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狐奇道:“娘,你怎地一猜就准?”
李书秀笑道:“似他这等俏脸,与当年九婴哥哥有七分相似,我如何看不出来?听说夫君当年在梦中传你功夫呢。”
阳问天被白夜狠狠羞辱,本心下抑郁,但见了师娘,又听她说出’九和妹妹‘四字,顿感亲切,道:“师娘,我。。。。我也是为找师父而来,可却不料闹得衣衫不整,委实无脸见你。”
李书秀抚摸他头发,神色慈祥,道:“行走江湖,难免一时受挫,又算得了甚么?”解开行囊,取出苍狐换洗衣物,阳问天连声道谢,匆匆换上,倒也合身。
吉雅摸出一锭金子,递给此地掌柜,算作补偿。那掌柜的也是武林中人,见众人武艺极强,有意结交,执意不收,反向众人道谢。
吉雅、白铠一齐见过李书秀,李书秀一下子见这许多晚辈,心情奇佳,笑吟吟的问东问西,甚是热切。
吉雅道:“苍夫人,如今赤蝇大侠与文秋香女侠也在岛上,不如我请他们来见你?”
李书秀喜道:“他们也来了?那一来一去,何等麻烦?咱们去找他们好了。”
阳问天答应,引众人离此渔村,返回赤蝇等人住处,李书秀近年来久居草原,不问外事,竟不知武林中翻天覆地的变化,阳问天说起其母九和之死,李书秀心中怜惜,又感怀九和命苦,不禁流下泪来。
阳问天又说起自己逃往昆仑山,拜明教圣女为师,艺成下山,随后被那“丁大人”逼迫,与赤蝇相遇等事宜。
李书秀越听越惊,道:“问天孩儿,你一生际遇之奇,只怕更胜过你爹爹不少。你眼下武艺不俗,也已不逊于你爹爹当年了。”
阳问天忽然心想:“我爹爹死因极为蹊跷,我问娘亲,她不肯明说。没准师娘知道?”于是问道:“师娘,徒儿母亲惨死,纵然悲愤,却总算知道仇家是谁。然而我爹爹一身高明内力,正值盛年,又怎会突然死去?师娘可知其中原委么?”
李书秀微微一愣,神色有些慌张,摇头道:“这。。。。我也不知,但隔了这许多年,你又何必追究?你已有这许多烦恼,也不必再添忧虑。”
阳问天长叹一声,道:“师娘所言极是。”
吉雅善于察言观色,分辨隐情,见李书秀表情,心下猜疑:“她分明知道得极为清楚,可却不想告诉问天哥哥,莫非杀人凶手,竟与她有很大关联么?嗯,不过问天哥哥仍未察觉,我也不必道破,以免伤了和气。”
一路交谈,不知不觉已回到赤蝇等人所在镇上,来到客栈,赤蝇、文秋香等一见李书秀,当真喜出望外,跪拜磕头,好生亲热。李书秀也连忙要他们免礼,众人热热闹闹、客客气气的说了半天,赤蝇找一酒楼,包下一层,设宴款待师娘。
道儿、莫忧向李书秀敬酒,心中思绪万千,暗想:“这就是苍鹰哥哥的妻子么?”
文秋香仔细看苍狐,笑道:“真像,真像师父模样,可这位小师弟文绉绉的,却没有师父的豪气。”
李书秀道:“我不愿这孩儿学习武功,请夫子教他读书写字,琴棋书画,谁知到了头,他自行领悟了夫君的心法,身手倒也不差。”
苍狐笑道:“娘,在此乱世,若无护身之能,如何能守得住心爱之人?”说罢拉住风鸣燕的手,两人神色亲密。
赤蝇听闻李书秀也是找苍鹰而来,不免苦笑,说道:“师父他抛下师娘这么多年,未免。。。。未免有些不对头。”
李书秀叹道:“这也不能怪他,他身负重任,非离我而去不可。我与他生活多年,养下苍狐这么个孩儿,衣食无忧,也不算孤单,已经心满意足了。”
盘蜒凝视苍狐,心想:“此人确是苍鹰之子,天资算不得差,但也远不及苍鹰。山海门人如何能够生育?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么?”悄悄运功一探,又不禁莞尔:原来这苍狐也是那位血寒“血肉纵控念”的杰作,她取苍鹰与李书秀血气,在李书秀体内孕育成形,李书秀自然不知此节,苍鹰或许也欣然接受。
赤蝇说道:“师娘,师父神神秘秘的,到底去做了什么?又岂能十多年不曾返回?”
李书秀稍一沉吟,叹道:“他曾将此事告诉过我,事关重大,他不得不去。有些事,即便对你们说了,你们也未必能信。”
赤蝇道:“师娘,那场惊天巨变,我与香儿当年也曾或多或少参与其中,稍有头绪,只是至今没头没脑,还请师娘如实告知,以解我夫妻二人多年心中疑惑。”
李书秀笑道:“好,夫君说他欠赤蝇大恩,既然大伙儿都是为找我夫君而来,我便说了,也是无妨。”
众人心下期盼,无不肃然静候。
李书秀道:“二十多年前,这世上出了一个大魔头,此人法力高强,心智狡猾,更是生性坚忍,潜伏多年,终于等来一契机,得了莫大神通,将整个天下卷入一场浩劫之中。”
赤蝇点头道:“当年京城大乱,死伤无数,鞑子说是汉人施展的妖法,汉人说是鞑子触怒了老天,更有许多诸多怪力乱神之说。师娘说的可是此事?”
李书秀点头道:“那魔头名叫太乙,与我夫君同为一‘山海门’中人。”
莫忧心中一凛,惊声道:“太乙?”
李书秀奇道:“莫忧姑娘莫非认得此人?”
莫忧瑟瑟发抖,不愿多说,更想不起盘蜒之事,只道:“我以前曾吃过此人苦头。”
李书秀道:“后来嘛,我夫君与两位结义兄弟一齐出手,化解此难,将那太乙击败。随后他找到了我,带我隐居草原的山谷中,与哈萨克人同住。”
赤蝇笑道:“难怪你二人向我与香儿道别之后,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师父与师娘。”
李书秀又道:“我养下孩儿,与苍鹰他。。。。过了多年太平日子,他向我提起过问天,说他常常前往中原,在梦中指点问天武艺。我说他疯疯癫癫,这般闹腾,可别吓坏了孩子,哈哈,总算他还有些分寸。”
阳问天心下感动,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一直铭记在心。”
李书秀道:“有一日,苍鹰他去与几位好友碰头,回来之后,闷闷不乐,神情古怪,终于在几天后对我说道:‘我有一桩极要紧的事,不得不离你而去,不知甚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儿,只求你原谅我这负心人。’
我当时道:‘你待我情深意重,又带给我苍狐孩儿,我早就心满意足,只盼你行事顺利,我总在这儿等着你呢。’
苍鹰说道:‘你等着我,我总会回来见你,我总要见孩子娶妻生子,咱们一家,总有团圆的时候。’
我又问他到底去做何事?他道:‘雪。。。门主说,这世道之外,另有世道,期间充斥妖魔仙神,更是凶险。多年前的那个大魔头太乙,仍躲藏在那世道上,咱们不知此人心思,绝不能放任不管。故而。。。需派一人,以奇术将灵魂附体在异世某人体内,费心找寻太乙。那魔头擅长乱心之法,非同小可,唯有我能正面击败他。’
我道:‘既然如此,那你非去不可。只是你需千万小心。’
苍鹰笑道:‘放心,你又不是不知我能耐。是了,你今后若遇上凶险,可以去武当山找那位张三丰老道,他是我拜把子的兄弟,定能替你消灾解难。如那老道不在,你可去玄虚山的幽夜谷,找那位猎户归燕,他比这老道还牢靠些。另外昆明有一位灰郎中。。。’
我说能自己照顾自己,于是放任他离去,此后便再无他消息,直至最近几月,我在梦中见到了他,耐不住思念,这才来此找寻。”
二十九 风来雨去钓江雪()
阳问天奇道:“原来。。。。师父识得武当的张道长?”
李书秀笑道:“是啊,张道长便是他的义弟。”
众人一听,更是连声惊叹,大声议论,吉雅笑道:“这位苍鹰大侠,果然是当世奇人。”
阳问天猛地想起当初遇上盘蜒之时,盘蜒对苍鹰与张道长颇不屑一顾,又见盘蜒此时仍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心想:“咱们这般夸赞师父,吴奇叔叔只怕暗中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盘蜒道:“苍夫人,你夫君生平四处留情,你知道么?”
他当着李书秀的面中伤苍鹰,委实太过刺耳,其余人对他敬佩,一时并未发声,苍狐却忍耐不住,起身道:“前辈,你为何污蔑我爹爹?”
阳问天急忙劝道:“吴奇叔叔一贯冷言冷语,当不得真。”
苍狐仍要质问,李书秀在他肩上一拍,苍狐无奈,坐回原位,李书秀苦笑道:“夫君乃世上豪杰,确有不少女子心仪他,但他对我忠诚不变,我信得过他,自也无需先生提醒。”
盘蜒冷冷说道:“既然他十多年不在你身边,如何谈得上忠诚二字?他抛弃妻子,游荡在外,没准又到处招惹姑娘了。”
众人听他所言,心中忐忑,怕苍狐翻脸。苍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登时又要跳起,李书秀喝道:“孩儿,你不听娘的话么?”
苍狐嚷道:“但此人。。。。”
盘蜒指着莫忧、道儿说:“实不相瞒,此次在下多管闲事,前来拜见这位苍鹰,正是为了这两位姑娘。莫忧姑娘对苍鹰大侠一片痴心,历经数十年折磨而不变,至今独身,才真正可谓‘忠贞不二’。而这位道儿姑娘,更曾于数年前偶遇苍鹰大侠,由此深恋于他,生死不离。”
莫忧、道儿顿时又羞又惊,莫忧早对众人坦陈对苍鹰爱意,此时不过心生波澜,道儿却一直隐瞒不提,谁知盘蜒竟一语道破。众人大感古怪,又不禁对双姝心生同情。
阳问天心想:“道儿她。。。。一直喜欢的是师父?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虽对吉雅眷恋已深,两情相悦,可听得昔日情人爱着自己敬若神明的恩师,焉能不心神巨震?
李书秀隐约记得曾见过莫忧,却不识得道儿,问道:“两位姑娘,这位先生所言可是真的?”
莫忧红着脸道:“不错,李。。。苍夫人,我足足等了他三十年,只盼能再见他一面。”说罢泪水涔涔而下。
道儿大感慌乱,羞得只想逃走,但把心一横,又豁出去了,咬牙道:“无论如何,我。。。。我也有话要对苍鹰哥哥说。”
阳问天问:“道儿,你怎地称师父为苍鹰。。。。哥哥?”吉雅何等机灵,登时听出端倪,白他一眼,恨恨扭过头去。
李书秀望向道儿,说:“姑娘,你是近几年遇上我夫君的?”
道儿知道此事太过离奇,不便细说,只道:“夫人,您莫猜疑,我与苍鹰大侠清清白白,绝无牵连,他屡次从绝境中救我性命,我才。。。。我不曾想他有了老婆孩子,我。。。。我。。。。只想。。。”
盘蜒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只是苍鹰大侠屡次偷走女子芳心,随后撒手不管,却又不断的干净,这等撩拨而不娶,比之江湖上的登徒子,又好得到哪儿去?”
苍狐目瞪口呆,问道:“娘,您。。。您不可信此人所言。”
李书秀想了许久,蓦地一笑,笑容中满是释然,道:“若真能在此找到夫君,我定问明事情原委,若过错在他,我定会命他迎娶两位。”
莫忧、道儿喜出望外,齐声喊道:“真的?这可多谢你啦。”
李书秀心性豁达,不像寻常女子那般计较。她将心比心,想起当年与苍鹰分离多年的孤独之苦,对莫忧、道儿极为怜悯,似从她们身上,看到自己昔日的影子,故而有心将她们从悲苦中拯救出来。
莫忧、道儿兴高采烈,连番向李书秀敬酒,三人转眼变得十分亲密。苍狐愁眉苦脸,暗道:“苦也,苦也,若爹爹把持不住,被娘说动,我岂不多了两个姨娘?”
阳问天见道儿笑容绽放,高兴已极,不由得大受打击,心意消沉,倒满酒碗,一口喝下。吉雅冷笑道:”问天,‘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你今后使命非凡,君临天下,又何必计较这区区一时得失?“
阳问天忙道:“我。。。我哪里计较得失?我对你一心一意,永远不会有三妻四妾。”
吉雅摇了摇头,示意半点不信。
正祝酒间,只听空中一声闷雷,好似在头顶炸裂,万里晴空,瞬间变得乌云密布,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探头出去,街上也满是驻足观看的当地镇民。
随后,狂风大作,岸边巨浪滔天,冲上街道,镇民喊道:”飓风,飓风!往山上跑!”海天之间,现出一根根厚重的立柱,那正是不断旋转的旋风,吸取海水,故而染成黑色,又如魔怪般朝岸上袭来。
又有人喊道:“这风怎地这么大?我活了五十年,没见过这等怪事!”
白铠久居河畔,饱经水难,却也不曾见过这等天变海怒的景象,喊道:”咱们速速上山去吧。“
盘蜒蓦然大声道:“大伙儿全聚在一块儿,不得分散,咱们这十一人互相救助,其余百姓是顾不得了。”
赤蝇问道:“吴奇先生,这又是什么鬼天气?”
盘蜒低声道:“不是天气,是天地异变,故而暂有迹象。”说着指向某处。众人朝那方向望去,只见两座矮山之间,景色剧变,一扇石门由小变大,顷刻间扩开十丈之宽,二十丈之高。此门变动之时,令人感到出奇的可怖、扭曲,仿佛一具断头台正缓缓上升,准备斩首,或是毒蛇紧盯着猎物,随时要上前撕咬一般。
他们从门中感受到腐败与死亡。
盘蜒顷刻间已想的明白,知道小默雪先前预见之事。她见到一扇开在山与云之间的门,那与雪岭国的黄泉门一般,正通往聚魂山前哨黄泉。陶公岛已然遭殃,故而并无船只往来,此地众人也并不知情。
盘蜒毁了抑天山,毁了抑制聚魂山的神兽化身,于是黄泉门渐渐开启,聚魂山的魔将现身于此。
这是盘蜒头一次见到黄泉门诞生,也是此地百姓毕生仅有的一回,正是这头一遭,故而天现异象,魔风乱海,其势头猛恶虽远不及魔猎,但也将胜过冷州国所遇状况。
黄泉门终于凝固于山海之间,门中传来“嘶嘶”的呼吸,逐渐转变,成了“隆隆”的吼叫声,成了“嘿嘿”的邪笑声,成了“格格”的磨牙声,那声音千奇百怪,难听的叫人发疯。
众人眼前一花,门中有怪物走了出来,那怪物一丈高矮,浑身长着尖刺般的黑毛,长身直立,手长如猿,头顶一对羊角,双目奸诈险恶,闪着红光,一张大嘴,乱七八糟的尖牙纵横交错,参差不齐。
随着第一头黑刺魔怪走出,陆陆续续,又有数百头、数千头到来。
一众镇民害怕极了,但他们仍在观望,似在看奇特的戏曲一般,盘蜒心想:“若是冷州国国民,早就一哄而散,躲入深山老林了。此地百姓,他们害怕海,害怕风,却不知这真正的凶残邪恶已在眼前。”
他们安逸得太久,因而忘却了敬畏。
赤蝇察觉不对,喊道:“还不快跑?”但已然不及,黑刺魔怪冲来,手臂撕扯,瞬间杀了数人。
众镇民这才发声尖叫,机灵的拔腿就跑,腿软的被留在原地,被黑刺魔怪一抱,立时粉身碎骨。人群涌动如潮,争相推搡,胡乱跑开,黑刺魔怪动手屠戮,一会儿工夫已血流成河。
赤蝇、文秋香、李书秀、阳问天当即跳落酒楼,赤蝇手持双剑,斩向其中一怪,那怪物仗着浑身铁一般的黑毛,不躲不闪,一巴掌拍来。赤蝇一道火剑,将此怪熔化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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