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心里默念:“修罗佛?他便是修罗非天么?”
羊首老僧又道:“这绿洲本非区区绿洲,乃是一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占据这大沙漠的一半土地,绵延数千里,当中有一河流阻隔。在河流那一边,为一古时神国。神国极为强盛,据传其国王有魔神法术相助,无人能敌。这神国见不得有人争抢疆域,便派兵攻打咱们这修罗佛国。
修罗佛占据天险,武功又极高强,与敌作战,不落下风。佛国打了几场胜仗之后,那神国招来一‘黑蛇巨人’,杀害佛国数万好汉。修罗佛亦无法战胜这魔物,只得俯首陈臣,割地求和,成了那神国的附庸。
佛国虽换得一时活命,避免灭亡之灾,但举国上下皆引为奇耻大辱。从那时起,修罗佛便钻研极可怕的邪法,唤作‘地狱心经’,用以对付这‘黑蛇巨人’。这武功极为邪门,修习者对旁人狠心,对自己更不能容情,以天下最残忍狠毒的手段对付自己,渐渐脱离人性,成就妖魔之躯。
习练者下场有三,一者成为力大无穷、吸血为生的鬼人,却终生见不得光;一者成为狂暴凶猛、好吃人肉的兽人,但却失了人性;一者则练功大成,借来异界魔神之力,从此凡间再无敌手。”
盘蜒道:“那阿修罗国王自然是第三种情形了?”
羊首老僧声音苦涩,说道:“他最终脱过了这因果约束,竟暗合天意,成了聚魂山的阎王。他便是这‘修罗非天’,咱们敬拜的残忍、悲惨的修罗佛。”
盘蜒心想:“他杀了太多的人,承受太多的罪,与仙殇一般,脱去了凡胎。”
羊首老僧道:“但在他大成之前,佛国备受欺凌,百姓被神国压榨,民不聊生,艰难度日。修罗佛有一女儿,长得美如天仙,心地善良。她对修罗佛说道:‘爹爹,我愿嫁给那神国国王为妻,劝他善待咱们百姓。’
修罗佛万分不舍,但走投无路之下,只能答应下来。他暗暗下定决心,非要将这神国国王全家杀的干干净净,鸡犬不留,以雪女儿之耻。
那愤怒让他醒悟,让他神功圆满,他练成了一门‘地狱心经’,一门‘黑风大法’,仗这两门绝艺,他率军出征,将神国军队打得落花流水,纷纷逃命。他高奏凯歌,将神国国都包围起来,亲自入内,与那黑蛇巨人交手。
那黑蛇巨人乃是最古老、最可怕的魔怪之一,咱们沙漠住民有传闻说:‘远在神国诞生前的数千年,天有黑蛇魔王作怪,黑暗永恒不灭,后被十二神驱逐。’这黑蛇巨人便是神国国王找着那黑蛇魔王褪下蛇皮炼化而成。
但这黑蛇巨人虽恐怖绝伦,却仍敌不过修罗佛,他经过一天一夜的大战,夷平了神国大半座宫殿,终于将这黑蛇巨人杀死。在废墟之中,他发了疯般找寻女儿,终于见到她的倩影。他见到她时,她依旧如十年前那般美丽纯洁,天真可爱,带着纯真的笑脸看着他。”
阿道甚是喜悦,说道:“这修罗佛虽然一身罪孽,但他女儿总是极了不起的人。”
盘蜒连声苦笑,道:“可是印证了三遇三悟那焚心之苦?”
羊首老僧突然发出一声困兽般悲哀、嘶哑的怒吼,他道:“是啊,是啊!便在这时,一头浑身紫黑的巨龙从天而降,那巨龙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法力无边。而修罗佛正是最虚弱,最无防备的时候。巨龙喷出火焰,将修罗佛活生生烧死。他女儿凝视这一幕,始终面带微笑。那是神火,是天意。修罗佛借这火焰而悟道,在聚魂山中重生,成了修罗非天阎王,也是十二阎王中最后一位。”
东采奇听到此处,竟同情起这满手鲜血,屠夫般的“修罗非天”来。她问道:“那。。。。那佛国军队呢?他那女儿呢?”
羊首老僧摇头道:“谁也不知那位女子下落,她从此消失不见。我‘八魔教’祭祀修罗佛时,修罗非天阎王短暂传来形影声音,告知我等他如今境况,随后便长久沉寂。那神国经此一战,就此毁灭,据说这一场战事转变了风水,那另一半草地逐渐被沙漠侵蚀,形成沙丘的迷宫,那皇城遗址被藏在迷宫深处,成了如今的‘屠龙黄泉城’。而佛国也随时光剧变,百年后不复存在,成了部落,又成了沙鱼龙国。
黑蛇巨人残躯沉入地底,每隔数千年便会转醒,施展邪法,一点点儿蚕食方圆数千里内活人魂灵,叫人寿命锐减。它乃远古中极诡异的妖魔,虽被困在屠龙黄权城中,却无法真正死去。”
阿道这才明白过来,道:“原来你。。。早知这诅咒缘由,为何又不早说?你那药又是。。。又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何不受其害?”
羊首老僧双眼闪着微光,转向一旁惨死动物尸体,他道:“我们习练这‘地狱心经’之人,将旁人折磨致死,吸取其脑中魂魄,自然而然能延缓灾害。我。。。。咱们。。。。八魔教犯下如此罪孽,我百年前便清醒悔恨,于是竭尽所能,采集生灵中些许残魄,炼制成丹药,或能救活一些。。。百姓。”
东采奇怒道:“你想是这般想,但却不曾就此罢手,是么?你从哪儿捉来这许多活人?”
羊首老僧道:“我受蛊惑已深,此乃天***解脱也已无法。我有许多弟子,远赴西域各国传经,诱骗取经人来此杀了。嘿嘿,他们愿一生供奉修罗佛,我便送他们前往。。。。前往聚魂山。”
盘蜒又问:“那这‘三遇三悟’的玉盘,自也与你们有关了?”
羊首老僧道:“是。。。。。。是。。。。。。。这玉盘乃是跟随修罗佛的祖先所铸造,据说蕴含修罗佛练功心得与残留魂魄,威力无穷。数百年前,凌越师弟遇上了万仙苦朝派的暗谷仙家,他所习‘血肉纵控念’与咱们的‘地狱心经’颇有相通之处,两人谈论武艺心得,当真相见恨晚。
暗谷仙家担心万鬼与阎王败坏世道,使得民众受苦,厮杀无穷,将凌越师弟说动,他便谈及这三块玉盘。我等悟性有限,地狱心经终究难再有进展,而只要能获得三块玉盘上心法魂魄,便可脱胎换骨、突飞猛进。”
盘蜒心想:“或是中原佛教得了玉盘,以讹传讹,竟将这邪物与佛祖事迹混淆一处,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阿道问:“莫非你们想招修罗非天阎王至这世上?”
羊首老僧摇头道:“咱们想过无数法子,但修罗阎王对咱们不理不睬,似遗弃我等一般。且听闻聚魂山的诸位阎王极为精明,凡人绝不能掌控阎王神法,反会沦为阎王化身、傀儡。不,咱们既然是八魔教,心中设想,意欲招附的,乃是聚魂山八魔。”
阿道与东采奇皆不知何为八魔,盘蜒却问道:“是了,这八魔心智混沌,魂魄不稳,反易于掌控。”
羊首老僧赞道:“女施主果然见识过人,这八魔千万年累积冤魂,各个儿妖术高强,谁能驱使这所有八魔,能耐之高,便足以胜得过阎王,更何况区区万鬼?凌越师弟便答应暗谷仙家,两人协力完成此事,获得神通之后,无论何方妖魔,皆再不能为害世间了。
数日之前,那暗谷率六位弟子来到我山上,向我索要庙中珍藏的昔日神国都城地图,我见他身旁绑着八、九个昏睡不醒的孩子,知这些乃是开启玉盘的祭品,他们一个个儿。。。。玉雪可爱,昏昏沉沉的,忽然间,我仿佛发了善心,悟了佛法,不忍他们惨死,便出言拒绝。”
盘蜒问道:“那暗谷便出手害你了?”
羊首老僧道:“正是。本来我这庙中有镇守法术,我待在此庙里,便有极大威能,暗谷未必胜得过我,然则我师弟凌越早将其中机关告知了他,我。。。。有三位嫡传弟子更被他说动,愿出手相助。暗谷不动声色,却突然发难,瞬间破坏此地咒法,反引起。。。。引起一场祸乱,于是。。。。我一众徒孙各个儿丧魂落魄,变作这山中妖兽怪物。我中了暗谷数掌,心知必死,便魂魄离体,碰巧这羊首乃我钻研转世法术时遗留,我便暂且附身在这羊首上。”
盘蜒已知此事来龙去脉,虽仍有满肚子疑问,却也不及追究,说道:“如此算来,暗谷僧离去已有多日,咱们不可耽搁,须得尽快赶上。”
东采奇狠狠瞪着羊首老僧,心中犹豫着该不该杀了此人。羊首老僧黯然道:“公子如欲杀我,速速动手,反倒助我解脱,只求公子救出那几位孩童,也算老衲稍稍赎罪。”
东采奇心头一软,道:“你这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但你如今这般模样,正是罪有应得,远胜过给你个痛快。”
阿道唯东采奇马首是瞻,更不看老僧一眼,盘蜒扫视一番,便已弄清门路,开启机关,离了这地道,急急追暗谷众人去了。(未完待续。)
四十七 饿殍遍野异乡人()
大漠之中,夕阳斜下,天色阴暗,无穷的黄沙延展至天边,被阴影隔断,天地色彩分了层次,夜幕似一条巨蛇,张嘴吞噬沙漠。
沙地上一阵翻滚,破开一洞,有一人从沙中奋力爬出。此人满面沙尘,身躯高大,穿着皮甲,乃是士兵模样。
他喘着气,双目如鹰,朝各方扫视,大喊道:“殿下!殿下!斯图殿下!”他真气充沛,喊声在沙漠中传开,但却无人应答。
他头脑发晕,心想:“这。。。。这是怎么了?是了,是了,咱们遇上沙尘暴,那些野兽。。。。”
他起身行走,一脚踩在柔软处,伸手一拉一抹,吓了一跳,只见是一半人半牛的怪物,一张脸被剑劈去半边,绝非被沙尘暴呛死。
便在这时,朔风又起,吹开一层沙子,士兵见约有百头妖兽横尸眼前,各个儿皆受剑伤而死。士兵看眼前景象,心中微觉恐惧,他不知是何人下的手,未知让他迷茫,加深忧虑,他虽素来胆大妄为,至此也不禁发抖起来。
他想:“甚么人有这般能耐?莫非世上真有仙人么?”他想不起自己姓名,无意间摸上腰带,却不见长剑踪影,因而更觉胆寒。
但这困惑、这迟疑,这胆怯,仅在他脑中残留片刻,他抬起头,瞬间勇气倍增,感应气息,须臾间已有线索。他施展身法,朝前跑去,远离这受诅咒的战场、这许多不知凶手的死尸。
他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地,见到一堆乱石,乱石之中,有一洞穴,洞穴外头,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大喜喊道:“殿下!殿下!”
他内力雄厚,这般叫嚷,虽不怎般响亮,却在那二人耳畔响起,那小人影蹦跳起来,喊道:“浮尔修!浮尔修!”
士兵心想:“是了,我叫浮尔修。我是斯图王子的护卫。。。。”
那大个儿背起小人儿,两人也使劲儿飞奔,不久三人相遇,浮尔修看清那大个儿样貌,终于想起他来,见他神色关切,笑道:“迪南老哥,是你带殿下躲到洞里的么?”
那迪南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他苦笑道:“是咱们骆驼的功劳,可如今它们也被黄沙吞了。”
那斯图殿下是个十二岁的幼童,他泪中带笑,喊道:“浮尔修,你独自去引开那些怪物,当真勇敢极了,我不断向神灵祈祷,盼你能平安回来,果然。。。。果然如愿以偿。神灵,多谢你啦,多谢你啦。”
浮尔修叹道:“或许真是神灵出手,否则谁有能耐,一举杀光这许多怪物?”
斯图点头道:“是啊,若非这一场大风沙。。。。”
浮尔修摇头道:“并非风沙,那些怪物皆是被剑刺死。”
迪南、斯图皆脸上变色,齐声道:“真的?你没看错么?”
浮尔修道:“我怎会看错?”但转念一想,他不过匆匆瞥了一眼,旋即转身上路,或许未必真是如此?
迪南、斯图皆跪倒在地,大声赞美神灵。浮尔修依稀觉得他们跪拜的是自己,想要避让,但却来不及了。
祷告之后,斯图起身道:“咱们又该去哪儿?”
迪南试图辨明方向,却毫无头绪,他道:“都城是决不能回,王后那贱·人决计放不过你,她手下高手如云,杀手众多,纵然浮尔修老弟神勇,也未必能照顾得周全。”
浮尔修笑道:“迪南老哥何必过奖?咱哥俩儿非好好守着殿下不可。”
斯图又淌泪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王后娘娘为何要杀我啊?”
浮尔修将他抱起,说道:“错的不是你,是那心狠手辣的婆娘,只恨。。。只恨我功夫不到家,否则定替殿下将那王后宰了。”
迪南道:“对了,多半是。。。陛下病重,打算另立新君,没准。。。。没准有意立斯图殿下为王,那王后便先下手为强!这妖婆子好不要脸!”他三人所住偏殿遥远,不得消息,但这迪南料事极准,猜的半点不差。
斯图道:“我不要做什么国王,我只求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用杀人,也不用被杀。”
浮尔修笑道:“殿下所言极是,你这番言语,便比当年那小王子要高明得多。”
斯图奇道:“什么‘小王子’?你以前还碰上过别的小王子么?”语气竟有几分焦急。
浮尔修脑子大乱,说道:“我。。。胡言乱语,自个儿都不知在说些什么。”
迪南沉思一会儿,说道:“咱们在大漠里头,没了骆驼,万万难以活命。我听闻绿洲北面三十里处有一游牧民村落,或许能买些骆驼。”
斯图喜道:“是,是,咱们有金子!”说罢转过身后布囊,取出一大圈金帛来。迪南、浮尔修皆摇头笑道:“殿下,这金子在没人的地方全无效用。”
斯图微觉失望,又将金子塞了回去。
斯图看看天,看看地,恨恨说道:“只可惜不知咱们所在方位,若胡乱找寻,没准迷了路,闯入那屠龙黄泉城,那可就万事休矣。”
浮尔修心中一凛,忽然脑中麻痒,似有小蛇游过,他以往也曾有这般感受,但眼下却更为显著。他心想:“莫非。。。。我们已入了那黄泉城?”
三人合计一阵,全无头绪,浮尔修道:“咱们且往北走着,一遇上异样,立时回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能找到办法。”
另两人齐声说好,便踩着黄沙,朝前摸索行进。
不知不觉,夜幕低垂,星河如幻,天空中亮晶晶的,群星争先闪烁,引人注目,美轮美奂,只是不时大风吹来,沙漠中又起波澜,好在并未酿成大灾。又过许久,浮尔修心头一凛,道:“前头有人。”
斯图、迪南惊呼:“你怎么知道?”
浮尔修道:“我。。。。我听见有心跳声,闻到。。。汗臭味儿,感受到人的目光,这是。。。。我所练武功的奇效。”
三人绕过一座小山,探头张望,果然见那边有一大帐篷,约莫数十人驻扎,斯图好奇起来,问道:“浮尔修哥哥,你那是甚么功夫?怎地这般神奇?”
浮尔修面露微笑,甚是得意,吹嘘道:“这叫‘破魔剑诀’,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功夫。”
迪南低声道:“是,是,老弟真了不起,咱们眼下还是莫吹嘘为妙。”他从怀中摸出一物,叫做“千里眼镜筒”,可借此望远,朝那帐篷处望去,脸色越来越难看,道:“是阿拉尔公主,哎呦,还有神子阿熏!他们。。。。他们怎会在一块儿?莫非是来追杀殿下的?”
浮尔修怒道:“不错,这阿拉尔公主最是不择手段,与她母亲一般心思。虽不过十七岁,但却野心极大。定是追出来害咱们殿下的。”
斯图害怕极了,道:“咱们该往回走么?”
浮尔修眼神坚定,说道:“全数杀了,夺走骆驼!”
斯图、迪南汗毛直竖,斯图用力摇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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