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灵活的手指有点出神……
陆皑唤回他的思绪「你可以替我按那个键吗?」
他伸出手指,有点不确定地敲了敲。
男人说「再旁边那个。」
他照办,敲出来的音色跟男人所弹的曲调有一刹重叠了,似两支音叉的撞击。
「听我的拍子敲,别放手。」
他听着男人的曲调,拍子简单,不难抓。
他们开始了基本的合奏,配合得天衣无缝。
男人微笑起来,接下来的演奏,嘴角始终都噙着一抹笑意。那是轻快又优美的旋律。
总觉得这男人可以弹更高段的曲子,但他为了四手联弹所以才……
他想,如果有谁站在他们身后,他们的背影一定很蠢。
然后更蠢的来了——
在接近尾声之际,男人将头颅靠在他肩膀,双手仍然流畅地动着。
几乎与开头一样的旋律,倒转弹了一次,尾声——「当——」
男人的无名指压下最后一个键,久久,才放开。
男人的头发骚痒他的颈,而他竟没有把这男人推下地再踹上两脚。
他听到那钢琴家说「呐,我教你弹琴吧?」
他侧侧头,以这样的角度,只看得见男人的额头跟眼睫,看不见眼睛没法介定是否开玩笑。
大概,被妓女遗弃、在贫民区出生的孩子最不需要就是学琴了。他把钢琴卖掉还比较实际。
他没有回答,好一阵子,陆皑疑惑地抬眼看他。
然后他的右手被执起,检视古董民物般被翻弄着「很漂亮的手啊,只用来握枪太浪费了吧。」
他们把视线集中在那只摊开的手上。
掌心、手指跟手腕都有新旧伤口。这样的手有什么好看?这男人总懂看出其中奥妙。
被烟头烫伤的伤痕,清晰可见。
清晰得一如陆皑肩膀上的枪伤。他们知道那些疤痕背后的所有故事。
身旁人凝视了掌心好一会儿,他知道这双鱼座想做什么。
而男人的确做了——把手拉近自己,亲吻他的掌心,唇瓣柔软而温暖。
他只要稍稍收拢五指,就能握住男人的头颅,真正把他的生死操弄于手心了。
这感觉很好。
「是那件事吧?纵火,然后被拷问。」
男人亲吻他的姿态、那张侧脸像膜拜信仰般虔诚「虽然这样想很变态,但我满高兴你身上有纪录那件事的疤痕,我能在那儿看见自己。」
这男人说话他妈的太肉麻了。
阿心浑身都结实地起了鸡皮疙瘩,他半秒侧过脸去,怕自己会朝那张花痴脸挥一拳!!
虽然,他有时静静地看着手心,也能从那儿看见这男人——
他永远记得这他妈的混蛋怎样害他被毒打。
男人伸手,滑进他的手心,然后十指紧扣。
手指与手指的磨擦带起酥麻痒意。
他差点以为这男人暗示他们在这里、钢琴上做爱,但男人直起身子,拉了拉交握的手「好了,到你了。」
「什么?」
「到你了,挨在我的肩上啊。」
「干,我他妈的为什么要挨在你肩上?」
「因为我刚刚对你这样做了,现在轮到你。」
「我没有要求过你挨过来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开口我也知道你想我贴过来,刚刚的气氛一定得这样做啊!!」
「妈的,你根本是烂电视剧看太多。」如果乖巧地向他撒娇一下可能也会做,现在?不可能。
「即使这样,我刚刚已经够像个他妈的愚蠢女主角了!!现在到你了……」
为什么他们独处超过十分钟就会开始吵架啊!?
才吵到剑拔弩张,铁皮门却发出声响,被某人在外头猛拉。
数秒后,铰位生锈的铁门才被拉开,哈雷探进头来「Fuck!!Where the hell you are!?」
「你知道我找了你们多久吗!?妈的,你们躲在这儿干足十二小时当渡蜜月啊!?」
他没说话,陆皑心不甘情不愿地晾出一句「怎了?」
本来气在头上的哈雷像被泼了一桶冷水,欲言又止「……公主。」
他握着一部手机,萤幕显示通话中。
哈雷看了看他,觉得只叫陆皑不太好吧,于是补上「阿心公主我不管你们那一个,快把电话接过去吧!!天杀的,我对安慰就是不在行啊。」
萤幕显示着一个名字——
CO CO
他伸出手来。
男人却比他更快,把手机接去,然后走出弃屋外。
*垃圾
卢巧音
曲∶陈辉阳
词∶黄伟文
编∶陈辉阳/TED LO
二十二、Rose without a thorn 下
两天前
「……哎呀,我说昨晚你们玩得可真尽兴啊,公主都爽到笑出来了,笑声隔九条街都听得见啊!!」
男人高高晾着二郎腿,手中把玩着一颗粉橘色的药锭,抛高、又抛低的「明明只是抗·生·素啊!!」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身边的陆公主就一个箭步扑上前,把那颗半空中的药丸抢过去。
奇怪,这只东西的视力何时变得那么好了。
把手心摊开,陆皑瞪着那颗药丸瞪得像看见怪物,上头的确有排细细的英文字。
「抗生素!?你昨晚塞给我的竟然是抗生素!?你不是说这是迷奸水的药丸版吗!?」
陆皑气得跳脚,看上去随时像火箭般升上火星。
原来是这样喔,这家伙以为昨晚对他下了春药了。
哈雷啧啧有声地摇着手指头,理直气壮道「我的意思明明是,情到浓时连抗生素都可以变春药吧!!你跟阿心一看上去就是很欠干,管他什么抗生素维他命C还是迷奸水都不是问题啦!!反正你们只是想要藉口好好干个三百会合吧?迷奸水要改做药丸就不叫迷奸“水”啊,你好歹参透一下那个制造者的苦心嘛。」
紧紧握着药锭的陆皑一阵颤抖,额角青筋爆现——
「你才欠人干啊,93844!!」药丸直直飞出去,啪一声打在哈雷脸上「妈的,你这样欲求不满到要去偷听不会去租A片!!」
难怪阿心昨晚连一丁点发情的迹象都不见,反而是他发情发到像头公狗!!
「你妈的你不要在那群小的面前叫我的number,97499!!这里那有录影机!?」
哈雷不知从那翻出一整罐抗生素,扭开瓶盖,哇啦一声全泼向陆皑!!
他们像死小鬼头般在那边嚷来叫去,药丸却是“对人不对事”地洒了他一头一身。
他举高手,把头上顶着的几颗药丸拿下来,啪一声掐成粉未「……你们他妈的给我住嘴。」
昨晚被一头公狗扑上来又舔又吻的受害者是他吧!?哈雷做双面间谍、那只姓陆的对他意图“下药”,他一句也还没抗议,他们竟然在那边大小声起来了,还拿他妈的一堆药丸掷他。
「脚残的给我躺回床上就好,97500——!!」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转头向他吼,还激动得拍桌拍椅地吵。
脚残的给我躺回床上就好吗?很好啊,竟然敢命令他起来了(还在那群小的面前叫他的号码)。他浅吸一口气,从枕头下拿出两把枪,快速地装嵌,手脚俐落。
喀啦一声,一组枪口对着一颗脑袋。
坐在床上,他侧头,透过准星看到两个男人的惊讶眼神「既然这么生气,我给你们脑袋开个洞通风吧?」
「……我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嘛,心哥你不要冲动!!我道歉、我道歉!!」
「……其实我也没有真的生哈雷的气!!反正啊…我不是真的很想要抱你,被抱还比较舒服呢!!心哥技巧好啊让我完全不想下床啊,我是说真的!!我完全没有不满!!」
两人一同勾起假惺惺的笑,忽而又像好兄弟般抱在一团,勾颈搭肩。
……呵,对了,他都快忘了这两只家伙是那次暴动的“中枪难兄难弟”。
当天下午,医生替他打好石膏之后,哈雷跟熊仔不知从那搬来两张堆满灰尘的轮椅来。
边说着“这里还真是小叮当的百宝袋啊”,边打开那两张轮椅,尘暴飞了出来。
身边的男人自他打好石膏后,那副口水快流出来的表情就没有变过,像看见熊宝宝的少女般,下秒就扑上来把他抱住。这下更是眨巴眨巴着眼,眼神写着“阿心你快坐上去试试看”吧。
明明已经斩钉截铁地说过不要了,却被熊仔他们扶着手臂,把他移过去。
……嘴巴上不说,其实一个二个趁他脚残了就把他当洋娃娃般耍来舞去,之前就塞颗假药丸给他,现在不知从那找来张轮椅,存心要把他打造成废人。
咬牙切齿地怒吼着,熊仔他们彷佛聋掉了,只看着哈雷的份上起哄,乐得一个二个笑眯了眼。
坐在他妈的轮椅上就是矮了一截,头部只到男人的大腿,这感觉差透了。
「心哥你这样行动不方便啊,你也不想整天坐在床上吧?」
「医生说至少半个月才会好呢,这段时间就用轮椅代步吧!!」
「哈雷哥特意去翻这两张轮椅的呢,你看哈雷哥多关心你啊,心哥!!」
诸如此类的三姑六婆话没有停过,男人们包围着他。
嘴巴这样劝解,眼神却流露出笑意,连嘴角都歪向一边了……他频频拒绝着却没人要理会,换作平时,他早一枪轰掉他们的头、把枪管塞进他们的嘴巴看他们还要怎笑,现在手上却连颗子弹都没有。这一切一切,都是姓陆那个家伙害的,如果他没有在枪战中推他下楼梯的话……
哈雷用力拍他的肩,问他为什么脸色臭得像大便。
陆皑一拐一拐地走过来,摩西分红海般,柳丁们让了位子给他。
「阿心。」男人扶着轮椅的扶手,蹲下来与他平视……这感觉他妈的糟透了,任何一个人居高临下地看他都可以,这个笨蛋就是不行,然而他下一句更令人火大——
男人装可爱地笑了笑,然后拍拍他的手「阿心,你记得五年前在男厕你跟我说什么吗?」
「你问我是不是把你当中风的死老头了……现在你这模样,真的有像呢。」
他笑了。
男人看着他,也笑了。
然后围成一圈的柳丁们也笑了,哈雷笑得最响亮。
当大家都和乐融融地笑成一团时,他双手一紧,掐紧了扶手,额头向前猛撞!!
轰烈的额头相撞,彷佛两颗大西瓜撞在一块。
「啊——」痛叫声紧接着响起。
姓陆的家伙受他一记铁头,立时捂住了肿起包的额头!!
「中风的死老头是吧?」
笑声嘎然而止,柳丁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把圆圈扩大——
被见死不救的陆皑就这样向后倒,痛到泪挤出两滴,天旋地转,好像看见星星了。
「皑哥、皑哥你没事吧!?」
「天啊!!皑哥你撑着点!!不要昏过去啊、别昏过去!!」
「这样会脑震荡吗!?皑哥,你记得我是谁吗!?会不会这样一撞就撞到失忆啊!?」
这家伙的头同样他妈的硬,撞到他额头红了一大片。
他推着轮椅向前,一见他接近,本来还前仆后继关心着陆皑的柳丁们“很有义气”地纷纷散开,怕遭他报复,现场不够一秒清空,很好。他不疾不缓地接近那半坐半跪的男人,起脚,一脚踹到那神智不清的男人倒地再翻滚三圈「五年前我跟你在男厕说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记不起来了。」
这个一翻滚撞到墙壁再反弹。
男人哀嚎着,拖着包了绷带的脚逃离攻击范围。
他卷动着轮子,像驾驶一台波子跑车般纯熟,差点使出了轮椅花式把男人全方位地拦截。
他一踹、再踹!!起劲踹、使力踹,那管踹到他什么地方!!「我现在这个模样像什么?你说说看。」
「像皇帝!!太帅了,像坐着龙椅的皇帝,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呜——」
还是遭到了攻击。
哈雷跟一众柳丁们为免遭受战火波及,只好作壁上观,退到火线之外黏在门边。
之后有整整五分钟,阿心跟公主的房间变成游乐场,只是两部机动游戏都变成了血肉之躯,一只灵活得像怪兽,毫不留情地追击地面上爬来爬去的小动物;公主闪躲着攻击,不时被踹到在地上滚来滚去,简直像坐旋转茶杯,只是背景音乐一点都不浪漫,只有惨嚎。
死死抓着门边的柳丁都吞了口水,天啊!!皑哥,不是我们不想救你……
但心哥实在太强了,他强得像怪物,根本无人能救嘛,来两个只会死一双!!你忍耐点吧!!
劫后馀生的公主被抬出甜蜜蜜的游乐场时,已是瘀青左一片右一块。
阿心下“脚”动真格的,完全不是说笑跟打情骂俏而已。
比治疗前的伤势更严重,连医生都大惑不解了。
若继续维持这“居高临下”的“优势”,很可能走着走着,被阿心从后踹到下跪。
因为以阿心现在的角度,要瞄准他膝盖来踹一点也不难。
如果他刚准备下楼梯更好,男人那会放弃绝佳的报仇机会!?这样摔下去绝对会残废吧!!
几经考量之后,陆皑心不甘情不愿地也坐上了哈雷特别准备的“情侣轮椅”。
现在大家高度一样,那小气的混蛋就没办法攻击他了吧——男人是这样想的。
两小时之后,柳丁们终于发现他们的心哥皑哥双双失踪。
没可能的呀!!明明刚刚在废屋外的大空地见到他们在耍花枪的!!
根据可靠证人的证供,他们在附近进行大规模的搜索,连被HUGO的人抓走的可能性也想过。
找了快一小时,结果他们是掉落在小山路旁的斜坡了。
因为掉的地方太近所以没留意……听说,他俩是因为两部“赛车”争“赛道”而你推我撞,最后手牵手地滚下去的,因为地势太斜,陆皑没办法背着阿心攀上去。
……发现他俩的时候,他们竟然还有闲情在接吻。
两人缺水缺粮,像在泥地上打过一架似的,浑身都是泥土,叫了半天救命都没人来。
柳丁们看两位大哥弄成这样心疼咧,赶紧拿绳索想把他们救起来,谁知抽着烟的哈雷哥荡过来,看了一眼之后说,堂堂黑道大哥跟黑道公主竟然像死小鬼般斗气比快吗?这里交给我。
柳丁们以为他有什么绝世妙计,单凭一人之力就可以把两部“赛车”跟“赛车手”救上来。
谁知道接下来的半晚,哈雷就只是站在路边,挠起手边抽烟、边调侃下面的遇难者。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喂,97500、97499,长官问你话你们听不见吗?」
下面不知吼回来些什么,男人一手摆在耳边,蹲下来听。
「什么!?竟然敢对长官骂脏话,是想吃烟灰吗!?好好用嘴巴接着吧!!」
然后他的长指抖一抖,烟灰就洒落在深坑中。
泥坑又传出夹杂回音的怒叫声。
***
轮椅嘎吱地辗过门框。
他摇晃一下,轮椅再推前半圈,男人的背影便纳入视线之内。
男人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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