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视线一瞄,注意到旁边果然有个行李箱。「你不必这么做。」加百列感觉深受鄙视,咬牙切齿的说,「我不会死缠不放的。」
「你多心了。我真的有个国际会议要参加。」
加百列整天浑浑噩噩,对于究竟做了什么事仅有依稀的印象。他的脑子里充满疑问,无法相信和罗伦靳的关系画上句点竟给他带来那么大的震撼。那只不过是有性无爱的床伴关系,他并没有被甩——事实上,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开始。
可恶!加百列仍然觉得非常难过。
中午在Rive Gauche里加百列食不下咽,才喝了一口Cappuccino立刻反胃欲吐。他顺手乱抓了旁边书报架上的Gossip杂志,看到封面一角的小照片中的两个主角相当眼熟,翻到内页,赫见《夜深约会?好事将近?》标题下,狗仔记者跟拍到罗伦斯在深夜送赛林娜?佩奇回家,并于门前拥吻的照片。多事的记者还不忘注明《两个分别财富杂志前百名的黄金单身汉与富豪千金联姻,将是世纪婚礼》云云。
原来如此。加百列终于明白自己有多愚蠢。
「加百列,你的眼睛还是很红。」安德烈趁吧台空闲,走到加百列旁边,抬起他的下巴,关切的说:「……你根本什么都没吃。」顺手拿起加百列面前的凯萨沙拉,吃了一口,「不好吃吗?」
加百列摇摇头,「不,我……吃不下。」
「我知道,这叫做『倦勤』。」安德烈笑着说:「意思是你应该出去散散心。」
回到家,尼尔森告诉他Door to door delivery刚送来一份署名给罗伦斯的贵重包里,暂时放在拿破仑之厅里。加百列表现得一点也不在意,然而经过拿破仑之厅时还是忍不住探头一看,果然发现一个长型大包裹放在桌上,上头夹带一份文件、留言卡和一张照片。
Door to door delivery为了证实物品送至目的地时完整无缺,需要拍照证实。加百列看了一眼照片,不禁愕然:是一把军刀。他有些胆怯的瞄了一眼留言卡,信封以花体字写着:
给亲爱的罗伦斯 你的赛林娜。
加百列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踉踉跄跄的回到房里,接着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当他再有意识时,竟是翌日上午,尼尔森到床边叫他起床。
「少爷,已经十一点了。」
加百列没想到自己睡了那么久,翻身下床走没两步便脚软险些摔倒。
尼尔森立刻扶住他,「少爷,你看起来不太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加百列摇摇手,表示不用担心。他火速的来到安缇克,一切都如往常一般,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接近中午才进办公室。他几乎忘记该做什么,直到看到办公桌上的拍卖目录,才赫然想起明天就是预展日。
加百列开始有点担心,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有问题。或许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是罗伦斯给他的打击太大?
不可能。加百列告诉自己,因为他没有理由受到打击,又不是爱上那家伙。不,他根本没有爱上那家伙。加百列一再重复:自己没有爱上罗伦斯。接着他灵机一动,从抽屉里找出一纸信封。
「安德烈。」加百列刻意挑选人少的时候到Rive Gauche,安德烈正在清理柜台。他走过去,将信封放在吧台,「你对现场乐团演奏有兴趣吗?」
「看是什么样的现场乐团演奏。」安德烈笑着说:「不过,如果是你邀请的话,什么乐团都可以。」
座落在小巷子里,在土耳其蓝的帆布棚上写着白色艺术体字的Joe's Pub是个颇有文艺风格的Pub。老板是个音乐痴,做二手电脑买卖,Pub是他的副业。店里总请来名不见经传但有音乐热情的业余乐团表演,雷恩的乐团每周有一天会来这里演奏。
从狭小的门面看起来颇不起眼,然而从里面的顾客数量评估起来,生意不只是「兴隆」两个字可以形容。在Live区竟然找不到空桌子。
当加百列姗姗来迟的时候,安德烈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走进Pub里,由于光线的骤然改变让加百列的眼前顿时一黑,有些晕眩。他们穿过颇为拥挤的人潮,加百列说他要先去向雷恩打个招呼,安德烈则到吧台点酒,梢后再过去找他。
「雷恩!」
雷恩看到加百列立刻跑过来,带着他到后台准备室,「你怎么不在家休息,来这里干什么?」
「我记得似乎是你邀请我来的。」
「也得看时机吧?」雷恩一脸忧虑,「你最近有没有头晕、想吐或嗜睡的状况出现?还有,平衡感还好吗?」边问着,一边检查加百列的眼睛。
「我很好。」加百列心虚的回答,「拜托,这里又不是医院。」
「加百列,你的状况让我有点担心。」雷恩更要继续检查的时候,加百列尴尬的将他的手推开,「别扫兴……我带了朋友来。」
安德烈正好走过来,将一瓶啤酒递给加百列。雷恩与安德烈相互引见之后,雷恩立刻说:「加百列,你不能喝酒。」
「雷恩,帮帮忙。我已经很烦了。」
雷恩看着加百列好一会儿,突然严肃的说:「加百列,等一下叫罗伦斯来接你回去。」
听到罗伦斯的名字,加百列立刻脸色大变,「我自己可以回去。你怕我喝太多的话……大不了叫车。」
「不行,我有事要叮咛他。」雷恩掏出手机,「我打给他。」
加百列急忙抓住雷恩的手,「别闹!他现在根本不在国内……」
「什么?」雷恩愣住了,震惊的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置信,「天杀的,他放你一个人在家?」接着不顾加百列的反对,径自按了罗伦斯的号码。
「你这个该死的畜牲!」几秒钟之后电话接通,雷恩立刻破口大骂:「你什么时候变成那么势利得令人恶心?」
劈头听到一阵叫骂,罗伦斯还以为接错线。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娱乐场所的吵杂喧闹,看看表,猜测打电话的人可能神智不清。「乔治,熟归熟,你乱骂人我一样会他妈的火大。」他没好气的吼着,「你知道现在杜拜几点吗?」
站在旁边,依稀听到罗伦斯的声音,加百列觉得内脏被利刃深深刺入,无限酸楚。
「我管你几点!」雷恩继续大声说:「我……」
「乔治,先声明,我已经很久没和亚契约会了。」不等雷恩说完,罗伦斯便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你们之间发生任何他妈的问题都和我无关!」
「不关亚契的事,天杀的!」雷恩有些脸红,「我是为了加百列才打给你。」
「……」罗伦斯沉默了。有什么事那小鬼不能自己打来?「饶了我吧。和那个小鬼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算我倒楣。」他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武装,「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不要任何狗屁倒灶的事都找我。」
表演即将开始,雷恩得同时整理乐器,便将手机调到免持听筒模式,于是罗伦斯说的每一个字,对加百列而言都像雷声一样震耳欲聋。
「总之,那个小鬼的蠢事我没兴趣知道。」罗伦斯不耐烦的说:「别烦我。」
加百列终于领悟,原来罗伦斯只是想摆脱他而已。
雷恩正要再说些什么,加百列却更快的夺过他的电话,丢下一句:「抱歉浪费你的宝贵时间。」便切断通话,接着他转头看着雷恩,脸色铁青,「他说的没错,我的事不需要让他知道。」
「加百列,抱歉,我只是想……」
「雷恩,帮我一个忙:请不要联络那家伙,这样只宣让我很糗。」加百列咬着牙说:「我可以照顾自己。」
雷恩盯着加百列许久,叹了一口气,「好。不过,你得保证明天一定会来医院检查。我看得出来你不对劲,我怕可能是……」
雷恩还来不及说完,老板便过来通知他上场表演。
「我会的。」加百列随口敷衍,「别担心,你快上场吧。」
雷恩不安的看了加百列一眼,叮咛安德烈别让他喝酒之后便上台演奏。雷恩一走,加百列便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
「没关系吗?」安德烈问他。
加百列掩着嘴,摇摇头。事实上,他差点当场呕吐。接着他不敢再多喝,趁着离开准备室、来到前场的时候,将瓶身蒙上一层冰凉雾气的啤酒放在吧台上。
该死该死该死。
罗伦斯瞪着手机,脑中不断重复「该死」两个字。他当然听得出来电话断线前最后那句话是谁说的。这代表他所说的每个字,那个小鬼都听到了。
不过,出现在那样的场合,表示那个小鬼并不寂寞。他走到窗边,居高临下看着外面的沙滩海湾,突然一阵无法言喻的厌烦。罗伦斯心想,这样也好,等他回去之后,一切就会成为过眼云烟。
念头一转,他拨了房间内线号码。
「Burj Al Arab Hotel皇家套房服务中心。布罗戴斯先生,您好。」
「我想将我的机票延期……」罗伦斯缓缓的说。
加百列不清楚是否因为酒精作用,当他一早醒来便头痛欲裂,身体半边酸软无力,挣扎了很久才能起身下床。才喝了一口啤酒就宿醉成这样,他也太逊了。
「早、早安。」加百列开口向尼尔森打招呼,却发现自己说话异常吃力,并且有些口吃。
「少爷,你还好吧?」尼尔森关心的问道。
加百列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接着随便喝了一些果汁使出门上班。
「工读生博士!」加百列才来到公司所在的大楼门口,汤米立刻笑容满面的叫住他,「我刚好要找你……哇,你的眼睛好红啊,没问题吧?」
加百列靠在门边,摇摇头,「没、没问题。」从家中到公司的距离不算太遥远,却已经谖他累得快站不住,只想坐下休息。「有什、什么事?」
「你今、今天说话、话好奇怪。」汤米故意模仿他的口吃,夸张的说:「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的股票要上市了,将会开庆祝酒会。我想寄邀请函给你,才发现我不确定你名字的正确写法——」他让加百列看一张名单,「是这样吗?」
「……」加百列甚至没有力气给对方白眼,只是摇摇头。
「写给我看吧。」
加百列拿出笔,在汤米递给他看的纸张写下他的名字「Gabriel Gassmann」。突然手软,在写第二个s时抖了一下,只好加深笔划,变成像个粗肥的5。
「原来如此,谢啦。」
加百列吃力的来到预展会场,不只头痛,整个人还像跑了长程马拉松似的,疲惫得四肢瘫软。他挣扎着在准备室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之后,闭上沉重的双眼,不自觉的失去意识。
从加护病房走出来,杰希铁青着脸将检验报告的副本塞给雷恩,语带讽刺的说:「真是想不到!竟然得等到加百列出意外,才能让你移尊就驾到医疗中心来!」
「你以为我喜欢这个唯利是图的医疗中心?杰希,我根本就应该把加百列带回公立医院!」
「该死的,乔治,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杰希难得疾言厉色,「你真的认为加百列目前的状况禁得起转院的折腾,或者你根本就只想维护自己的虚假英雄形象?」
雷恩咬着牙,愤恨的瞪着杰希,「你……」
「你很清楚,加百列从头部受伤演变成亚急性脑硬膜下血肿,你无法推卸责任。」杰希继续说:「我不和你讨论医院制度问题。没错,在你们医院做CT扫描、MRI不像在这里那么方便,不过,你很清楚放一个脑挫伤的人独处有多危险,等于是教他在痛苦中自生自灭!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通知可以就近照顾的人——以这个例子而言,就是罗伦斯——多注意?根本是因为你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
雷恩无言以对,他无法否认的确因为亚契的关系而对罗伦斯有所顾忌。
「……我根本没想到加百列竟然彻底隐瞒自己撞伤头的事。」
「谁能想得到?但是尽可能的为病患设想,难道不是医生的责任?」杰希指着雷恩的鼻子,「要不是我刚好去看预展,很可能到晚上都不会有人发现他昏迷……那么,我们现在恐怕不是急救,而是验尸!」
雷恩低下头,无法反驳对方的指责。
杰希叹了一口气,「总之,现在讨论这些都太迟了。」他翻开手上的检验报告,「乔治,我希望你采用保守疗法是个正确的决定。」
「我会负责。在他恢复意识之前,我都会待在这里注意。」
杰希拍拍雷恩的肩膀,「祈祷吧,希望他的运气好一点。」
罗伦斯沉着的握着球杆,挥出,看见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一条美妙的拋物线,落在果岭上离球洞一公尺不到的位置,他悠闲的走过去,将球推杆进洞。
「Eagle!」他右手握拳,一脸飞扬得意,然后步履轻快的继续往下一洞前进。
「罗伦斯,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打得比我好。」赛林娜坐在高雨夫球车上,嗔笑着假装抱怨,「我打高尔夫球十几年了。」
「这和球龄不一定相关。」艾伯特亲王笑着说:「他今天运气好,打顺风球。」
罗伦斯露出微笑,手执帽缘做出承让的手势。心想,决定延期回国,留在这里运动散心果然是明智的决定。
得知罗伦斯在杜拜多停留几天的消息,赛林娜便邀几个商界朋友,趁机和他亲近;艾伯特亲王、狄卢卡也一起从欧洲过来以球会友。
他们有说有笑的完成了接下来的两洞,罗伦斯又得了Birdie。赛琳娜于是撒娇似的说:「我一定要扳回一成。」
「下一洞我让你吧。」罗伦斯不在意的表示。
继续进行下一洞,轮到罗伦斯时,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心悸。
「……」他看看双手,抱着乱打的心态,握住球杆随性一挥,却听到现场一阵惊呼,接着是如雷的喝采:「Hole in one!」、「ACE!」
天哪,罗伦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一杆进洞!今天幸运女神实在太眷顾他了。
「你得请客,罗伦斯。」艾伯特亲王笑着说。
当晚,罗伦斯兴高采烈的在波斯湾岸的高级餐厅作东请客,直到午夜才回饭店。走进皇家套房之后发现桌上有份尼尔森的越洋留言,心想大概不会是什么太重要的事,一看时间晚便没回应。
翌日,罗伦斯等人当一天的观光客,计画到Majlis Gallery、考古博物馆和香料市场参观。赛林娜对这些地方兴趣缺缺,一直挑剔枯燥无聊、天气又热,宁愿去购物中心,并计画晚上要在狄卢卡的巨型游艇上开Party。到最后,他们兵分两路,仅剩下罗伦斯和艾伯特亲王两个对古物有兴趣的收藏癖同行。
「我的家族有句格言:与其和志趣不同的人结伴,不如自己独行。」艾伯特亲王半开玩笑的说,「就让我们享受寂静的文化之美吧。」
罗伦斯微笑着点点头,一瞬间脑海中却闪过加百列的脸——突然很渴望听听他的声音。下意识拿出手机按了他的号码,却发现对方关机。罗伦斯轻叹一口气,三十九岁的男人,果然不适合对感情抱持任何幻想。
天杀的,还是算了吧。
傍晚回到Burj Al Arab,看见赛琳娜在大厅等着他。
「你太过分了,应该陪我逛街才对。」塞林娜故意抱怨。
「很遗憾,我不是个好的逛街伴侣。」罗伦斯淡淡的说。
罗伦斯越是冷漠,赛林娜越锲而不舍。
「你该不会是个大男人主义崇尚者,而我太强势让你害怕?」赛林娜依到他边,「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很小鸟依人——」她将双臂搭在罗伦斯肩上,罗伦斯顺势抱住她的腰。「知道吗?」赛林娜靠在罗伦斯耳边轻声说:「我送了你一份大礼物……等你回家就会看到。」
「什么东西?」罗伦斯皱了一下眉头,心想,昨天尼尔森的留言或许正是为了这件事。
「一把拿破仑军刀。」赛林娜笑着说:「我在拍卖会上买的。」
罗伦斯眼睛一亮,「你怎么懂这些东西?」
「是坎贝尔说你会喜欢我才标下。」赛林娜俏皮的吐了舌头,「不然,我更想买辆跑车。」
「杰希说的?」同时,罗伦斯的手机响起。一看,说阎王阎王到,正是杰希打的。
罗伦斯笑着准备接通,却被赛林娜一把夺下、关闭手机,又塞回他的上衣口袋。「现在是我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