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一世,上天给了他预兆,那个他恨了数千年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不解为什么在九十九世之后才见到他,也不
解为什么那个男人会记得他,他唯一知道的是,真的,很恨他。
穿越百世的恨意压在他心上,沉重又痛苦。
西咸看着晏臣紧握的拳头不停颤抖着,一股不安席上心头……
这只是开端。
百世之誓ˉ6
男人狂暴的眼神挟带着无穷恨意,怵目惊心的鲜血不断自嘴角流出,微翻的白眼显示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但是仍然将最
后还有着怒恨的眼睛射向面前已经脸色苍白如雪、泪流满面的天与。
「你……真狠啊……」冷笑着吐出话语,跟着吐出更多鲜血和不甘愿。
「不!不是的!」天与想摆脱背后家丁的箝制,却无法使力,看着面前深爱着的男人,眼泪不住流下,「仲狂,相信我
……」
男人听着大笑了起来,下一刻却又吐了一大口血出来,呼吸渐渐急促。
天与见男人伤势严重,连忙转过身恳求,「辜总管,求您了,放了仲狂吧!我回去会亲自向老爷说明的!」
总管似铁了心,紧抓着他不放,「天与公子,你醒醒吧!这个人根本不领你的情,又何苦为他连命都不要呢?」
「求你!到此为止吧,他受了太多伤了,求您放手吧!我随后回府,必去请罪!」
看着天与满脸的眼泪,总管叹了口气松开手,让家丁放开他,「傻孩子,怎么想不通呢?」说着带着家仆到外头等着。
「仲狂!你还好吧?」天与连忙上前,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仲狂,已经危及生命危险的出血量让他头顶忍不住发麻
,「我……我去找大夫……」
仲狂脸色苍白,血自嘴不断冒出,瞪着眼前面目清秀、一脸担忧的天与,轻轻笑了。
「让我变成这样的……不就是你吗?」
「不……」天与伸出手捂着仲狂的嘴角,温热的血却依旧不停流出,鲜血从指缝间流出,衬着他苍白的手,更显嫣红。
「呜……仲狂……」
「呵,你这算是为我哭泣吗?」仲狂甩开他的手,挣扎着坐起来,「那你对我的爱,可真是便宜又廉价……亲爱的,天
与公子……」
心碎的感觉早已不只一次痛彻心扉,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让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深爱的人,却深深地恨着自己。
仲狂笑着拉过掉在一旁的刀,天与着急,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我恨你……天与……」刀抵上腹部,仲狂勾起一个诀别似的微笑,「真的……恨…你……」
「仲狂……」
握紧手上的刀,仲狂笑得冷冽。
「我……以我死后百世发誓……」颤抖的声音纠缠着无数的恨意与不甘,深深的怨恨痛楚让仲狂流下了眼泪。
「不……不要……」
「我恨你,天与……我永远记得我恨你……这百世,你就算当一条狗都亏欠我……」手上使劲,刀刃清脆一声刺入腹部
,带出更多的鲜血。
「我……恨你……」
天与眼中闪着泪,悲痛侵蚀他的真心,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哀鸣。
仲狂用力大笑着,逐渐没了声息,终至失去了力气,停止呼吸。
「啊……」
看着仲狂死不瞑目,成在恨意的眼睛,天与再也忍不住地嚎泣出声。
他爱他,却害死了他。是多深刻的恨,才会让仲狂立下这个可怕的誓言?他宁愿恨他一百世,就算要从此背负着浓浓的
恨意……
只要想着仲狂方才立下的每一句恶誓,就像利刃一样反噬他的心,痛得让他几欲发狂。
拾起掉落一旁沾满仲狂血液的刀,天与哀伤一笑,勾出绝美的弧度,反握用力刺入自己心窝。
血肉之痛,怎么也痛不过仲狂立下百世之誓、气绝身亡的痛。天与吐出一口血,滴落到刀上,和仲狂的血融在一起。
「我……以我死后百世发誓……」
泪模糊了视线,面前仲狂英挺的脸,依旧教他迷恋。
百世之誓是个可怕的誓言,如果要仲狂痛苦地度过百世,他只会更心痛……他愿意做所有可以做的事情,弥补对仲狂的
愧歉,就算是,要他也付出一样的代价。
「绝不让仲狂为我再受一丝伤害……我只为你的幸福而生……」
就算,再也看不到你,也要你幸福快乐。不要……因为恨我,而继续苦痛孤独……
「我会永远记得……我爱你……」
晏臣满脸不悦地看了在路边买花的西咸一眼,冷冷哼了一声,甩过头不耐地等人。
听说徐子铭被送到医院后昏迷了很久,仲介所的人还考虑报警处理,是清醒后的徐子铭不断劝阻才让打抱不平的同事们
打消念头。
知道消息后的西咸死命拉着他要去道歉,拒绝了就一直打电话烦他,他不接就打到老家里去,连妈妈都问到底是发生了
什么事让西咸一直打电话,他才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
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要道歉的应该是那个可恨的男人才是,是他又出现扰乱了他的生活。
上天看见他苦痛了九十九世,最后一世赐给他遇见他的机会,不是作弄,而是恩宠。既然那个男人也还记得他,那他会
让他知道,他对他的怨恨,深到骨髓,痛苦就像刻在骨头上,永远都不曾消失。
「喂,你那什么脸啊?」西咸回到车里把花放在后座,看见一脸阴霾的晏臣,没好气地瞪着他。
「哼。」冷哼一声,晏臣打挡驶进快车道。
西咸无可奈何地吁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好友,「晏臣,你那已经可以算是杀人未遂了,他不和你计较,你总该
表示点什么吧?」
「要不是你拉住我,我早就掐死他了。」行凶的男人毫无悔意。
这么复杂,他都不想管了,偏偏他却是除了当事者之外,唯一知道那个该死的什么誓言的人。
「他还记得你吗?」
那个他来不及说出的名字,已经昭然若揭,「嗯,他差点喊出我一百世以前的名字。」
「那个誓言是连对方也会知道然后记得吗?」
晏臣皱眉望向西咸。
「要不然,现在的他怎么会知道有这个誓言,又为什么他会记得一百世以前的事?你难道没想过,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是
谁,又为什么会知道一百世以前的自己是谁?」
「这是机会。」晏臣看着前方的眼神透着冷冽,西咸不用转头看也知道那眼神代表了什么,「我痛苦了那么久……换来
的机会。」
车子驶到了医院,车上都不再有声音,直到停好了车,西咸突然觉得硬把晏臣带来医院,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那个眼神,不全然是晏臣,还有,九十九世以前那个立下毒誓的男人。
「晏臣,你想杀了他吗?」
晏臣手搭在打开的车门把上,没有转过头看西咸。
因为短暂的缺氧,到现在都还有点头昏脑胀。徐子铭眯着眼看窗外,在医院睡太久让他虽然头脑昏胀,却再也睡不着,
想要回去公司上班又被同事和Boss勒令等身体都好了才能回去,只好百般无聊地待在医院。
头脑满满的,又好像空空的,想不了太多事,除了担心家里的金鱼没人喂之外,脑海只浮现着那个男人的脸和名字,再
多想一点,鼻头一酸,脑袋就又退回空白。
「徐先生。」
转过头,西咸正笑着捧着花束走进来。
「你好……」没想到西咸竟然会来探病,徐子铭有点反应不过来,「叫我子铭就可以了。」
西咸点头从善如流,「喔,好啊。你还好吧?」
「嗯,没什么事,是老板要我再多休养一阵子再去上班。」
「你继续休养下去,那我的约会怎么办?」
门口突然又走进一个人,徐子铭目光还没转过去,心脏就突然一阵揪痛。
晏臣走到病床边,立刻被西咸喀了个拐子,「晏臣,你有诚意一点好不好?」
「我愿意走到这里来,诚意还不够吗?」眼睛对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徐子铭,晏臣咧开一个冷冽的微笑,「是吧,
天与公子?」
心脏的地方,像是被紧紧捏住一样,痛。
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遇到那个很爱很爱的男人。以为会像这几十世一样,在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点,为着他的
幸福而悄悄死去。以为就算可以再遇见他,也不会再有那么鲜明的痛楚……
他太小看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原来胸膛底下跳动疼痛的心脏,一直都没有忘记他。
自从接下晏臣的Case以来,他从未好好端详过他。往后梳整的黑发,刚毅的脸部线条,稍嫌尖细略为上扬的眼睛,那双
透着锐利目光的眼,底下藏着的,是对他的恨意。
尽管老早就知道,深爱着的这个男人只恨自己,但看见他带着怨恨的眼,听见他冷嘲热讽的话语,还是忍不住,偷偷觉
得很难过。
「我叫……徐子铭。」看了眼一旁的西咸,他微弱地回嘴。
「假仙什么啊?」晏臣冷哼,「西咸他什么都知道啦,有个人知道这种该死的感觉也不会那么痛苦吧。」
「晏臣!」西咸抓住晏臣的手制止他,「不要说了,我们走吧。」
晏臣笑了笑,「喂,是你叫我来探病的耶。」
「我不是叫你来扰乱病人的。」他似乎太小看晏臣的恨意了。
「你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晏臣冰冷的眼神直直望进徐子铭带着害怕的眼,「你知不知道,许下百世之誓的我,到
底是怎么样一直恨你到现在?难怪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不顺眼,这是老天给我的恩惠……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恨
你。」
「晏臣,够了!」西咸烦躁地把晏臣拉开床边,歉疚地看着已经脸色苍白到说不出话的徐子铭,「对不起,我不应该带
他来这里的。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晏臣甩开西咸,不悦地冷笑,「不要以为你可以逃开,我说真的。」话刚说完便先走出病房离开了。
「啧。」西咸抓了抓头,「那个……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气,还差点把你……」
徐子铭歛下眼,无所谓似地笑了两声,西咸看他这样,实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那个,西咸……」
「什么?」
「不要……怪他。」微弱,却充满坚定的要求,「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他。」
西咸没有回答,只留下一声叹息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多深的爱恨情仇,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感、什么契机,让两个人可以穿越几千年,还记
得对方,还可以那么恨着、记着对方。
他只知道,没有人可以介入他们两人之间。
百世之誓ˉ7
出院后回到公司上班,徐子铭免不了一阵拷问,晏臣在众人面前做了那种夸张举动,吓死了每一个员工,连后来才听说
的老板都谨慎考虑是不是要放弃这个有可怕暴力倾向的客户。
徐子铭也只是笑笑说没那么夸张,只是点误会之类没办法让人信服的话。虽然自己也还在遇见九九世之后的晏臣这件事
实里惊讶不已,但是他唯一肯定的是,可以再见到那个心系千载的人,心里欣喜的感觉还是比心酸多一点。
就算只能被怒视着,就算只能在旁边看着他。
只要能看着他就够了。
最后是老板决定换个人负责晏臣和安玲的Case,要徐子铭把目前的进度和该注意的事项交接完毕后放个假出去玩玩再回
来工作。
「Boss,是你说人手不够要我留下来的,还要我放假出去玩?」
谢学煌仰起头一副他是大老板的样子,「你刚受过重大惊吓,去把心情放松再回来。」
也不是多大的惊吓啊。「不用了,反正你都作主把案子转给佐伦了。」
「这件事晚点再说,反正我要你现在心情轻松。」谢学煌伸手从抽屉抽出一张画递给徐子铭,「喏,这是我女儿话给你
的,他听说你受伤了,就画了慰问卡给你。」
黄橙橙的太阳挂着大大的微笑,旁边一个也笑得灿烂的火柴人似乎就是在画他,画在角落的病床和红色十字架都打了个
叉叉,歪斜可爱地写了「早日康复」。
很简单也很单纯的祝福。「呵,好可爱,帮我谢谢她。」
「子铭。」谢学煌咳了一声,想了一下才进入主题,「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啊?」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徐子铭皱眉想了想,还是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很讨厌我。」
「我当然看得出来!」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不是讨厌你,他是恨你。」
被直截了当地说出那个字,他终究是不敢面对的,就算一直都知道他很恨他,还是不敢去想像。就算再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