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英不答,对张千峰道:“宗主,由你去看。”
洁泽见她对张千峰吆喝,斥道:“他是你师父,又是你宗主,你凭什么指使他做事?”
张千峰苦笑一声,靠近鲲鹏,鲲鹏蓦然大喊一声,数道掌力击出,掌力隆隆作响,震动大地,竟似乎使出毕生功力来。
张千峰不敢怠慢,使混元玄功,将掌力挪转,鲲鹏口吐鲜血,大声道:“冤鬼,休来讨债,是吴奇逼我杀你们的!”双掌前后击落,掌力纷涌不竭,击破空洞,将异界的阴风热火招了出来。
陆振英反而露出笑颜,心想:“果然猜得不错,是这吴奇捣鬼。”具体捣什么鬼,一时想不明白。
鲲鹏内力大增,已不逊张千峰多少,可招式全无章法,只一味猛攻。张千峰稳扎稳打,终于占据上风,但鲲鹏气力越来越足,再斗下去,只怕要将这草地整个儿掀翻。
忽然间,盘蜒一动,一指点中鲲鹏背心,这一手迅速无比,令人难以防范,鲲鹏“哇”地一声,摔了个狗啃泥,他往地里一钻,越挖越深,终于直挺挺的不动了。
陆振英将长剑对准盘蜒咽喉,怒道:“你这是杀人灭口?”
盘蜒道:“他可没死,只不过暂且晕了过去。。。”
话说一半,鲲鹏使出血水土遁术,化作一道血光,陡然不知所踪。张千峰见状阻止不得,暗中惊叹:“为何他发疯之后,玄法反而更厉害了?”
泰慧小鼻子一颤一颤,道:“是了,这鲲鹏在山中捉了‘牲口’喝血!这喂不饱的王八蛋,胃口好大。”
她与洁泽率先冲入林中,盘蜒、张千峰跟随入内,只见地上躺着十来人,已有大半失血而死。其余皆魂不守舍,颤抖得如坠冰窟。
张千峰心想:“鲲鹏定是找不到那古人,心情烦躁,大开杀戒,他为何会突然发疯?莫非某人血中有毒?”
盘蜒也想到此节,环视半圈,见一消瘦惨白的青年人蜷缩起来,脖子上有两个血洞,他双手抱头,眼睛透过咯吱窝望着众人,瞪得颇大,又怕又想偷瞧。
盘蜒心生寒意,只觉此人怪异难测,无法捉摸,立时招来长剑,直指此人,冷冷说道:“阁下如此修为,何必藏头露尾?”
那人大叫一声,一跃而起,喊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又没找你麻烦?”他又干又瘦,被吸了许多血,竟然仍精力十足。
众人听他说的是中原话,都松了口气,张千峰示意盘蜒放下兵刃,走上前去,拱手说道:“在下万仙张千峰,来找一位神裔族的古人,不知小兄弟能否指路?”
那人冲着张千峰直勾勾的瞧着,猛然露出傻笑,说道:“你这人长得真俊,人也彬彬有礼,与那凶巴巴的疯子不同,是个好朋友么?”
盘蜒心想:“此人疯疯癫癫,居然说我是疯子?”陡然间心中一震,想起郭玄奥与剃德老人当年在青蛮荒漠地下洞窟之中,遇上一神通惊世的怪人,传授郭玄奥半部杀生剑诀,也将他们叫做‘好朋友'。
江湖上说的‘好朋友’,是指讲道义的人物,只要并非敌人,都可称作‘好朋友’。张千峰不以为意,道:“在下此行,并无恶意,自然是好朋友。”
那人喃喃道:“那好,你像是个教书的,我就叫你好朋友先生。那拿剑的又疯又厉害,我就叫他疯子先生。这三位美貌姑娘,就叫道人姑娘、小鬼头姑娘、大官姑娘好了。”说话间眼神躲闪,自言自语,似胆小至极,却又胆大包天。
八 牡丹花下鬼风流()
张千峰笑道:“你要如何称呼咱们都成,不知老兄尊姓大名?”
那人道:“我?我没名字。”说话间双眼朝天,似在费心杜撰假名一般。
陆振英高声道:“人生在世,岂能无名?那鲲鹏是如何疯的?那古人又在何处?”
那人又缩成一团,颤声道:“道人姑娘好凶,可是长得太美,被你老公惯坏了?”看看张千峰,又看看盘蜒,似在想何人是她夫婿。
陆振英心知此人非同小可,必在装疯卖傻,左掌虚晃,右掌如雷电般探出,霎时已在此人天灵盖上,那人吓得厉声尖叫,便是待宰的猪,也没他喊的这般凄惨。
此时他要害受制,陆振英只需内力一吐,即便是阎王也不可全身而退。她内劲蹿动,试探此人浑身,直深入丹田之中,测了许久,全无一丝内力,竟是个极端弱小之徒。
那人醉醺醺的一笑,陆振英皱眉道:“你笑什么?”
那人意乱情迷的模样,道:“姑娘这按摩手段,当真舒服极了。。。”
陆振英大怒,两个巴掌扇了过去,但念在此人并无武功,用力颇小,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哇哇乱叫,滚倒在地。
泰慧、洁泽虽与陆振英不睦,见此人色胆不小,自找苦吃,不由齐声笑了起来。
张千峰叹了口气,将此人扶起,道:“老兄,我同门性子严肃,你可不能乱说话。”
那人点头道:“是,是,好朋友先生性子温柔,才是真正的体贴,鄙人老少通吃,男女不拒。”说罢在张千峰手上飞快一捏,张千峰只觉汗毛直竖,砰地一拳,将此人打飞出去。
盘蜒袖袍一拂,将此人接住,这怪人谁都不怕,就怕盘蜒,登时安静下来,抱腿不动。泰慧见此人左右眼皆被揍出个黑圈,不禁捧腹大笑。此人虽又瘦又弱,但体质好生强韧,挨了痛揍,兀自更没事人一样。
盘蜒冷冷说道:“先前那道姑问你的话,你就算答不上来,也得现编现卖。”
那人道:“我。。。。我叫没脸见人。”
泰慧笑道:“没脸贱人?这名字太难听啦。你到底有多贱多可恨,才叫这等名字?”
那人想了想,又道:“没脸见人,只能带面具了。各位叫我面具就成。”
盘蜒指着他身边众人,又问道:“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
面具答道:“咱们村子本来好好的,却突然遭了秧,这吸血魔头闯了进来,问咱们那’古人‘的故居所在。唉,也是我这人太过倒霉,跑到哪里,哪里遭殃,还不如找个地方将自己活埋了。。。”
盘蜒打断他自怨自艾,道:“后来呢?”
面具叹道:“咱们恰巧知道那故居在哪儿,于是他捉了咱们这些年轻力壮的,随他前往。”
张千峰喜道:“你们找到那故居了么?”
面具冲张千峰抛了个媚眼,道:“自然找到了,好朋友先生若要找去,我自愿甘当坐骑,载你香臀美根。。。”
张千峰脸色不善,那面具吓了一跳,不敢多嘴,只继续答道:“在那故居住了几天,这魔头开始发疯,一下子吸干好多人的血。我见情形不妙,自告奋勇,让他喝血,只是我这血滋味儿太美,令人飘飘欲仙,陡增一百年功力,他一喝下去,心花怒放,便敞开心扉,冲阳光奔跑起来了。。。”
洁泽笑道:“眼下太阳已落山了,况且他是鬼人,一遇上阳光,立时焚烧而死。”
面具嗤笑道:“姑娘全不通风雅,不懂我这诗情画意。”
洁泽道:“咱们鬼人自是不懂什么狗屁诗意,但最喜欢喝那些自诩风雅之士的血。”
面具“嘿嘿”低笑,冷汗直流,扭头蹲在地上,用手指画圈。洁泽见他流汗,道:“他不是鬼人,鬼人流出来的汗是红的,有些像血。”
张千峰大失所望,望向盘蜒,问道:“那鲲鹏如何会发疯?”
盘蜒道:“人的魂魄变化,身躯自然相随。这面具深藏不露,可体内潜能非同小可,只怕是他见鲲鹏太过凶恶,只能如此惩戒鲲鹏。”
面具高兴起来,道:“这‘深藏不露’四字,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只是‘不露’一词,未免虚伪。我是时时常常,都要将自己的衣衫剥得精光,袒露袒露的。。。。”
陆振英说道:“胡说八道,魂魄再如何变动,可体内真气岂能增减?此人分明是个下流无耻的凡人。”
面具茫然道:“我见到这许多俊男美女,魂早就飞走了,此时不过一具空壳罢了,唯有任人糟蹋,暗自垂泪。”
张千峰焦急起来,道:“若兄台真是鲲鹏所找的古人,还请帮在下一帮。若非如此,还请指点那故居路途。”
面具挠了挠头,低声嘟囔了几句,叹道:“先生有何疑问?尽管问我便是。”
张千峰将信将疑,暗想:“他当真是那古人么?”斟酌词句,道:“我万仙门遭遇劫难,唯有找到一位。。。。曲封才能相救。可在此之前,需找到那失踪已久的麒麟环,我听神裔族五祖说:唯有神裔族那位古人有法子,将麒麟环从虚空中取出。”
面具神色苦恼,说道:“又是什么麒麟环,又是什么‘曲疯子’,又是神裔族古人,我纵然博古通今,学究天人,但怎地全然听不懂?”
张千峰哼了一声,道:“若真听不懂,还是莫要自称‘博古通今、学究天人’为妙。既然如此,还请兄台替咱们带路。”
面具懒洋洋的说道:“我这人嘛,本来是极懒的。又被吸了血,根本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加上挨了揍,不当着你们的面吐血而亡,已经极为客气了。要我领路,那是难上加难。”
洁泽、曹素齐声道:“那你也不用客气,就此死吧。这儿能领路的人多了去,也不缺你一个。”
另一幸存者忙道:“除了这‘没脸见人’,咱们谁也没去过那故居。他本来和那吸血魔头说,由他独自随行,放过大伙儿,可那魔头饿得厉害,偏偏不答应。”
众人都想:“原来他真叫什么‘没脸见人’。”
张千峰皱眉道:“面具兄,你如何才肯领路?”
面具咧嘴一笑,眉目传情,道:“劳烦好朋友先生、道人姑娘、小鬼头姑娘、大官姑娘中任出一人,将我横抱在怀,我多半能缓过劲儿来,若能再摸摸手脚,更是能精神抖擞,拿出浑身解数。指路之时,才有如神助,百发百中。”
陆振英眯起双眼,眼中闪着寒光,道:“你若不怕死,我抱你倒也无妨。”
面具长叹:“挚友怀中抱,红颜亦回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盘蜒一步抢上,将他提起,道:“旁人不成,我押着你,保管你无病无痛,无疾而终。”
那面具怕极了盘蜒,尖叫道:“不要,不要!疯子,疯子!”
泰慧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听见和尚骂秃驴。你这疯子,好没自知之明呢。”
盘蜒冷面不语,面具挣扎半晌,终于吓得服了,伸出手指,点明方向。
众人皆知这面具极有古怪,虽不信他真能变幻魂魄,但鲲鹏吸他血而发疯,却也万万不假,途中无片刻松懈。
众人在山中走了半天,都与他熟络起来。此人言行举止,委实太过荒唐,胆子似大到极处,却又小到极点,脸皮厚达千丈,无论张千峰、陆振英等如何斥责,皆死不悔改,唯独对盘蜒所言半点不敢违逆。
张千峰心想:“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万仙之中,确实少不得这等令敌人丧胆的先锋猛士。振英她毕竟是女子,远及不上这位万鬼的魔头天生杀气浓厚。”殊不知这面具甚有灵识,见到盘蜒,知道他比旁人厉害许多,故服服帖帖,不敢戏弄。
那面具带众人穿山绕水,又走了一天一夜,前方一棵参天巨树,霎时撑满眼帘。张千峰吃了一惊:“这树怕有百丈之高,庞大如山,先前在外头怎地没见到?”旋即猜测:“此地脉象扭转,无论从何处望来,皆瞧不见这大树所在。”
陆振英、泰慧、洁泽等尽皆惊叹。面具道:“此树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古人故居,听说以往此人生性残忍,动不动杀人喝血。。。。咦?那岂不是与先前外头那喝我血的老怪物差不多么?”
张千峰问道:“你见过这位古人么?”
面具道:“这人好几百年没回来了,我怎地见过?我虽有长生不死的能耐,可活了也没多久。”
泰慧笑道:“你既然没活多久,怎知自己长生不死?”
面具神色不悦,道:“小鬼头姑娘,我对你着实不坏,你怎地老咒我死?”
泰慧反驳道:“你自己话里漏洞百出,可不是我咒你短命呢。”
盘蜒走到树下,在树上拍了两下,整棵树为之震动,张千峰心想:“此人功力到底深到怎般地步?这轻描淡写的一拍,我也未必能够。”
盘蜒惊讶说道:“这树塔中有人。”
陆振英望向面具,面具扑通一下跪倒,喊道:“这位疯子大仙,我并非有意欺瞒,几天之前,确确实实没人,不信你去问我那些村友。。。”
突然间,浓密树叶之中,有三人飞落下来,弹指间已稳稳站定。这三人皆身穿黑色斗篷,斗篷上缝着黑蛇图案,一年迈老者,一中年汉子,还有一蒙面的女子。
盘蜒见三人眼中闪着紫光,暗想:“他们都是贪魂蚺?”他修为远比这三人深湛,他们也瞧不出他眼中异样。
三人背后皆有三个大圆筒,与筷筒相似,只是毫无缝隙。盘蜒隐约听到圆筒之中滋滋作响,有蛇在其中搅动。
九 前尘往事随风回()
陆振英问道:“三位是何人?为何来到此地?”语气颇为森严。
那老者冷笑道:“你们几人又是什么东西?为何擅闯此地?”言语针锋相对。
陆振英表情犹如寒冰,懒得再问,手按剑柄,既然对方显露敌意,那也不必多说了,直接动手便是。
张千峰问那面具:“这又是怎么回事?”
面具连忙道:“上回来的时候,确确实实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那蒙面女子忽然闷声道:“咱们来这儿也不过半天。”
张千峰见有转机,答道:“在下万仙张千峰,来到此地,是为了找寻此处曾经的住客。”
陆振英脸色不悦,传声道:“你对这些对头多说什么?”
张千峰答道:“能多问出些话来,又何乐而不为?”
蒙面女子道:“咱们来此,也是为了找那住客。”
那黑袍中年汉子喝道:“蛇三,你太多嘴了!主人听了,非重罚你不可!”
蒙面女子垂首道:“蛇二哥教诲的是。”
盘蜒问道:“在下万鬼吴奇,三位可是黑蛇教的人?”那黑蛇教自从暴虐阎王死去之后,势头暂缓,盘踞在深山老林中。但他们越是按兵不动,盘蜒心中越是警觉。
那老者面有惊色,道:“你是。。。那吴奇?当初险些伤了主人的吴奇?”
盘蜒醒悟过来,点头道:“你们那主人是洛神么?”
三人齐声喝道:“主人名讳,岂容尔等开口亵渎?”
盘蜒道:“洛神为何让你们来找这位古人?”
那老者听他反复出言不逊,勃然大怒,手一抬,背后圆筒开启,飞出三条丈许黑蛇,咬向盘蜒。
盘蜒使异兽功夫,一招“剪钢毫”,真气如剪刀般绞向黑蛇,三条黑蛇一转,绕到盘蜒身后,身法极是诡异。盘蜒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打出逐阳神掌,呼呼声中,数道火柱从天而降,黑蛇承受不住,滋滋发声,狼狈逃开。
盘蜒暗觉古怪:“若是寻常黑蛇,中我掌力,早就死了,为何这黑蛇却能捱过去?”
那老者与中年汉子包围盘蜒,唯独那蒙面女子站在原处不动。张千峰有心相助,身形一动,与盘蜒并肩而立,面对那中年汉子,道:“吴宗主,此人交给我了。”
陆振英乐得见敌人自相残杀,道:”门主,这是吴宗主的私怨,你何必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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