,如此看来,他们将疫魔封阻之后,过了数百年,它又渐渐转醒了。”
豹足道:“你能听见我心思,又是那万仙道姑的弟子,很好,很好,我这一身‘神骨功’亦算是万仙门一大流派,如今遇上了你,总算。。。。总算后继有人了,那疫魔如今又蠢蠢欲动,还望。。。。还望你替我补过。”
盘蜒心道:“阁下牺牲性命,造福苍生,死后仍不忘重任,实乃英雄豪杰,能得阁下指点,盘蜒感激不尽,阁下所托,盘蜒必竭力完成,不敢疏忽。”
豹足叹了口气,盘蜒只觉数不尽的秘诀涌入脑中,弹指间便已深深记住,这弥留千年的万仙仙长就此魂飞魄散。
盘蜒收摄心神,缓缓调息,方才与死灵交谈,耗费心血极大,竟令他有些昏昏沉沉,突然间,他胸口一疼,情急之下,朝前一滚,避开致命伤,回头一瞧,只见一透明人影逐渐现形,满面鳞甲,金色双眸,口中吐信,正是那蜥蜴精鲟鱼,它手中持匕首,正是伤了盘蜒的兵刃。
吕流馨惊呼道:“你。。。你是万鬼的怪物!盘蜒哥哥,你胸口。。。。在流血!”
鲟鱼知盘蜒已不足为惧,回过身来,目光凶狠,喊道:“万仙的婆娘,你斩我脑袋,可以为我死了?你倒是斩的痛快,却不料也有今天么?”
雨崖子正运功至紧要关头,遍体酸软无力,无法还手,但脸色如常,有心威慑拖延,说道:“我正愁找不到你,但你却送上门来寻死么?”
鲟鱼先前身躯变色,化作无形,卧在一旁,将三人言辞听得清楚,哈哈笑道:“好一个阴险的婆娘,你伤势太重,一时半会儿复原不了,我瞧的明白,听的实在,岂能上当?你大可放心,我斩了你头颅之后,掏空脑子,回去当尿壶使。”
说完,他蓦然一跃,刺出匕首,吕流馨挥出妙水剑,鲟鱼匕首横握,在她剑身平处一敲,吕流馨内力远不及他,手臂巨震,妙水剑远远飞了出去。
雨崖子忍住疼痛,手指一伸,插向鲟鱼双目,手法极为灵巧,鲟鱼不敢怠慢,侧头避让,雨崖子登时变指为拳,狠狠打在鲟鱼下颚,若她功力完好,这一拳已将鲟鱼脑骨震碎,但此时功力微弱,只将鲟鱼打退半步。
鲟鱼笑道:“这一下可露陷了吧!”攥紧剑柄,匕首急刺,雨崖子凝聚气力,拉住吕流馨,两人呼地一声,腾空而起,飞出十丈远,但她用力过剧,刚一站稳,噗地一张口,吐出一大口血来。
吕流馨一身武艺全在剑上,此时赤手空拳,在鲟鱼怪力身法面前已全无用处,但她恨此人杀了盘蜒,又有心维护师父,挡在前头,说道:“师父,你快走!”
雨崖子苦笑道:“傻孩子,咱们逃不掉啦。想不到我一身绝世神通,竟也丧命于屑小之手,无名之地。”她虽说的轻松,但毕竟从未面临这等绝境,心中彷徨无助,却不想向敌人示弱罢了。
就在这时,忽见盘蜒站起身,走了几步,面向鲟鱼,阻隔她们与这蜥蜴怪物,吕流馨见盘蜒垂着脑袋,双目紧闭,胸口一大滩鲜血,似在梦游,不禁惊喜,却又心疼,喊道:“盘蜒哥哥,你伤情如何?”
鲟鱼冷哼一声,笑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你八成命都没了,迟早也是我腹中食物。”话音刚落,朝盘蜒直冲过去。
盘蜒不答,手掌虚张,陡然间现出一柄石剑来,那石剑韬光不显,偶有银芒,表面毫无瑕疵,正是雨崖子“暖石功”的法门之一,其余三人见状大惊,雨、吕二人乃是出乎意料的惊喜,鲟鱼则是心有余悸的惊惧。
雨崖子心想:“这孩子何时学了我的暖石功?这功夫乃是我结合运势掌法与万仙门的仙家真气所创。啊,是了,他先前与那泰荣相斗之时,曾依稀使出我那‘运势掌法’来,又见我一番鏖战,竟然心有灵犀,自行领悟了?”
她神刃山庄一脉武学,属五行之中的“金、土”,仿四圣兽中的“龙、虎”,那天运掌剑与运势掌法根本道理一模一样,乃是借土中运势,调和龙虎,催动金铁破敌。盘蜒思绪诡异偏旁,常常发前人所未想,此刻以太乙幻灵法术,借这藏经道观遗地中浩瀚灵气,得土中运势,模仿雨崖子模样,竟幻化出她那石中剑来。
此剑仅是外表神似,剑上真气与雨崖子天差地远,但那幻灵真气此时牢不可破,雨崖子、鲟鱼也难看出差别来,鲟鱼曾被此剑斩头,重新得见,方寸大乱,这冲锋便有些犹豫不决。盘蜒轻轻一转,刹那间剑光纷纷,十道银光击出,正是万仙的“十层天阶”剑法,只见数尺之内尘土飞扬,剑气喧动,如同铁网一般,鲟鱼大骇,匕首乱挥,又哪里抵挡得住?
只听嗤地一声,鲟鱼脖子剧痛,它吓得魂飞魄散,就地一滚,摸了摸喉咙,湿漉漉的满是鲜血,但却未再断头,它暗呼侥幸:“我一共三颗脑袋,有三条性命,岂能丢在此人手中?快跑,快跑!”不敢逗留,立时发足狂奔。
盘蜒悠悠跟来,突然一闪而过,已挡住鲟鱼去路,乃是太乙游龙步的游魂步法,借助此地冤魂,竟然效用倍增,形影如同闪烁,顷刻之间,又是十剑斩出。
这十剑半数乃是幻影,但鲟鱼先被雨崖子斩头,刚刚又受了剑伤,功力大打折扣,如何能辨别得清?蓦然胸口、腹部接连中剑,饶是他鳞甲如铁,但也被一刺即破。盘蜒趁势击出幻灵掌力,正中鲟鱼天灵穴,鲟鱼迷迷糊糊,头晕眼花,心底恐惧万分,再也行动不得,只是大嚷道:“饶命,仙家饶命!我。。。。。。我。。。。。。再也。。。。”
盘蜒转动手臂,鲟鱼脑袋登时上了天,他伸手在伤口处一拉,又扯出一颗脑袋来,皮肤碧绿,瞧来极是脆嫩,那脑袋又哭喊道:“大侠,大侠,我错了,今后做牛做马,甘当奴仆。。。。”盘蜒高举长剑,将这脑袋一斩为二,眼珠血肉,纷纷飞扬,鲜血如浪涛般涌出,染了盘蜒一身。
他自始至终一直耷拉着脑袋,瞧不出喜,见不着怒,动手残杀之时,如同扫除擦灰般无动于衷。
吕流馨见他得胜,欣喜若狂,但见他此时如同血人一般,不由得想起当时盘蜒杀了易安等人的场景,她微微发颤,暗想:“盘蜒哥哥看似文弱,实则心思强硬,我远不能与他相比。”
雨崖子死里逃生,自也欢喜,想起之前对盘蜒太过苛刻,心中有愧,但也拉不下脸来道歉,索性装作不知,笑道:“盘蜒,你先前魂不守舍的,便是在想我那门功夫么?好徒儿,学的像模像样,你怎地不问问为师?我也好指点指点你。”
盘蜒身子摇晃,单膝跪地,脑中又察觉到那鲟鱼的死灵,那死灵痴痴呆呆,见了盘蜒也不知逃走。
盘蜒问道:“那泰荣现在何处?你们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鲟鱼老老实实答道:“泰家已举家搬入冰墙以北,破解万鬼带来的诸般古卷。其中一古卷中描述岁皇群山地形气脉,咱们才能来此,泰荣与我兵分两路,他去找‘月明星稀’的宝刀,我来找‘离乱大法’的秘籍。”
二十二 小鸡小狗可登仙()
盘蜒问道:“离乱大法?月明星稀?这两件宝物在此?它们又有何用?”
鲟鱼也答不上来,形影声音愈发微弱,不久便察觉不到。
盘蜒睁开眼来,见雨崖子、吕流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盘蜒问道:“师父伤势如何了?”
吕流馨笑道:“多亏了师兄大发神威,消解一场劫难,师父刚刚说自个儿好多啦。”
雨崖子极为要强,说道:“若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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