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摇头道:“两位此言差矣,大伙儿平等相交,彼此投缘,岂能分了上下?只是天心公子乃是我至交好友,还望诸位尽释前嫌,多帮衬帮衬。”
魏金宗道:“恩公何出此言?一来当年杀我兄弟的恶人已然死了,此仇一笔勾销。二来那天心公子与恩公投缘,自也是当世高人。咱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盘蜒心想:“天心身子怪异,难免惹人非议。罢了,今后便一口咬定他是女子便了。”再无犹疑,与那两人各击三掌,这是江湖上不可更改的大誓言,莫说此刻众目睽睽,便是无人在旁,也决计不可背弃。此二人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交情广泛,隐隐算是一方领袖。众人见这两人与盘蜒立约,登时便有不少人愿意追随。
廷老丐眼下已下定决心,说道:“盘蜒老弟,我讨钱帮当下并无帮主,但我分舵之事,我可决断。便由我与你击掌如何?”
盘蜒点头道:“老兄说什么话来?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野秋、许丹两位老爷子何等英雄,由此观之,讨钱帮好汉定然一言九鼎,乃是大大的金字招牌,上上下下我都佩服的紧,哪里有信不过的?”又与廷老者击掌三下。
盘蜒又道:“还请诸位于大后天率众至秦千折桂园外等候,助天心公子一臂之力。”说了天蝶枫一脉推举掌门人选之事,群雄见他坦陈相告,都觉欣慰,一口答应下来,除了讨钱帮众人,旁人纷纷散去。
廷老丐对人群中一少年道:“锡儿,你过来。”那少年应了一声,喜滋滋的上前,盘蜒见此人眼神清澈,手脚沉稳,道:“怪了,怪了,他与老哥骨骼相似,可是沾亲带故么?”
廷老丐支支吾吾的说道:“锡儿乃是我义子。咱们泥丸分舵的兄弟,各个儿都对他服气。”
盘蜒道:“钓叟功、火蛭功皆需内功底子深厚,悟性也极为了得的人才方可练成。这位小兄弟且记住其中口诀,千万记得一事:野秋前辈虽知火蛭功法门,但一心一意钻研钓叟功,方才使得出神入化,当世罕逢敌手。俗语云:‘贪多嚼不烂’,小兄弟当择一而终,切不可三心二意。今后此事传开,你讨钱帮中自然有贪图神功之辈眼红。我盘蜒立誓绝不传于旁人,小兄弟也当小心奸人加害。”
那锡儿忙道:“多谢大哥哥提点。”盘蜒便屏退外人,不眠不休,将这两门功夫述说给这少年听了。锡儿果然甚是聪明,用心记忆,四、五遍后已滚瓜烂熟。盘蜒又详细指点其中诸般难处,也回答锡儿提来疑问。这锡儿曾得野秋指教内功心法,与这钓叟功一脉相承,上手颇为迅速,盘蜒又教的得法,仅仅大半天功夫,武功已突飞猛进。
锡儿感恩戴德,想向盘蜒磕头拜师,盘蜒阻止道:“我乃万仙中人,俗间牵扯越少越好,当不得你师父。况且半天之交,举手之劳罢了,也算不得什么恩情。”锡儿大失所望,却也唯有作罢。
两人出了屋子,已至第二天晚间,讨钱帮众人迎了上来,廷老丐询问进展,一试锡儿身手,果然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爱子心切,骄傲自豪,不禁老泪纵横,说道:“你这孩子果然有出息,不枉我养育你一番。”又对盘蜒道:“从今往后,我廷大眼这条性命便交给盘蜒仙家了,您老有何吩咐,尽管说来,我泥丸分舵全体帮众绝无二话,当场照做。”
盘蜒微笑道:“只别忘了后天之约。”拱一拱手,扬长而去。
他回到秦千城,四处转悠,并未找到天心踪迹。盘蜒心急起来,暗想:“他莫非自暴自弃,去逛窑子了?”仔细想想,又觉荒唐。坐地算了一卦,耐心一解,曰:“有山南凿,仙家酒会。”
盘蜒心想:“南边有南凿山么?”到城中找人一问,有一酒楼跑堂的说道:“南边有一桃花山,景色出众,仿佛神仙凿刻出来的一般,乃是我津国九山之一,又是那天倾公子居住之地,到了晚间,往往奏乐唱歌,甭提多热闹了。只是若非达官贵人,又或是当今名士,不可上山,否则便会被赶下山来。”
盘蜒谢了一声,暗想:“天心去找他哥哥做什么?莫非改变心意,要助此人夺那掌门?”离了酒楼,途中问路,脚底生风,只半个时辰便抵达那桃花山下,其时天上月色如枫,红光朦胧,漫山桃花如河流、如红云,纵横生长,炫目至极。盘蜒心想:“这天倾公子似乎并非天蝶枫红一脉的,但住的倒也不远。”
山中有道蜿蜒向上,途中有许多绿袍剑客把守,想必这天倾一脉主绿色。盘蜒行至近处,忽听有一护卫笑道:“天倾公子身旁带的那姑娘倒标致的紧,不知又是哪家的闺秀?”
另一人叹了口气,说道:“老兄可看走了眼,那并非是哪家的小姐,而是一公子爷。”
先前一人道:“我看走了眼?可是裘兄弟你生了眼病?她虽身穿大氅,但这般容貌身段,哪里像是个男子模样?”
裘兄弟嘿嘿冷笑,懒得答话。
先前一人“哎呦”一声,压低声音:“可是那天蝶枫红脉的天心?”
裘兄弟终于答道:“还算马老兄有点儿见识,不错,正是天心。”
先前一人愣了半晌,两人一齐笑了起来,马老兄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瞧两人这般亲密神态,莫非咱们家公子也好这一口?”
裘兄弟道:“老兄此言差矣,我家公子岂是这样的人?他纵然风流倜傥,和蔼可亲,但遇上这等不男不女,恶心讨厌的妖怪,本定当敬而远之,只是这天心武功极高,他若要与我家公子联手,公子岂能不待他客气些?”
马老兄道:“这妖怪荒唐无耻,没准要咱家公子陪他一晚,唉,我若是公子爷,遇上这等纠缠,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况且。。。。况且我听说这天心便在红家也是瘟神,人人避而远之。公子若与他扯上关系,徒然糟蹋了名声,得不偿失。”
盘蜒心头火起,正想狠狠教训这两人,却听两人话锋一转,裘兄弟笑道:“那些万仙之人得知天心身份,一个个可吓得不轻。本来如见着骨头的狗,急吼吼的张口就呑,一下子又成了遇上贼的秀才,恨不得当场远远逃开。”
盘蜒暗忖:“万仙中人?那又是谁?莫非是来追杀我的?”
马老兄这回却成了百事通,说道:“裘老弟有所不知,这群万仙的来头可不小,不少是万仙天地派第四层的高手,武功之高,比之天倾公子也差不了多少。其中一人更是号称第四层第一高手,名叫‘连环游’。”
盘蜒自也听说过这‘连环游’的名头,此人近年来声名鹊起,据说武功仅稍逊遁天高手一筹,不出数年,必可踏入遁天,修习遁天层妙法,只是不曾亲眼所见,心下总有疑惑。
裘兄弟问道:“这天地派,第四层啥的,都是什么意思?”
马老兄半通不通的解释一番,裘兄弟笑道:“他万仙里头,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居然将自己人伤成这幅模样,关在笼子里头,又打又骂,欺负得狠。那笼中老兄又是什么人?”
马老兄道:“据说是万仙第三层的一个窝囊废,在万仙山中得罪了那连环游,在途中巧遇,自然要吃足苦头了。”
盘蜒心想:“那被连环游捉住的人是谁?听这二人所言,连环游当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或可设法相救这位师兄弟。”
但眼下他急于查知天心境况,不能多管闲事,便悄悄从旁绕上山去,山中众剑客武功虽高,又如何能察觉得了他?
来到山上,桃花树围了一圈,地上青草依依,妙月生辉,果然风景如画,盘蜒躲在树后,偷偷查探,果然见到天地派的人分散各处,饮酒作乐,载歌载舞,甚是逍遥快活。天心坐在一年轻潇洒的绿袍公子身旁,双颊绯红,已有醉态。他对那公子满目亲切,但那公子却颇为冷漠。
万仙中一人站了起来,对那绿袍公子说道:“天倾公子,此地果然优雅清美,风景美妙,唯有我万仙之中的小月山,方有这等小巧精致的桃花景色。”
天倾笑道:“连兄过奖了,凡间之地,岂能与仙境相比?”
天心点头笑道:“等天倾哥哥当了我天剑派掌门之后,我自当陪他前往万仙向诸位道谢。”
连环游疑惑的看他一眼,说道:“天心公子,你当真是男儿?这可真是奇了。”
天心强笑道:“不错,不错。你可是要说:我这人不男不女?老兄自管直言,实话实说,我活该倒霉。”
连环游“哼”地一声,眼神轻蔑,更不多话,走回原处,万仙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天倾见众人目光射·来,却又闪烁着嘲弄之色,眉头紧皱,沉默不语。天心讨好他,对他说话,天倾只是不理。(未完待续。)
四十四 青梅竹马娃娃亲()
盘蜒在旁推敲天心心思:“他定是自知夺帅无望,退而求其次,想助此天倾成那掌门。瞧他对这天倾神色信赖,两人想必交情不浅。”
又喝一轮酒,天倾拍了拍手,从山坡一座阁楼中走出十多位美女来,各个儿婀娜多姿,薄衫嫩肤,聘聘婷婷靠上前,娇娇巧巧依入怀,连环游等人低声发笑,有人见天倾并未坐拥佳人,便笑道:“天倾公子,听说你素来风流不羁,今个儿怎地清心寡欲了?”
天倾笑道:“这些姐姐,今夜专为招待诸位仙家而来,我自然是后天下之乐而乐。”
连环游大笑道:“依我之见,公子待会儿仍有欢娱,故而得省些力气,更怕那人儿瞧着生厌,我说的不假吧。”
天倾见他目光瞧向天心,摇头道:“仙家会错了意,我与天心并无瓜葛,不过是远亲罢了。”
天心面露失望之色,但仍说道:“天倾哥哥,你儿时待我极好,我一直当你是。。。。真正的亲人。”
天倾“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其余万仙酒性发作,笑得更是欢畅,有人问道:“天心公子,莫非你二人昔日曾有一段佳话么?”
天心忙道:“岂有此事?正如天倾哥哥所说,我今夜到来,便是为了助他争夺我天剑派掌门之位。”
天倾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天心,你说要帮我成事,但你倒说说,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天心抬眼凝视天倾,大声道:“我一身功夫还过得去,哪怕你要我杀人,我也绝无。。。。”
天倾摇头道:“我并无要杀之人,这些万仙的仙家实力雄厚,足以助我,自无需多你一人。你说呢?你还能有什么用?”
天心一时语塞,脸色惨淡,场面有些冰冷,只见一瘦瘦小小的万仙门人醉醺醺道:“他还可陪你睡上几夜,让你高兴高兴。”
众万仙忍俊不禁,哄堂大笑,天心手握剑柄,目光又是愤怒,又是茫然,一会儿看看万仙,一会儿又看看天倾。
天倾不理那吵闹笑声,走到天心身边,拉住他小手,将他扶了起来,天心心头一阵温暖,双目晶莹,泪水在眼中滚动。天倾问道:“天心,你为何待我这么好?论武功,天相他比我更强,论智计,天见号称算无遗策,这两人你都不帮,怎地就瞧上我了?”
天心一阵激动,说道:“倾哥哥,你还记得。。。我八岁的时候,曾在你家住上过一段时日么?”
天倾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岂能忘了?那时我瞧见家中来了个美貌小姑娘,可把我乐得快疯了。”
天心缓缓说道:“我也。。我也一直牢牢记住,咱俩去大树瀑布,小雨溪流,你带我钻醉儿洞,去菩萨塔,我淋了雨,受了寒,你用暖烘烘的内力替我治病。。。。这种种往事,我一辈子记在心上,永远也忘不了。”
连环游等人不再发笑,似有些厌倦,但眼中都露出鄙夷之情。天倾毫不介意,只是笑道:“我还记得咱俩在你爹爹面前亲了嘴儿,我还说要讨你做老婆呢。”
天心一时无法呼吸,只想纵体入怀,但总算硬生生忍住。
天倾又道:“你可知你走了之后,又生出什么事来?”
天心摇头道:“我也不知,但后来这许多年。。。我俩便没再见过面。”
天倾道:“后来啊,那个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傻小子,整日将你记挂在心上,还向他爹爹求情,要与你定下娃娃亲呢。”
天心双手紧握,脑中阵阵晕眩,他道:“我不能。。。。我俩。。。。”
天倾蓦然厉声道:“我知道不能,因为我爹爹告诉我,那个姑娘并非姑娘,而是小子,是太监,是个可恶至极的骗子!”
天心慌忙起来,急道:“我并没有。。。。”
天倾道:“那之后数年,我被许许多多的人嘲笑,说我爱上了个妖怪。我亲眼瞧见那妖怪打扮的花枝招展,与其余男子出双入对,笑得跟个荡·妇似的。我初始为你争辩,替你与旁人打架,受你连累被人欺负,但越来越多的人瞧不起我,说我不爱姑娘,爱个太监。哈哈,哈哈,回想当年,我好悔恨,我恨自个儿脑子糊涂,没看清你是个怎样的疯子、妖婆!”
天心后退几步,强忍住泪水,天倾忽然又道:“昨晚你来找我,我便登时想起这些事来。我瞧着你,见你比以往更漂亮了些,古怪,真是古怪,我竟仍恋着你,爱着你,这些万仙门人在旁瞧着,我那些部下也都知你身份,但我却还想着抱抱你,亲亲你,问问你有没有受苦。旁人怎么想,怎么看,我是半点也顾不上了。”
盘蜒心想:“这天倾也不大正常,莫非这‘相见倾心’,各个儿都是怪人?但听他这几句话,心肠倒是不错。”他擅长辨别人心底意图,瞧这天倾真情实意,不顾俗法,自也稍稍敬佩。
天心“哇”地一声,终于哭了起来,他道:“天倾哥哥,这世上只有你真心对我好,你待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无法报答。”
天倾喃喃道:“你报答得了,你自然报答得了。当世之中,也唯有你能够帮我了。”
天心抽泣道:“你说,你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天倾猛然将天心搂在怀里,吻上他嘴唇,盘蜒险些惨叫起来,不禁头皮发麻,遍体生寒,暗想:“这天倾当真腻歪极了,天心虽似女子,但毕竟大有不同,众目睽睽,岂能做这等不要脸面之事?私下里搂搂抱抱,倒也并无不妥。”
天心身子发颤,说道:“别,别,我是个。。。。不祥之人,莫让旁人笑话你。。。。。。”
天倾在天心耳畔说道:“五年之前,我爹爹。。。。让我练一门剑法,那剑法叫做‘死绝剑’。你可曾听说过?”
天心不知他为何忽然谈起剑道,问:“这名字好生吓人,为何叫死绝剑?”
天倾道:“天相练得是‘狂隐剑法’,天见练得是‘迷乱剑法’,我爹爹生前嘱咐我道:‘一个人的剑招里头,需得融入情感,融入觉悟,如此方是上乘功夫。如一柄剑循规蹈矩,死气沉沉,便如笨头笨脑、依样画葫芦的书法、字画、诗词一般,当真丑陋至极。”
天心笑道:“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我这些年练‘虚度光阴’,总不免心底泛出些情感来,运剑时便不知不觉多了许多变化。”
天倾抚摸天心脑袋,说道:“这‘死绝剑法’自然神妙无比,但唯有一桩坏处,非得亲手杀了喜欢的人,让自己一颗心麻木无情,再生不出半点心绪,如此出剑时带着死意,敌人便极难抵挡的住了。”
天心“啊”地一声,有些害怕,但先前天倾所言情真意切,太过美妙,让天心心底涌出无限希望,一时半会儿还无法褪去。
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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