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心花怒放,一转身,见浮尔修靠在一旁,正关切的看着她,他赤着上身,绑着绷带,胸口有血渗出。她如孩童般欢呼起来,一下子纵体入怀,脑袋贴上浮尔修肩膀,竟全不觉得害羞。
浮尔修惨叫一声,嚷道:“你轻些,老。。。老哥我这条命要紧。”
阿道大惊,急忙松手退开,脸色红澄澄的,宛如红苹果一般。本来两人落入那满是毒·虫的水中,她原该担心自己身子,可在此时刻,她惊觉自己对浮尔修感激关爱之情,远远胜过自身性命。
她从小爱读中原书册,见过不少动人情·爱故事,虽在旁人面前庄严肃穆,可心底却着实叛逆活泼。她对兄长并无爱意,却对中原来的东采奇情有独钟。得知东采奇实是女子之后,瞬间心如死灰,万念不存,陷入极大的绝望中。
若在安然平和情形之下,她这般苦恼,只怕非得长年累月,方可祛除。然则在此地下险境,危机接踵而至,令她无暇细思,而又接连被这浮尔修相救,这才飞快好转。浮尔修此人相貌堂堂,豪侠仁义,待人友善,本领高强,屡屡出乎她预料,待得阿道醒悟,已将对东采奇的恋慕,全数移到这浮尔修身上,甚至犹胜以前。盖因她苦尽甘来,加倍喜悦,也更为珍惜之故。
阿道嗫嚅道:“大哥,你这伤。。。。”
浮尔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这‘破魔剑诀’可将脑中心念化作力墙,于危机关头挡住心脏,那女水蛇想要杀我,这辈子可是休想。”
阿道低声自语道:“这可太好啦,太好啦。。。。”陡然间喜极而泣,双手掩面,泪水不住流下。
浮尔修吓了一跳,道:“神女小妹,你哭甚么?我没死,你也活着,这般哭丧着脸,该有多丧气?”
阿道抬头笑道:“是啊,你看我,实在太不像话。”她脸上犹带泪花,这般一笑,当真如花间朝露,艳丽不可方物。
浮尔修却浑然不觉,嘲弄道:“小妹,我看你也不过是个小娃娃,哭哭笑笑,这才对劲。平素板着个脸的,也怪难为你了。”东张西望一番,又皱眉道:“咱们不在落水处周围,离得太远,不知怎地跑来的。”
阿道这才想起观察周遭景物,两人身处一湖中陆地,周围有山有水,有洞有窟,有树有草,似足有十里方圆。她奇道:“是啊,我记得咱们被卷入漩涡。。。。”
话音未落,却见那“阿瓦库奥”老妇从山后转出,脸色阴晴不定,依旧是怨天尤人的模样。阿道惊喜交加,喊道:“阿瓦库奥师父!你也没事么?”
盘蜒惯例先“哼”了一句,说道:“我自然没事,若不是老身在场,你二人早尸骨无存了。”
浮尔修喜道:“原来是前辈相救,这可真多谢了。”
阿道朝盘蜒拜倒,恭恭敬敬的说:“阿瓦库奥师父,多谢你救命之恩。”
盘蜒手一抬,阿道被他真气托起,听盘蜒道:“小事,小事。”说着“千娇百媚、眉目传情”的朝浮尔修看了一眼,美美笑道:“我这老相好落水,我岂能不豁出老命来救?”
浮尔修魂飞天外,本就伤重,更吓得差点儿晕倒,颤声道:“老前辈。。。。这事儿可玩笑不得。”
盘蜒舌头在嘴边卷动,道:“甚么玩笑?我是货真价实,真刀真枪,一片真心,真情实意。先前你受伤昏迷,不是我替你擦拭身子,包扎伤口的么?”
浮尔修暗叫“糟糕,糟糕。”浑身麻痒,恨不得满地打滚,阿道满心不是滋味儿,怏怏道:“原来是师父。。。。照顾浮尔修大哥。”
盘蜒又道:“是啊,这小子身上肌肉一块块的,硬邦邦,甜滋滋,一瞧便是个火气旺盛的壮小伙儿。我瞧他裤子上也流了血,心知不妙,便帮他脱下,好生呵护了一番。。。哼哼,果然是龙·精·虎·猛,不得了,不得了。。。”说着连连咂嘴。
浮尔修瞬间形如枯槁,哀嚎道:“老前辈,你杀了我得了。”阿道气往上冲,大感嫉妒,嗔道:“师父,你这可太。。。。太过了。”她一贯温言软语,虽然气恼,但仍不说重话。
盘蜒哈哈一笑,说道:“两个小的,恁地无礼,老身岂是趁人之危之辈。。。。”
二人松了口气,阿道垂首羞道:“师父好生。。。。胡闹。”
盘蜒又道:“。。。。总得两情相悦,你侬我侬之时,才遂老身心愿。”阿道与浮尔修又一阵惊心动魄,不得安宁。
盘蜒戏弄他们够了,才道:“罢了,你二人静静养伤吧。”说罢走到一旁,盘膝而坐。
浮尔修想起旁人来,问道:“那位采奇小妹,我那殿下与老哥呢?”阿道虽被东采奇骗的焦头烂额,但念及两人友情,仍是不胜关怀,忧心忡忡。
盘蜒道:“他们落水后,我将他们送上岸去,料来以我那徒儿本事,定能护得他们平安。那女水蛇被你所伤,一时半会儿复原不得,也不会有闲工夫加害。”
阿道、浮尔修瞬间放下心来,阿道说:“若非师父神功超凡,咱们可真劫数难逃。”
盘蜒道:“若不是我在这儿,我这小亲亲浮尔修也有法子救你。”
浮尔修听得小亲亲三字,吓得半死,嘴里呻·吟,装作伤重,没有听清,阿道强自忍耐,暗啐道:“阿瓦库奥师父好不自重,这般骚·扰浮尔修大哥,她。。。。也不看看自己岁数。”
盘蜒道:“我抓住你二人,被那漩涡卷入,这才发觉自己闯下祸事:这漩涡与一灵脉相连,我激发了水中灵体,将咱们吸进一水门中,稀里糊涂传来此地,离咱们原先方位,怕有数十里之遥。好在那女水蛇无暇指使绿虫来袭,我才能平平安安的游到此处。”
阿道叹气说:“原来如此。”浮尔修索性装死不言。
盘蜒又道:“这湖水甚是清澈,并无毒害,我在水中捉了几尾鱼,烤来吃了,甚是鲜美。本来嘛,也想替你二人留上一顿,但我岁数大了,胃口太好,一口气吃的精光,你二人要饱餐一顿,可自己动手。”
阿道笑着说:“我蒙师父相救,已是感激至深,如何敢再劳师父照顾?”(未完待续。)
五十五 沙儿鱼儿风水动()
阿道虽养尊处优、不谙劳作,但此时心上人在身边,岂能不显露一手厨艺功夫?她临到河边,见游鱼来来去去,又白又肥,甚是欢喜,从腰间解下软鞭,倏然挥出,一捉一个准,不多时已两、三条落地。她捧着鱼,却又不禁发愣,全不知该如何处置。
盘蜒讽刺道:“这小丫头笨手笨脚,定然懒惰的紧。”
阿道暗暗发愁,朝浮尔修望去,浮尔修却微微带笑,说道:“神女小妹,这可真难为你。你将鱼拿来,便由老子。。。老哥我来处置。”
阿道大感窘迫,道:“这怎么使得?你伤这么重,该当我照顾你才是。。。”
浮尔修心想:“这丫头也是一片好心,但若她亲自下厨,这鱼烤出来,没毒也闹成剧毒了。”笑道:“这样吧,你替我找些木柴,咱俩齐心协力,非烤一顿美美的鲜鱼不可。”
阿道喜忧参半,将鱼放下,走开几步,忽然回头道:“浮尔修大哥,我眼下。。。。眼下笨手笨脚,但将来我定能学会。”
浮尔修迟钝得紧,没瞧出她眼中含情脉脉,患得患失之意,忙劝慰道:“是,是,神女小妹慧质兰心,一点就透。”
阿道双颊飞红,见不远处有一丛林,飞奔入内,用短刀劈柴,不久满载而归。
浮尔修心道:“这丫头挺有良心,肯放下身段,照看我这昔日奴隶,她对殿下也好的紧,此恩不可不报。”于是称赞道:“神女所劈之木极佳,以之生火,定然如有神助。”
阿道信以为真,羞涩一笑,将柴火放在地上。浮尔修掌心运劲,“呼”地一下,那木柴熊熊燃烧起来,甚是旺盛,他这运劲功夫竟无所不能,巧妙无比。
他又挑几根木柴搭成支架,将鱼剥鳞去脏,架在火上,缓缓转动,阿道凝神旁观,暗中记忆,极是用心,不久那烤鱼油腻滋滋作响,香气四溢,浮尔修挥剑斩成两截,递给阿道,阿道借机离他坐近了些,她一口咬下,只觉美味不尽,生平仅有。
浮尔修为人友善,跟谁都自来熟,此时与阿道同甘共苦,也不将她当做高高在上的神女,见她神色享用,哈哈笑道:“瞧不出咱们的神女大人,竟也是一只小馋猫,见着鱼跟饿了几辈子一般。”
阿道也笑着说:“是大哥烤得太好吃啦,我确是没吃过这般烤鱼。”
浮尔修道:“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说起山珍海味,堂皇国宴,我这点儿玩意儿可拿不出手。但若说烤野味、烧河鲜,宫殿中那些御厨,本事可及不上我半点零头。咱们回去之后,你若不嫌弃,我请你饱饱吃上一顿烤野猪,定要你吃撑难动,死也不肯松口。”
阿道怦然心动,说道:“真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浮尔修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妹尽管放心好了。”
盘蜒忽地“娇嗔”道:“你请别的姑娘喝酒吃饭,人家好生嫉妒呢。人家对你有救命大恩,你怎地不思报答?”
浮尔修脸上变色,支吾道:“是,是,只是前辈已然饭饱,我只当。。。。”
盘蜒笑道:“你这冤家烧的菜,我怎能吃得饱?只是你屡屡让我喝醋,我便喝的饱了。”
阿道本与浮尔修说的好好的,颇感两情相悦,大有进展,谁知盘蜒这般一搅合,浮尔修便如丧考妣,笨嘴笨舌起来,她心生怨气,暗暗发火,道:“阿瓦师父,您何等身份地位,还请万万自重,浮尔修大哥对您仅有感恩之情,并无其余念头。”
盘蜒怒道:“你这笨丫头,可是瞧上我这汉子了?”
阿道身子巨震,耳中似“刷”地一声,从耳根红到脖颈,她道:“绝。。。无此事!师父休得胡言!”
盘蜒嘴里低声自语道:“现在的小丫头,一个个毫不自重,见一个,爱一个,真是伤风败俗,人尽可夫。。。。”
浮尔修朝阿道眨眨眼,张口作势,却不发声,说道:“别理她,这老太婆糊涂得很,犯不着与她一般见识。”
阿道这才回嗔作喜,渐渐忘了盘蜒,但经盘蜒一闹,两人原本相谈甚欢,此刻却全没了话头。她想了一会儿,问道:“浮尔修大哥,以你这般高明的功夫,又是中原人出生,怎地会跑到奴隶之中,当上搏命的斗士呢?”
浮尔修神色困惑,苦笑道:“我。。。。。也想不起来,似乎从我懂事时起便。。。便在沙鱼龙国了。我记得我以往。。。。以往当过兵,守过城,保过。。。王子、公主,闯荡过江湖,造过反,还与许多不得了的敌手。。。。过招。。。。”
阿道“咦”地一声,大感好奇,问道:“你今年最多不过二十八岁年纪,怎能有这般繁复经历?”
浮尔修拍着脑袋,神色沮丧,瞪视火堆,道:“我便是。。。。便是想不起来,对了,对了,我这人有些痴病,有时一觉醒来,便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何人,我。。。似乎不属于此地,而当身处极为遥远之处。”
阿道幽幽叹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你本来自中原,却陷于此地,举目无亲,孤独无故,岂能不生悲凉?”
浮尔修摇头道:“不,不,并非单单是地方不同,我那些亲朋好友,或许他们都不在这世上,而在另一方世界。”
阿道大感同情,神色忧伤,心想:“原来他丧尽家人,身世可怜无比。”鼓足勇气,伸出小手,握住浮尔修手掌,浮尔修朝她感激一视,表情缓和。
阿道说:“大哥。。。。。大哥可否告知亲友缘何而死?以后我可陪大哥一起去祭拜他们。”她说出这“陪”字,心神激荡,其实已隐隐透露以身相许之意,只要浮尔修点头答应,她便欢喜不尽。
浮尔修苦笑道:“他们可没死了,只是不在这儿。。。”说到此处,突然间思绪紊乱,脑袋发胀,隐约想起些什么,但话到舌尖,却难以言明。
阿道也大惑不解,问道:“那大哥先前所言,倒让人听不明白了。”
浮尔修道:“我只。。。依稀记得。。。。我向阿秀。。。。阿秀道别,后来门主她。。。。施展血肉纵控念,送我来此,追杀那逃跑的。。。。元凶叛徒。。。。”
阿道瞪大美目,颤声道:“阿秀?阿秀是谁?”
浮尔修随口道:“她是我。。。娘子,不,不,奇怪,奇怪,我何时娶亲了?门主呢?她又是谁?那元凶叛徒又是谁?”
阿道耳中“轰”地一声,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她道:“娘子?那阿秀是你娘子?”语调中已有哭音。
浮尔修丝毫不觉异样,满脸发愁,道:“是啊,是娘子来着。只是。。。。只是她已不在这儿了,我该去哪儿?我到底是谁?”他语气渐渐急促,抱紧脑袋,痛苦不堪。
阿道心中急思:“他亲友去世,受创过重,以至于神智紊乱,他正需人帮他分担。”想到此处,缓缓搂住浮尔修肩膀,柔声道:“大哥,你莫要想啦,是我不好,扰得你这般苦恼,我。。。。唱首曲子,你睡上一会儿吧。”
浮尔修“嗯”了一声,眼神空洞,眼皮沉重,慢慢闭上,阿道轻启朱唇,优美悦耳的歌声流淌出来,宛如清泉,宛如莺雀,由耳入心,令人忘却烦恼。
她唱道:“沙儿沙儿,随风走,鱼儿鱼儿,水中游。小小的娃娃,天上的星。黑黑的夜空,孤客远行。人在湖中生,沙遇水成土,树木成荫,绿草长出,睡吧,睡吧,醒来之时,自由自在,再无牵挂。”
这是她小时候母亲常唱的一首歌,只是她极少听到,每次她母亲唱曲,她都紧握机会,牢牢记住。
她母亲与父亲本是兄妹,在沙鱼龙国身份至高无上,但到临近四十岁时,功力便会转度给她与阿熏,父母则内力大减,成了凡人,隐居起来,不再过问世事。她母亲待阿道极为严格,要她遍览群书,精研武学,明辨是非,深谙政事,故而鲜有温柔体贴的时候,却不曾想在阿道幼小的心中,却因这曲子,早早生出坚决的念头。
她想要成为曲中随风飘远的沙,在水中畅游的鱼,而不愿禁锢自己,担负荒谬的重担,嫁给品行不端的兄长,哪怕神子神女之位就此断绝,她也在所不惜。
浮尔修身子一歪,仰躺在地,甜甜睡去,阿道凝眸看他,想要亲吻,却又不敢。
盘蜒忽然道:“我先前替浮尔修疗伤之时,察觉他乃是童男之身,身负纯阳内力。”
阿道又好气,又好笑,淡淡说:“是,前辈只想着这档子事么?”
盘蜒摇头道:“他并未娶妻,也不曾碰过女子。他所说的话,做不得数。你若真喜欢他,大可无所顾忌。”
阿道登时眼冒金星,心脏狂跳,朝浮尔修一看,所幸他并未醒来。
她道:“前辈言下之意,浮尔修大哥在说谎么?”
盘蜒道:“他并非说谎,只是他眼下所经历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
阿道更闹不明白,问道:“他在做梦?那我是他梦中人物么?”
盘蜒想起尸海阎王,双眸如毒蛇,在暗中发着澄澄光芒,他裂开嘴,神色颇有些狰狞,眼中似闪烁着火焰,他终于笑道:“他不过是一胡思乱想之人。”
五十六 水中玉雕土中埋()
阿道问:“胡思乱想?阿瓦师父,我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盘蜒道:“你知道这世道之外,另有异境,异境之间,有门相连。以往天地间源气宏大,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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