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公主气急败坏,颤声道:“披罗线,披罗线没了!”倍受打击,当场闭气晕厥过去。
盘蜒暗忖:“这似是天罡万千变的功夫,且造诣精深至极,是什么人抢走了尸首?”再仔细回想方才情形,疑惑顿生:“这披罗线受秋风掌控,庆仲对她死心塌地,极难破解,怎会一见到泰关别,立即清醒过来?只怕其效用早已减弱,即便不遇上仇人,他不久也会醒悟,随后大开杀戒。”
一个念头闪过心中:是那刺杀廊宝的刺客!他非但要对付廊宝,更要对付我,在短短数招之间,已破了那披罗线的心结。庆仲朝秋风动手之前,周围有雾扰动,这正是那刺客的手段。此人心机法术,皆厉害至极,可怖可畏。
想通此节,盘蜒却又暗呼侥幸:“如此一瞧,幸亏泰关别来的巧合,令庆仲提早发难,否则定会有人丧命。”
他对义子说道:“将秋风公主带到府上,在那儿过夜,让夫人好好劝她一番。”吴洲、吴泽再度答应,扶着秋风公主而去。
泰关别笑道:“吴城主,见识你这般神功,才知传闻不假,只怕比之咱们的狮心王更胜一筹。我这条命,也是拜你所赐。”说罢挥一挥手,也就此离席。
盘蜒愣了一会儿,又坐于台上,自行倒酒饮下。风鸣燕朝众侍卫道:“都下去吧。”于是众人走的干净。
风鸣燕坐在盘蜒身边,替他斟酒,柔声道:“师父,你可要换件袍子?上头可全是血。”
盘蜒低声道:“你以为已经无事了?”
风鸣燕一愣,却听盘蜒道:“阁下来此已久,为何不出来见人?”
烛火一明一暗,台前已站着一人。此人身穿暗蓝袍子,兜帽遮面,漆黑一团中,双目闪着蓝光,咧嘴而笑,口中似有蓝焰,面貌却瞧不清楚。
风鸣燕惊呼一声,想也不想,朝那蓝袍人扑去,盘蜒袖袍拂动,将她纤腰卷住,已将风鸣燕藏于身后,风鸣燕道:“师父,小心了!”
盘蜒道:“阁下先前为何不与那刺客、庆仲一齐出手?”
蓝袍人呼吸声甚是沉重,似是人临死前的哀嚎,却又听不清楚,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盘蜒道:“我记得当年阁下与鬼虎派叛徒晧爪围攻荼邪老英雄时,在下曾与阁下拆过几招,一别多年,阁下总算想起复仇来了?”
蓝袍人道:“你杀暴虐阎王,便是我不可饶恕的仇人。”
盘蜒冷笑道:“阁下既然来杀我,还请报上性命来。”
蓝袍人摊开手,手中现出镰刀,他道:“我乃聚魂山八魔之一,死魔险戏。”
风鸣燕久居北地,听闻过八魔名头,闻言浑身冰冷,喊道:“死魔?你。。。。你是仅次于阎王的魔头?”
盘蜒道:“暴虐尚且败在我手,区区八魔,又有何妨?”
险戏大笑,那笑声令风鸣燕毛骨悚然,似乎正被冤鬼拖入深渊。险戏说道:“阁下不知么?八魔若吸收怨灵,功力增长无界,终能与阎王抗衡,甚至犹有过之。”
盘蜒不急不躁,说道:“但阁下哪有这般机缘?”
险戏道:“城主可想试试?”
盘蜒缓缓起身,指指屋外,道:“此处造价不菲,更花费我徒儿无数心血,若无必要,不可破坏。”
险戏说道:“若要杀你,招式需巧,大而无用。”
风鸣燕大声道:“不要,不要害师父,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盘蜒轻拍她肩膀,笑道:“好孝顺的孩子,你且等在此处,待我取胜,再回来与你共饮。”
风鸣燕喉咙哽咽,劝阻不得,那两人形影一动,已从她眼前消失了。
五 夜间寂寞求雨露()
风鸣燕心里害怕,魂不守舍,想要外出求救,却又不知该去找谁。
本来若苍狐在她身边,她就有了依靠,但见识盘蜒身手之后,她丈夫已有些相形见绌了。风鸣燕纵然才姿双全,但武功不怎么高明,她明白自己身在乱世,总需以强者为靠山,才能存活下去。
风鸣燕父亲是一代大才子,自诩有魏晋之风,但求尽情尽兴,不重贞洁礼数。苍狐呢?他也是多才多艺,倜傥潇洒的江湖侠客。她与苍狐,他们是同一类人,在结识成亲之前,皆已有风流之名。她虽幸运的将处子之躯交给丈夫,但并不因此自豪,也不引以为贵。
当年那可恨的、好色的幽鹤派鬼官,他找上风鸣燕,提出非分之想,风鸣燕何尝不厌恶此人?但正是她一时变通,虚与委蛇,才令她与丈夫安然度过乱世,直至遇上涉末城主吴奇。
若无风波危难,她会忠于丈夫,但若局面紧迫,她会毫不犹豫的找寻出路。她熟读史书,通晓事理,明白这异世北地,犹如古时丛林,对于男人,唯有强者才能生存,对于女子,须得聪明些,机灵些,总要跟对了人。
她坐直身子,摆出坚强之态,玉手轻托,倒了两杯酒,闭目等待那高深遥远的人回来。
等了半个时辰,桌案后坐着一人,说道:“你真等着与我喝酒?我不过随口玩笑罢了。”
风鸣燕转过身来,脸色又白又红,微笑流泪,说道:“师父金口一开,对我就是圣旨。”
盘蜒此刻模样极惨,左脸颊上一道漆黑伤痕,袍子撕裂,渗出血来,神情更是困顿,双眼半睁半闭。
风鸣燕取出早准备好的伤药,解开盘蜒袍子,敷在盘蜒伤处,她小手冰冷,但碰到盘蜒肌肤,却又觉得火热。
他浑身皆是结实的肌肉,瞧来瘦弱,但坚硬似铁,风鸣燕听丈夫说过,人的躯体,不在于块头大,腱肉强,而在于紧密浓缩,深藏不露。似盘蜒这等身份,体型仍这般神异,更胜过身经百战,苦练不缀的苍狐。风鸣燕眼神倾慕,面泛红晕。
她问道:“师父,我这一杯酒,敬你天下无敌,如今得胜而归。”
盘蜒微微一笑,与她对饮喝下。
风鸣燕又问道:“那险戏死了么?”
盘蜒道:“八魔是不会死的,只不过被送回聚魂山中,不久又会重生,或是残留在此,在神秘灵异的地方苟活。”
风鸣燕赞叹道:“师父在一夜之间,击败那可怖刺客,庆仲将军,还有这死魔险戏,古往今来的君王,只怕武功都远及不上你。”
盘蜒摇头道:“我不是什么君王,不过是一城之主。再说了,一国之主,其功在民,百姓安乐,国主之幸,武功高不高,乃是末节。”
风鸣燕笑道:“史上出名的明君,却都是文武双全的大英雄,像汉高祖、汉光武帝、宋太祖、唐太宗,成吉思汗,忽必烈,全都是兵马上立功无数的,你是涉末城邦的开国之君,将来也必是个名垂千古的皇帝。”
盘蜒道:“那是另外世道上的事儿,对于此世而言,武功越高,越遭人恨,那廊释天不就被人刺杀了么?”
风鸣燕大着胆子,道:“我听说。。。。他是死在师父你手下,对么?”她自从于北地定居之后,与盘蜒相处,知他脾气和蔼,极少动怒,更不会随意杀人,她并不蠢,在盘蜒面前,不会言行无忌,但也不用战战兢兢、斟词酌句。
盘蜒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廊释天虽然可恶,但我还懒得动手呢。”
风鸣燕收起伤药,放到盘蜒手上,道:“这膏药是雪道长熬制的,就算是你的东西。”
盘蜒道:“雪道长是雪道长,我是我,为何这膏药算是我的?”
风鸣燕小声说道:“我听旁人说,你与道长。。。。。关系非同寻常。”
盘蜒垂下脑袋,声音低微,甚是困乏,说道:“你听错了,从无此事。道长不过是我好友罢了。我从来只有一个夫人,并无其余情妇。”
风鸣燕瞪大美目,知道他所说不假,像他这般人物,如此岂不可惜?
她心中蠢蠢欲动。
风鸣燕道:“师父若要睡下,我早已命人置备了卧房。”
盘蜒摆了摆手,风鸣燕又替他倒酒,陪他再喝一杯。
盘蜒喃喃道:“一夜之间,三大高手接连现身,只怕并非巧合。“
风鸣燕问道:“师父,敌人是谁?意图为何?”
盘蜒苦笑道:“不是黑蛇教,便是狮心国,或是大观国,也没准是各派联手。这三人前来,并非是想杀我,而是某人暗中操纵,试探我功夫来着。”
风鸣燕惊呼道:“难道那幕后之人,武功比那三人更强么?”
盘蜒道:“此人思虑周详,谋后而定,若无把握,不会贸然出手,该死,该死,若他眼下来找麻烦,那可大大糟糕。”
风鸣燕想了想,道:“俗话说:事不过三,三人成虎。如今这三人都败在你手上,那人反更不知师父底细,我倒觉得此人怕师父怕的要命。”
盘蜒哈哈笑道:“说得有理,除了雪道长之外,国中女子,数你头脑最好。”亲自去那酒壶,要替风鸣燕斟酒,风鸣燕见他酒酣耳热,手指不稳,慌忙接过,谁知忙乱之中,盘蜒手一送,将酒水洒在风鸣燕身上。
盘蜒“啊”地一声,连忙替她擦拭,触碰之处,风鸣燕一阵心痒,一阵麻痒,蓦然抬起头,与盘蜒脸颊近在咫尺,呼吸沉重。
风鸣燕想起道儿晨间飞扬跋扈的神色,决心已定,加上情思纷扰,又确信苍狐今夜不会到来。这驿馆其余人物,谁又会多管闲事?
她贴了上去,吻上盘蜒,盘蜒似有些犹豫,但很快便将她搂住。
风鸣燕并无不适,更无不快,反而心生凯旋之乐,成功之喜,她知道这位城主不好女色,用情可谓专一,但正是如此,定会对身边女子更是珍惜,有此一回,下一次便顺理成章,她虽无自信胜得过那雪冰寒,但比之自作聪明的道儿,风鸣燕必胜无疑。
若被苍狐知道,又会怎样?
他是风流人物,在外头定然也有情缘,风鸣燕睁眼闭眼,双方各取所需罢了。
风鸣燕开始脱盘蜒袍子,那伤口的血腥味儿冲入她鼻子,反激发她冲动,令她兴奋至极,力气倍增。
但就在这时,盘蜒脑袋一斜,从她身旁滑落,竟趴在桌上入睡。
风鸣燕心中一凉,试着唤醒盘蜒,但他无动于衷,竟睡得像死人一样。风鸣燕抬头轻叹,哭笑不得,想了许久,将盘蜒扶起。
她将盘蜒撑着,来到自己的屋子,途中侍卫侍女见状,急急忙忙低下头去,不敢稍看。
风鸣燕不在乎,她要的正是目睹者。
她关上门,将盘蜒放在床上,凝视他年轻的脸庞,宽衣解带,除罗褪裙,又试着唤起盘蜒热情,但徒劳无功,他人事不知,像个熟睡的婴儿一般。
但那已不要紧。
风鸣燕假意和盘蜒说着情话,惊慌说道:“师父,不要,这里不行。”低哼两声,又道:“苍狐。。。。他会。。。知道。。。我是你徒儿的。。。我是你儿媳啊。。。。”
她抵抗般的哀求,不久又开始哭诉,开始低吟,开始享乐,开始迎合。
过了许久,她伏在盘蜒身上,好似真经过云雨般沉沉睡去。
这一夜间,梦境古怪,有福有祸。突然间,身旁的人轻轻一动,风鸣燕已然惊醒。
盘蜒茫然道:“鸣燕,这。。。你我。。。”
风鸣燕支起身子,眸中含泪,苦涩说道:“师父,你力气太大,我。。。我。。。抗拒不得。”
盘蜒心中惊骇:“我。。。竟如此混账?霸占徒儿妻子身子,做出这人神共愤之事?”神色疑惑,试着运功,绝不似曾与女子欢合模样。
武功练到他这地步,对自己身躯气血了如指掌,若有异样,立时便会知晓。
风鸣燕低着脑袋,又是可怜,又是委屈,她身上罩着些许棉被,隐隐约约露出娇躯,若换做其余男人瞧见,非由怜生爱,由爱生欲,将她抱回床上,再度寻欢,好好疼爱她不可。
盘蜒盘膝坐了片刻,身上衣衫已然齐备,风鸣燕大失所望,道:“师父,那你我今后。。。。”
盘蜒冷冷说道:“若你让苍狐知道,挑拨我师徒情意,我便杀了你。”
风鸣燕不料他如此无情,登时泪如雨下,她虽未失身于盘蜒,但此刻期盼落空,这羞愤之情,却是货真价实。
盘蜒起身,快步走出屋子,途中侍卫侍女皆躲得远远的,但盘蜒目光敏锐,看清他们惶恐神色。
盘蜒微微皱眉,朝众人挥手,众人知他武功盖世,位高权重,逃是逃不掉的,皆装作无知模样,走了过来。
盘蜒道:“昨晚各位都听见什么?”
众人摇头道:“什么都没听见。”“城主恕罪,咱们昨晚都散布在外,追寻刺客,半点不知发生何事。”
盘蜒说道:“都说实话,我吴奇生平从不滥杀无辜,更不迁怒于人,若我真做出丑事,我需知道清楚。”
众人都知道这位城主和蔼良善,稍稍放心,于是有宫女将昨晚情形如实说了。
盘蜒听风鸣燕在夜间哭诉求饶,最终承欢睡去之事,心中好笑:“当年我对曹素、百举,不也正是这般做戏?她班门弄斧,也想骗得过我?”
众侍女说完,又跪倒求饶道:“城主开恩,饶咱们一命!我等绝不外泄此事。”
盘蜒变出一徽记,交给领头之人,道:“每人去账房领一锭金子,从此莫让我再见到你们。”
众人死里逃生,大呼侥幸,领命告退。
他又朝屋内望了一眼,见风鸣燕卧床哭泣,盘蜒愈发厌烦,稍一动,霎时已不在此间。181
六 剑声乐曲织情仇()
涉末城外,乘黄山脉某处,一雄鹰乘风而来,缓缓降下,烟雾升腾,雄鹰变作人样。
他怀中抱着一人,肌肤上稀稀落落的残留细线,正是死于盘蜒手中的庆仲。
那人在庆仲心口一拍,将他放在地上,此地是个大兽墓,乃是千古以来,无数野兽年老时等死之地,亦是陈列兽骨的宝藏,地形隐秘,藏而不露,即使阎王真仙,也绝难找到此处。
庆仲平躺片刻,忽然手足抽筋,骨骼喀喀轻响。那人信步而走,在他身边放着鱼骨、鸟骨、鹰骨、犬骨、豹骨、狮骨、象骨,鲸骨、龙骨,布成弱肉强食,生老病死之阵。
庆仲四肢一按,如野兽般爬了起来,朝象骨走去,那象骨微微震动,似感应庆仲到来。
那人斩断象骨,刺入庆仲腹部,庆仲大叫起来,由此转醒。
他死而复生,心里莫名惊怒,瞧见那人,扬手使出披罗线,但稍一用力,哇地惨叫,如被刀剐,痛苦不已。
那人道:“你若在这阵中待上一段时日,就能报仇。”
庆仲茫然道:“我。。。记得我被吴奇杀死,为何。。。。这儿是黄泉么?聚魂山么?”
那人道:“你身上有披罗线,它吊住你性命,我将你救活过来。”
庆仲认出此人,道:“多谢。。。你是大观国的刺客?”
那人点头道:“我叫烟影。”
庆仲道:“你说我在此逗留,武功便能增长,杀了那吴奇?那泰关别,还有。。那操纵我至今的婆娘?”
烟影咧嘴而笑,雪白的牙,在黑夜中,闪着紫色的光。他道:“你可以试试。”说着又取象骨,刺入庆仲胸口,在他心脏中搅动。庆仲痛的忍耐不住,却又反抗不得,有如丧家犬一边叫唤。
过了许久,烟影停手,庆仲并未死去。烟影甚是满意,道:“万鬼万仙之躯,兼有披罗线之术,身处万兽殉葬之墓,你已超越死亡。”
庆仲咬牙道:“你这。。。杂种,这般折磨我,我。。。非将你杀了不可。”
烟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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