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心想:“不期如此,我全然想错了,我以为青斩不过是食欲混淆,一时错乱,可不料此国陋习恶法,害人不浅。我须得立即与这少年划清界限,从此不再理他。”
他拿定主意,回到船上,等青斩醒来,对他冷漠如冰,接连数日。青斩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夜不成寐,终有一天跑到盘蜒屋内,哭道:“爹爹,我错了,我不该。。。不该杀海猎,我再不嫉妒其余男孩啦,我只求你。。。。你和我说句话,就。。。就一句。。。“
盘蜒冷冷说道:“你少来烦我,我乃知书达理的正派人士,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兄弟,你我缘尽,从此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青斩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话,但他言下决绝之意,如何能听不出来?于是哭的更加厉害,情急之下,取出黑蛇剑,对准自己脖子。盘蜒只漠然凝视,全不介意,青斩一发狠,横剑抹脖,可黑蛇剑却绝不愿伤他,青斩连试数次,徒劳无功。
青斩把心一横,冲出房屋,又取来其余兵刃,对准双腿间,哭道:“爹爹,你不喜欢男孩,那。。。那我不做男孩了,成么?”
盘蜒嗤笑道:“我不爱男子,更厌恶太监,你收起这一套吧。”
青斩只觉天翻地覆,身子不住下沉,咬紧牙关,一剑刺向喉咙,盘蜒若用迷魂之术,本可令这少年彻底忘了他,但他为救小默雪,不得不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不愿耗费功力,叹一口气,将青斩救下。
青斩喜极而泣,道:“爹爹,我就知道。。。你仍爱我。”
盘蜒心中一凉,只觉数日教诲,付诸东流,恨恨道:“我先前待你友善,不过看你可怜,又觉得你乖巧伶俐,颇懂道理,这才费心教导。我说了,我独爱女子,更只不过将你视作晚辈罢了。”
青斩想起先前与盘蜒相处,蒙他传功,听他说故事的种种情形,真是如沐春风,似做美梦,对照眼下冷淡,更是无法忍耐。他耐着性子,低声下气、楚楚可怜的说道:“爹爹。。。”
盘蜒心想:“与其一刀断绝,不如教他做人道理,他学了礼教,终究会明白过来。若仍死缠不放,我便以幻灵真气,好好洗洗他脑袋。”于是道:“我收你为徒,你叫我师父,永远都不得再叫我爹爹。”
青斩一喜:“他不赶我走了?那可大有希望。”于是乖巧喊道:“是,师父。”
盘蜒道:“好,既然我俩已成师徒,依照本门门规,师徒间不可成亲,便没有你们拔异齐国那些个乱七八糟、令人发指的烂事儿,你明不明白?”
青斩暗暗叫苦,可怕惹盘蜒生气,只得说道:“好的,师父。”心中却想:“哪天劝他喝酒,在酒里下些迷药,他要了我身子,享受其中乐趣,那之后便顺理成章啦,我得好好翻翻书,问问人,学学如何在床上讨他欢心。”心思乱转,眼神仍极为痴缠。
四十四 海上孤帆声影消()
此后顺风顺水,航路无阻,直往京城王都而去,数日后抵达,只见前排厚重堤坝,地势斜着上升,房屋千万,城堡占山,接云连霞,气势恢宏,船舰纵横,真有万国来朝光景。
盘蜒遥望城中景象,心中担忧道儿,轻轻一跃,到了岸上,狩猎长见他轻功惊人,暗赞一声,道:“吴兄弟,你不必着急,咱们去拜见陛下,自有分晓。”
盘蜒道:“据说那归星燕权势熏天,与国主交情甚佳,我找到国主,又有何用?”
青斩也跳至盘蜒身边,娇声道:“爹爹,我义父在朝中也认识几位大人物,他定能帮的上忙。”
盘蜒道:“你叫我什么来着?”
青斩脸一红,改口道:“师父,徒儿知错了。”伸出小手,又道:“你打我手心罚我,好不好?”他近些日子找人借书翻阅,知道世上不少男子有雄大野心,自己若扮作娇嫩脆弱,任其摧残,反易激发出那男子高高在上的快意。
盘蜒摇头道:“我轻轻打你,又有何用?重重打你,怕真伤了你。”
青斩脱口喜道:“师父待我最好,一点儿也舍不得弄疼我。”
盘蜒闷哼一声,微觉沮丧,就在这时,一辆气派马车停在港口,从中走下一人,是个又矮又黑的胖子,身穿天蓝短衫,胸口有海上瑶鲲的字号。那汉子瞧见狩猎长,哈哈大笑,说道:“枭老弟,你可总算赶回来了。”
狩猎长等人悉数列队,向此人鞠躬,他道:“陀大人,别来无恙。”
盘蜒知道这陀大人是海上瑶鲲的狩猎官,在朝中位高权重,地位犹在狩猎长之上,他站在一旁,并不搭理此人,青斩拉住盘蜒胳膊,也是神情孤远。
陀大人知道青斩,却不认得盘蜒,哼了一声,喝道:“这人见了我,为何不拜?”
狩猎长道:“大人,吴奇兄弟刚入本门,还不知道诸般规矩。”
陀大人一瞪眼,冷笑道:“不知规矩,还不学大伙儿模样?他以为自己是谁?功夫比青斩更高么?”
青斩喊道:“我爹爹。。。。师父自然比我更厉害!”
他一贯少言寡语,孤傲不群,此刻突然开口替盘蜒说话,令陀大人吓了一跳,倒也不敢造次。他转头对狩猎长道:“陛下举办圣海祭祀,要各字号派一位勇士参赛,此事紧急的很,我正发愁,你却回来了。”
狩猎长脸上变色,道:“为何忽然间办这祭典?”
陀大人道:“一来嘛,海中突然冒出海巨灵来,朝中海巫女说是海神发怒,须得平息。二来嘛,海妖祸乱深重,陛下想借此次比武,召集一位千军莫敌的英雄,统领众猎人奔赴战场。三来嘛,碰巧雄柳王子妃献给陛下一位姿色奇佳的处··女,她本想令陛下享用此女,但陛下深明大道,苦心造诣,于是下令将这位处··女当做祭品,送入海兽巢穴。。。。”
盘蜒大吃一惊,急道:“那祭典何时开始?”
陀大人白他一眼,嗤笑道:“你对我说话,最好客气一些。。。”
盘蜒拔出长剑一扫,轰隆一声,五颗大树齐刷刷拦腰折断,这手剑气真是骇人听闻,天下罕有,陀大人尖叫一声,吓得坐倒在地,众猎人也悚然起敬,暗想:“难道吴奇兄弟战胜那海猎,并非纯是天生克制之故?”
盘蜒冷冷说道:“我问你话,你最好莫推三阻四。”
陀大人连声道:“是。。。是。。。。那祭典需将祭品先送入国都正中风雨岛的海兽猎场,祭品所在船上涂着。。。涂着珍贵药物,令海兽两个时辰内发觉不了她。咱们参会猎人等候一个时辰,再各自乘船出发,前往那猎场洞窟中救人。若能成功救下,返回朝中,则封候拜将,不在话下。但若是救不下来,那这女子算作祭拜海神的牺牲,也可保佑天下太平。那女子。。。眼下已出发快一个时辰了。”
此人虽然害怕,可说话条理清晰,明明白白,倒也算有些本事。
盘蜒一把将他抓起,道:“咱们海上瑶鲲的猎人定下没有?”
陀大人忙道:“没有,没有,本是空缺。”
盘蜒道:“你随我前去,跟国主说,我是海上瑶鲲的勇士。”
青斩急道:“师父,那猎场饲养的海兽也极厉害,听说活了好几百年啦,不易对付,我。。。。我与你同去如何?“这海兽是拔异齐国极为神圣的象征,甚是蛮横,伤人无数,但国中无人胆敢伤它,好在那海兽也从不出猎场,国主命人每天喂养,从不短缺怠慢。
陀大人陪笑道:“青斩孩儿,勇士只得一人,到底是你还是这吴兄弟?”
盘蜒道:“是我!”又对狩猎长道:“还请劳烦照看默雪,我去去就回。”
这祭祀被选出征的勇士,以往极少能将祭品救回,往往不过自己九死一生的逃回来,那已是颇光荣的事迹了。狩猎长等人为他捏一把汗,见他执着,只得答道:“好,吴兄保重。”
盘蜒扛着陀大人,身形一闪,飞檐走壁,朝那国都中的风雨湖赶去,众人见他这等身法,又爆发出一阵喝彩。
少时赶到湖边,见人山人海,熙来攘往,真是热闹喧嚣的惊天动地,岸边停靠十条小船,九条上已站着人,盘蜒往下俯冲,瞬间到了广场正中,朝看台凉上棚走去,举起陀大人道:“海上瑶鲲的勇士是吴奇!”
陀大人有气无力、心惊肉跳的喊:“不错,不错,是吴奇。”落在地上,向国主老儿吹嘘盘蜒功绩,真是天花乱坠、假话连篇,浮夸的无以复加。
凉棚中坐着国主老儿与往后,还有一美女,狠狠朝盘蜒瞪视,正是雄柳王妃归星燕,她那无能丈夫在她身旁,双眼沉迷的望着往来佳丽,更不时偷偷张望高处一位绝丽少女。
那少女坐于一巨大勇士石雕肩膀上,神色黯然,看见盘蜒,甚是惊讶,目光加倍惭愧。
盘蜒传声过去:“李若兰,你为何放任你女儿胡来?”
李若兰回声答道:“我。。。。本不知是道儿,可知道之后,已来不及了,这祭典极为神圣,我若贸然破坏,燕儿她怕受到牵连,她。。。她不许我救人。”
盘蜒冷笑道:“你为自己亲情,竟是非不分,任由无辜受害?”
李若兰苦笑道:“世间亲情,哪个不是如此?谁又能真正大公无私?”
盘蜒想了想,道:“你说的倒也不错,你女儿纵然犯下再大罪过,依旧是你女儿,旁人要杀她,你自然万万不许了?”
李若兰森然道:“你倒来试试看?”
盘蜒不再理她,也不等陀大人说完,稍一动,已到了船上,只见前方碧波荡漾,一望无垠。
其余字号的猎人不认得盘蜒,皆神色好奇,或有不屑,一穿金甲的汉子笑道:“老兄,你头一回来此祭典么?海上瑶鲲是将你派来送死了。”
盘蜒道:“我跟着老兄,边学边做,自然死不了。”
那汉子嘲笑道:“现学现卖,只怕不管用,到了途中,这船定会毁了,须得游泳来回,这湖里多得是海兽,我看你半途而废,还来得及。”
盘蜒等候不及,正想抢先出发,忽听一声炮响,人群喊声大作,一众猎人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解开缆绳,划桨启程。
盘蜒见其余人优哉游哉,暗想:“莫非前方海兽极多,他们无意争先么?”却不知这祭典历经数百年,唯有一、两位武功超凡的勇士能够救回祭品,这些猎人多半保命要紧,只想半路弃船而归。
约莫行了三里路,水下阴影掠动,一条极大的海蛇朝盘蜒游来,盘蜒拔剑在手,趁那海蛇冲出海面,张嘴咬来之际,一剑斩出,将那海蛇连头斩断。
岸上贵族都有千里镜筒观看,一见之下,齐声惊呼,有一评报官喊道:“海上瑶鲲的勇士斩了那条害人海蛇‘海老’!”激起百姓齐声欢呼。
海蛇死后,又有巨物破浪而来,此物遍体漆黑,身躯如海豹、海象,偶尔抬头,脑袋如光秃秃的老虎一般,约有两丈大小,评报官喊道:“是那’水中王’海老虎!此物之威,众所周知,不知这位勇士能否虎口逃生?”
盘蜒凝神以待,只见那海老虎并非一头,约莫七、八头分别游出,来回穿梭,伺机而动,想来是不知那海蛇如何而死。
其中一头最是急躁,蓦地朝盘蜒小船撞来,盘蜒浆一扳,小船有如精灵飞舞,避开海虎撞击,趁海虎折转之际,跳上海虎背上,一剑刺落,那海老虎尖声大叫,一个翻身,肚皮朝上而死,盘蜒早已跃回小舟上。
其余海老虎一见大骇,追向身后一众猎人,众猎人不由惊慌,翻出弩弓、标枪,接连攻出,一时斗得极为惨烈。有人落水,被海老虎吃了,有人侥幸取胜,却故意落水,装作不支,就此弃权。
盘蜒不久刚替小默雪施术治疗,又不知前方更有何物,而李若兰对她那女儿言听计从,不明敌友,盘蜒不敢轻忽,谨小慎微,生怕耗费一丝多余气力。故单凭眼力、轻功、搏击功夫取胜。
再往前行,又有海豹、海象等袭来,皆是体型巨大,行动凶残、喜好杀戮,与外界同类海兽截然不同,盘蜒依样画葫芦,使杀鸡儆猴之法,将它们全数赶往身后,自己突破重围,渐渐深入湖中,至此再无人瞧得见他行迹,他也听不见岸上喧闹。
四十五 白发人送黑发人()
驶入深处,湖面上礁石层叠,甚是险恶,只听喀喀两声,船身碎裂,盘蜒“啊”地一声,见无数小鱼游开,那小鱼嘴中尖牙林立,凶相毕露,盘蜒心道:“我怎地如此不小心?连这小鱼都察觉不到?”
船身漏水,一群群小鱼如乌云般游来,从各处跃上船板,张嘴就咬,盘蜒拂过长剑,光芒闪动,众小鱼皆被刺死,他袖袍再一扫,将死鱼送还水里,可依旧有数不尽的尖齿鱼朝他穷追猛打。
盘蜒心想:“若换做寻常猎人,此时如何能活?”稍一想,或许猎人另有药物,但盘蜒却不知道。
无奈之下,他足尖一点,背上长出双翼,御风而行,正是那老白猿当年所传的天罡万千变之术,一众小鱼再奈何他不得。
又飞了数里路,见一水洞,在水洞中无法飞行,只得潜水入内,好在途中再无波折。
盘蜒暗中念道:“那水怪千万莫太过强横,不然可难以应付了。”
洞中明亮,有植物散发幽光,不久到洞窟里层,见一圆形山洞,洞中一个圆湖,四周岩石成环。圆湖中央,有一极精致的大船,船中有女子大喊:“臭不要脸的归星燕,你有种放了我,咱俩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盘蜒喜道:“道儿!”
那女子声音一停,立时欢呼道:“吴奇大哥!”声音激动,似快要哭泣。
盘蜒跃入船上,闻到一股刺鼻香气,当是那躲避海兽的药物,他打开船舱,见道儿穿的如同孔雀一般华贵鲜艳,打扮美丽异常,她见到盘蜒,抽泣一声,一滴泪流了下来。
盘蜒叹道:“我一时大意,竟累你流落至此,也难怪你伤心落泪。”
道儿忙说:“是。。。是这气味儿刺鼻,令我止不住眼泪,我可没那般容易哭鼻子。”语气既欢喜,又发颤。
盘蜒道:“小默雪虽知觉不灵,可一直很担心你,你早些回去,她一高兴,没准立时就能好转。”
道儿再忍耐不住,“哇”地大哭起来,盘蜒解开她身上绳索,道儿纵体入怀,泣道:“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就这么死了,以后见不到你。。。与妹妹成亲。”
盘蜒道:“你功力仍未复原么?那归星燕对你做了什么?”
道儿一抹眼泪,恨恨道:“她。。。。她喂我服一种药,说其毒性猛烈,可令鲸鱼浑身软弱,坐以待毙。我功夫。。。施展不开,不然早就教训她啦。她那丈夫半死不活,可那双眼。。。哼,我恨不得把它挖出来。归星燕说国主喜欢。。。喜欢。。。处。。。女,要将我。。。幸亏那国主。。。要将我献祭。。。”说着说着,脸红的如太阳一般。
盘蜒劝道:“只要保住性命,忍一时之辱,算得了甚么?我这就救你出去。”
道儿急道:“我并未受辱,那国主并未碰我,那该死的祭典需要。。。需要我。。。。完整无缺。。。。”
盘蜒见她娇羞难抑,难以启齿的模样,微微一笑,道:“此事不雅,咱们暂且不提。”
道儿又问道:“妹妹她还好么?”
盘蜒想起此事,心情甚好,笑道:“好极了,我已有成算,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道儿大喜,忍不住在盘蜒脸颊上一吻,留下红彤彤的唇印,她又觉羞涩,吐吐舌头,道:“这群啰里啰嗦的太监,把我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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