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英登时动容,惨声道:“不会吧,那该如何是好?”见盘蜒阴恻恻的发笑,霎时醒悟,拍打他,笑着叱道:“你又来戏弄我!你这人好坏!”
盘蜒道:“少说两个时辰之内,他们无法动弹,而此地到处纷杂,步步艰难,他们也追不上来。你可稍稍运功,借此疗伤,也能借内丹增长功力。”
陆振英答应一声,找一处静坐用功。盘蜒观望方位,脑中不住盘算,但见云绕山崖,空幽高远,绿叶如瀑布般从空中垂下,足有百丈,星空晴朗,天象纷涌,浩瀚无垠。
盘蜒喃喃道:“轩辕神殿?”忽然间生出极大的畏惧来,仿佛整个天就要塌下,又或是有飞剑如落星般射·落,将他砍得脏腑稀烂。
他抱住脑袋,不停发抖,眼中却闪着狂喜的光芒,顷刻间,他感受到了那不祥的威胁,警告他莫要靠近。
轩辕。
盘蜒发出又恐惧,又愤怒的呼喊,跳跃起来,就要赶去,却听陆振英道:“盘蜒大哥,你要去哪儿?”
盘蜒道:“我找到轩辕神殿了,我正要赶去。”
陆振英低呼一声,面露难色,说道:“但。。。但咱们还是早些赶回雪猿前辈那处。。。。”
盘蜒道:“那儿有神功秘籍,那可是无价之宝。你若要走,我也不留你。我总是要去那儿的。”眼神兴冲冲的,霎时精力弥漫。
陆振英如何知道身在何处?若要她自己寻路回去,走一辈子也到不了原地,只得说道:“那我随大哥一起去吧。”
盘蜒已救了她性命,只想摆脱她,挥手道:“你莫要跟来,休想染指我那神功。”有心气她,语气极为厌烦。
陆振英情急喊道:“我绝非。。。绝非贪图此物,只是不与大哥一块儿,我自己寸步难行。”
盘蜒瞧出她对自己感激之情甚是诚挚,敬爱之心近似兄妹,不禁心中生厌,头也不回,再钻入林中。
陆振英心想:“我如何得罪大哥了?他恼我了么?”心中难过,但有心修好,仍紧跟盘蜒而去。
盘蜒走过一条河谷,不多时前方现出大河,河流湍急,也不知盘蜒如何瞧出端倪,他踏入河上,脚下踩实,竟是一条道路。此路蜿蜒蛇行,极为狭窄,有时浪头打来,惊心动魄。
陆振英使出轻功,跟随盘蜒,步履稳当,有几回巨浪卷下,竟然从她头顶飞过,于她丝毫无扰。她抬头望向那水流,见水色碧蓝,清澈透明,鱼游似飞,如入龙宫一般,只觉身在梦中,又惊又喜。
如此走过河流,再入山谷,行了二十里路,前方忽然云开雾散,只见一盘踞数十里的庞大宫殿映入眼帘。
她见无数雕像,巨如小山,形貌威武,皆雄壮有力,有龙、虎、蛇、牛诸般形状,从口中流下清泉,汇成磅礴瀑布,泡沫漫天,五彩斑斓。
众宫殿矗立如山,巍峨宏大,似古时巨人居所,人立于前,如同蝼蚁。群山群殿,有天桥相连,雕琢古朴,又以云为屏,以雾为墙,泉瀑声响,如同天神奏乐。
陆振英张口结舌,满心舒畅,又觉自身渺小,微不足道,生命如萤火,转瞬即逝。她心想:“这神殿是如何造出来的?又有多少年了?便是这一座宫殿,便可容纳数万人。何况此处宫殿何止百座?”
她见盘蜒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像是吓坏了的婴儿。陆振英暗笑:“大哥他大喜大悲,真乃天下狂士。”但转念又想:“大哥居然知道这地方,学识之精博,当世有谁能及?若我不知大哥天纵奇才,只怕也当他是疯癫之辈,唉,我见识粗浅,与大哥相去天差地远。”
二十五 分尸之逐帝驱魔()
盘蜒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只觉此地恐怖无比,满眼皆是恶兆。那明楼巨殿,各个儿如同地狱地府,稍不留神,便有恶鬼冲出,会将他撕裂成碎片。
但惊惧之后,贪念又起,他知其中有上古神明留下的宝物,虽不知何用,但却极想据为己有。他倒未必需练成天下无敌的神通,但他隐隐恨极了那轩辕,便想夺他遗留瑰宝,算的上一场报复。
那贪念如同烈焰,驱散心中惧意,他跃将起来,迈步便行,脑中一团乱麻,唯有稀里糊涂的恨与怕。
他冲过一条长廊,两旁耸立巨象,皆有十丈高,虽岁月无情,但这雕像却不曾破损,盘蜒见其模样,知是乾坤离震之术,又像是关格掩迫之法,两者兼而有之。他不再留意,狂奔而过。
突然间,四面墙壁哐啷作响,一道铁链尖锥绕来,刺向盘蜒脑袋。盘蜒正心神不宁,毫无提防,待惊觉过来,那铁链已至他唇边,就要将他头颅刺个对穿。
就在这时,陆振英将他一撞,两人跌跌冲冲摔倒,陆振英惨呼一声,那链锥正巧扎入她肩上伤处,陆振英被带上了天,咚地一声,钉在石墙上。
盘蜒愣在当场,茫然若失,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悲苦。霎时又见无数链锥竖起,朝盘蜒涌来,盘蜒慌忙原路跑回,走到那雕像之地,链锥便不再追来。
盘蜒朝陆振英怒道:“你跟来做什么?谁要你救了?”
陆振英痛的身躯发颤,只能闷哼答话。所幸其余链锥似有知觉,并不扰她,只是横前拦路,不让盘蜒去救她。
盘蜒急的团团转,再望向那些巨象,见巨象前各有转盘,有风有火,图样各异,盘蜒心道:“这转盘刻意装作太乙八将,实则是伏羲机关。不错,轩辕帝据传精研伏羲八卦之术,这神殿便是为了防身怀太乙术法之人潜入。那链锥知我身负太乙秘诀,故而追杀于我。”
他既知其中道理,顷刻间便有破解之法。走上前去,推算八卦之象,转动转盘。这链锥由机关发动,感知太乙术士到来,乃是伏羲八卦的降魔法。盘蜒便反其道而行之,依照太乙术法的“招魔道”,依次变阵。伏羲太乙,相生相克,盘蜒冒险一试,果然成功,那链锥铿锵落地,露出道路。
盘蜒奔上前,将陆振英扶起,她用手遮住伤处,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勉力笑道:“盘蜒大哥又救我一次。”
盘蜒心头大震,咬牙切齿,恨得无言以对。她救了他,反而向他道谢,语气真诚,对盘蜒关怀之情无可质疑。盘蜒虽记不起过往经历,但却清楚知道从未有人对他这般友善亲密。
他沉迷于孤独,畏惧亲情,厌恶牵挂,他试图疏远一切。但这少女却缠了上来,以愚蠢至极的牺牲妄图打开盘蜒心扉。
盘蜒受到威胁,盘蜒当据而远之,盘蜒欲嘲笑于她,盘蜒本该憎恶世间的一切。
盘蜒望着陆振英脸庞,见她雪白肌肤上流下豆大汗珠,精致五官由此扭曲,他脑中晕眩,嘴唇苦涩,强迫自己憎恨这少女,压抑心中泛出的善意。
那是令人仇恨的爱情。
陆振英站起身,说道:“我伤势倒也不重,盘蜒大哥,此地看似光明正大,实则陷阱狠毒,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盘蜒黑着脸,不予置评,陆振英笑道:“我执意要跟来,惹盘蜒大哥生气啦。还望大哥宽宏大量,原谅小妹。”说罢沿石阶走下。
盘蜒浑浑噩噩,脑中紊乱,如梦游般紧跟着她。
走过阶梯,宏伟石墙之下,瀑布汇成一泉清湖,绿树成荫,莲花如船,盘蜒只觉困乏至极,找一处柔软草地,倒头就睡。
陆振英看了看盘蜒,心中担忧,暗想:“大哥到了此处,似乎乱了心神,我受他太多恩惠,正要好好照顾他。”
她伤口疼痛,睡不着觉,走到泉边,伸手取水洗涤,忽然只觉浑身脏乱污秽,难受之极。她面色桃红,又扫了盘蜒一眼,见他睡得深沉,心想:“快些洗个澡,否则真成了臭烘烘的臭虫了。”她生性爱洁,这般数日不沐浴,实乃生平未有之惨事,轻轻挪步树后,宽衣解带,步入清泉,只觉一阵清凉,倍感愉悦。
盘蜒本在做梦,突然心头火起,杀意汹涌,他惊觉自己被陆振英吸引,似对她生出倾慕之意,这破天荒的念头令他如坐针毡,似入虎口。他睁开眼,双眸如蛇,使出太乙蛇游步,悄然走到陆振英身后。
她正在岸边,取泉水擦拭娇躯,全无知觉。
盘蜒心想:“掐住她脖子,轻轻一拧,她绝难活命。不是她死,便是我亡。陆姑娘,莫要怪我,是你非要救我性命,那是你多管闲事。”
他一步步走进,渐渐看清她玉雕般曼妙玲珑的身子,但他不为所动,反而更增杀心。
就在这时,她肩膀转过,盘蜒见她伤处乌黑肿胀,沿她体表经脉发散出去。
盘蜒手脚发颤,霎时泪盈眼眶。那链锥中有降魔法术,而她吃了妖鹿内丹,体内妖气流动,那法术化作凶狠的剧毒,正在吞噬她的身躯。
盘蜒心道:“她为何不对我说?啊,是了,她生性坚强,自觉欠我太多,她怕我生气,不想让我为难。她先前一直遮着伤处,这术法如此厉害,一日之内,便会危及性命。”
弹指间,他心防崩溃,难以遏制的情感涌入心脑,他的从容不迫,他的游戏人间,他的阴谋算计,全数就此遗忘。他本就想不起自己是谁,此刻更不多想。他踏上一步,搂住陆振英纤细的身子。
陆振英大吃一惊,心想:“是盘蜒大哥?他想要对我做什么?”想要挣脱,却觉盘蜒贴着自己肩膀,正泣不成声,似乎并无歹念。
她稍稍放心,又觉羞不可抑,说道:“大哥,你。。。。你放开我成么?让我穿上衣衫。”
盘蜒哭道:“我对不起你,振英,我累你将要丧命,你为何要救我?你这傻瓜,蠢蛋!你快把我逼疯了!”
陆振英虽早担心自己伤势,闻言仍不禁伤心,她道:“大哥,你莫要搂的这般紧,我伤口痛的要命!”
盘蜒惊呼一声,立时退开,手足无措之下,砰砰几声,狠抽自己耳光。陆振英急忙劝道:“你先让开。。。。将我衣衫递给我。”
盘蜒闭上眼,恭恭敬敬捧着她衣衫,跪地呈上,如同对待女王一般。
陆振英定下心,穿着整齐,见盘蜒仍老老实实的跪着,颇觉窘迫,说道:“大哥,你可以睁开眼了。”
盘蜒一睁眼,泪水又滚滚而下。陆振英笑道:“大哥可是被此地迷了魂?先是瞧我可恶,此刻又对我这般好。”
盘蜒露出赤胆忠心的神色,热血沸腾,说道:“我非要救你性命,补报你的大恩。”
陆振英道:“你要救我,我自然开心,但我欠大哥更多,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举。”
盘蜒大声道:“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账坏蛋,姑娘菩萨心肠,点醒于我,令我从噩梦中醒来,此恩更大于天。我是非报不可。”
陆振英见他说的慷慨激昂,虽觉他夸大其词,不知所云,但也深受感动,问道:“大哥可知我这伤势如何救治么?”
盘蜒道:“这神殿中定有仙法,可中和姑娘体内鹿妖内丹。不,不,不仅如此,我当令姑娘练成神功,一生一世不再受苦。”
陆振英忙摆手道:“什么神功仙法,我是万万不敢贪图的,只求能够活命罢了。”
盘蜒道:“姑娘随我来!”怕她受累,气血运转,加重伤势,将陆振英横抱而起,陆振英想起先前自己光着身子在他怀中,对照此时,又羞又怕,但盘蜒目光坚定,全不来看她,她心想:“眼下也唯有相信盘蜒大哥了。”
盘蜒再度以幻灵掌力化解她伤痛,带她走过道道天桥、层层巨楼,身旁云游如海,山柱登天,虹光照耀,穹窿百拱。陆振英只觉赏心悦目,赞叹不休,盘蜒为逗她开心,便述说此神殿诸般来历。陆振英听得入迷,问道:“盘蜒大哥,你怎地知道的这般清楚?”
盘蜒笑道:“你都不读书么?此乃古神氏族所在,一应大殿雕像,自然乃古时神祗了。”
陆振英道:“那是大哥你太过聪明,什么都知道,我即便听过神话故事,却也联想不到一块儿去。”往四处张望,心有余悸,问道:“为何眼下不见机关陷阱了?”
盘蜒道:“我破解入口那伏羲降魔法,这神殿便以为我乃轩辕弟子,再不加害。但咱们若要找寻此处真正神器,那便是触犯天威,必然遭难。”
陆振英惊道:“那岂不是凶险至极?大哥万万不可再为我冒险。”
盘蜒怒道:“你还说这样的话?你想气死我么?”他好不容易对她竭诚相待,乃是他此生头一次对人心怀敬慕,听她对自己客气,只觉火冒三丈。
陆振英做了个鬼脸,说道:“那也好,我俩同甘共苦。”
盘蜒满意笑道:“姑娘放心,我岂同凡俗间不自量力的莽夫?我当有法子骗过那守卫。”
陆振英问道:“守卫?”
盘蜒抬头望着一神殿上浮雕,说道:“守卫。”
只见浮雕上刻着一行短字,写道:“轩辕黄帝,逐蚩尤,至异世,镇守此方。”此图乃一高大威严的帝王,手持神剑,与一如山般巨人作战。那巨人背后乃是悬崖,轩辕正占据上风。
在两人之上,有一双如星空般的蛇眸正凝视战况。
二十六 弥留之际幻梦醒()
陆振英惊声道:“那是轩辕帝与魔怪蚩尤交锋的故事,这我倒曾爹爹听过。”她曾以为这不过是一段传说,但这神殿似天高地阔,又冠以轩辕黄帝之名,不由得她不信。
盘蜒朝浮雕默然望了一会儿,走向这大殿之中,他喜道:“此殿居甲子上元,正是中枢所在,其中必有宝物可救你。”
陆振英说道:“大哥,你说那里头守卫又是何人?可是那蚩尤么?”
盘蜒道:“那蚩尤早被逐出天外,难以来此,里头定不是蚩尤。”
陆振英显有些害怕,说道:“万一真是这魔头。。。。”
盘蜒笑道:“若真是它,这魔头与我是老交情啦,咱们一见,念及旧恩,怎能打得起来?”
陆振英见他说的容易,知他在玩笑,心下宽慰,问道:“你怎与这魔头相识?”
盘蜒道:“我俩在梦中见过,我张开大嘴,吞它脑子玩儿呢。”
陆振英听得阵阵寒意,咋舌道:“你这梦好生恶心。”
盘蜒一生,似长梦不醒,但醒来之后,却几乎全数遗忘,这时一见轩辕斩魔浮雕,便似记起一个极荒唐可怖的梦。他记得那蚩尤被困在一孩童体内,正值复苏之时,他如贪吃的毒蛇,一口吞下那孩童脑子。
这景象让他不寒而栗,却又让他饥饿难耐。
那时是梦么?
此世是真么?
两人走入大殿,见层层回廊螺旋向上,空旷至极,似有百丈之高。底层一大殿,巨石为柱,天木为粱。殿中各个方位现出巨人,活灵活现,闭目跪地,皆有四丈之躯。
盘蜒说道:“你屏住呼吸,我使太乙步法,可不惊醒他们。”
陆振英心道:“它们全数活着?”不禁骇异,屏住一口真气。盘蜒微微一笑,踏出一步,恰在此时,身后脚步轻响,只见万鬼众人身披火甲,快步直冲过来,陆振英不由轻呼一声。
那毒霜冷笑道:“泰一,你骗得咱们好苦,却不知咱们仍能找到这儿来?”
盘蜒看着泰慧,见她美目含笑,甚是得意,问道:“你先前打我一巴掌,随后亲我一口,便是为了追我而来?”
泰慧大笑道:“泰一叔叔,你纵然有诸般鬼怪法门,但功夫差劲儿,总是美中不足。我便料到你真知这轩辕神殿所在,不然哪会这般巧,你失踪许久,恰好此时现身?”
万鬼众人纷纷喝道:“与他多说什么,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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