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几句马屁拍上来,我便几手马屁拍在这马儿身上,这叫有恩必报。”
他其实哪知马体经络?但他精通太乙异术,在马儿身上拿石粉做画,丈量片刻,算准诸般掩迫关去之法,转动太乙八将阵,以此催动幻灵内力,进入马儿经脉,也是八九不离十。
如此过了一顿饭功夫,那马儿转动身躯,喀喀几声,发出鸣叫,精神已好了许多。
陆振英抚摸它脖子,眼眶微红,说道:“乖孩儿,好好睡着。你定能得救。”
盘蜒吐纳转息,说道:“这马儿与你同历魔猎之劫,在危急关头,与你心灵相通,已获灵性,并非凡物。从今往后,你功力越高,此马越是神骏,此乃古时兽围氏的神通,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人得志,马屁成精。’”
陆振英“啊”地一声,瞪大美目,只觉此事实在太美,难以置信,愣了少时,又啐道:“多谢盘蜒先生贵言,但你后半句话好不正经。”
盘蜒总忍不住嘲弄她这等王族贵人,嘿嘿一笑,再去看那雪猿。雪猿朝盘蜒龇牙咧嘴,盘蜒也朝他吐舌瞪眼,陆振英道:“雪猿前辈,还请让盘蜒先生替你治伤。”
盘蜒快手快脚,爬上雪猿头顶,站在它双肩上,说道:“这怪物与人经脉相似,脑也相近,但差之毫厘,谬已千里。故而畜生终是畜生,不可与人相提并论。”
雪猿听他唠唠叨叨,虽全然不懂,但也极不耐烦,脑袋一晃,盘蜒尖叫一声,差点儿摔下来。陆振英见他先前趾高气昂,眼下又如此狼狈,不禁开怀大笑。
盘蜒哆哆嗦嗦的搂住雪猿脑袋,掌心对准其天灵盖,刹那之间,心中精算,将雪猿经络视作太乙运转之象,内力如涓涓细流,缓缓而下。也是这雪猿受伤更胜往昔,而盘蜒自身也满是病痛,故而不可如初时那般跳崖出掌,将内力打入肌理,而需持续运功,积跬步而至千里。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那雪猿拍拍胸脯,嗷嗷直叫,扭腰转臂,骨头尽归原位。它受盘蜒幻灵掌力麻痹,不知疼痛,但也知不能随意动弹,故而坐着静养。
陆振英欢喜至极,正要再行道谢,却见盘蜒身子一晃,从雪猿肩上滚下,沿肚子落地。陆振英急忙将他抱起,歉然道:“盘蜒先生,你受累了。我好生任性,真。。。。真对不起你。”
盘蜒说了几句话,但口中血泡翻滚,听不真切,陆振英“啊”地一声,惊的手足无措,她内力虽有根底,但却不知运功疗伤的法门,生怕盘蜒就此死了,真是懊悔万分。
盘蜒咽下鲜血,喃喃道:“振英,振英,我有一事,一直。。。一直未对你说,如今我命在顷刻,非说不可了。”
陆振英见他叫的亲昵,抽泣道:“先生,我对不起你。”
盘蜒道:“我。。。。我其实是你的亲生父亲。”
陆振英大吃一惊,脸色惨白,要待不信,可此人性命垂危,怎会说假话?刹那间心疼肠断,不知该说些什么。
盘蜒又道:“当年。。。。当年我遇上你娘,她见我年轻美貌,动了歪念。。。。咳咳,霸占我鲜美欲·滴的身子,便用酒灌醉了我,面露淫·笑,对我这个那个。。。”
陆振英听他说的恶心,秀眉微皱,但她刚刚忽喜忽忧,一时神智不清,万料不到此人在这节骨眼上戏弄自己,而盘蜒装的太像,她也辨不清真伪,抿唇小声道:“你。。。。你受罪了。”
盘蜒又道:“你。。。。叫我什么?”
陆振英咬牙道:“爹。。。爹爹。。。。”
二十 虎鹤之形似雪电()
盘蜒咳嗽几声,欣慰笑道:“孩儿,我。。。。我还有遗愿,望。。。。望你万勿推脱。”
陆振英急道:“你莫要灰心,你不会死的。”
盘蜒道:“我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我是不成啦。但只望你能找个。。。。好人家。我瞧那万仙的张千峰很。。。很是不错。”
陆振英一阵娇羞,一阵悲苦,说道:“你莫要胡说,我与师父怎能。。。。”
盘蜒用力喘息,声如残破二胡,他道:“你。。。你答应我。。。。早日与他成亲,要与他养下娃娃。。。”语气越来越弱。
陆振英害怕起来,喊道:“爹爹,爹爹,你坚持住!”
盘蜒心里好笑,又道:“你每天。。。要与他欢好十。。。十次八次的,将他榨得七荤八素,干干瘦瘦,要他。。。。风流倜傥不起来。孩儿,这世上的男人都坏得很,你。。。你得小心提防。”他得意起来,声音渐响。
陆振英为人机灵,不过一时受骗,当即察觉不对,将信将疑的问道:“然后呢?”
盘蜒道:“然后。。。然后你将他本门绝学全。。。。全套出来,我便拜你为师,求你传授我伏羲八卦仙法。女儿,你爹。。。命不久矣,只有这么个小小心愿。。。。”
陆振英冷冷说道:“你既自称为父,我又怎能收你做徒?”
盘蜒笑道:“我命在顷刻,一切当可从权。”
陆振英怒道:“原来你先前一直在消遣我?你哪里像要断气的模样?”
盘蜒哈哈大笑,陆振英恼他戏耍,将他往地上一扔,盘蜒惨呼一声,笑道:“乖女儿,你叫我爹爹,我拜你为师,你才不吃亏啊?”
陆振英见他无事,其实颇为喜悦,但恼他口舌讨厌,用力在他身上拍打几下,恨得满脸通红,啐道:“我是真担心你,你偏偏。。。。这般惫懒!”
她本性端庄镇定,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失态,但在这短短半天时日内,她经历惨绝人寰之变,又受盘蜒极大恩惠,顷刻间便将他当做亲人与靠山,褪去种种伪饰隔阂,将生性脾气一股脑儿展现而出,实则与同龄少女并无多大差别。
盘蜒笑了几声,说道:“你老哭哭啼啼的向我道谢,我岂非被吓得一命呜呼么?故而逗你几句,要你别哭丧着脸。”
陆振英朝他狠狠一笑,道:“我哪里哭丧着脸了?我才不来谢你呢。你这人好生可恶,我非要向采奇师姐。。。。”说到此处,想起东采奇生死未卜,一时哽咽无语。
盘蜒走到山下,盘腿打坐,陆振英感觉敏锐,忽然察觉到他虽强颜欢笑,实则伤势极重。她心中敬仰,暗道:“他内力不深,这般调息,不知要多久方能痊愈。我要打起精神,好好守护他。”
她自身也极为疲倦,但境况总比那二兽一人要佳,加之天性善良,极能耐苦,也顾不上休息,持剑守候在山崖前头。
这般不眠不休,足足过了三个时辰,忽然头顶传来嗡嗡之声,她吃了一惊,抬眼去瞧,见枯木上,乌云下,有一铁甲飞虫、前足如刀,朝此飞来。
到了近处,她惊觉此虫足有一人高矮,像是螳螂,只是浑身漆黑,巨大骇人。那铁甲螳螂也见到她们,绕空飞翔一圈,蓦然朝盘蜒扑去。
陆振英喝道:“无胆小妖,有种与我较量!”手持石块,使飞蝗石手法扔了出去,那铁甲螳螂也不躲闪,被砸了个正着,只是微微一晃,并未受伤,但也转过身来。
陆振英大声道:“不错,你这下贱无能的臭虫,有本事便与我动手!”
铁甲螳螂倏然一动,陆振英眼中只瞧见一道影子,她足下发力,侧身躲闪,只觉肩膀一阵刺痛,想来已被斩伤。
她不及细思,使一招“峰回路转”,极隐蔽的刺出一剑,只听铛地一声,正中那铁甲螳螂后背,但却毫无功效。铁甲螳螂再折转一冲,前肢哗哗两击,陆振英圈转长剑,奋力挡开。
她振作力气,全力以赴,与这铁甲螳螂缠斗,初时瞧不清它无影无踪的招式,只能胡乱猜测,侥幸避让。但数招之后,渐渐适应,那螳螂双刀便再难得手。
但即便如此,她手中长剑却斩不开它身上铠甲般的硬壳。她毫不气馁,接连变招,袭向各处,皆一无所获。那螳螂有些不耐,放声高呼,突然振翅疾飞,扑向陆振英,身下长出无数尖刺,陆振英横剑阻隔,铿锵几声响,那尖刺合拢,钳住她斩蟒长剑,陆振英不禁变色,无奈只得脱手。
那螳螂嘶地一声怪叫,肢节松开,双臂砍向陆振英脑袋,长剑由此掉落,陆振英把心一横,足尖一踢,那长剑飞·射出去,扑哧一声,正中螳螂那腹部。
此处原被那许多弯钩尖刺罩住,不曾露出,但那螳螂急躁之下,松开尖刺夺她长剑,有了破绽,陆振英冒险一试,竟由此找到螳螂身上软肋,长剑刺入,那螳螂当即毙命。但她也难避开它的前肢,噗呲两声,肩上裂开两道口子,霎时鲜血长流。
陆振英痛的厉声嘶喊,大汗淋漓,她双手发颤,握住螳螂肢节,将它从肩上推开,又是一阵剧痛。
那创口极深,险些碰上骨头,若再深入寸许,她双臂便被废了。
陆振英大口喘气,望了望盘蜒,放下心来,正要止血,却听又有振翅之声。她心下害怕,缓缓抬头,霎时头晕眼花,只见又一只铁甲螳螂从远处赶来。
她心想:“这。。。这可如何是好?我方才是侥幸取胜,只怕再无这般幸运。”
就在这时,盘蜒睁开眼道:“你可曾练过一门‘光鹤剑法’?”
陆振英道:“先生如何得知?这是我陆家祖传的功夫。但这剑法。。。剑法极为晦涩,极少有人能练会,只不过徒具样子罢了。”
盘蜒又道:“那电虎剑法呢?”
陆振英摇头苦笑道:“这两门剑法一般艰难,口诀全不知所云。。。。”
正说话时,那铁甲螳螂一声尖叫,似愤怒至极,朝她俯冲过来,陆振英全力握剑,躲到树后,那螳螂一刀将树斩成两半,陆振英趁势避开。
盘蜒道:“你历经魔猎而活,此乃百年难逢的机缘。当可使出这‘光鹤电虎’剑法。剑为身,气为刃,臂如电鹤,步如雪虎。退守为飞,迎击为履,主客生八将。绝阳易气,可得剑灵。”
这些话本艰深难懂,但陆振英回思魔猎中所见种种奇兽,登时如瞎子眼中闪过电光,大受启发,脑中莫名其妙间生出诸般印象。
她不停躲过敌招,问道:“何为绝阳?”
盘蜒道:“鹤翮绝阳!”
陆振英喜道:“那何为易气?”
盘蜒道:“虎吼易气!”
陆振英又问:“如何飞履?”
盘蜒道:“斩蛟龙而见明月,是为步履如飞!”
陆振英脑中头绪纷纷,脑中流过祖传剑诀,只觉每一词,每一句,皆蕴含无数变化,这并非古人刻意刁难,而是各人领悟不同。
她自从遭遇魔猎,又屡逢生死关头,加上先前习练了张千峰所传万仙遁甲之法,再听盘蜒解释歌诀,种种机缘巧合,此刻凑在一块儿,心中大乱,却也忘却恐慌。
她躲闪一步,摆出白鹤振翅架势,单足直立,呼啸一声,一剑刺向那铁甲螳螂腹部。
那螳螂挥刃,想要架开她招式,但陆振英手腕轻振,倏忽出招,快似乱风,气劲到处,反挡开螳螂肢刃,旋即中宫直入,长剑刺上它腹部尖刺甲壳。
螳螂尖叫一声,剑甲叮当震响,甲壳完好无损,但剑气已渗入体内,正中要害,它再也抵受不住,急急飞扑上天,转了一圈,又再坠落,抽搐几下而亡。
陆振英大声喘气,只觉浑身似笼罩着一层真气,那真气形如仙鹤,但旁人却难瞧见。正是这仙鹤真气助她破了敌人甲壳,一举获胜。
那仙鹤真气一摆翅膀,脱体而去,陆振英跪倒在地,拜了一拜,这才觉得伤处疼痛入骨,难以忍耐,她放声大喊,驱散痛楚,喊了几声,却又笑了起来。
盘蜒道:“真气离体,正是虚弱之时,你快些点缺盆穴止血,不然易受风邪。”
陆振英依言而为,浑身无力,就地躺倒。盘蜒走上前来,在她印堂穴上一点,以幻灵掌力缓解疼痛,陆振英登感舒适,再无苦难之感。
她妙悟神功,正是最兴奋雀跃之时,深怕就此忘了,脑海中不住回思方才那一剑,只觉微微一动,剑上真力如浪,方寸间便有极大威力,而那一击制胜的剑气,更是奇妙至极。
盘蜒道:“女儿,我陆家祖传神剑如何?”
陆振英随口答道:“果然妙不可言。”旋即醒悟,怒道:“谁是你女儿了?”
盘蜒笑道:“你先前叫我爹爹,现在岂能不认?”
陆振英叫道:“你再。。。再这么说,我便不理你了。你这话太过无礼,既辱我爹爹,又辱我妈妈。”
盘蜒有意捣乱,道:“好,算我说错了话,我向你赔罪,我唱首‘麻花大饼胖小子’的歌给你听吧。”
陆振英正在苦思剑法,被他一搅合,登时心如乱麻,斥道:“都怪你,你害得我把功夫全忘了,又要从头想起。你。。。你快些给我好好养伤!”
二十一 贪魂之蚺饥难填()
盘蜒见她脸色难看,当即住嘴,陆振英便继续沉思,脑中兽形剑招,层出不穷,真气翻江倒海,竟有破体而出之势。她大骇之下,急忙收功,但仍惊险异常,她想要大喊,可只发出“活、活”之声,仿佛随时会断气似的。
过了许久,她终于打通肺脉,咳出血来,单手支地,胸口烦闷,双眼模糊,仿佛去阎罗殿走了一遭。
她想:“我。。。我功力未够,再也使不出来那‘光鹤剑法’?可刚刚明明。。。。是了,若非盘蜒先生扰我几句,令我忘了小半诀窍,我刚刚非走火变瘫不可。”
盘蜒道:“所谓‘急功近利,事倍功半’,眼前便是明鉴。可惜,可惜,好一个不自量力的姑娘。”
陆振英苦笑道:“先生为何总是对我冷嘲热讽?我不曾得罪你啊?”
盘蜒道:“姑娘先前救我性命,对我有恩,但我救了姑娘两位伙伴,也算还了情。而我口授妙诀,助姑娘练成‘光鹤剑法’,有此一功,却又害得姑娘走火入魔,此乃一过,功过仍是相抵。姑娘对我凶巴巴的,那再占了便宜,我便得讨还不可。”
陆振英听他斤斤计较,算的清清楚楚,不禁好笑,答道:“那你先前两次叫我做女儿,也不是讨我便宜么?”
盘蜒道:“姑娘此言差矣,你那一声爹爹,叫的心甘情愿,满心欢喜,岂是吃亏?乃是大大的得利。”
陆振英嗔道:“我哪里满心欢喜?我现在气愤的紧,非要找你出气不可。不然。。。不然你也得叫我。。娘亲。”
盘蜒道:“所以说你们小姑娘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如我叫张千峰孙子,他叫我爷爷,咱俩最多一笑而过,万不会放在心上。”
陆振英笑了几声,又大声咳嗽,盘蜒见她伤重,便不再作弄。陆振英望向盘蜒,忽然问道:“盘蜒先生,你怎知我陆家祖传的功夫?”
她陆家这“虎鹤双剑”世代相传,至今数百年矣,自来唯有嫡系子女方得传授,乃是王族象征。只是这功夫口诀繁复不通,剑招徒具美观,乃是一门祭祀大典所用的功夫,绝不曾用来迎敌。
如今这盘蜒随口指点,竟令她陡获灵悟,剑法威力极大。随后虽得而复失,但也获益匪浅,功夫大有长进。盘蜒又是从何处得知这窍门?陆振英虽心怀感激,却非问个清楚不可。
盘蜒道:“我这人最是好学,生平阅卷无算,也不知从哪儿读到过此节。这“虎鹤双剑”自兽围氏传至俦国陆家,真髓已亡,本全然无用。那口诀并非武功,而是仙法咒语,需得至特定时刻,方能发挥效用。你直面魔猎惨剧,便激活了法术。我稍一提醒,你自个儿思索起来,当真‘激流落千丈,其势不可挡’,自然而然便会了。”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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