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金大汗叹道:“忙乱之际,那老贼疯病又发,杀了数百人,随后跑远了。”
盘蜒见青斩着实关切,道:“你师父练功走火,患上疯病,只怕一辈子想不起自己是谁。但经历这场浩劫,他能保住性命,已然极为难得。”青斩虽险些被郭玄奥所杀,但念及师恩,依旧伤感怜惜,泪水簌簌而下。
杭金大汗笑道:“城主之恩,我等该如何报答?我有一位美丽高雅的女儿,宰相大博拉的女儿更是远近闻名的绝色美女,你若答应与我结盟,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盘蜒低声问道:“徒儿,你可还想讨个青族老婆?”
苍狐念及死去的万莲,意志消沉,道:“师父,徒儿不愿。”
盘蜒心想:“这青蛮之地,矿藏虽丰,但气候严酷,水草稀少,离涉末又远,暂时无益,且这群蛮子全无信诺可言,若与之结盟,唯有受苦受累。”于是摇头道:“在下本是为异兽之眼而来,如今事毕,应当离去,大汗父子保重。”
那杭金大汗心中不快,但哪里敢显露出来?于是送了厚礼,千恩万谢的将盘蜒等送走。
盘蜒又来到遗落民大帐前,皮特古尔见了苍狐归来,与盘蜒和睦如初,他本是道儿心腹,对苍狐甚有敌意,不由得暗暗发愁,但仍笑道:“苍狐将军,你总算平安无事。”
苍狐笑道:“皮特古尔将军此次见机准确,应对灵便,帮了师父大忙,我深感钦佩,正要向将军多多讨教。”
皮特古尔本也有心向盘蜒讨功,只不知该如何开口,此刻得苍狐当众提及,可知盘蜒也有此心,心中一喜,笑得合不拢嘴。
穿过涉末营帐,来到遗落民镇中,盘蜒向众人说了东采奇于徘徊之沙失踪之事,众人感念东采奇恩德,无不感伤,痛哭流涕,数万人情真意切,哀声远扬。
盘蜒自也感动:“采奇她造福众生,功德无限,古往今来,不少阎王被尊为神灵,但谁又能真如她这般崇高慈悲?”
他随后提议众人随他迁离此处,到乘黄山脉中定居。至高先知早已与众元老详细商讨过,此举虽违背祖训,颇有离经叛道之嫌,但他们近年来遭遇无数危险,也知这是他们唯一生机。
于是整顿数日,近十万人拔营出发,离了大漠,行往关内涉末方向。
六十 前线得意家起火()
忽这返回路上,并非一帆风顺,反而又遭遇恶劣境况,常常在晴天时,忽然风云突变,降下一场大风雪,数十里地一片冰霜,令大军步履维艰,苦不堪言,难以继续前行,更有数次险些被黑蛇巨人吞吃。好在苍狐的杀生尸海剑已今非昔比,用以探查地势,寻找安居之所,甚是准确方便,这才屡屡化险为夷。
这奇异气象直至关内也并未好转,途经各处,百姓皆深深为此担忧,向苍狐诉苦,说起有时大热天的,一下子寒冬来临,黑蛇巨人出没,村庄受害,牲口惨死,数不胜数,连驱蛇香也驱逐不得,与之相比,魔猎危害倒显得颇为轻微了。
苍狐深感不平,若遇上黑蛇巨人为害,必与青斩联手对付,盘蜒暗中相助,往往使得两人得胜而还,军民尽皆惊喜,对两人愈发钦佩。盘蜒已决意将涉末城交给苍狐,见他威望功劳,与日俱增,心中自也得意。
又行了数月,终于回到涉末城,城中文武百官一齐出城相迎,百姓夹道,为凯旋的将士欢呼。盘蜒离去时不曾露面,归来后依旧扮作老兵,苍狐虽觉不妥,但也争不过盘蜒。
盘蜒暗中命人安置遗落民,回到宫中,摆宴庆贺胜利,众臣皆盛赞盘蜒英明,也盛赞苍狐武勇,苍狐心知自己能够生存,都是因盘蜒出手相救,想要明说,却被盘蜒用眼神制止。
盘蜒见吴洲、吴泽二子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模样,秋风公主坐得远远的,与大半年前言语亲密的情形截然不同,暗觉奇怪,低声问道儿,道儿当即笑道:“今夜正要好好乐上一乐,何必为家务烦恼?”
盘蜒道:“他二人经过池水试炼了么?”
道儿说:“你离去之前,他二人刚刚成亲,我等了几个月,待他们媳妇儿怀上孩儿,才令他们入泉。你回来的刚好,不久就要抱孙子啦。”
盘蜒淡漠点头,道儿登时不满,道:“你难道不高兴么?”
盘蜒叹道:“夫人,我实话实说,武功练到我这般地步,七情六欲,已深为收敛。亲情于我也再难掀波澜。”
道儿恨恨道:“你少来这套!还不是因为那并非你亲孙儿,而是你义子的孩子?我将他们当亲生的,你却始终不喜欢。”
盘蜒摇头苦笑,道儿哼了一声,险些拂袖而去,总算忍住,见苍狐受众人追捧,越看越是气愤。
席间,廊宝与青斩攀谈,但青斩总是冷冰冰的,对他颇为疏远。廊宝几次拉青斩手掌,要与他说悄悄话,都被青斩推开,廊宝大失所望,只得闷头喝酒。青斩目光转动,却时不时的望向苍狐。苍狐与青斩对视,神色颇为友善。
待宴席已毕,宾客散尽,盘蜒前往乌云神塔,会见血寒、鸿海,询问离别时的情形,鸿海道:“甘马湖、望天镇等十二处偏地有兵变,已被济节压下。又有不少案子,我也已处置妥当,你可要一一过目?”
盘蜒道:“不必了,此节你比我在行。”又问血寒道:“那大鼎造的如何了?”
血寒道:“已然建成大半,再过一月当可完工,只是它愈发庞大,布下的迷阵怕再也遮它不住。”
盘蜒喜忧参半,问道:“那绿驱蛇香可足够?”
血寒叹一口气,道:“已经用的差不多了,须得你去多取些出来,可眠婆婆与我担心你身子。。。。”
盘蜒笑道:“只要大鼎建成,什么代价都值得。这挖矿取香之事,就当经受修炼,又有何妨?”
血寒道:“这许多个月你不曾露面,我便推说你在深宫中修仙,可总不免人心惶惶。”说着说着,面泛红晕,苦笑连连。
盘蜒心想:“定是道儿又怀疑我与血寒归隐某处,逍遥寻欢去了,她能这般想,城中百姓岂能不流传谣言?好在如今道儿知道真相,疑心已消。”
鸿海又道:“盘蜒,这大鼎当真能如你所说那般有效么?”
盘蜒的脸似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满怀希望,说道:“自然有效,不然我为何费这多年心思?”
鸿海默然片刻,道:“若真到了那时,定会有极大的乱子。”
盘蜒道:“无论有没有这大鼎大阵,都会有天大的乱子,有这大鼎,我便能掌控全局。”
鸿海、血寒齐笑一声,放下心来,血寒道:“你这回来的路上,也知道遇上冰天雪地的天象了?”
盘蜒终于发愁,道:“这冬季与数万年前一样,是黑蛇祸患逐渐猛烈的征兆,或许再过百年,无数黑蛇将从长眠中醒来,再度毁灭万物。”
血寒道:“此事唯有你知道,说出去。。。只怕也无人可信。更何况。。。。更何况我听到其余传言。。。”
盘蜒皱眉道:“什么传言?”
血寒眨眨眼,道:“像此等天灾,频频发作,各处蔓延,连一贯无魔猎、蛇灾的地方都遭了秧,比如大观国都城中,廊邪与国中高手一齐出阵,率大军围攻,才将那出现的黑蛇巨人杀死。唯独咱们涉末城这十万顷之地,半点不受波及。“
盘蜒急道:“那是咱们这儿绿驱蛇香所藏极多,扭转了脉象的缘故,难道他们竟以为。。。”
血寒轻叹道:“他们传言,是咱们涉末城偷偷施展邪法,祸害诸国,自己反而得利。那廊邪已数次派高手潜入,想要刺探虚实,有几回临近乌云神塔,都被我赶走了。”
盘蜒心想:“这是他们并无真凭实据,可若越传越凶,只怕连咱们的盟国也会生疑。”
世人一贯如此,若自己受难,便见不得别人的好,非要将那未受害者整治的比自己更惨,方才心中好受。
盘蜒心下不安,但在那大鼎完工之前,他实无法分心。
鸿海蓦然又道:“我还有一事,还是告诉你好了。不然今后数月里,你忙的不可开交,无法处置。”
盘蜒见他郑重,问道:“还有什么?”
鸿海道:“三个月前,那场甘马湖武人反叛之事,全是由吴洲引起。”
盘蜒吃了一惊,道:“怎会是他引起?”
鸿海道:“此事我已查访清楚,起因如此:那吴洲瞒着妻子,与一情妇同去甘马湖游玩。他为讨好那情妇,命人将整座湖畔全数封住,不让外人入内,只由他一人与情妇纵情游览。为此,他调度官府大军,驱赶百姓,有不服者,便用刑打的半死。”
盘蜒知道鸿海绝不会说错,心头火起,沉声道:“这小子不过是道儿的义子,竟如此嚣张跋扈?”
鸿海道:“他既是道儿义子,也是你的义子,你当众认他,旁人自也认他。”
盘蜒一时语塞,又道:“后来呢?”
鸿海道:“事已至此,不过引起民怨,若此人见好就收,倒也罢了。偏偏这甘马湖的正中,有一天仙水榭,这水榭是湖内萧家大少爷的居所。”
盘蜒知道这萧家是湖内赫赫有名的宗族,家中世代修炼,不乏高手,昔日万鬼许多成名人物,皆是这萧家出生。盘蜒为拉拢这宗族,委实费心不少。
鸿海又道:“吴洲不知天高地厚,与那情妇瞧上这水榭,那情妇不过称赞一句:‘这水中阁楼好美,若咱们在此住上几夜,才是真正神仙般的日子。’吴洲便当即夸口道:‘那我便将这水榭送给你。’”
盘蜒道:“你这话从何处听来?”
鸿海道:“是从吴洲身边亲兵处逼问而得。”
盘蜒又道:“那亲兵不知那情妇是什么人么?”
鸿海道:“我审问时,那亲兵被喂食了极诡异的毒药,其余都可吐露,唯独那女子的名字,他稍一提及,便立即死了。”
盘蜒冷笑一声,暗想:“这欲盖弥彰的狡诈手段,除了那人,更有谁会?但如此便无真凭实据了。”
鸿海点了点头,续道:“吴洲于是命船驶进那水榭,可那萧家大公子萧林渊也非易与之辈,他妻子临产,不愿生人打扰,不管吴洲是谁,喝令他退去,双方言语争执,加上那情妇在旁推波助澜,终于大打出手。萧林渊寡不敌众,被吴洲率众高手活生生打死。”
盘蜒惊道:“那萧林渊武功极高,已踏入鬼官境界,我亲自见他通过试炼,吴洲不过第一层弟子,便一千个吴洲,也不是他的对手。”
鸿海道:“那时打斗情形,在场之人皆说不清楚,只知众人一拥而上,片刻后,萧林渊便倒地身亡。萧家少奶奶立时开启机关,将水榭毁去,她自己则乘船逃离,连夜逃回萧府本家。
吴洲尚不知闯下大祸,不顾情妇相劝,在湖中另找一处小岛歇息。不久,萧家众高手找上门来,双方一场恶战,吴洲死了几个心腹,萧家更有几个宗亲战死。吴洲这才狼狈逃窜,连夜离了甘马湖。
萧府在甘马湖周围方圆数百里地根基深厚,关联盘根错节,于是烧了官府,举兵造反,声势不小。我命济节领兵去讨,不久前方才平叛。”
盘蜒凝视鸿海,微微气恼,道:“你为何不将吴洲交出去,任由萧府发落?”
鸿海道:“他毕竟是你义子,涉及城主之尊,道儿将他藏得不知去向,况且当时不知来龙去脉,你又不在,加上叛党嚣张,唯有先打服了再说。”
盘蜒自也知道鸿海难处,闭目片刻,道:“是我疏忽了,之后呢?”
鸿海道:“平叛之后,我才有空审问出前因后果来,如今萧家老小皆在牢中,等候你发落。”
六十一 父慈子孝当圆满()
盘蜒走过宽敞走道,扫视间间狭小牢房,借闪烁的火光,看牢房里的囚徒,有人神色不安,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漠然而坐,有人则发疯般的傻笑。
苍狐问狱卒道:“这儿都是萧家的人么?”
狱卒道:“启禀城主、将军,战俘都在这儿了。”
盘蜒道:“萧家乃湖内大族,也算的北妖武术一大宗派,其本宗声势之盛,不逊于昔日泰家。眼下被俘者,不过其中一支派罢了。”
苍狐叹道:“萧大公子曾与我在酒楼共饮,甚是意气相投,想不到。。。。”说着连连摇头。
牢房中一老者睁开眼,喝道:“你是苍狐?你是吴奇?”
盘蜒、苍狐皆向他躬身行礼,盘蜒道:“萧老爷子,我俩来探望你了。”
这老者正是萧家此支之长萧思南,他举家起义造反,被济节击败,关押于此。他哼了一声,道:“我全家老小,多半死在涉末城手上,你假仁假义,骗的了谁?何必多此一举?”
盘蜒道:“我义子罪过极大,此节我向老爷子告罪,然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然你受了冤屈,也不该兴兵作乱。”
萧思南怒到极处,反而大笑道:“狗屁的国法家规!吴洲这小狗贼欺上门来,你那婆娘也不还咱们公道,萧某的宝贝儿子难道就白死了?”
苍狐朝每个牢房中望去,见众人有些目光惊怒,仇怨难消,有些则担惊受怕,担心这老者激怒盘蜒,众人今夜便要砍头。
他心想:“即便杀了吴洲,他们也决计不会罢休了。况且。。。吴奇也决不会杀自己义子。”
左侧一牢房中有一瘦弱的中年汉子,乃是萧思南二子,他大声道:“苍狐兄弟,苍狐兄弟,是我,是萧逵啊,前几年我萧家请你喝酒,我俩喝过好几杯,你还记得么?”
苍狐叹一口气,道:“萧逵兄,我自然记得你,然则你我交情纵好,我却帮不了你。”
萧思南喝道:“吴奇,你到底要怎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老夫去了聚魂山后,自有人替咱们报仇。”
盘蜒笑了笑,说道:“老兄,我若放了你,你会如何行事?”
萧思南愣了愣,大喊:“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先杀了吴洲,再与你拼了这条老命!”他心知盘蜒绝不会放任,此刻不过是猫捉老鼠,欲擒故纵的把戏,故而说出此言,脸上说不出的畅快,似已在想象复仇后的无上喜悦。
此刻,后方铁门打开,走入十来个狱卒,低着头朝此靠近,行迹甚是可疑。苍狐朝盘蜒看了一眼,见他无动于衷,遂挡在他身前,笑道:“这牢笼中血腥气味儿好重,诸位一来,更似屠宰场一般。”
领头的狱卒抬起头来,掀开官帽,此人披头散发,约莫四十岁年纪,一张脸颇有英气,他大笑一声,道:“苍狐、吴奇,果然好眼力!”说罢陡然一掌拍出,他身后五人也立即出手,拳风指力,夹杂在一块儿打来。
苍狐手一扬,真气如壁,砰地一声,那领头狱卒掌力蓦然炸开,绕开魔音气壁,击中铁栏,又是几声脆响,竟将牢门一齐震断。此人掌力神妙浑厚,锐利沉重,变化无方,当真妙不可言。
萧思南看清那人面孔,惊异至极,喊道:“慎儿!”原来这劫狱之人,正是萧家号称百年间天赋最高,却又失踪多年的小儿子萧慎。当年他离经叛道,不愿与其兄长争夺家业,又恋上一贫家女子,于是与其父决裂出走,已数十年毫无消息,想不到如今竟来相救。
萧慎又笑了起来,不断向苍狐发掌,有如惊涛骇浪,久而逾强,烟尘弥漫,灰土飞扬。同伴抢上,出掌一推,终于将狱门推开,将萧思南等全救了出来。
萧思南见相救者中有几人似曾相识,稍稍一想,喜道:“是本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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